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时务的阴谋家--刘邦(实体精校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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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时务的阴谋家--刘邦(实体精校版)-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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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百姓的拥护和欢迎。八月(公元前207年,刘邦五十岁),刘邦以势如破竹之势,一举攻克武关,打开了通向关中的南大门。这时刘邦的军队已发展到数万人。”

类似的评价,在相关的刘邦研究史料之中,比比皆是。这是史学家们坚定不移的信念。仁者无敌,不仁者有敌,你看项羽竟然屠了两次城,于是就成为了不仁者,就有敌,就不可能受到人民群众的欢迎。你看刘邦……也才屠了城阳和颍川两座城,虽然屠城数目与项羽齐平,但刘邦是仁者,就无敌了,所以拥有天下。

史学家们得出这个莫名其妙的结论,是因为他们只看了《史记·高祖本纪》,这里提及刘邦攻克武关时,是这样说的:

因袭攻武关,破之。又与秦军战于蓝田南,益张疑兵旗帜,诸所过毋得掠卤,秦人喜,秦军解,因大破之。又战其北,大破之。乘胜,遂破之。

看看,这段记载没有说屠城,反而说了“诸所过毋得掠卤,秦人喜”。连秦人都喜了,这岂不证明了刘邦军队是仁义之师吗?

如果史学家们肯多费点脑筋,再打开同一本《史记》,看看“秦始皇本纪”,就会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高前数言“关东盗毋能为也”,及项羽虏秦将王离等钜鹿下而前,章邯等军数却,上书请益助,燕、赵、齐、楚、韩、魏皆立为王,自关以东,大氐尽畔秦吏应诸侯,诸侯咸率其众西乡。沛公将数万人已屠武关,使人私于高,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史记·秦始皇本纪》)

看看,司马迁因为担心遭到刘邦后人的毒手,竟然把刘邦第三次屠城的记载,给藏到“秦始皇本纪”里来了。沛公将数万人已屠武关,这是何等的凶残与可怕!

还有《资治通鉴》卷八,也有同样的记载:“八月,沛公将数万人攻武关,屠之。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

到了这时候,我们总算明白了,其实刘邦在进军关中时,所发布的命令,并非是“所过毋得掠卤”,而是完全相反的命令,是所过统统掠卤,毋得不掠卤——就是对于抗拒的城池,所有的百姓官吏,统统杀光。

百姓杀光了,剩下来的,只有刘邦及自己的小兄弟们,小兄弟们齐声高赞刘邦是仁义之师,对兄弟们所过毋得掠卤。被掠卤者已经彻底被消声,杀光屠光,你再也听不到一声哀鸣或反抗的呼号。

如此而已!

一次屠城,我们已经替刘邦找过理由了,责怪城内的百姓反抗太激烈。两次屠城,我们也成功地把责任推到了百姓身上,责怪百姓不快点开门,敲锣打鼓欢迎刘邦入内。到了第三次,我们如果再替刘邦辩解下去,那未免太过于丧心病狂了。

为什么刘邦屡屡屠城,却被称为仁者?为什么许多史学家就注意不到,或是发现不了刘邦三次屠城的记载?

这是因为,刘邦知道权力的秘密成因,而史学家不知道这个。

史学家们之所以没有注意到刘邦三次屠城的记录,甚至将刘邦血屠武关,描述成“深受沿途百姓的拥护和欢迎”的场景,这是因为史学家的脑壳,被秦始皇刘邦之类的权力狂,给忽悠傻了,坚信仁者无敌——史学家们也只能信这个,不信这个,难道他们还能信不仁者无敌吗?

