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打铁还需自身硬——司马家的功名也不是凭空得来的看到贾由如此撕破脸皮地胡搅蛮缠,司马炎也有点不高兴了,本来是一件客客气气的事,非得闹到面红耳赤不可。“贾由!你且睁大了眼睛瞧一瞧!你有什么资格在我司马炎面前如此张狂?”司马炎实在是忍无可忍,脸色一沉,“哗”地一下扯掉自己身上的衣袍,露出胸前背后块块肌肉上那横一道竖一道的新伤旧疤来,铁像一般挺立着,目光凛凛地正视着贾由,厉声喝道,“不错,你是真刀实枪地给自己挣来了邑户供粮,但我司马炎满身上下为大魏朝所负的伤疤也未见得就比你少!”
“既然要比军功,那么大家都说一说自己的战绩吧,我司马炎也不是花花公子,我也是一刀一枪挣来的功名,太和二年,我在荆州沔阳城斩杀吴贼三千七百余人;太和五年,我又在祁山诛取蜀寇四千二百八十六颗首级;去年六月,在上方谷我与蜀将魏延迎面拼死力战,杀退蜀军二万余人,救得大魏三军脱险而去。论起这战功,你自以为我可比你少了些许么?可是我又向朝廷讨要了多少邑户供粮来?时至今日,我仍是官秩一千石的参军偏将!然而,我把自己全年的俸米都捐了出来,你贾由又凭什么不该捐献出来?”
贾由听司马炎如此训斥,虽然不舒服,但也不敢太过于放肆。但到了最后,贪欲还是占了上风,他一横心,不管怎样,总是不能让他们把粮食给夺了去。于是将袍角一提,纵身跳到了院坝当中,双手一张就摆开了架式,两眼直瞪着司马炎:“司马大公子!我贾由也知道你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但你非要盯着我不放,我也没办法了!多余的话就不讲了,你与我在这场上一拳一脚拼个分晓出来,只要赢了我便可将一千六百石‘义粮’马上搬走!若是没赢,你今儿个到我贾府也只当是白来一趟!”
司马炎心想,这个贾由好歹在自己伯父手下带兵打过仗,和自己一样在关中军营里干过,怎能如此不要尊严。“贾由!你把我关中将士的脸还要丢到什么时候?”司马炎这一吼当真是震天动地,一下将贾由的话头气势压了下去!只见他眉发皆张、煞气四溢,整个人仿佛暴长了许多,骤然变得异常高大起来,“当今之际,逆贼作乱于燕辽,百姓饥困于关东,你身为堂堂亭侯,不思捐粮救国,反倒与我等斤斤计较于一得一失!我司马炎怎会和你为这等卑琐的原因而比试身手?倘若真要比划,倒还不如届时到辽东战场上我俩比一比谁砍的逆贼首级更多!”
对付贾由这样的武夫,光靠杨阁那样书生气十足的说服教育是没用的,靠的是在武力上决高下,粗人就服这个。司马炎高声说着,右手解下腰间的佩刀,连刀鞘也不脱,反手将那刀往地上狠狠一掷,“嚓”的一响,那刀连着鞘儿一下笔直地钉进了坚厚结实的黄土地足足三寸有余!看到司马炎激愤之下露出的这一手真功夫,贾由的瞳孔蓦地缩紧了:这小煞星果然厉害!他这一份劲道来得好生刚猛,自己也只怕是望尘莫及!
贾由的所有蛮横气焰就这样一下子被司马炎的武力解决了,那柄深插在地上的佩刀,犹如一杆无比锐利的长矛,戳破了贾由所有的骄狂和浮妄!他看着威若雄狮的司马炎,身子顿时仿佛变得矮了几分,神情也如同遭到严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下来。他的嘴唇哆嗦了好一阵,终于抖落出几句话来:“对、对、对!大……大公子,我……我和您到时候就比在辽东战场上谁砍的燕贼首级更多!不……不比这武……武艺身手了!那……那一千六百石粮食,我……我明天一早就派人给您送……送去!”
