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挺战死。不料鲜卑人被石虎暗地里买通,反过来突然袭击石生,石生不知对手底细,败走长安以西的鸡头山,石虎进兵攻下长安,石生被手下人所杀,石虎这才镇压了叛军。
此时,关中一带的氐人、羌人已有十几万户之众,石虎对西附张骏的蒲洪也不敢小视,派将军麻秋出兵讨伐,蒲洪深知凭借当时的实力,难以抵挡后赵的强大进攻,便率众降赵,请求石虎迁关中大户以及氐人、羌人到关东。石虎同意,命蒲洪和羌人首领姚弋仲率领各自部族的百姓东迁,后赵的统治中心一直在关东,这一招看似高明,殊不知却为数十年后的再度战乱埋下了深深的伏笔。
六、暴君石虎
石弘在位的第二年,其被先废后杀的结局几乎是在一年以前登基之时就已经注定了的。石虎凭借手中的军事力量扫除了异己之后,终于把矛头转向了宫中。
可怜的石弘深知大难临头,亲自带着皇帝的玉玺赶到石虎在魏郡的宫里,表示自己无德无能,做不了皇帝,请求禅位给石虎(简直是苦苦哀求)。
石虎不屑一顾,说:“帝王的业绩,天下人自会有结论,怎可自己评论?”
石弘流着眼泪回到自己宫中,哭着对皇太后说:“先帝的后嗣真的不再会有了!”于是下令准备举行禅让仪式。
石虎的态度很明确:“石弘昏庸暗弱,作不了皇帝,就得废了,哪有禅让的道理?”他带着部下直接闯入襄国宫中,废石弘为海阳王。
石弘这时倒是显得很有“气概”,他十分平静地登上出宫的马车,神色自若地对满朝文武说:“我资质愚钝,难承大统,此乃天命,又有什么好说的呢!”百官无不流泪,宫人无不痛哭。
就这一段看来,石弘不是个昏君,至少也是个才智一般的平庸皇帝,若是碰上太平之世,这样的皇帝对百姓而言或许还是相当不错的。可惜,石弘生在乱世,在乱世之中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在统治者的地位上待得很久。能够在乱世中生存下来的是奸雄——不禁让我想起一句话,不知是乱世造奸雄,还是奸雄造乱世。在乱世之中,一切秩序礼数尽皆被破坏,像石弘这样循规蹈矩的人只有死路一条。石勒算得上是一世英明,却偏偏就在继承人问题上犯了与刘渊、刘聪一样的错误,明明知道石虎是危险人物,却始终忘不了他当年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立下的汗马功劳,迟迟不愿予以处置。石勒一向做事果断,就这一次犹豫断送了后赵的大好形势。回顾石勒的一生,我曾写过一首五律来怀念他的奋斗与历史功过:
〖将军起羯胡,龙马出茅庐。
狡诈行当世,谦恭读汉书。
宣曹皆不计,武烈亦难如。
但惜功名后,无人复此居。〗
石虎把石弘及其母后程氏和两个弟弟石宏、石恢关在宫里,后来到底怕夜长梦多,还是把他们都除掉了。
其时对石虎废帝之举不满的人颇多,羌人领袖姚弋仲就是其中之一,他曾经当面质问石虎:“我以为大王乃是当世英雄,却为何接受了先帝托付的重任后又反过来夺取太子之位?”
石虎不敢乱动这位手握数万羌兵的大将,只好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海阳王年少,我只是代行家事而已。”
不过,当时能做后赵之主的,也只有石虎了。群臣劝石虎做皇帝,石虎推托说:“皇帝这样的称号是有德之主用的,我做不了,权且做个赵天王吧。”(很有自知之明。)
晋成帝咸康元年(公元335年),石虎即王位,改元建武。这时候有件事情很有意思,原来根据谶语的说法,有这么一句“天子当从东北来”,石虎为之困惑,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起驾从襄国出发前往冀州东北的信都(这是后赵东北重镇),然后再不辞辛劳地赶回来就位,这算是应验谶语。(呵呵,石虎这人虽然残暴,却很迷信。这个谶语也很有意思,它没有说这个天子是什么时候的,对于东北也没有实指,石虎哪里知道这个东北天子会是更为东北的慕容鲜卑呢?)