实际上,刘邦是历史上为数不多的、洞悉权力秘密的人。这个秘密,有可能是张良告诉他的,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悟出来的。他知道所谓的仁者无敌,只是骗骗缺心眼的史学家的,权力真正的秘密,就在其成因上。

什么叫权力的成因?就是指权力形成的过程。

刘邦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的形成,只有三个来源:一是通过智慧与思想获得。二是通过商业财富获得。三是通过暴力杀戮获得。

先说权力的第一个来源,智慧与思想。这实际上是仁者无敌的变形表述,仁就是最大的智慧——但智慧本身是排斥权力的,当然权力也排斥智慧。掌握了智慧的人知道,权力所带来的恣意享受,是需要以后人的福祉为代价的。如果刘邦真的是什么仁者,他就会对权力忌惮三分,绝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享受,而让后人付出惨烈的代价。

权力的第二个来源,就是商业财富。财富具有颠黑倒白、左右人心的力量,这就是权力的特质。所以无论是秦始皇还是刘邦,都对商人充满了警觉。秦始皇是将商人划为罪犯,直接抓去服苦役。相比于秦始皇,刘邦确实仁慈许多,他只是不允许商人穿丝绸衣裳,不许骑马,以示羞辱,并没有以酷刑相加。

权力的第三个来源,就是十足的暴力。无论是战国史还是秦汉史,都是典型的暴力史。秦始皇能够称孤道寡,就是因为他驾驭着当时最恐怖的暴力机器。经历过秦始皇消灭六国历史的刘邦,对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如果他想要取代秦始皇,坐拥天下的话,那么他就需要比之于秦始皇时代更凶狠、更残暴的战争机器。

正是因为知道暴力机器所具有的强势力量,所以刘邦到了武关,尽管武关并没有表示出丝毫的抗拒意识,但刘邦仍然下令屠城。

屠城,杀光武关城中的每一个老人,每一个儿童和每一个妇女。不要理会他们的痛苦和哀号,统统要杀光。

血屠武关,只是因为武关是通向关中的南大门。当妇孺老者被屠杀的哀号之声,遥遥地飘入咸阳,刘邦能够想象出当地居民的战栗与恐惧。

国人有一种错误的观念,认为暴力不会让人屈服,这个观念大错而特错。事实上,暴力是让人屈服的最主要力量,在暴力的凌压之下,人的心理会感受到极度的恐惧,恐惧的力量,会把正常的人格挤压破碎,扭曲变形,最终形成一种无可救药的奴性人格。自秦始皇而始,中国泥陷入皇权专制而不可自拔,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暴力挤压之下的民众形成的奴性人格,一个由奴才组成的国家,从此生生不息地繁衍着权力这只怪兽。

这就是历史的真相。

只不过,这一切与刘邦无关,他正在大踏步地向着权力的顶峰挺进,谁也别想拦住他。

只是有一桩麻烦事,他在武关屠城,难道不怕激起咸阳民众的反抗心理,横竖也是个死,莫不如死守一战?

如果有谁这样想,那就太低估刘邦了——“沛公将数万人已屠武关,使人私于高”。刘邦一边在武关屠城,一边派使者秘密联系赵高,咸阳城内,自然有赵高替他摧毁权力体系,他要在咸阳城中形成巨大的权力真空。咸阳城内的百姓,民权早已被剥夺得一干二净,丧失了填补权力真空的可能。

那么,赵高又是怎么配合刘邦的呢?


帝国毁灭者

确切地说,配合刘邦摧毁大秦帝国的,并非是赵高,而是秦始皇。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来看看《史记》中的一段记载:

秦王闻高彊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高既私事公子胡亥,喻之决狱。高有大罪,秦王令蒙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当高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高之敦于事也,赦之,复其官爵。(《史记·蒙恬列传第二十八》)

这里说,秦王嬴政听说赵高能力极强,精通狱法——所谓精通狱法,就是精熟法令条文,再无辜的人落到他的手中,他也有办法让你乖乖认罪。于是秦王嬴政提拔赵高为中车府令。从此以后,赵高就成为了秦王嬴政小儿子胡亥的家庭教师,专门教授胡亥刑狱理论知识。但不知怎么搞的,赵高犯了大罪,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罪,但秦王嬴政高度重视,令蒙毅以法令制裁。此案由秦王嬴政亲自来抓,蒙毅岂敢怠慢?判决赵高死刑,除其宦籍。等判决书下来,秦王嬴政却一笔勾销,对赵高犯法之事,不予追究,官复原职。

这原来是秦王嬴政恶意设计的一个圈套!

