《大宋帝国三百年:赵匡胤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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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国三百年:赵匡胤时间-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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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汉左仆射赵华说:“李筠举事轻易,事必无成,陛下扫境内而赴之,臣未见其可也。”刘承钧瞪着眼珠子对赵华说:“朕志已决,你怎么能知道他必无成呢?嘁!你有长策,说说,应该怎么办?嗯?”

赵华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刘承钧已经拂衣上马。

李筠又派出大将杀掉泽州(今山西晋城)刺史张福,派兵据守其城。

泽州位于晋东南,太行山南端,为三晋通往中原之要冲,史称“河东屏翰,冀南雄镇”。李筠取此城,构想不错。再往南,过黄河,就离洛阳不远了。但他似乎没有继续南下的准备,或者也许在长考闾丘仲卿的意见。李筠的行动出现了混乱,无法猜度他的战略意图——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战略意图”……

刘承钧亲自率兵,至太平驿(今山西襄垣县),来见李筠。

李筠初以臣礼迎谒。但他忽然发现刘承钧的兵卫又少又弱,不禁心生悔意。但事已至此,又不好令其北退,只好接纳。

刘承钧以北汉皇帝的身份,封李筠为西平王,并赐马三百匹。李筠还有马三千匹,专门将原来蹴鞠的球场开辟为演习场,日夜练兵。扬言要“直取大梁”。北汉派来的监军卢赞闻言,拟找李筠谋划“直取大梁”之计。李筠不见,给话说:“大梁兵皆我昔时部下,见到我就会投降啦!没啥好商议的。”卢赞郁闷。

李筠觉得一切都有把握后,要儿子留守潞州,自己开始引众南向,似乎是要到汴梁与大宋决战。

他的这个南下动作与闾丘仲卿的南下意见不一样,可称根本不是一个套路。闾丘的意见是南下据洛阳,而后东向争天下;李筠的路数是直接南下汴梁,不做迂回之想。





四路出兵合围泽州


老赵知道泽州失守的消息后,感到有点恐慌。此地毕竟太过险要!他立即遣石守信、高怀德将兵讨李筠,下令说:“勿纵李筠下太行,急进师扼其关隘,破之必矣!”

不要放李筠下太行山,赶紧进军扼守几个关隘,这样,肯定能击破李筠!

高怀德,是赵匡胤老朋友。五代名将高行周之子。史称高怀德“忠厚倜傥,有武勇”。晋石重贵时,契丹侵边,高行周为北面前军都部署,怀德年方弱冠,跟父亲出征。在戚城遇契丹大兵,被围数重。时援兵不至,形势危急。高怀德骑马左右射,纵横驰突,史称“众皆披靡”,保护父亲破围而出。周世宗时,从征淮南,在庐州城下,斩首七百余级。南唐置连珠寨,世宗命怀德率帐下亲信数十骑侦察南唐营垒。怀德夜涉淮河,天明,南唐军发现,率众来战。怀德以少击众,擒其裨将,尽知敌寨虚实强弱。赵匡胤即位,拜殿前副都点检,移镇滑州,充关南副都部署。高怀德乃将门之后,一生习戎事,不喜读书。史称“性简率,不拘小节”。但他通音律,自谱曲作歌,节奏旋律极为精妙。好射猎,常在野外露宿,获狐兔数百只。有时家里来客,他忽然想去打猎,竟不揖而起,不告而别,偷偷从旁门带领数十骑到郊外,把客人晾在厅里。

这是一个有性情而又很率性的武夫。

这时河北慕容延钊、王全斌已经奉命由东路与石守信会合,与监军李崇矩共破李筠的兵众于长平,斩首级三千。又攻破潞州要塞大会砦。

老赵再迁洺州(今河北永年县)团练使郭进为防御使,充西山(今太原西北)巡检。郭进在征泽潞之战中,屡立战功。

老赵从前方得到消息,知道北汉援兵也在南下。

老赵经由长考,决计御驾亲征。据宋人王君玉笔记《国老谈苑》,太祖征潞州前,下诏要赵光义和赵普等人留后于京师。赵普私自来到赵光义府邸说:“我赵普托迹诸侯之间十五年,现在潞州贼众势力正盛,君主有事,是臣子效命之日,期待您能帮我启奏陛下,臣愿意军前效力。”

