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司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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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司马家-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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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曾以前听说过陶侃的名声,因为陶侃在当时也算有些名气,他从小用功读书的故事常被大家提及,好不容易见到偶像,哪有不辞而别的道理?他翻身下马,向陶侃拜了两拜后随军一路北去。大军一路北上,很快抵达宛城(今河南南阳)城下,像杜曾这样的流民军,对于地方政府来说,简直就是噩梦,战斗力强不说,打仗还不按套路出牌。这次倒霉的是宛城太守荀崧,杜曾没有急于攻城,而是把宛城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向城内射箭劝荀崧投降,荀崧当然不吃那一套。杜曾见没有效果,便带人上阵砸城门,一边砸一边扬言:“城破之后,凡是忠于荀崧的人一律灭三族!”
53 冷兵器时代的残酷战争
打仗最残酷的就是攻城战,这就像是两位武林高手打到最后开始拼内力,谁的内力消耗完了,谁就先死,而另一方内力也必定损失惨重,短期不能复原。荀崧为官清廉,为将体恤士兵,很得大家拥戴,他率军拼死抵抗,士兵打完了马夫上;马夫死绝了百姓上,如此一来,杜曾反倒没了办法。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支撑双方士兵的只剩耐力了,谁能坚持得久,胜利就属于哪一方。不幸的是,城内的粮食渐渐不支了,荀崧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被杀死也得饿死。又一次打退敌人进攻后,心急如焚的荀崧把所剩不多的士兵召集到了一起:“敌军围困日久,城内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为今之计,只有向外界求援,襄城太守高览以前在我麾下任过职,我待他不薄,如果把宛城的紧急形势告诉他,他一定会发兵来救,到时宛城之围可解矣!只是,谁愿去呢?”是啊!谁去呢?城外全是敌军,这一去绝对是九死一生。
在这种情况下,是选择留在城内等死,还是拼死脱出重围,两者都很难选择,如果贸然脱围,只怕死得更快,士兵们面面相觑,都不想揽这个要命的差事,荀崧环顾四周,叹了口气,“我将亲自突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望大家齐心协力,同仇敌忾!”“绝对不行!您是统帅,统帅一走,谁来指挥守城?况敌军围城日紧,此去必定凶多吉少!”军曹断然否决了这个办法。“是啊!将军万万不可出城啊!”众人也七嘴八舌地劝告荀崧。关键时刻,荀崧十三岁的小女儿荀灌挺身而出,“小女愿替父亲走一遭!”“就你?开什么玩笑!你当外面都是些什么人?”荀崧摇了摇头,他虽然知道女儿自幼习武,颇习得一身好武艺,但她只有十三岁啊!“小女自有破敌妙策!”“嗯?说来听听!”“叛军攻城日急,早已疲惫不堪,白天的包围还算严密,可一到晚上,警惕性便一下子松懈下来,这几日月光不甚明朗,我们可以趁此机会突围出去。”“好!”荀崧虽然嘴上表示赞同,但心里还是不放心,于是挑选了一支几十人的小队来保护她出城。