92 筹完粮草忙备战——军中也有铁哥们
忙完关中筹粮工作后,司马炎马不停蹄地又奔赴对蜀作战的第一线。“你们可探明蜀军的大营情形了?”望着郭封、胡新两人胡须满腮、风尘仆仆的面容,司马炎顾不上有失仪态,一下席位便跑上前握住了他二人的手,左看右瞧,嗟叹道,“这趟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在没外人的时候,司马炎与他的几个小兄弟们就如朋友般相处,胡新大咧咧地踞坐在榻席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边一道鲜红的伤疤,大声道:“这一次深入龙盘关探察蜀军的大营实在是危险极了!咱们那日上山不过百十里,便遭到了蜀军伏兵的六次狙击。”郭封却不愿他这么唠叨下去,开门见山向司马炎禀报道:“大公子,我们当初在龙盘关探察敌情也是颇有一番曲折的,我们在山腰里接连转悠了七八日,那一片树林简直看不到边,更别说找到蜀军的大营了!后来,一直绕到了龙盘关的后山,我们才找到了一个蜀国普通村民居住的村寨。”
“你们发现了蜀寨?蜀寨里的蜀人对我们魏国的印象如何?敌对情绪强吗?”司马炎很关心天下百姓对各自政权的看法,他接着问:“蜀人没和你们交手?”“没有。他们对我们可没有什么恶意。说起来,还是这些蜀人帮助了我们,他们在四年前为争夺山中的水源曾和蜀军干了一仗,被蜀军仗着人多势众打败了,所以这些蜀人对蜀军十分敌视。这一次,就是那个蜀人的蜀军守将索勒自告奋勇当了我们的向导,带着我们去探清了蜀军的大营底细。”
司马炎听说蜀人对魏国并不反感,甚至愿意与魏军合作,不禁兴奋起来:“太好了!你可对这些蜀人明言了我大魏将有重金酬谢?他们可不可以拉拢过来为我大魏所用?”“他们好像不愿归附我大魏,只愿帮我们探路,却不愿参与魏蜀之战当中。他们说了:魏人与蜀人之间的矛盾只能由这两方自行了断。”
“有不少蜀人也是墙头草,他们不关心政治,只关心自己的生活。”孟飞在一旁抚须叹道,“他们心底害怕我们魏军万一击溃不了蜀军,撤出龙盘关之后,蜀军会抽出身来和他们结仇!所以,他们也不想太过露骨地支持我们攻打蜀军。”
“老百姓有这种想法是很正常的,我们不要强逼他们做什么,我们可以先与他们联络感情,多带些酒肉去拉拢他们。”司马炎思忖着言道,“现在,就让这些蜀人暂时当一阵‘墙头草’吧!用不了多久,当他们看蜀军最终臣伏在我大魏雄师的脚下时,自然就会乖乖前来归附的。”
司马炎最关心的还是蜀军大营的事情,只有对敌情了解得越清楚,自己才越有把握,他转过话头向郭封问道:“现在,你们就开始禀报蜀军大营的详细情形罢。一个细节也不要漏掉!”郭封应了一声,细细禀道:“这龙盘关最重要的蜀兵据点是‘铁木崖’。铁木崖山势险峻,猿猴难攀。它的山腰有‘四象关’、‘阳门关’、‘虎居军营’三个关窟,里面皆可容数千人,蜀兵们便是藏身其中。三关之中,‘四象关’是主关,由蜀军大将廖化亲自坐镇,里边驻扎有六万蜀兵;‘阳门关’、‘虎居军营’则是两个偏关,各自驻扎了二万蜀兵。”
“蜀军摆下这个布防阵势也是有原因的,姜维一向自负是诸葛亮的徒弟,智谋过人。他们这三个关隘是相互通气的,犹如连环三关,我们只要进攻其中任何一关,其他两关便可左右呼应、内外合力前来援助;但是,我们若要将兵力一分为三,向这三个关隘同时发兵猛攻,一则那里山势狭促,战线难以全面铺开,二则他们死守关门占尽地利不宜强攻。”
司马炎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与大家商量如何才能进一步击破蜀军布防的问题,他静静地听完后,垂眉思虑了片刻,慢慢将目光转向了孟飞和鲁休,谦逊地问:“孟牧君、鲁太守,蜀军大营的情形底细既已探明,您二位可有高见赐教?”孟飞是何等精明老练之人,早已揣知到司马昭专门调派自己的儿子司马炎过来是为立功树威、扬名于外做铺垫。而孟飞他自己,只能在这次“征蜀之役”中当好“绿叶”,为司马炎这朵“红花”做最好的陪衬。于是,他微一沉吟,便将问题推给了鲁休:“这个……鲁太守曾和蜀军交战数次,应当算是经验丰富,还是请他先谈谈高见吧!”