赵光义就来见老赵,请赵普与老赵一起出征。

老赵听说赵普要来军前效力,笑道:“赵普那小身子骨,穿得了甲胄吗?”但他还是带上了赵普。并因此对赵光义说:“是行也,朕胜则不言,万一不利,我将使赵普分兵守河阳,别作一家计度。”

我这次出行,胜利了,就不说了;万一有不利,我会带着赵普分兵河阳,到那时,再做计较。你要有准备。

战前跟自家兄弟说这个话,证明老赵对取胜李筠,并无十分把握。由此也可以见此役充满变数。

老赵集结起大宋最为精锐的禁军,开始北征。

几天后,李筠也得到消息:大宋名将石守信与高怀德自西南一偏进军,现任大宋最高司令长官殿前都点检的慕容延钊,以及彰德军留后王全斌自东北一偏进军,当今新科皇帝赵匡胤自西南一偏进军,据说陕西藩镇也有集结,正待东进支援老赵。四个方向来敌都是当今大宋一等一的军事武装力量。

李筠大约没有料到老赵几乎会倾全国之兵来征讨他这一个僻处山西的昭义军潞州城!心下不禁有了恐慌。但他很快恢复镇定。他开始收缩兵力,退居太行山内地的泽州城。

老赵闻讯也稍稍心安。他不希望在中原地区与李筠决战,那样风险太大,而且叛军一旦出现在京师附近,太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假象——仿佛大宋正在叛军的征讨中求生。那是老赵不愿意看到的。就这个格局看,闾丘仲卿的意见确有价值。李筠大军如果一旦出现于洛阳,摇动天下人心是非常可能的。那时节,后周柴荣过去的宿将将会如何响应李筠,都是未知数。现在,李筠偏居于泽潞,就是已知数了。天下不会因此而动摇。

御驾很快到达荥阳。

在这里,老赵召来西京留守向训聊天。向训劝皇上急过黄河、逾太行,乘李筠未集而击之。要是在此地稽留过久,则李筠兵锋会愈加炽盛。

恰好争取到随军的枢密直学士赵普也说:“潞州贼还以为咱们大宋,国家新造,肯定不能出征。咱们若是倍道兼行,掩其不备,可一战而克。”

向训乃是后周时的一代名将,老赵对他的意见很敬重;赵普乃是跟随多年的掌书记,有远谋,老赵对他的意见也很看重。史称“上纳其言”。

于是,老赵迅即拔营,渡过黄河,进入晋南太行山区。

山路难行,险峻多石。老赵身先士卒,在马上负石,扔到大路一侧。将士们受到激励,纷纷负石开路,数万将士们背负石头扔到路旁清道,一日间平出大道一条。《宋史》的说法是:“山路险峻多石不可行,太祖先于马上负数石,群臣六军皆负之,即日平为大道。”

老赵急行军,直趋泽州。

随后,赵匡胤出现在泽州之南。

石守信、高怀德也几乎同期到达。

昭义军的将士没有想到,当今天子居然一夜之间出现在泽州,不禁士气大跌!而宋军士气正旺。

李筠却负气恃勇,出城来战。

泽南,一场近于遭遇的决战,击溃了李筠数万之众,俘获三千余人。北汉援军大部战死,包括监军卢赞。老赵还擒获了河阳节度使范守图。

李筠跑回泽州城内固守。

老赵列栅围城。





潞州城破李筠赴死


宋师四面合围,李筠大势已去,他的部下自三晋各地来降老赵,李筠已经成为孤家寡人,举目望去,再无外部支持力量。战役比老赵想象的要顺利得多。

但李筠困兽犹斗,亲自指挥小城三军全部走上城堞守卫,数日,老赵未能攻下这个小城。而眼下,京师空竭,南方的李重进正在跃跃欲试中。

李筠寄希望于劳师远征的宋兵疲沓生变,更寄希望于天下藩镇知有此役,能人存幸心,起兵反宋。各地烽烟一起,老赵必定相持不下。一俟宋兵退去,重新打理三晋大地,还有东山再起之机。

老赵心焦,三军鼓噪攻城之际,召心腹马全义至御榻前赐食问计。

马全义,曾在后周时代屡立战功,禅代后,任内殿直都知、控鹤左厢都校,领果州团练使。这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物。老赵当年训练殿前诸班军士,他是最早的亲信之一。面对老赵的焦虑,马全义明白攻城受挫,实在是源于将士敢死精神不足。而老赵问计于他,也实在是希望他能有所作为。

他对老赵说:“李筠困守孤城,我军如果合力急攻,可以立刻将他歼灭;若果兵势一缓,正好投合了敌人的奸谋。所以,要速战!”

