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默,咱们走。”杨谅见杨广丝毫不领情,心生不快,且杨俊、杨秀二人已然走远,不由得发起了小孩儿脾气,招呼一声梁默,又冲杨广一抱拳,说道:“二哥,你好自为之。”头也不回地带着梁默也走出了太学的小院。
杨广喝散其余众人,这才转身走到虞孝仁面前,俯下身,查看他的伤情。虞孝仁在一阵短暂地头晕目眩之后,已然苏醒了过来,见院中围观众人已纷纷散去,只有一个名唤李浑的,是当朝太师李穆的小儿子,因平日里与二人交好,还留在原地未走。虞孝仁像是有事要单独向杨广说,冲李浑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待李浑走了以后,虞孝仁才挣扎着爬起来,拉起杨广就往院外走:“王爷,别叫先生看到了你们兄弟间动手打架,禀报给皇上、娘娘,就麻烦了,快走。”
杨广经他这一提醒,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后怕起来,带着鲜于罗,和虞孝仁一道急匆匆地离开了太学的小院。
“王爷,我有要紧的事要同您商议,距此不远,有一座‘江南岸’酒楼’,他家的饭菜还说得过去,此刻已近晌午,就请王爷移步,咱们到‘江南岸’边吃边说,如何?”虞孝仁见太学院外的大街上来往人流不断,一时间又在附近寻不出个说话的合适场所,便邀杨广到东市对面的“江南岸”酒楼吃饭、说话。
杨广看虞孝仁面色凝重,确像是有重要的话急着同自己说,加之对府中大厨丁三儿的手艺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便点头答应了。
杨广、虞孝仁骑驴在前,鲜于罗步行随后,主仆三人赶到长安东市门前时,已到了午时东市鸣锣开市的时分,但听三声开市锣响,伴随着东市两扇黑漆大门缓缓开启,如潮水般的人流一涌而入,转眼间便把偌大个市场挤的是满满登登,水泄不通。
“这里好热闹啊!”杨广骑在驴背上,远远地看到东市里头一行尽是卖吃食的店铺,逗引得他胃口大开,饶有兴趣地感叹道。
“如今长安城外四方不宁,朝廷三面用兵,长安城内米价一天高过一天,百姓们这是都在赶着趁早来东市抢购些日常所需之物贮备着,以防明日一觉醒来,同样的一尺布帛,却买不到和今日一样多的东西喽。王爷,这边请。”虞孝仁一面解说着,一面将杨广让向东市对街的“江南岸”酒楼。
杨广在酒楼门前翻身下了驴,手指着酒楼门楣居中高悬着的匾额,问虞孝仁道:“我只道寻常酒楼饭馆起名常用‘江南春’、‘醉仙楼’这样的字号,这座酒楼为何叫做‘江南岸’,而不唤做‘江南春’呢?”
虞孝仁吩咐随行的小厮先进酒楼订一个上好的包间,这才向杨广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江南岸’酒楼的东主乃是舒国公刘鲂,舒国公当年于皇上有定策之功,大隋立朝以来,舒国公不予朝政,专喜与富商巨贾往来优游,出资开设了这间酒楼,听说取这‘江南岸’的字号还经过了娘娘的首肯,其中暗寓我大隋灭南陈,一统江南之意呢。王爷,请入楼一叙。”
这虞孝仁瞧着长得一副蠢样,没想到却装着一肚子的杂拌儿学问,倒是人不可貌相。杨广这样想着,不由得多看了虞孝仁两眼,一眼瞅见他头上缠着白布,才想起来问道:“你这头上是怎么回事?是不小心碰伤了,还是?”