鲁休内心早就想好了许多种破敌之法,既然司马炎问起,他也不回避,他从来都是直爽明快的性格,敛容侃然而道:“其实往年我们与蜀军作战虽初胜而不得其终的原因,就在于我们从战略上忽视了蜀军,认为只要将他们打退驱跑就够了,从来没有集中全力对他们予以根除。”
93 反复运筹帷幄——才能有把握决胜战场“打仗的方式首先要看敌我双方实力的对比,如果我们的力量占优,那么打法就大有不同,这一次孟牧君从凉州带了三万精兵,大公子从关中大营带了七万劲卒一齐过来,再加上本人从天水郡带来的四万儿郎,合起来共计十四万人马,对这龙盘关蜀军可谓在兵力上大占优势。现在我众敌寡,完全可以采用‘先斩敌之双臂,后取敌之首级’之计而行。”
“哦,你的意思是先打掉敌方两侧的边关,好比斩去敌军的双臂,再集中兵力攻击主关,敌军不容易形成合围之势。”司马炎若有所思地说道。“不错。鲁某就用一万儿郎佯装去正面攻击‘四象关’以吸引廖化的注意力,大公子和孟牧君却可率七万主力军队绕到侧面去奇袭‘阳门关’,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先把它拿将下来!然后,咱们便放火将那‘阳门关’烧毁,再以巨岩封死,堵住他们这一条退路。取了‘阳门关’之后,我们再用同样的计策也将‘虎居军营’一举夺下,仍是将它烧毁、封死。最后我们再集中兵力,在‘四象关’外与廖化一决雌雄!”
孟飞自己另有主意,对蜀军将领与周边驻防情况他比较了解,所以听得鲁休讲完,缓缓捋了捋颌下须髯,沉吟而道:“这个计策好是好,就怕我们在与廖化交战之际,蜀将张翼会从附近的鸡头岭赶来抄袭我们的后路!”
听孟飞有疑问,鲁休当然不肯示弱,在上司面前不能显得自己考虑不周:“这一点鲁某已经想到了,咱们手头不是还剩有三万精兵吗?咱们就把这三万精兵摆放在这个龙盘关入口军营楼里面严防死守……蜀军把这里的军事设施修建得还是蛮牢固的,咱们现在拿来就可使用了!有了它,挡住蜀将张翼前来抄袭应该不在话下!”
孟飞听鲁休如此回答,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不说出来,只是看着司马炎说:“大公子,您看鲁太守的这条计策如何?”司马炎眼里精光闪闪,双眉却渐渐拧了起来:“鲁太守这‘先斩敌之两臂,后取敌方首级’的计策确也精妙,只是本座却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蜀军就真的会有这么愚笨,故意敞开自己的胸膛任由我们的利刀刺将进去?照鲁太守这计策,咱们岂不是七八日内便可得胜凯旋了?”
孟飞也这么认为,此事没那么简单,鲁休考虑问题太粗浅了。郭封却看了一眼鲁休,犹豫着说道:“可……可是,大公子,要剿灭龙盘关上的蜀军,这一仗应该也只能这样打啊!”
司马炎在到来之前,早就观察过四周的情形,此时看大家都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才缓缓站起身来,在议事房内负手踱了几圈,忽地走到北壁那边,伸手将两扇竹窗“哗”地一下推了开来,遥望着军营后面的山林景色,徐徐问道:“在这军营后面,诸君看到了什么?”
胡新没明白司马炎的意思,还以为他故意引开话题,于是嘻嘻一笑:“天很蓝,山很高,树很多啊。”
司马炎知道他没理解自己的含义,所以也不动声色,继续问道:“还有什么?”