石虎这个人生性暴虐,用《晋书·石虎载记》的话说就是:“假豹姿于羊质,骋枭心于狼性。”做了赵王以后他更加荒淫,他的爱好是出游打猎。他当赵王的头一年,有一次出游到南方,居然一直跑到了长江北岸,吓得镇守长江的晋军将领上报建业的东晋皇帝,说是后赵骑兵来犯,不知数量有多少。东晋朝廷大惊,手忙脚乱地调动了一番,军队来到长江边上一看,后赵随游的骑兵早已远去。朝廷内外虚惊一场,晋成帝差点给吓出病来。
后赵统治的地区在西晋末年战乱和前后赵之争中所遭的破坏最为严重,当时人口已是极为稀少,急需休养。但石虎想的只是如何早日统一天下,对百姓进行一轮又一轮的横征暴敛,强征其入伍,加上连续几年的自然灾害,百姓苦不堪言,后赵国内饥民遍野,石勒时期创下的良好局面已不复存在。
石虎把都城从襄国迁到邺城,又在两地大兴土木,修建多处宫殿,准备升级做大赵天王。宫殿造成的时候,有个官员监造殿前的火炬,设计本来很新颖,上下两个大盘,上面点火,下面可以站人。(感觉有点像现代奥运会开幕式上那个点燃“圣火”的火炬。)石虎对这个设计很喜欢,没想到使用的时候,由于处理不善,上盘的火油漏下来,把下面的人给烧死了不少。石虎一怒之下,就把那个监造的官员给腰斩了。
石虎虽然暴虐,但有人比他更“可怕”,这个人就是石虎的太子石邃。石虎自称大赵天王之后,封他为天王皇太子,对他很是喜爱。(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严格而言,石邃已经不能算残暴一族,而应该归于变态一类。他有时喝醉了酒,就整夜的在野外乱逛,看到房子,就从人家的烟囱爬进屋里捣乱。有时候他又跑到大臣的家中,奸污妇女。看到漂亮的宫女,他就把她们装扮起来,斩下头颅,洗去鲜血,放在盘子里,和身边的人“共赏”。后赵从石勒时就笃信佛教,敬重天竺和尚佛图澄,宫中的和尚尼姑甚多。石邃看到漂亮的小尼姑,就把她们纳入宫里,之后又把她们给杀了,把人肉和牛羊的肉拌在一起煮着吃,高兴的时候还将这种“食物”赐给手下人吃。(这样的人居然会是一国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石虎对这个儿子非常信任,常把国中大事交给他审阅,可就在这个问题上父子之间发生了矛盾。石虎的脾气阴晴不定,石邃将重要的事务呈送给他看时,他生气地说:“这样的小事,何需告诉我呢!”一段时间看不到呈送上来的文书,又埋怨说:“为什么不向我汇报!”
石邃因为这些事情,每月都要遭受石虎棍棒交加的惩罚。日子久了,石邃心生怨恨,就自称有病,不再处理事务,暗地里在自己的太子东宫中组成小朝廷,对自己宫中官吏的使唤,与帝王无异。
石邃一直嫉恨深受石虎宠爱的弟弟石宣,就命令手下人与他一起前往冀州杀石宣,凡是不跟从的立刻斩首。石邃带领的都是些宫里的亲兵,这些士兵一起玩耍享乐可以,却毫无打仗的经验,因此纪律涣散,刚走出几里路,就四散而逃,石邃这才作罢。
石虎见石邃久病不出,派人专门探望,竟被石邃用剑刺伤。石虎气极,把石邃手下官员抓来一审讯,才知道石邃在宫中的所作所为。他杀了太子身边的官员,将石邃软禁在东宫,可过了几天心情变好,又想赦免太子,便召石邃进宫朝见。石邃对石虎十分反感,进宫见到石虎,也不谢罪,打了个招呼就离开。石虎难以忍受太子的无礼,到此才下定决心废掉太子。这一次石邃得到了与石弘一样的待遇(不过他只能算咎由自取),石虎杀尽东宫之内的大小官员,改立石宣为天王皇太子。(石虎全凭自己的好恶册封太子,后来的事实证明他后宫之乱还远未结束。)
这一年是后赵建武三年(公元337年),此时从东北的辽东传来消息,慕容皝在兼并了慕容仁的势力之后,再次统一了慕容部。慕容皝自称燕王,派使臣向后赵称藩,约定共灭段氏鲜卑。石虎早有意向吞并辽东,马上就答应在第二年出兵。后赵国终于首次进入辽东战场,这同时也意味着慕容鲜卑将向中原渗透。
