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其实很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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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朝其实很疯狂-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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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看看这帮人,大多是监狱里调出的罪犯。一路上,他并没把他们当犯人对待,反而特别照应。这些人都是直肠子,见刘邦如此仁义,便生了跟随他的心。

再者说,他们本是囚徒,跑也不知往哪儿跑,因为上哪儿都是一个死。纵然到了咸阳,修建骊山陵,估计最后也得累死。

不如让刘邦给指条道,他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可此时刘邦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还是继续喝酒吧。众人又喝了一会子,有的人已经跑了,有的人则烂醉如泥。待醉的人醒来,天色已晚。刘邦说,走。一帮人便义无反顾地随他而去。

他们跌跌撞撞,不辨方向,像一群没头苍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刘亭长逃跑了!

那些被刘邦放跑的民夫,回到沛县说漏了嘴。县令与刘邦的岳丈吕公交情再厚,也害怕自己脑袋落地,赶紧派人去追捕。

去的人沿途搜了几天,人影也不见一个。

此事非小事,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迅速升级为沛县年度热点新闻,名为“失踪门”。

众人议论纷纷,县令破不了案,只好遣差役把吕雉捉来过堂。

吕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差役穷凶极恶,锁链套上她拉了就走。

家里孩子哭成一团,儿子刚满月,女儿也小,吕雉只好让年长些的刘肥把两个孩子送到刘太公家。

到得堂上,吕雉才明白,刘邦这次又闯了祸,且是塌天大祸。别说他亭长当不成了,一家人的性命恐怕都难保。

可她能招供什么?刘邦离家不归,回回都像人间蒸发。这次更是无处寻无处觅。

县令无计可施,只好将她打入牢狱。

萧何、曹参等人既焦急又担忧。他们帮不了四哥,只能帮帮四嫂。恰巧这时监狱里出了事。

审讯吕雉的一个法吏,见其薄有二分姿色,便端了一副下流嘴脸,挑逗吕雉:丈夫弃家不归,你尚风韵犹存,身心孤苦,何不出轨?

吕雉拒绝出演《廊桥遗梦》女主角,法吏心急,索性生扑。吕雉呼救,恰被狱吏任敖撞见。

任敖与刘邦也素有交情,喝过四嫂酿的酒,吃过四嫂做的饭。今日见到这幅场景,怒火直冒,冲上前逮住法吏,一通暴打。

亭长蹊跷失踪,狱吏打伤法吏,法吏调戏亭长夫人。怎么这么乱!县令直喊头痛,再闹下去,不等中央砍我的头,我就得被你们弄崩溃。

萧何、曹参等人趁机出面说情。县令也懒得纠结,索性卖个人情,释放了吕雉。

殊不知,他这一放,改变了吕雉的命运,更改变了刘邦的命运。

吕雉出狱,立马派人寻访刘邦的下落。

她娘家有兄弟,江湖有朋友。她的两个哥哥,吕泽和吕释之,加上刘邦的一帮旧友,展开人肉搜索。

这些人比县衙差役能干,真寻到了刘邦的踪迹。

那日,刘邦等一帮人连夜出了沛县境。起初并不知在何处落脚,后来一寻思,落脚之地既要隐秘,又不能离沛县太远。如此,方可和家人联系上,生活才能保障。

走来走去,他们选定了一个地方,就在芒县和砀县之间的芒砀山中。

芒砀山谷幽林深,山势陡峭,四周嶙峋怪石堆砌,苍然葱茏,峥嵘扎眼。山间有凉意,剧烈清新,穿鼻过肺,洗了一腔污秽;雾很薄,时而棉絮,时而细蟒,都是蜡笔涂的白。云很暗,在顶上走,像一群灰衣流窜犯;树很旧,几百岁,满眼肥绿比苍老。偶听溪流潺潺,极细极脆,水声忽大忽小,欲捕捉其来路,一切又都消失无踪了。

刘邦的一帮旧友,熟悉这山中的沟沟壑壑,他们在庞大的芒砀山中寻觅,最终在山泽中一个叫黄桑峪地方,找到了刘邦。

峪中长满黄桑,路也更加崎岖,沼泽感垫脚底走不稳,行半截短路也像长征,果然是一处隐秘的所在。

这么快就与家乡友人联络上,想必刘邦多少有些意外。他大概不知道,这得归功于吕雉。

吕雉很清楚目前的局势和处境。此时,秦始皇虽已驾崩,而秦法依然健在,依然严酷。丈夫若要逃脱罪责,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时机。

