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照城中。十月朔,兵从宣平门入。王邑、王林、王巡、恽等分将兵距击北阙下。二日,城中少年朱第、张鱼等趋并和,烧作室门,斧敬法闼,火及掖庭承明。莽避火宣室前殿,曰:“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三日,之渐台,欲阻池水。公、卿、大夫、侍中、黄门郎从官尚千余人随之。王邑昼夜战,罢极,士死伤略尽。驰入宫。间关至渐台。见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还,父子共守莽。众兵围渐台数百重。台上亦弓弩与相射。矢尽,短兵接。王邑父子、恽、王巡战死。王揖、赵博、苗诉、唐尊、王盛、中常侍王参等皆死台上。商人杜吴杀莽,取其绶。校尉公宾就,故大行治礼,见吴,问绶主所在。曰:“室中西北陬间。”就识斩莽首。军人分裂莽身支节肌骨,脔分,争相杀者数十人。而此一代之大革命家,遂以为民请命而成仁矣。莽扬州牧李圣、司命孔仁兵败山东。圣格死,仁将其众降。已而叹曰:“吾闻食人食者死其事。”拔剑自刎死。及曹部监杜普、陈定大尹沈意、九江连率贾萌,皆守郡不降,为汉兵所诛。(13)赏都大尹王钦及郭钦守京师仓,闻莽死,乃降。更始义之,皆封为侯。大师王匡、国将哀章降洛阳,传诣宛,斩之。《后汉书·刘玄传》云:拔洛阳,生缚王匡、哀章,至皆斩之,不云其降。严尤、陈茂败昆阳下,走沛郡谯。今安徽毫县。自称汉将,召会吏民。尤为称说王莽篡位,天时所亡,圣汉复兴状。茂伏而涕泣。闻故钟武侯刘圣《后汉书·刘玄传》作刘望。聚众汝南,汉郡,今河南汝南县东南。称尊号,尤、茂降之。以尤为大司马,茂为丞相。十余日败。更始使刘信击杀之。信,赐之兄子。尤、茂并死。初,申屠建尝事崔发为《诗》。建至,发降之。后复称说。师古曰:妄言符命不顺汉。建令刘赐光武族兄。斩发以徇。案莽之败,为之尽节者不少,视汉末无一人死难者,翟义非正人,其起兵未必为汉。刘崇等皆汉宗室,不足论也。相去远矣。知谓人心思汉者,乃班氏父子之私言,非天下之公言也。刘歆莽旧臣,其叛也,其子伊休侯叠,以素谨,歆讫不告,但免侍中中郎将,更为中散大夫,可见其用刑之平。九虎之东也,省中黄金万斤者为一匮,尚有六十匮:黄门钩盾臧府、中尚方,处处各有数匮;长乐御府、中御府及都内,平准帑藏钱帛、珠玉、赐物甚众;莽但赐九虎士人四千钱,可见其用财之谨。以莽之规模弘远,夫岂出内之吝者?诚其意但求利民,不为一身利害计,故不肯妄费也,亦可哀矣。
公宾就既斩莽首,持诣王宪。宪自称汉大将军,城中兵数十万皆属焉。舍东宫,妻莽后宫,乘其车服。申屠建至,收斩之。又扬言三辅黠,共杀其主。吏民皇恐,属县屯聚。建等不能下,驰白更始。二年,二月,更始到长安,下诏大赦,三辅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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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宗族:非外戚为异性。
(2) 宗教:王葬土德。
(3) 史事:王葬行井田之年。
(4) 生计:五均、山泽皆为六管之一。
(5) 政治:离生活而言教化之弊。
(6) 史事:班氏妄訾新室。
(7) 吏事:莽于学术大异始皇。
(8) 史事:王莽行督责之术。用财之节。刑之平。
(9) 职官:为防弊而用宦者,虽王莽亦如此。
(10) 史事:教化之道贵真,魏武庶几,王莽适相反。
(11) 吏事:莽末起兵者依托刘氏,非由人心思汉。