七、前燕建国
我们还是回到前面第四章慕容家族的内乱中去。
慕容鲜卑部兄弟相争,各据一方,倒是给另一个辽东大族(严格地说应该是在辽西)段氏以可乘之机。段辽与慕容仁结成同盟,要灭掉慕容廆的嗣君慕容皝。
就在慕容部分裂的第二年,段辽决定出兵攻打慕容皝的地盘。他首先派了一支军队试探性地袭击徒河,没能有所斩获。接着便派他的弟弟段兰与慕容翰领兵进犯慕容皝的边城柳城(今辽宁朝阳一带),守卫柳城的都督石琮应对得当,让段兰等人又碰了个钉子。
段兰带着攻城不力的兵将们回去面见段辽,搞得段辽十分恼火,将段兰怒斥一顿,给他二十天整训时间,严令必须拿下柳城。
两军再次碰面,打得异常艰苦。段兰这次真是痛下了血本,让攻城士兵披上重甲,带上大盾,架起云梯,四面齐进,昼夜不停,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下柳城。石琮等人则拼死守城,攻防战进行了将近一月,双方损失都很惨重。
慕容皝怕柳城不测,派慕容汗和谋士封弈前往增援。临行前,慕容皝再三叮嘱慕容汗:“敌军气盛,千万不要与之对战。”然而慕容汗却是个勇猛有余,智谋不足的武夫,封弈劝他坚守,他执意不听,硬要拿鸡蛋去碰石头,带兵直逼段兰大军主力。两军在柳城附近的牛尾谷中相遇,慕容汗的军队准备不足,被对手打得大败,幸亏封弈临危不乱,重整残兵且战且退,方才没有全军覆没。
段兰的军队乘胜追击,慕容部的形势岌岌可危,不想关键时刻有人出来保驾,此人正是随段兰出征的慕容翰。慕容翰虽然投靠了段氏,但心中到底还是时常挂念慕容部,他害怕段兰就此灭掉慕容氏,于是力劝段兰:“现在我们虽败敌军偏部,但还未能取得胜势。慕容皝为人狡诈,喜好伏兵,如果他集中全国的兵力来抵挡我们,我军又孤军深入,恐怕寡不敌众,那就危险了!何况我们此次出兵,取胜也就够了,何必再冒险前进,万一失手,岂不功败名裂?”
段兰不同意,说:“我军已成必胜之势,哪有撤退的道理,你是怕这样会灭掉你的国家吧。如今慕容仁还在东面,如若我军取胜,我就让他来做嗣君。”
慕容翰当然不敢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发誓自己完全是为段国的利益考虑,并非为个人功名,说着就要带着本部军队撤退,段兰无奈,不得已而退兵。
(光从此事来看,似乎慕容翰仅凭一人之力,竟能使本国避免灭亡的命运,慕容翰这番表现相当了得。但转念一想,慕容翰所说的难以灭掉慕容氏的理由其实也不无道理,段兰所率领的军队,其实也是段国的全部主力,而慕容皝自身的军队当时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真要进而一战,恐怕会演变成两国的大决战,谁都没有取胜的把握,这样的仗谁都打不起。不过不管怎么说,慕容汗在指挥上犯的错误总算没有造成慕容部太大的损失,慕容皝在几方夹攻的形势下终于获得一个喘息的良机。)
牛尾谷之败的第二年,经过对军队的重新休整,慕容皝出兵征讨慕容仁,一举攻下襄平。又过了两年,即晋成帝咸康二年(公元336年)的春天,慕容皝乘海水结冰之际,冒险踏冰行军,数日后突然出现在慕容仁老巢平郭城外七里处。慕容仁仓促上阵迎战,心中还满以为慕容皝只是派了一小支军队来而已,对左右说:“这次叫他们有来无回!”等到战场上摆开阵势一看,全傻了眼,慕容皝就在敌阵当中,于是慕容仁手下将士心怀异志起来。大将慕容军在两军对决未战之时,率本部投降慕容皝,慕容皝军士气大振,进军大破慕容仁。
慕容仁带着残兵败将逃走,又遭部下叛变,被执献给慕容皝,慕容皝先斩慕容仁手下叛变之将,再赐慕容仁一死,慕容家的兄弟之争终以慕容仁的失败告终。