老赵说:“这正是我的意思。”

于是马全义组织敢死战士数十人,口衔短刀,攀爬云梯,冒矢乘城,越堞而上。城门楼子上有了短兵相接。

有人爬上城楼了,守城的形势就有了变化:泽州危急。

老赵这边亲自督战,麾兵急击。更多宋兵攀上城堞。

李筠有一爱妾刘氏,跟随李筠到泽州。她已经知道小城危急,对李筠说:“城中还有多少健马?”

李筠问:“你干吗要问这个?”

刘氏说:“孤城危险啦,马上就要破城啦,现在如果能得到健马数百匹,与我们的亲军心腹们溃围而出,北归,回保潞州,求援河东,可比在这里坐等城破要好!”

李筠认为爱妾意见可行。急忙召集左右,一问,良马居然还有不下千匹。于是准备晚上即从北门破围而出。但他也听到了另一种反对意见:

“现在帐前计议破围,听上去好像都是一心一意,但是城门一开,可就不好说了。万一有哪个心怀叵测之辈,在门开之际,劫持大帅投降宋兵,岂不悔之晚矣!”

这个意见让李筠犹豫不决。

在时光的这一头来看往事,刘氏的意见,正是宋兵北征前,枢密吴廷祚所担心的格局。潞州城险,比泽州大而且固,易守难攻。这个刘氏不简单。但李筠在犹豫中,失去了机会。

于是,他又犯了最后一个错误。

这天,马全义登城,胳膊为飞矢贯透,流了满身鲜血。他拔出箭镞,亲临兵刃,毫不退却,敢死战士更为感奋,愈战愈勇。后续部队纷纷登城,泽州下。

宋兵涌入泽州城时,我想象中的李筠不应该慌张,他似乎镇定地在府衙点起一蓬大火,而后向府衙里面走去。刘氏抓住李筠衣带与之同行。李筠回头看到刘氏已有身孕,对她说:“你不必从我。万一能生下一儿,也算是一功德!”

刘氏于是忍泣看着夫君走入府衙。那火烧得正旺。

《宋史纪事本末》《皇宋通鉴纪事本末》等,均认为李筠“赴火死”,但《宋史》等认为李筠“赴水死”。水、火字近易淆。考泽州,城内无河湖,或有池塘水榭,赴水而被人救起,将面临受辱。我猜度李筠有必死之心,不大可能选择赴水。故此处不从《宋史》而从两《本末》。但李筠赴火之际,是否能想起那个“坐化”而被烧死的和尚,已经无从知晓。

老赵在泽州捉住北汉大臣卫融,刘承钧早已跑回河东。

老赵继续北进,伐上党。李筠儿子李守节不战而降。老赵没有治他的罪,释放了他,并给他赏赐。当天宴请从官,还叫李守节参加。当宴封赏了一批潞州地方官。李守节被封为单州(今山东单县)团练使。并且下诏免掉了当年的泽州、潞州租赋,与民休息。

如此举措,史称“德音”,于是,三晋速平,民心向宋。

李守节知道李筠爱妾尚在,于是设法“购得之”,后来刘氏果然生下一个儿子。李守节后来又出知辽州,开宝三年,改和州(今河南马鞍山)团练使。四年,卒,年三十三。李守节无后,刘氏所生之子成为李筠的后代。

史称李筠“性虽暴,事母甚孝,每怒将杀人,母屏风后呼筠,筠趋至,母曰:‘闻将杀人,可免乎?为吾曹增福尔。’筠遽释之”。

李筠性情虽然残暴,但对待母亲很孝顺。每一次发怒要杀人,母亲知道,都会从屏风后面呼叫李筠,李筠到了,母亲就问他:“听说你要杀人,可以免了他吗?要为你们修福报啊!”李筠往往也就释放了那个要杀的人。