(12) 兵:昆明何以败。
(13) 史事:忠于莽者之多。
第六章 后汉之兴
第一节 更始刘盆子之败
新市、平林之兵,本属饥民,苟以救死,徼幸昆阳一胜,王莽自亡,更始移都长安,遂若汉室复兴者。然功业终非可幸致,新市、平林诸将,其无规模大甚,遂至为赤眉所覆,而赤眉之不成气候,尤甚于新市、平林,于是出定河北之偏师,遂因缘时会,而为海内之真主矣。
《后书》言更始之立也,南面立朝群臣,素懦弱,羞愧流汗,举手不能言。及入长安,居长乐官,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俯首刮席不敢视。诸将后至者,更始问虏掠得几何?左右侍者,皆官省久吏,各惊相视。此皆诬罔之谈。更始在民间,已能结客为弟报仇,斯盖豪桀之流,安有懦弱至此之理?刘知几说,见《史通·曲笔篇》。《郑兴传》言:更始诸将皆山东人,咸劝留洛阳。兴说以山西豪桀,久不抚之,恐百姓离心,盗贼复起,国家之守,转在函谷。更始曰:“朕西决矣。”即拜兴为谏大夫,使安集关西及朔方、凉州。其英断为何如?《玄传》所云,盖久宦者自谓能知朝廷旧章,而轻视起于草野之主,遂为此诬罔之辞。(1)不独更始,即史所传刘盆子之事,亦不尽可信也。更始之败,盖全由为群盗所把持,不能自振。然群盗中亦非无有心人。史称李松与赵萌说更始:宜悉王诸功臣。朱鲔争之,以为高祖约,非刘氏不王。更始乃先封宗室,后遂立诸功臣为王。鲔辞曰:“臣非刘宗,不敢干典。”遂让不受。可谓不苟得矣。乃徙鲔为左大司马,本大司马。刘赐为前大司马,使与李轶、李通、王常等镇抚关中。以李松为丞相,赵萌为右大司马,共秉内任。更始纳赵萌女为夫人,有宠,遂委政于萌。日夜与妇人饮?后庭。群臣欲言事,辄醉不能见。此盖迫不得有所豫,非荒淫也。史称萌私忿侍中,引下斩之,更始救请不从,可见其权力之大。于是李轶、朱鲔,擅命山东;王匡、张卬,横暴三辅。其所授官爵者,皆群小贾竖,或有膳夫、庖人。长安为之语曰:“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烂羊头,关内侯。”自是关中离心,四方怨叛。诸将出征,各自专置牧守,州郡交错,不知所从,而赤眉入关之祸起。
王匡之败也,赤眉寇东海,汉郡,今山东郯城县西南。掠楚、即彭城。沛、汉郡,今安徽宿县。汝南、颍川,还入陈留。汉郡,今河南陈留县东北。攻拔鲁城,汉郡,今山东曲阜县。转至濮阳。汉县,今河北濮阳县南。更始都洛阳,遣使降樊崇。崇等闻汉室复兴,即留其兵,自将渠帅二十余人随使者至洛阳降。更始皆封为列侯。崇等既未有国邑,而留众稍有离叛,乃遂亡归其营。将兵入颍川。分其众为二部:崇与逄安为一部。徐宣、谢禄、杨音为一部。战虽数胜,而众疲敝,厌兵,日夜愁泣思东归。崇等计议:众东乡必散,不如西攻长安。更始二年,冬,崇、安自武关,宣等从陆浑关,汉陆浑县,在今河南嵩县东北。两道俱入。三年,正月,俱至弘农。汉郡,今河南灵宝县南。时平陵人方望,立前孺子刘婴为天子。方望者,隗嚣为上将军,聘请以为军师。更始二年,遣使征嚣及崔、义等。义,崔兄。嚣将行,望以为更始未可知,固止之。嚣不听。望以书辞谢而去。其书辞旨,斐然可观,见《后汉书·隗嚣传》。盖亦知略之士。是时与安林人弓林等于长安中求得婴,将至临泾立之。临泾,汉县,今甘肃镇原县南。更始遣李松、苏茂等击破,皆斩之。又使苏茂拒赤眉于弘农,茂军败。三月,遣李松会朱鲔与赤眉战于蓩乡,《续汉志》:弘农有蓩乡。松等大败,弃军走。时王匡、张守河东,为邓禹所破,见第三节。还奔长安。卬与诸将议:“勒兵掠城中,转攻所在,东归南阳。事若不集,复入湖池中为盗。”申屠建、廖湛等皆以为然。共入说更始。更始怒,不应。莫敢复言。