虞孝仁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说起来倒叫王爷笑话,我这是在家里训鹰,反被那只海东青在额头上啄了一口。王爷,咱们上楼说话。就叫鲜于罗和我家小厮在楼下随意用些饭食吧。”
酒楼里早有手脚麻利,口齿伶俐的小伙计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把二人引往了二楼订好的包间落座。
“两位公子今晌想吃些什么呢?”小伙计为杨广和虞孝仁沏上两杯茶,笑吟吟地望着杨广问道。
“朝廷如今戒奢尚俭,你就拣合口的菜肴给我俩来上四道,再温上一壶‘淮南春’来。哦,‘剔缕鸡’是一定要的,其它的尽由你斟酌着办吧。”虞孝仁像是这酒楼的熟客,随口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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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夜两起盗案
(求收藏、求推荐)“两位公子今儿也算来得巧啦,敝号刚刚进了些新罗的鲻鱼,呆会儿由谢大厨来为两位公子做道‘跳艇’,两位尝尝鲜?还有江南的‘糖蟹’,再配上一道醋芹来下酒,就蛮够两位用得啦,如何?”小伙计技艺娴熟地为两人推荐着菜肴。
“行啦,我不是说了嘛,尽由你瞧着办就是,还在这儿啰嗦个不停。”虞孝仁却丝毫不领情,催促着小伙计赶紧离开。
“快说说,你那海东青是怎么得来的?”杨广对那只啄伤虞孝仁的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待小伙计一退出房间,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爷要是有兴趣,过会儿用过了饭,我陪着王爷去走一趟,去订上一只‘玉爪’,怎么样?”虞孝仁抬手向街对面的东市指了指,故作神秘地说道。
杨广虽不知这‘玉爪’是何物,但从虞孝仁的话中猜测,多半是上好的海东青品种,睁大了双眼,问道:“你是说这东市里就有卖海东青的?”
虞孝仁点了点头:“王爷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走漏了消息,要是让朝廷知道长安东市有人私下里买卖海东青,这‘玉爪’王爷可就得不着啦。听说王爷府中昨晚遭了贼,可曾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没有?”
杨广一提到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昨晚自己府中有不速之客光临,安若溪擅自堕胎,这些原本在外人面前难以启齿的糗事不出一天的功夫就传得满城皆知,叫他的脸面放哪去放!与虞孝仁一道骑驴从太学走来,杨广已暗下决定:今天回府,便要把安若溪驱逐出府,以免留她在身边,日后会成为像杨秀这些人取笑自己的把柄。
虞孝仁看杨广一脸不虞之色,知道他不愿自己再提及此事,随即补充道:“我家昨晚也进了贼,王爷,你说这事巧不巧?”
虞孝仁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尚书右仆射虞庆则,他府里的护卫力量纵使不如自己的晋王府,想必也相差不多,居然也进了贼?
杨广登时来了精神,两眼紧盯着虞孝仁,问道:“这是昨晚什么时辰的事?你家里丢了什么东西?那贼捉到了没有?”
“王爷莫急,听我从头说来。那贼的身手当真了得,到我家里来了一遭,从进到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直到今早家中仆人打扫家父的书房,发现书房几案上不见了父亲自并州写来的几封家信,这才发觉家中进了贼。我闻讯后,立即差人向京兆衙门报了案,京兆衙门已派出干员来家中勘察失窃现场,因此,今日的太学考校我才来迟了。”
“你是说,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你家中进了贼?那贼潜入你家,只窃走了令尊的几封家信,难道就没有拿走其它的财货珠宝?”杨广眉头紧皱,想不出这贼单单偷走几封家信,会派上什么用场。
“王爷,你说,一夜之间出了两起盗案,这会不会是同一人所为?”虞孝仁目光闪烁地望着杨广,提醒他道。
杨广仔细回想着昨晚鲜于罗发现安若溪宿房房顶上有人的前后经过,一时间理不出一丝头绪来,遂对虞孝仁的问话不置可否,只向他反问道:“你可还记得,令尊这几封失窃的家书中都写得哪些内容?会不会是那贼作贼心虚,仅仅出于无意,顺手拿走了那几封书信?”