这时机要么是二世胡亥赦免天下,要么是天下大乱。不管是哪一种,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

于是,吕雉做了两件事,一件是联络刘邦旧友,往芒砀山中源源不断地输送各类物资,肉菜粮食兵器,应有尽有。这条保障线的人员、时间、路线,均由吕雉一手安排。数月过去,刘邦已经有点儿兵强马壮的意思了。

第二件事,吕雉干得更漂亮。她把刘邦本人以及“失踪门”事件进行全面包装,炮制出一套自吹自擂又脍炙人口的故事。

其中流传最广的就是斩白蛇。

当日,刘邦等人逃跑,草丛中忽然蹿出一条白色的巨蟒挡道,刘邦举剑将白蛇斩成两段。此时,他酒还未醒,又躺路边睡了会儿。须臾,来了个老妪,看到被碎尸的白蛇,老妪立刻变成了周星星,抚蛇哭喊:小强,你怎么了小强?逃跑者问怎么回事?老妪哭诉,这白蛇是我儿子,他本是白帝,今日化作白蛇,不成想被赤帝之子所杀,如今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哭诉完,老妪化作一股烟飘散而去。

原来刘邦是赤帝之子。大伙儿很意外。

无论何种情况,人只要一玩失踪,就显得神秘感,再加上神话般的故事渲染,自然让人对故事的主角产生敬畏。

斩白蛇的故事,无非是想让人相信,刘邦不是逃犯,他是受命于天的大人物。

一个故事不够,再来一个配套的。话说吕雉带着俩孩子在田间劳作,忽然来了个老头,向她讨水喝。喝完水,老头对吕雉说,夫人之相,真是贵不可言。吕雉很高兴,又请老头给俩孩子看相,老头肯定地说,一样是贵人之相。

老头说完就走,很快没了踪影。

吕雉甚至还编造了一个气象预报。她说刘邦隐身在线的地方,常有彩云笼罩。顺着云气的方向,就能找到刘邦。

这些神神叨叨的故事最终变成了传闻,且越传越神。最后还被写进史书。而在沛县乡亲眼中,此时的刘邦神秘而陌生,想他时他在天边,他已不是昔日的刘亭长,他是个传奇。

事实上,刘邦此时的处境比任何时候都糟糕。他就是一个渎职的逃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兼具流氓、土匪双重身份。

而吕雉有点石成金的包装本领。她这一套,如今的传销疯子和直销骗子常用,圈钱行骗,首先要骗自己。明明前途无望,却终日高呼要富强。好比过分自卑的人,往往盲目自大,这种欺人欺世的境界,可称之为精神高潮。

刘邦当时有没有精神高潮,无人知晓。落难之人给自己添点自信和希望也无可厚非,哪怕这希望薄如纸,轻如雪。

此时,萧何很清楚如今天下的形势。始皇亡,天下乱得像一桌潲水油火锅,热浪滚滚,什么臭鱼烂虾都在翻腾。

于是,萧何也把自己族人中的青壮年送上山,让他们与刘邦共图大计。

而刘邦却无大计,他率领这支以犯人为主的队伍,潜伏芒砀山数月,毫无作为。他很彷徨,不知该何去何从。

处于人生的十字路口也就罢了,处于米字路口更头大。

以《周易》乾卦论,人事分为几大阶段: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飞龙在天、或跃在渊、亢龙有悔、群龙无首。是由阴到阳,由盛至衰的一个循环。

刘邦纵然是条龙,而他40多年的瞎混,交友也罢,当吏也罢,终归是潜龙勿用。

现在,他被逼上芒砀山,矗立于潜龙勿用与见龙在田的临界点上。尽管他还拿不定主意,但大势如巨浪,驱动他去崭露头角。

对于一个从不循规蹈矩的人来说,喜逢乱世,恰是人生良机。

此时,秦帝国这艘巨轮在暗潮涌动中颠簸。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人民是汪洋大海。但弓虽强,无箭枉然。民愤民怨再大,没人带头反抗,永远只能敢怒不敢言。好在这年8月,终于有人射出了第一箭。