慕容皝统一慕容部,段辽大为震惊,段兰也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去追赶穷寇,以至后患无穷。于是段辽再次派段兰领军数万进攻慕容皝的柳城,宇文部的最后一个首领宇文逸豆归也来凑热闹,进犯慕容皝的安晋。慕容皝已无慕容仁的后顾之忧,亲率大军前往迎敌,两部的军队望风而逃。(这一仗很奇怪,史书上都说两部的军队“不战而遁”,连打都不打,就自动认输,真让人怀疑段辽为何要信誓旦旦地出兵,人说“不打无准备之仗”,可见仅在才能上,慕容皝在辽东的这两个对手也实在是太弱了。)
此战过后,段辽在与慕容皝的交锋中已完全处于下风,段兰的屡次进犯皆被慕容皝打退,段氏逐渐由攻势转入守势。
晋成帝咸康三年(公元337年),慕容皝在谋臣封弈等人的劝进下,心安理得地坐上了燕王的宝座,以封弈为国相,世子慕容俊为太子,鲜卑人终于有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前燕。这个国家从一开始,就印下了不少汉文化的烙印,相比于其他的五胡国家,它似乎缺少某种胡人特有的野性,尽管慕容氏从未接受真正的汉化。也许正是这种文化上的微小差异(或者说是特点),决定了前燕乃至以后的几个燕国最终的命运。
八、燕赵构恶
慕容皝称王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消灭段氏,共同的目的使燕赵两国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结成同盟。
晋成帝咸康四年(公元338年),慕容皝的使臣来到赵都邺城,向后赵称藩,与后赵天王石虎共商讨段大计。由于段辽连续几年屡屡犯边,石虎也早有打算要好好教训一下段氏鲜卑,他在国内新召集勇士三万人,扩充了本国的军事力量。此时正好赶上不识时务的段辽派大将段屈云攻打后赵幽州,石虎以水路舟兵十万,陆路步骑兵七万,分两路讨伐段辽。慕容皝当然也没有闲着,他亲自领兵攻掠段氏令支以北(今河北东北部)的城池。
慕容皝的作战路线十分诡谲,总是攻一阵,稍有战果,便迂回撤退,段辽的军队始终难以与之正面交锋。段辽决定追击慕容皝,旁边慕容翰又出来劝说:“现在的形势是赵国的军队已经集结在南面,我们应该与慕容皝合力抵抗;这个时候还和燕军争斗,万一失利,我们还怎么抵挡南面的强敌。”
段兰一听慕容翰这话就火冒三丈地说:“我当初还不是被你这家伙的一番鬼话所误,以至造成今日之患,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说着他带上本部兵马追击慕容皝,慕容皝的伏兵在那里等候已久,段兰没说的,又吃了大败仗,往南面落荒而逃。
在南线方面,后赵先锋大将支雄的大军长驱直入蓟城,段辽所属各郡守将,望风而降。段氏鲜卑曾一度强盛,但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连决一死战的实力也没有了。段辽困守令支城中,身边的大将竟只剩下慕容翰一个,段辽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他拉着慕容翰的手说:“我不用你的建议,自取灭亡;我自己只好认命,却让你流离失所,心中深感遗憾。”(人说“英雄末路”,段辽到这个时候才反省自己,迟得实在离谱,不过倒是挺感人的。)
令支城中已不可久驻,段辽与慕容翰分手,带着妻子宗族北逃密云山躲避石虎的追赶;慕容翰仍然不敢去见自己的弟弟慕容皝,思来想去,往东北塞外投宇文部去了。
石虎的前部轻骑兵由将军郭太、麻秋率领,紧追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