没想到这次还真被荀灌料中了,杜曾的起义军毕竟围城日久,军士疲惫,到了晚上明显懈怠多了,等城里的突击队突围时,杜曾和他的大军正在休息呢,等反应过来,荀灌一行人早没了踪影。荀灌连夜赶路,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了襄城,高览得到通知后没敢过多耽搁,立即发兵救援。荀灌担心敌军过于强大,就以父亲的笔迹给南中郎将周访写了封信,然后派人紧急送到周访军中。两路大军星夜行军,终于赶到宛城,大有反包围杜曾之意,杜曾再一次发挥了骑兵的机动性,他一马当先,向大家高喊:“弟兄们,跟我跑啊!”一时间,战马嘶鸣,烟尘遮天蔽日,等战场重归宁静时,叛军已不见了踪影。这场战争实在不太上规模,但之所以要提及,是因为这场战争中涌现出了一位女英雄:荀灌,这也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女英雄。
自古以来都是成则王侯败则贼,胜利者会被大书特书,流传千古;而失败者从此也就消声灭迹了,不再有人会关心到他们,比如在史书上所记载的故事,经常会看到农民军到处攻城略地,所向披靡,仿佛官军如纸糊的一般,其实,那只是起义军中的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而已,大多数情况下,失败是起义军中的主旋律。战场如商场,我们经常可以在电视上看到商界精英们大谈成功之道,但那些占绝对多数的商海失败者则很少进入我们的视线。陶侃被杜曾击败后一直闷闷不乐,王敦的宠臣钱凤嫉妒陶侃的功劳,经常向王敦说他的坏话,平时也就算了,毕竟军功章在那摆着,陶侃也不太在意,但一遇到败仗,陶侃就不得不提防这种小人了。于是,他决定亲自去王敦处请罪,顺便消除王敦对他的猜疑,属下劝谏陶侃千万不能去,因为王敦虽然刚愎自用,但亦是爱才之人,他们料定陶侃此去,王敦必不会放他走。
陶侃很善于广结善缘,尽量打消周围人尤其是上司对自己的不利看法,就算因此自身稍有损失也在所不惜,面对王敦他一向光明磊落,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害他,简单地收拾好行装,奔赴江陵。果不其然,王敦数次挽留陶侃,都被后者拒绝了,王敦一怒之下贬了陶侃的官:“既然你不想待在我身边,那就去广州吧!”读者可能会纳闷:广州是个大都市啊,何为贬职呢?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当时的西晋还没海上贸易,也没对外开放,历代的统治者很重视海防,他们总是不定期的实行海禁,凡是出海渔民皆以叛国罪论处,加之这个地方自古就是蛮夷之地,民风极为彪悍,杀人比杀鸡还简单。因此,这里历代都被用来流放犯人,和清朝时期东北黑龙江的宁古塔差不多。
陶侃被王敦贬了官,根本不在乎,他心想,眼下天下大乱,每个当官的都朝不保夕,王敦别看现在高高在上,但能坚持多久实在不好说,自己既然即将到广州去,那就开始整理行装吧。王敦的意图显而易见:不跟我混?小样儿,整不死你!荆州刺史郑攀,部将王隽等人不干了,他们素于陶侃交好,就给王敦写联名信,请求留下陶侃。“陶侃刚刚平定杜彛呐崖遥蠊π铝ⅲ庋隹峙禄崛媒棵呛陌。 蓖醵乇硎荆骸八桓腋桑庖丫蝗梦液牧耍瓜肴盟粝吕矗棵幻牛 敝E士吹交匦藕笤较朐狡纱嘞蚨旁冻狭耍柿烊Р渴簦肓隙旁ゴ蛲醵亍
王敦心想这陶侃的影响力很大啊,我贬他的官,竟然其他人就反了,我如果能让陶侃低头认罪,是不是也能影响到其他人,让他们老实一点,不敢乱来?于是他穿上盔甲,拿起长矛,径直往陶侃住处走去,陶侃见状,毫不畏惧,没有想象中的跪地求饶,陶侃的浩然正气反令王敦没了主意。为将这么多年,王敦杀人无数,可面对这样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他不忍下手。“我懒得跟你解释!要杀便杀!何必如此犹豫?”陶侃说完闭上了双眼,从一个农家的穷孩子一路走到现在,他问心无愧。咣当一声,长矛跌落地上,王敦转身离去,因为在陶侃闭上眼的那一瞬间,王敦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人是不可能被打倒的!何况,一旦杀了陶侃,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郑攀出现,王敦不可能杀尽天下忠义之士。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广州是一定要去的,出发吧!陶侃,那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
54 王敦的心思