由于秦国当时的法令随意性,秦王嬴政的话就是法,所以官民触犯刑律,完全是件无厘头的事件,说你犯罪你就犯罪,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找不到。而秦始皇之所以故意亲抓此案,目的就是为了让蒙毅判赵高死刑,然后他再来个大赦,他做善良厚道的好人,让蒙毅做恶人。

秦始皇这样做的目的,是让赵高对他感恩戴德——是我给了你生命,你凭什么不感恩?既然感恩,就不会再有二心,就会死心塌地。但同时,这样做却也带来了反面效果:赵高和蒙毅结仇。

而蒙毅的哥哥蒙恬,又是秦王嬴政大儿子扶苏的亲信,属于太子党。于是赵高和蒙毅之间的私仇,就成为了秦王小儿子胡亥,与大儿子扶苏之间的死仇。正是因为秦王嬴政的这个布局,导致了他死之后,小儿子胡亥和赵高发动沙丘政变,杀死大哥扶苏及蒙毅、蒙恬兄弟。紧接着又杀害了秦始皇的其余儿子,车裂了秦始皇的十个女儿。

如果说,这一切就是秦始皇想要达到的目的,那倒未必。但秦始皇是一切事件的开端,是仇恨规则的制定者,这却是事实。

深谙权力秘密的秦始皇,最是知道他之所以高高在上,就是因为被他压制的人们彼此仇恨残杀。所以他总是不失机宜地挑拨手下相互仇恨,没有仇恨就凭空创造出仇恨。

大儿子扶苏和小儿子胡亥,原本没有仇恨。蒙氏兄弟与赵高也没有仇恨。但没有仇恨不符合权力的法则,所以秦始皇在蒙氏兄弟和赵高之间,设置了一个仇恨子程序。这个程序一旦运行起来,就顺理成章地走到了最终的结果——大秦帝国被秦始皇规制的仇恨法则所吞噬。

灭六国者,就是六国自己。而灭亡大秦帝国的人,则是秦始皇自己。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秦始皇居心险恶,在人群中播下仇恨的种子,犹如燎原之野火,将他的家人笼罩在仇恨的怨毒之中——倘他九泉下有知,目睹自己亲生的十个女儿,被拖到集市上活生生地分解成尸块,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他会不会说:“女儿们,为了让老爹玩得开心,你们就牺牲了吧……”这太违反人性了,但权力就是具有颠覆人性的效能!

总之,赵高不过是秦始皇精心设计的仇恨子程序,他之所以摧毁大秦帝国,只是程序运行的最后结果而已。这件事,真的不能怪罪于赵高。

刘邦对此洞若观火,所以派使者送信给赵高,对赵高的行为表示了高度嘉许,并希望赵高再接再厉,再立新功,配合他刘邦完成最后的流程。但赵高并没有配合刘邦,他也没有配合秦二世。他躲起来,装病不露面。

史书上说,这是因为赵高欺瞒秦二世,总是说起义军只是三五毛贼,不成气候,如今起义军势力坐大,赵高生恐秦二世追究他的责任,所以躲起来不敢露面。

实际上,赵高躲起来,只是在思考如何配合刘邦除掉秦二世。

大限将临,秦二世是有预感的。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一只白色的老虎,冲上来咬自己车乘的左边骖马,并且把骖马咬死了。这个梦让秦二世忧心忡忡、心惊肉跳,就叫来负责占梦的官员,占一占这个梦是怎么回事。

官员占卜后,说:“此乃泾水作祟。”

泾水作祟?这个结论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但秦二世信之不疑,认为这是泾水之神对自己有意见。

于是秦二世决定去找泾水之神谈谈。他起驾离开皇宫,来到了望夷宫。

望夷宫距离咸阳很远,是秦始皇在世的时候,为了北望夷而建造的。想想吧,这个宫殿,都能够看到北方的游牧民族,可知秦二世离开权力统御中心有多远。虽然望夷宫距离权力中心有距离,却在泾水的边上,这就能够满足秦二世要和泾水之神谈谈的要求。

抵达望夷宫后,秦二世沐浴斋戒,不近女色,不吃肉,不吃大荤,以免泾水之神讨厌他。他打算在泾水之上,为泾水之神建立祠堂,先是把四匹白色的马,捆起来沉入泾水中,作为赠送给泾水神的礼物。

正在忙着和神灵对话,不知是谁把前线的战报报给了他。秦二世发现自己这边的军队,居然全都成了起义军,很是上火,就派了使者去咸阳批评赵高,让赵高上点心,快点解决这个问题。

送走使者之后,赵高命人把自己的女婿阎乐和弟弟赵成叫了来。

赵高的女婿阎乐——不是说赵高是太监吗?他怎么会有女婿?