这一箭惊世骇俗,划空而过,拉开了天下反秦的帷幕。

第二章

NO1 精神骗术

蕲县大泽乡,今安徽宿州东南。反秦的第一箭,便是从此地方横空射出。

射箭的人,一个叫陈胜,一个叫吴广,本是原楚国的农民。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楚国改叫楚地。统一前,除秦国外,齐国和楚国最为强大。齐国资格老,是当年周武王封的国家。楚国是新秀,特别能打仗。楚人一身蛮劲,当时号称“荆蛮”。不仅蛮,还有股子土匪的霸道。

如今流行一句犯贱的话叫七年之痒。当时的楚王家族有个传统:七年不出兵打仗,就算奇耻大辱。

可他们最终也没统一天下,可见成大事光靠蛮劲是不行的。命运垂青于有谋略的人,机会垂青于有能力的人,不认账是不行的。

然而,楚人失败后口服心不服。秦始皇晚年时,楚地流传着一句话:即便楚国只剩三户人,也要把你秦国灭了。

在楚地,此话相当于暗号,见面问,你是什么人?对方答: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呃,自己人。

很显然,反抗意识在楚人心里已经根深蒂固。这意识像烈性炸药,就看谁来引爆。

那些贵族有贼心没贼胆,恨秦国恨得牙根儿痒痒,拳头也攥出了汗,也没群起反抗,倒是两个农民出身的人带头造了反。

老实说,有吃有喝日子舒坦谁会造反,小老百姓图的是安稳,哪个愿意抛家舍业,没事儿拿杆枪在政府门前挑衅。除非你搞得他家破人亡,无法生存。因此,老百姓管造反不叫造反,叫起义。

陈胜起义,也是被逼无奈。从小,他家里很穷,长大后,给财主家当长工。

如果他是一个只顾闷头干活,吃碗死饭什么都不想的人也就罢了。坏就坏在他头脑并不简单,他琢磨他比较,同样是人,他和财主的生活却有天壤之别。

凭什么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我就只能食不果腹,衣衫褴褛?陈胜能找到的答案就是:财主富贵。

继而,又自问:为何我不能富贵?

此题无答案,他只有渴望,渴望过上和财主一样富贵的生活。

欲实现此梦想,当一辈子打工仔显然鞭长莫及。可他又无过硬独到的手艺,摆脱打工命运的唯一途径就是参军。

成为大秦帝国的一名士卒后,他的日子好过了一些。他的头脑灵活,人缘混得不错。很快,他从一名普通士卒变成了军官。未来和前景仿佛变得光明起来,升官,再升官,再再升官,梦寐以求的富贵生活,宛如一个浪荡的窑姐儿,挥舞手巾,风情万种地在不远处召唤他。

然而,升官发财的路总是诡异而多变的。当你踏上一个新的平台,没准儿一只脚就已经踩在了悬崖边。

陈胜自然意识不到这一点。

升任军官没多久,上方下了一道军令,令他押送900民夫和一批粮食到渔阳,即今北京市密云县一带去戌守边境。这和刘邦执行的任务差不多,但遭遇却不同。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连续几日暴雨,把陈胜的队伍陷在蕲县大泽乡,进不得,退不得。算算时间,规定期限已过。即便到了目的地,结果只有一个:集体处死。

天无绝人之路不过是一句自我安慰的话。事实上,天降暴雨,给陈胜等人造了一条绝路。

面对绝路,人有两种选择,要么立刻自尽,一死了之;要么赌一把,继续走下去,走到头,最终死而无憾。

陈胜选的是后者。他和军中的密友吴广联袂表演了一个戏法,道具是一条鱼。事先,吴广用朱砂在帛上写了“陈胜王”三字,再将帛塞入鱼腹中。

这条鱼被吴广带到市场,又派士卒买回,中午会餐,做菜时有人发现鱼腹中的字条。晚上,吴广蹲草丛里怪叫:大楚兴,陈胜王。有人说那是狐狸的叫声。可狐狸怎会讲人话?硬要和狐狸扯上关系,那也是狐狸精的叫声。