虞孝仁摇了摇头,思忖着说道:“应当不会是出于无意。我依稀记得丢失的那几封家信都是家父奉旨率军出镇并州后所写,其中写到的内容不过是关于他在并州的近况,再有就是一些叮嘱家里人的话,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啊。哦,对了,在最近传回来的一封信里,父亲还提到了关于突厥的事,不过,好像也只是提了一句,突厥近日频有异动,意图不明,他已上章给朝廷,请求朝廷严加防备。”
“难道这贼是突厥派来的?”杨广联想起母亲独孤皇后怀疑自己身边的安若溪是前北周千金公主宇文般若有意安插的眼线,陡地一惊,“倘若安若溪真是宇文般若的人,那么不但昨晚潜入虞府,窃走虞庆则家书的那个贼,与藏身在安若溪房上的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即连他此行的目的也随之一目了然了:潜入自己府中,是为了与安若溪接头,而到虞府窃信,则是为了窥探军情。”
这个惊人的发现令杨广身不由已地变得兴奋起来:今天自己的遭遇果然与昨天大为不同,虽然为了安若溪堕胎一事和自己的两位兄弟大打出手,但一来凭借着几首唐诗在太学考校中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二来在无意间竟猜到了昨晚府中那位不速之客的身份和意图,距离最终破案、擒获真凶只有一步之遥了,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
“王爷,听说昨日你府中的安姑娘出了点儿事,她当初可是宇文般若身边的红人,这两起盗案会不会系同一人所为。。。。。。”虞孝仁随后说出的这几句话彻底打破了杨广当神探的美梦。
原来像虞孝仁这样的纨绔子弟也能推测出与自己一样的结果啊!一刹那,杨广的自信心受到了沉重打击。
然而,虞孝仁犹不知趣,继续说道:“即便这两起盗案真是一人所为,而此人又确是突厥派来的,咱们现在想在这户口数十万的长安城中找到他,将他一举拿下,恐怕也是难以做到的事。但不知王爷对此有何应对良策,也好让在下领教、借鉴一二。”
“怎么这老半天了,一道菜还没上来?”杨广但顾左右而言它,心中却悻悻地想道:除了立马把安若溪赶出我的晋王府,我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他的目光无意间和虞孝仁满含期待的眼神撞在了一处,随即转念又一想,似乎猜到了几分虞孝仁约自己来“江南岸”喝酒密谈的真正用意:他家中失窃的那几封家书决不会像他方才说的那样无关紧要,里面多半写有不能为突厥获知的军情机密,否则,以虞孝仁的为人和身份,决不会冒着惹自己动怒的风险,主动提及安若溪堕胎的事,更不至于公然怀疑自己的贴身侍女是突厥的眼线。而如今他之所以心急着要把两起盗案扯到一处,无非是想借拖自己下水,来遮掩他父亲虞庆则泄露军机的过失罢了。
“两位公子,可以上菜了吗?”恰在这时,房门外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向房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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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大快朵颐
(今晚有加更,时间会在23点,求推荐、求收藏)一旦窥破了虞孝仁心底暗藏的那点儿小心思,杨广反倒不急了。他一边端起面前的茶碗小口喝着茶,一边向门外吩咐道:“进来吧。”
包间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还是那位小伙计,手上捧着一个硕大的木制托盘,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醋、蒜、芥末、辣子。。。。。。眨眼间,小伙计便手脚麻利地在桌案上布满了各种小食碟,又在杨广和虞孝仁面前各自摆放上了一只空碟。
“这是要吃韩餐的节奏啊。”杨广眼瞅着这架势,不由得联想到了酸香可口的泡菜和热气腾腾的石锅拌饭,还有浓浓的大酱汤,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小伙计手中的托盘上时,却并没有看到上面放有泡菜、石锅拌饭和大酱汤,而只有一条嘴里还在吐着泡泡的活鱼,鱼的身子旁赫然放着把二指宽,三寸长的剔鱼刀。
“啊,原来是吃生鱼片。”
杨广脑中方闪过这样的念头,就见从门外施施然又走进来一个人,小伙计一见此人,忙躬身赔笑道:“谢大厨,一应所需调料已备下,请大厨用刀。”
这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天生的清高,如若不是听到小伙计当面称他做大厨,杨广会误以为他是一介世家公子,而全然想不到他会是这“江南岸”酒楼上掌案的大厨。
“谢讽见过两位公子。”年轻人拱手向杨广和虞孝仁行了一礼,微笑着问道,“方才我见二位的水单上写有‘糖蟹’这道菜,请恕小可冒昧,食蟹宜在三秋时节,眼下暑气正炽,恐不宜食蟹,依小可之见,倒不如将这道‘糖蟹’换做一道‘茭白炖麻鸭’,茭白、鸭肉俱是温补之物,最宜暑日食用,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虞孝仁见杨广听得津津有味儿,不好拂了他的兴致,按捺着心头的焦急,点了点头,对谢讽所说表示赞同,又向他问道:“你是新来的大厨?怎么原先没见过你?”