此亦见更始非懦弱者。时赤眉连战克胜,众遂大集。乃分万人为一营,凡三十营。进至华阴。军中常有齐巫,鼓舞祠城阳景王以求福助。巫狂言:“景王大怒曰:当为县官,何故为贼?”有笑巫者辄病。军中惊动。方望弟阳,怨更始杀其兄,并说崇等:立宗室,扶义西伐。刘盆子者,城阳景王后。祖父宪,元帝时封为式侯。式,汉县,未详所在。父萌嗣。王莽篡位,国除,因为式人。赤眉过式,掠盆子,及二兄恭、茂,皆在军中。恭少习《尚书》,略通大义。及随崇等降,更始即封为式侯。以明经数言事,拜侍中,从更始在长安。盆子与茂留军中,属右校卒史刘侠卿,主刍牧牛,号曰牛吏。及崇等欲立帝,求军中景王后,得七十余人,惟盆子与茂及西安侯刘孝,最为近属。乃书札为符,又以两空札置笥中,于郑北设坛场祠城阳景王。三人以年次探札。盆子最幼,后探得符。诸将乃皆称臣拜。盆子时年十五,被发徒跣,敝衣赭汗。见众拜,恐畏欲啼。茂谓曰:“善藏符。”盆子即啮折弃之。复还依侠卿。案盆子列侯之子,兄通《尚书》,着节更始,见下。虽曰少在兵间,流离失教,其野鄙似不至是。且时赤眉非贫弱,岂有求得盆子,令其探符,而犹敝衣徒跣者乎?亦见其言之不详也。赤眉本乌合求食,是时累战皆胜,迫近长安,乃有取更始而代之之意。史称崇虽有勇力,为众所宗,然不知书数,徐宣故县狱吏,能通《易经》,遂共推宣为丞相,崇御史大夫,则崇之不堪人主可知。崇等既不堪人主,当时情势,自以立宗室为宜,欲立宗室,自应于乡里中求之。盆子年最少,易于操纵,此盖其所以得符,齐巫狂怒,亦未必非篝火狐鸣类也。更始使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新丰,李松军陬。《续汉志》新丰有陬城。张卬、廖湛、胡殷、申屠建等与御史大夫隗嚣合谋,欲以立秋日时,共劫更始,俱成前计。更始托病不出。召张卬等,将悉诛之。惟隗嚣不至。更始狐疑,使印等待于外庐。卬与湛、殷疑有变,遂突出。独申屠建在,更始斩之。卬与湛、殷遂勒兵掠东西市。昏时,烧门入。战于宫中,更始大败。明旦,将妻子车骑百余东奔赵萌于新丰。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卬等同谋,乃并召入。牧、丹先至,即斩之。王匡惧,将兵入长安,与张卬等合。李松还从更始。与赵萌共攻匡、卬于城内。连战月余,匡等败走。更始徙居长信宫。赤眉至高陵,汉县,今陕西高陵县西南。匡等迎降之。遂共连兵而进。更始城守。使李松出战。败,死者二千余人。赤眉生得松。时松弟泛为城门校尉。赤眉使谓之曰:“开城门,活汝兄。”泛即开门。九月,赤眉入城。更始单骑走。初,刘恭以赤眉立盆子,自系诏狱。闻更始败,乃出,步从至高陵。止传舍。右辅都尉严本,恐失更始,为赤眉所诛,将兵在外,号为屯卫,而实囚之。赤眉下书曰:“圣公降者,圣公,更始字。封长沙王。过二十日勿受。”更始遣刘恭请降。赤眉使谢禄往受之。十月,更始遂随禄肉袒诣长乐宫,上玺绶于盆子。赤眉坐更始置庭中,将杀之。刘恭、谢禄为请,不能得。遂引更始出。刘恭追呼曰:“臣诚力竭,请得先死。”拔剑自刎。樊崇等遽共救止之。乃赦更始,封为畏威侯。刘恭复为固请,竞得封长沙王。更始尝依谢禄居。刘恭亦拥护之。三辅苦赤眉暴虐,皆怜更始。张卬以为虑,谓谢禄曰:“今诸营长多欲篡圣公者。一旦失之,合兵攻公,自灭之道也。”于是禄使从兵与更始共牧马于郊下,因令缢杀之。刘恭夜往收藏其尸。后为更始报杀谢禄。观刘恭之始终不贰,虽谢禄初亦归心,更始之为人可知。使非为诸将所挟持,其雄略,未必让光武弟兄也。然则光武之不获正位,乃正其所由成功耳。