陶侃离开后,王敦重新对周围各城镇的防务作了安排,他想没有你陶侃,天也不会塌下来,我身边还有的是能人,荆州刺史一职空了出来,王敦就派堂弟王廙填补空缺。王廙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清理门户,他率领荆州几万将士,向北攻击郑攀。郑攀见老东家要动真格的,十分害怕,便举白旗投降,他本是晋朝的官员,和官军没什么过节,当初造反也是意气用事,没必要拿命死磕。杜曾不同,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拜晋朝所赐,他要报仇,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杜曾面前,打不过啊!怎么办?既然打不过,那就投降!杜曾咬咬牙,先投降吧,以后再找机会起事就是了。王廙兵不血刃地平定了两场叛乱,满心欢喜地宣布撤军,竟陵(湖北天门市)内史朱伺认为杜曾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万万不可撤军,王廙正在兴头上,哪能考虑这些,他很快率军回师荆州。
农民起义军大多数对朝廷没有感情,也不讲信义,一切以眼里利益为重,出尔反尔那是家常便饭,大军刚出发不久,杜曾果然再度反叛,骑兵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扬口(今湖北潜江),王廙这才明白,自己中了杜曾的调虎离山之计。他火速下令朱伺回援,但还是晚了一步,朱伺和部将刘浚被围,救援战变成了突围战,激战数日后,刘浚阵亡,朱伺突围成功。此人的突围过程可谓一波三折,城破之后,朱伺单枪匹马来到城南,护城河上正好飘着一只小船,朱伺赶忙上船,不料这一切都被叛军们看了个清清楚楚,眼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朝河边走来,朱伺情急之下竟然一个猛子扎入水底,游出五十多米后终于脱险,由此可见多掌握一门求生本领是多么重要,值得一提的是,朱伺时年六十,颇有黄忠老将军之遗风。
乱世当中,人才更替非常快,就像解放战争中一样,连长牺牲了排长上,排长牺牲了班长上,只要是个人才,大家都有机会去战场上展示一把。杜曾乘胜进军,一直到达沔口(今湖北汉口),兵锋所指,沔口人人自危。战报传到建业,司马睿坐立难安,他苦苦思索着可用之将:王廙不靠谱,王敦不敢用,陶侃还在去往广州的路上,突然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周访!周访得到军令后立即率步卒八千迎敌,双方在沌阳(今湖北汉阳县西)大战,战争从早上八点开始,到傍晚五点,周访的左右两军依次被破,中路军也危在旦夕,只要杜曾的行军速度足够快,周访的中军必将面临被合围的命运。战争进行到了最后一刻,这个时候往往能考验一个将领的真实素质,南北两面全是敌人的大部队,苦苦坚持的中军也正在缓缓败退,且不说战场的血腥,单是那种压力就足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想到周访是一个愈挫愈勇的人,事情到了最紧急的关头,他敢于拼命,而且此时最重要的是看一个将军的感召力,看大家是否愿意跟随你,在这里周访向世人诠释了“名将”这两个字的含义,他亲自挑选了八百人的敢死队,出发前,他对这些勇士说:“此时,你们只是为兵者,一旦得胜归来,这里将会全是凯旋的将军!你们的子孙,都会以你们为傲!”言罢,周访取来酒坛,亲自为勇士们斟满,而后带头一饮而尽。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周访快速走到战鼓前,一通鼓后,敢死队纵马跃入了敌阵,他们怀抱必死之心,一次又一次地挥刀砍去,战斗力强悍之极,岂止一人当十!战斗进行了一天,杜曾军早已疲惫不堪,此时却杀出如此一支不要命的队伍,叛军们连抵抗的心思都没了,抱头鼠窜者大有人在,他们只希望这群野兽不要咬到自己。一通砍杀后,周访的敢死队居然生生把杜曾的军队切开了!战场上呈现出“三”字形结构,中间那一横正是周访。事已至此,跑吧!杜曾再一次发挥了骑兵的特长,只是这次出了点意外,周访的“特长”要比杜曾长那么一点点,周访连夜追击,到天亮时斩获了一千多敌军首级。