这套戏法蒙了军中的士卒和农夫。大伙儿看陈胜的眼光明显异于往常。

迷信迷信,迷迷糊糊就信了,太多的人看事看物,只观其表,不问究竟。好比如今有些人,闻听绿豆包治百病,便蜂拥食之,过后方知,那张悟本大师并非出自中医世家,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纺织厂下岗工。就像此时,在士卒和农夫眼中,陈胜已然不是一个出身农家的穷小子,而是真龙转世。

如当代造假大王唐骏所言:能蒙到全世界就是成功。

历史上的唐骏则不计其数,只是用的道具不同罢了,唐骏搞的是野鸡大学文凭,吕雉搞的是丛中莽蛇,吴广搞的是水中鲜鱼,都拿低等动物去蒙高等动物。事实上,迄今为止,除了人自己以外,还没有别的动物对人发生兴趣。

蒙骗成功,陈胜吴广趁热打铁杀了军尉,继而煽动演讲:咱们此去渔阳,早过了期限,去了也是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秦人能得天下,我们为何不能!

900多人热血沸腾。往竹竿上挂了一张破布片当做起义大旗,挥舞着开始了他们伐秦的征战。

这是一场豪赌,成则活,败则死。因此他们不怕死。

不怕死则格外勇猛,他们迅速占领了大泽乡,又攻下了蕲县县城,接下来的10天内,他们连克五城,所到之处,农民纷纷响应,打到陈县的时候,陈胜手中已经掌握了一个有模有样的集团军,军中有兵车六百乘,上千骑兵和几万步卒。

一处乱,处处乱,像病毒疯狂扩散,大泽乡起义引爆天下大乱。

原属六国地区的郡县都有人起来造反。干掉熊猫,我就是国宝。那些造反头目杀了当地的守尉、县令、县丞,自立为侯王。

此刻,再牛的肖邦,也弹不出各地官员的悲伤。死了的,死不瞑目;没死的,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去何从。沛县县令也是如此,他招来大小官吏商议,说与其被反秦的人杀头,不如我带头反秦。

萧何、曹参等人却不赞同,他们给县令分析:您是朝廷命官又是外地人,您带头反秦,朝廷要杀你,沛县子弟也不会跟您走。两头不讨好。

莫非只有等死?县令没了主意。

萧何说:办法倒有一个,以暴制暴。现如今,刘邦手里有一支队伍,都是沛县子弟。您把他召回来,可保平安。

刘邦在哪儿?寻了他那么久,连根毛都没见着。县令茫然。

萧何当即推荐了一个人,樊哙,他准知道刘邦藏身何处。

这便是萧何的精明之处,若推荐一名官吏,说明此人和刘邦有所勾结,等于出卖了同僚。樊哙则不同,杀狗的屠夫,且与刘邦、吕雉最亲。

县令点头认可。

一个杀狗的屠夫,成了官府与山匪的联络员,乱世的荒唐可见一斑。

樊哙上了山,把局势跟刘邦一讲。刘邦没二话,立刻率领几百号山匪下山,直奔沛县。

刘邦很清楚,没有这个机会,他也许永远回不到家乡,永远见不到妻子儿女,只是苟延残喘当一辈子山匪,窝窝囊囊了却余生。

队伍飞速行进,半路上,对面一辆马车疾奔而来。驾车的车夫是夏侯婴,车上坐着萧何、曹参等人。

他们并非是迎接的刘邦,而是来通报:县城进不去了。

樊哙一走,县令盘算,刘邦已不是过去的刘邦,他是一个土匪头子,手下人马众多,犹如猛虎下山,保不齐会夺了自己的权。

我上当了。县令挺懊恼,萧何、曹参这些人把老子当猴耍,估计他们是刘邦的内应。事已至此,只能先杀内应,再拒刘邦。

主意打定,县令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搜捕萧何等人。夏侯婴消息灵通,赶紧调动县衙马车,把萧何、曹参一帮人送出城来。

这一突发情况,并没使刘邦慌乱,他率领队伍下山,就没打算再回去。

可是,到了城下,城门紧闭。城头上密密麻麻站满沛县的父老乡亲。由于守兵不足,县令把他们都赶到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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