赤眉既入长安,其规模弥不如更始。诸将日会论功,争言呼,拔剑击柱,不能相一。三辅郡县营长遣使贡献,兵士辄剽夺之。又数虏暴吏民。百姓堡壁,由是皆复固守。盆子独与中黄门共卧起而已。刘恭见赤眉众乱,知其必败,自恐兄弟俱祸,密教盆子归玺绶,习为辞让之言。建武二年,正月朔,崇等大会。盆子下床,解玺绶,叩头乞骸骨。崇等皆避席顿首,抱持盆子,带以玺绶。罢出,各闭营自守。三辅翕然,称天子聪明。百姓争还,长安市里且满。得二十余日,赤眉贪财物,复出大掠。城中粮食尽,遂收载珍宝,因大纵火烧宫室,引兵而西。众号百万。自南山转掠城邑。入安定、北地。至番须中,番须,谷名,在今陕西陇县西北。逢大雪,阬谷皆满,士多冻死。乃复还。发掘诸陵,取其宝货。邓禹时在长安,见第三节。遣兵击之郁夷,汉县,今甘肃陇县西。为所败。禹乃出,之云阳。汉县,今陕西淳化县西北。九月,赤眉复入长安。时汉中贼延岑出散关,在今陕西宝鸡县西南。屯杜陵。逄安将十余万人击之。禹以逢安精兵在外,惟盆子与羸弱居城中,自往攻之。谢禄救之。夜战稿街中,禹兵败走。延岑及更始将军李宝合兵数万人,与逄安战于杜陵,大败,死者万余人。宝降安。岑收散卒走。宝密使人谓岑曰:“子努力还战,吾当于内反之。”岑即还挑战。安等空营击之。宝从后悉拔赤眉旌帜,更立己旙旗。安等战疲,还营,见旗帜皆白,大惊,乱走,自投川谷死者十余万。逄安与数千人脱归长安。时三辅大饥,人相食。城郭皆空,白骨蔽野。遗人往往聚为营保,各坚守不下。赤眉掳掠无所得。十二月,乃引而东归,遂为光武所灭。
第二节 光武定河北自立
更始既立,刘被杀。本传云:光武兄弟威名日甚,更始君臣不自安,遂共谋诛伯升。字。乃大会诸将,以成其计。更始取伯升宝剑视之。申屠建随献玉玦。更始竟不能发。初,李轶谄事更始贵将,光武深疑之,尝以戒伯升曰:“此人不可复信。”伯升不受。伯升部将宗人刘稷,数陷陈溃围,勇冠三军。时将兵击鲁阳。汉县,今河南鲁山县。闻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为者邪?”更始君臣闻而心忌之。以稷为抗威将军,稷不肯拜。更始乃与诸将陈兵数千人,先收稷,将诛之,伯升固争。李轶、朱鲔因劝更始并执伯升,即日害之。观诸将欲诛伯升而更始不发,则知更始本无意于杀伯升,特为诸将所胁耳。光武自父城驰诣宛谢,父城,汉县,今河南宝丰县东。拜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更始将北都洛阳,以光武行司隶校尉,使前整修宫府。至洛阳,乃遣光武以破虏将军行大司马事。十月,持节北渡河。《安城孝侯刘赐。传》云:更始欲令亲近大将徇河北,未知所使。赐言诸家子独有文叔可用。文叔,光武字。朱鲔等以为不可。更始狐疑。赐深劝之,乃拜光武行大司马,持节过河。《冯异传》云:更始数欲使光武徇河北,诸将皆以为不可。是时左丞相曹光,子诩为尚书,父子用事,异劝光武厚结纳之。及度河北,诩有力焉。盖时新市、平林诸将,与南阳刘宗,龁殊甚,故光武欲脱身不易如此。然非脱身而出,则为诸将所牵率,亦终于败灭耳。光武之力求出,盖以此也。
光武至河北,遇一大敌,时为王昌。《昌传》云:昌一名郎,邯郸人。素为卜相,工明星历。常以为河北有天子气。时赵缪王子林景帝七世孙。好奇数,任侠于赵、魏间,多通豪侠,而郎与之亲善。初,王莽篡位,长安中或自称成帝子舆者,莽杀之,郎缘是诈称真子舆。林与赵国大豪李育等立之邯郸。时更始元年十二月也。《光武本纪》云:进至邯郸,故赵缪王子林说光武曰:“赤眉今在河东,但决水灌之,百万之众,可使为鱼。”光武不答,去之真定。今河北正定县。林乃立郎为天子。盖林等皆河北豪侠,与光武未能相合,故别树一帜也。郎遣将帅徇下幽、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