这件事,实际上是秦汉史中一个饶有趣味的难题。


最后的谈判

涉及赵高女婿的问题,我们还得回到《史记》的原始文本中来:

赵高者,诸赵疏远属也。赵高昆弟数人,皆生隐宫,其母被刑僇,世世卑贱。秦王闻高彊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高既私事公子胡亥,喻之决狱。高有大罪,秦王令蒙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当高罪死,除其宦籍。帝以高之敦于事也,赦之,复其官爵。(《史记·蒙恬列传第二十八》)

有关赵高的身世,全在这段文字里。这里说,赵高,是赵国王室中较为疏远的亲属。他家里兄弟几人,都生于隐宫,而他的母亲遭受惩罚,世世代代沦为贱婢。而当秦王嬴政让蒙毅判赵高死刑,故意唆使二人结怨时,蒙毅的判决中还有一项:削掉赵高的宦籍。

由此,围绕着这段简单的文字,引出秦汉史上的三大门派:

第一派称正常派。此派人士认为,秦始皇时代的宦官,并非是太监,而是家庭教师的意思。看看这个宦字,就是家里的臣子的象形字。试想,如果宦籍是太监,这东西能削掉吗?只有家庭教师的注册资格才有可能被注销。此派人士还认为:所谓的隐宫只是稳宫之误,稳宫就是皇宫中的苦刑室,赵高的母亲就是被送入苦刑室中劳作,被人奸污后生下赵高的。所以赵高压根不是太监,不是太监,当然可以有女儿了。

第二派称反常派。此派人士认为,秦始皇时代的宦官,就是太监。隐宫就是隐宫,不是什么稳宫,就是把男人咔嚓一切,去势阉割的残酷场所。赵高就是生于这么个古怪的地方,是他母亲被人淫污之后,生下来的。但赵高本人很反常地没有被阉割,所以才会入朝为官。所以他当然可以有女儿。

第三派称异常派。此派人士认为,赵高就是被阉了,落到秦始皇之手,岂有幸存之理?不阉割就太异常了!但阉归阉,阉了之后固然不可能再生育,可是他可以收养干女儿。既然有了干女儿,再有个女婿,也就从异常转为正常了。

总之,大家说来绕去,观点虽然千变万化,但最终的结果,是大家都承认赵高有女儿——不管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没人敢碰这个结论,碰了的话,就没办法解释赵高的家庭机密会议了。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赵高趁秦二世缺心眼,不在咸阳,远离权力中枢的机会,叫来女婿阎乐及弟弟赵成,商量说:“你看这个秦二世,真不是个玩意儿,把个国家弄成这样。没办法,秦二世必须为国家的现状承担历史责任,就让他下课吧,别让他再折腾下去了。秦二世下课之后呢,我考虑让宗皇子婴,出任换届的领导人,你们几个,都非常支持我的建议,对不对?”

赵高突然之间推出来个子婴,又让史学家们措手不及,乱成一团。有关这个子婴,学界也有三大门派。最有势力的是孙子派,该派人士认为,子婴是秦始皇大儿子扶苏的儿子,是秦始皇的孙子,所以称孙子派。目前此派的观点已经成为学界主流。

但还有两个支流,一个支流称弟弟派,说子婴是秦始皇的弟弟。还有一个少年派,认为子婴是秦始皇的儿子,是秦二世漏掉杀的一个哥哥。这两个支流也不是毫无依据,双方都有过硬的史据。

总之,有关赵高的正常派反常派异常派,及子婴的孙子派弟弟派少年派,都是枝节,重要的是,大秦帝国在赵高的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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