55 作威作福的刘聪
赵国皇帝刘聪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这种人一旦登上高位,总希望显摆一下他的威风,让大家感觉他有多么的了不起,这次他在后宫玩女人玩累了,又想起了被俘的晋帝,要拿他寻点刺激。他点了几百号禁军,浩浩荡荡地向山区进发,临行前,刘聪突发奇想,何不叫上司马邺呢?于是,他写了封诏书,任命司马邺为代理车骑将军,在前面引路。我们前面说过,这个官职是禁军的头儿。司马邺久居中原,怎么可能熟悉赵国道路?刘聪这么做无非是想羞辱一下这位过气儿皇帝。司马邺不敢违背,连忙穿上盔甲,提上长矛来到打猎队伍前面。
因为刘聪出身胡人,从小性格乖张,长大后始终有一种小人得志的嘴脸,稍有小成就忙不迭地炫耀。几天后,在同一个地点,刘聪大宴群臣,被俘晋帝司马邺依然是主角,由于上次的教训,西晋旧臣们都噤若寒蝉,刘聪没有看到想要的效果,便临时加了几场戏:让司马邺洗酒杯,正当司马邺洗得起劲时,刘聪说话了:“怎么大殿之中如此闷热呢?那个洗杯子的,给朕把华盖拿来!”西晋被俘的众臣再也忍不下去,纷纷掩面而泣,个别人甚至冲上去抱住愍帝痛哭。刘导演的目的终于达成,他命武士把司马邺连同这些眼角带泪的不合格演员一古脑拖出去统统砍了。是年,公元317年,至此,司马一族的正支彻底覆亡,中原地区的司马后人全部死绝。
司马睿现在成为在世的唯一司马家族成员,他一直希望躲藏在江东享福,不愿意插手北方你争我夺的腥风血雨,但听说北方晋朝政权被灭,毕竟也如遭五雷轰顶,尤其令他痛心的是,司马一族竟落得如此局面!当年叔父司马炎在世时,家族何其鼎盛!仅仅传了两代,司马氏竟只剩自己一支血脉!司马睿穿上丧服,从王府搬到了倚庐(居父母丧时所住的小房子)居住,每天以馒头咸菜度日,这不是作秀,而是实实在在的国破家亡的痛心之举。司马炽被杀时,毕竟还剩下个太子司马邺,而司马邺一死,北方地区皇室血脉消亡殆尽。当今局势,除了琅琊王司马睿,谁还能号令天下呢?百官纷纷进谏,请司马睿即尊位,司马睿死活不答应。
司马睿心里知道,此时谁当皇帝谁就会树大招风,成为众矢之的,他现在可不愿意惹这个麻烦,但大臣们可不这么想,其中言辞激进的是纪瞻,他上书司马睿:“中原皇室的香火从刘曜攻入洛阳的那一刻就已经断绝了,距今已两年有余,陛下应当继承帝业,以顺应百姓们的心愿,这才是先帝希望看到的。此乃上承苍天,下顺民意,纵观天下,除了大王,谁还有资格号令百官?大王万万不可逆天行事!晋室的社稷还在燃烧,宗庙已经为荒草覆盖,大王却还在南面称臣,这是大王应该做的吗?!”司马睿对纪瞻说:“先帝新丧,臣子却称孤道寡,这难道是为臣者应该做的吗?!”言讫拂袖而去。
至少在此时,司马睿头脑是清楚的,他不敢称帝,大臣们劝他称帝,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给我把殿中的龙椅撤了!”司马睿头也不回,匆匆向倚庐走去,纪瞻一听也急了,他大声向司马睿喊道:“皇帝的御座对应着天上的星座,移动不得啊!”回到倚庐,司马睿反复思量着纪瞻的话,是啊!除了自己,谁还能收拾这个烂摊子呢?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自己再这么坚持下去,就是对臣民的不负责,对祖先的不孝。可自己毕竟是大晋的臣子。司马睿想到了过去,当年他带领王导一干人渡过长江时,竟没有一个人来迎接,江东的士族与中原的士族更像是仇人,非但互不买账,见面就想掐架,司马睿和王导费了很大力气,总算得到了顾荣、贺循等大族的承认。立足初稳,却遇到石勒大军的攻伐,再之后是荆襄地区看似永远扑不灭的反抗火焰,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啊!
毕竟当皇帝是一个诱人的事情,谁不想当皇帝啊?就算有许多危险和麻烦,但当此事真真切切摆在面前时,能经得住诱惑的毕竟没几人。究竟是称帝,还是称臣,司马睿苦苦衡量着,想来也是可笑,八王打了十六年,就是为了这把龙椅,时过境迁,这把龙椅竟成了烫手山芋,无人问津,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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