刘氏不死,留下一子,承续李氏香火,似冥冥中有不可知者。

此役,老赵对马全义甚为钦赏。后来马全义官做到龙捷左厢都指挥使、江州防御使、镇国节度使。马全义病重时,赵匡胤每天都要派御医诊视,还派中使往返劳问不停。并且给他一个密旨说:“等你病稍好,就授给你河阳节钺!”这意思就是要授给他做一方藩镇。但马全义没有等到这一天,不久死去。赵匡胤闻讯,为之流涕。

马全义有一个七岁的儿子,赵匡胤将其召入禁中,赐名知节,补西头供奉官,优恤其家。后来马知节也成为一个将军,在抗御北辽、西夏时屡立战功。





平扬州预先做牌


北征回来,太祖赵匡胤御崇元殿,继续行赏罚事。有功的封赏不必提了,有几个该罚的却没有罚。

第一个该罚不罚的是卫融。

卫融在五代乱世中,是少数几个愿意读圣贤书的人物,曾经在后晋天福初年考中进土,做过忠武军掌书记,这个职务与赵普有一拼。但他“站错了队”,在老赵践祚之后,他居然还在跟从北汉刘承钧与大宋作对。

李筠起兵反宋求援北汉后,与北汉派来的监军卢赞不合,北汉主刘承钧就派遣卫融去调解二人的关系,无非是要二人同仇敌忾,一致对宋。

后来卫融被老赵擒获,老赵叱责卫融:“你为何投靠刘承钧,帮助李筠造反?”

卫融了无惧色:“我全家四十口人受到刘氏优待,不忍心背叛他。陛下你今天纵使不杀我,我也不会为你效劳的!我最后还是要回北汉!”

老赵大怒,令人操铁挝击其头,又喝令拖出斩首。

卫融大呼:“大丈夫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日之死,死得其所!”

老赵见状,受到震动,立即下令释放。并召来太医用最好的药为他疗伤,并赐给衣服、金带、鞍马。

老赵也不难为卫融,你既然要回北汉,可以做个交换。他就要卫融写信给刘承钧,可以用李筠曾经捆送刘承钧那里的监军周光逊等人来换回卫融。但刘承钧久未回音,赵匡胤就商议要授给卫融太府卿,赐给房舍。卫融经过一个阶段的观察,发现太祖也确实是个人物,这才投降了大宋。

第二个该罚的人乃是后周老将李谷。此人曾跟着柴荣南征北讨,也颇立下若干战功,与李筠也是老相识。当初在恒州驱逐契丹节度使麻答,李谷就和李筠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老赵征潞州之前,李筠派人给他送来了五十万贯富贵,李谷居然接受了,一不上缴二不告发。按照律法,这就几乎等于“通敌”,如何得了!但老赵得报,居然一笑了之。

但这个李谷自己心下不安,史称“谷忧恚发病,乙卯,卒”。他自己被自己吓死了。老赵闻讯,还是给了他很大的优待,为了这位前朝元老“废朝二日”,两天不办公,表示哀悼。另外还赠给李谷“侍中”的头衔。这等宽大,让中外感佩,世人皆知老赵襟怀阔达,不是凡人。

第三个该罚的人是中书舍人赵行逢。中书舍人,是一个负责起草诏令,参与机密的禁中官员。这位中书舍人跟着老赵讨伐泽潞,进入太行山,清理路面时,觉着辛苦,假装从马上掉下来摔伤,留在怀州养病。老赵想想并没有罚他。但老赵回到崇元殿封赏时,需要起草各类诏书,这位赵行逢先生本来在值班,应该迅即起草,但他又申请回家以后再撰写诏书。这事搁哪个老板也受不了!老赵一怒,将赵行逢贬出东京。官给他照做,也不算太过的惩罚啦。

另有一个成德节度使郭崇(即跟随郭威反叛后汉的郭崇威)。他听说太祖受禅,没事就总是哭泣(和李筠有点像)。监军密奏其状,奏言中还说:成德军在河北常山,靠近契丹,郭崇心怀怨望,“宜早为之所”,应该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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