“回公子的话,小可是半月前才从江左流落至长安,蒙东主不弃,相中了小可这点手艺,遂留小可在‘江南岸’掌案,服侍各位贵人。公子,这条鲻鱼已用上好的糯酒腌了有两个多时辰,此时正宜服用,您看?”
虞孝仁不敢擅自做主,把目光投向了杨广。杨广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亲眼见生片活鱼,大感新奇,把手一抬,说道:“请用刀。”
谢讽回头嘱咐小伙计将水单上的“糖蟹”撤去,改成“茭白麻鸭”,这才当着杨广和虞孝仁的面儿,用清水仔仔细细洗净了双手,右手拿起那把剔鱼刀,左手轻轻按住鱼身,却并不从鱼肉最肥厚的腹部下刀,而是首先从那鱼的鳃边轻轻旋下两片薄如蝉翼的鲜红鱼肉,分别放入了杨广和虞孝仁面前的食碟中,说声:“公子请用。”
杨广低头见那片鱼肉上犹沾带着一缕血丝,又抬眼看那被旋下两片肉来的鱼大睁着一双眼睛在瞪着自己,吓得心头呯呯直跳,一时间不敢动箸。
“公子不妨拿这鱼肉来蘸醋吃,最是鲜美无比。”谢讽站在一旁,轻声提醒杨广道。
杨广不愿当着虞孝仁的面儿露怯,有意别过脸,用筷子夹起那片鱼肉,迅速在醋碟里蘸了一下,闭上眼睛,一口把那片鱼肉塞进嘴里,连嚼都没敢嚼上一口,就囫囵吞枣地咽下了肚。
虞孝仁却不似杨广这般慌里慌张,夹起自己碟中的那片带着血丝的鱼肉,蘸过醋,放进嘴里细细地品着滋味儿,不禁连连点头称赞道:“鲜而不腥,滑而不腻,嗯,果然堪称美味。”
看着他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杨广尝试着咂了咂嘴,努力品着那鱼顺嘴而过留下的一丝余味儿,但觉一股淡淡的酒香、醋酸,除此之外,似乎的确没有寻常鱼肉的丁点儿腥味儿,胆子顿时大了许多,忙不迭地向谢讽示意再来一片,好细细地品尝滋味儿。
谢讽边从鱼腹部片下两片肉,放进杨广面前的碟中,边向他解说道:“公子,这鱼腹上的肉远不如鳃边之肉鲜美,不过,用来却饥最好,公子不妨蘸些蒜蓉来吃,味道更佳。”
杨广依言而行,也仿效虞孝仁的样子,将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只觉奇鲜无比,实是打小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鱼肉,又听谢讽说道鱼鳃边的肉味道最为鲜美,不由得大感后悔。
谢讽不停地旋动手中剔鱼刀,不到半碗茶的功夫,就将一条三四斤重的鲻鱼旋得只剩下了一根长长的脊刺,最令人咂咂称奇的是,那鱼浑身上下一丝肉全无,嘴里却还在朝外吐着泡泡,俨然还有气在。
食过了鱼,小伙计又端上一盘烤得金黄酥脆的烤鸡来,谢讽放下剔鱼刀,重新洗净了双手,向杨广和虞孝仁报声菜名:“剃缕鸡,两位公子请用。”竟用两手拎起那整只鸡来,也不知他用得什么手法,片刻之间居然将那只鸡身上的大小骨头尽皆脱扯了下来,在盘中重新拚成了一只整鸡的形状。
此时,杨广才留意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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