郭封跟着胡新的思路补充道:“水很清,路很窄。”
司马炎听郭封这随意的一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他一抬手:“停!你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
郭封没感觉出自己的话有什么特别含义,他摸了摸后脑勺说:“路很窄啊。”司马炎又身形一转,伸手指向了议事房竹门之外:“在这军营前面,诸君又看到了什么?”
孟飞顺着司马炎的目光朝营寨后面看过去,的确营寨后面绿树丛中的路非常狭窄,他不禁深深暗赞:这司马炎当真是如他父亲一般智略超人,那些蜀军的小小伎俩哪里就瞒得了他去?但他此刻自然不能公开挑破,便由着司马炎在此当众继续将他自己的非凡才识漂漂亮亮地展示下去。
司马炎本想看看这些朋友们有没有谁能理解他的意思,但看到大家都不明白他指的是啥,只得由自己来开口揭示谜底了:“其实,这军营前军营后的种种情景,已经向我们昭示了一点,蜀军故意给咱们摆了一个陷阱在脚底下,就等着咱们自己在骄狂浮躁之下一脚踏将下去!”
“我们已经掉落到了陷进里?”鲁休听后大吃一惊,心想大公子竟然认为这是个陷阱,不知是何所指,“它设在哪里?”“本座已经说过了,这个陷阱就埋设在咱们现在的脚下!”司马炎用脚跺了跺这议事房的方竹地板,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意,“鲁太守、孟牧君,你们好好想一想,这蜀军既然已经决定不再逃避魏军之锋芒要和咱们正面决战,却又为何凭空放弃了这座山口军营任由我们前来占领?他们难道就想不到这座山口军营正是保卫‘四象关’主关的重要外围屏障而不可轻易失守?所以,他们拱手让出这座山口军营就显得十分蹊跷了!”
既然大公子这么分析,大家心里都七上八下打起鼓来,胡新心想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真若是这样,的确是掉进陷进里了,他若有所思地说道:“胡某也认为咱们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这个山口军营实在是占了大大的便宜……”鲁休额角上的汗珠一下就冒了出来:“这……这……大公子,您是说蜀军让出这座山口军营其实是另有险恶用心的?”
“不错,轻易获得的利益必定有诈,越是出乎意料的惊喜越靠不住。”司马炎微微笑着往竹门口外一努嘴,“你们看这山口军营前后左右的地形山势,可是发现了什么微妙之处吗?”鲁休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这山口军营地势险要,确是易守难攻的好据点啊……”
这时,孟飞实在藏不住了,他心想另外那几个人也太过愚笨,自己再不露一手,显得大公子周围就没能人了,于是含笑摇头说道:“鲁太守,您是还没听懂大公子的高明指点啊!大公子,孟某现在是明白了,这山口军营的地势是前宽后窄,军营前的空坝太过宽阔,而军营后的进深又太过狭窄……在下还真没想到蜀军会使来这么阴险的一手!”
司马炎听孟飞这么说,知道他已经看明自己的所指了,心里很是高兴,但表面上淡淡一笑:“孟牧君果然目光如炬,这样吧,您就代本座向鲁太守解析一番?”迎着鲁休惊疑不解的目光,孟飞向他细细讲道:“蜀军拱手让出的这个山口军营,表面上看似将一座要塞据点白白抛出,而实质上却是他们暗暗丢在我们脚下的一个陷阱。你看这山口军营的地势是前宽后窄。‘前宽’就意味着当蜀军前来偷袭时他们可以在前面的地坝上摆下大量人马,利于布阵齐攻;‘后窄’就意味着如果我们派兵从山上下来从军营后增援,运兵行军的渠道会十分狭促而不畅。”
“蜀军所料中的是我们不会在这里放太多的兵马,那么他们就可以以多胜少,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倘若我们在山口军营上留下足够多的兵力应该也不怕蜀军从军营前宽地上大举进攻,但在我们的全盘战略中,这里的计划是只放五千劲卒的!然而,蜀军在鸡头岭据守的兵力却不会少于他们全部兵员的一半,那就会有一万余人!以五千之众敌一万之寇,而军营前地形又如此有利于他们摆开阵势……届时,我军岂不危哉?”“这……这……”鲁休顿时语塞了。
94 征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