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王基,领前部兵,先取镇南之地。司马师自己领大军屯于襄阳,聚文武于帐下商议。
光禄勋郑袤说:“毋丘俭好谋无断,文钦有勇无智。虽然目前叛军士气很盛,但大将军不必心急,只需深沟高垒,挫其锐气,叛军很快就会被平定的。”监军王基说:“淮南之所以造反,并非当地的民众不满,而是受了毋丘俭的骗,只要我们大军一到,叛军肯定投降,所以没必要那么谨慎。”司马师接受了王基的说法,令王基率军作为前锋,星夜去取南顿,南顿为兵家必争之地,迟则被叛军占领。
毋丘俭听说司马师亲自来迎战,他也召开军事分析会议,先锋葛雍说:“南顿此地非常重要,谁先占领谁就比较主动,我们应该尽早去占领它。”毋丘俭同意葛雍的说法,令他率军连夜去取南顿。
毋丘俭与葛雍率军直奔南顿而来,快要到达时,探马来报,说司马师的军队已经占领了南顿,毋丘俭大惊,出马一看,果然在南顿城上旌旗蔽日,刀枪耀眼,看来是来迟了一步。正在此时,后方探马来报,说东吴的孙峻乘他大军出发去进攻洛阳时,派兵来打他的老家寿春,毋丘俭大惊,心想若是孙峻袭击寿春,那我岂不是没有了归路?于是赶紧后撤去救寿春。
司马师见毋丘俭撤兵,从探马那里获悉是因为东吴来打寿春了,于是命令兖州刺史邓艾和他一起两面出兵夹击毋丘俭军队。司马师所率的军队行军速度较快,抢先来到了乐嘉城驻扎,兖州刺史邓艾尚未赶到。毋丘俭请文钦过来商议破敌之策,文钦说,他的二儿子文鸯虽然今年才十八岁,但勇猛过人,可以破敌。于是文鸯与父亲文钦商量好,各带二千五百名士兵,当天夜里分左右两路袭击司马师占据的乐嘉城。
42 导致司马师陨落的致命一击——历史在给司马昭让位子当晚三更时分,文鸯率军进攻乐嘉城,司马师没有防备,他正在大帐内休息,最近由于疲劳过度,眼榜新割肉瘤的伤口非常疼痛。突然外面喊声震天,人马大乱,一支军队杀了进来,司马师大惊,头上的伤口破裂,鲜血涌出。有探马进来报告,说叛军夜袭大营,对方一将勇不可当,大寨已被冲乱了,司马师大叫一声,眼珠从眼眶内迸出,血流遍地,疼痛难当。
文鸯率军闯入魏营,如入无人之地,左冲右突,没人阻拦得住,有相拒者,枪搠鞭打,无不被杀。文鸯虽然英勇,但毕竟所带的兵马太少,才二千五百人,而司马师这里有十万人,所以时间长了,毕竟抵敌不住。本来约好的他父亲文钦率领另外二千五百人会从另一个方向过来配合,但父亲却迟迟没有到。文鸯正在为难中,忽然寨门外一声喊,又有一支军队杀了进来,进来的不是他父亲文钦,而是魏军的增援部队邓艾,邓艾率军如疾风暴雨一般杀来,叛军的军马被彻底打散,文鸯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力战邓艾大军,邓艾也是奋勇拼杀。
搞到最后,只剩下文鸯单枪匹马往回撤,而邓艾率领上百员大将在后面追,文鸯跑了一阵,来到乐嘉桥边,看后面的魏军紧追不舍,激起了他的豪情壮志,文鸯回过头来,杀入魏军之中,枪挑鞭打,杀死魏军无数,硬生生地把追兵给打退了回去。然后文鸯又独自撤退,魏将们聚在一起商议,说文鸯竟然一个人能够杀退我们这么多人,真是不可思议。见文鸯撤退,魏军又追,文鸯大怒,说:“魏军鼠辈们,难道你们不怕死吗?”于是又一次转身杀入魏军人群中。如此反复了五六次,文鸯一个人连续杀退魏军大队人马的追击,最终跑回了自己的地盘。
文鸯回去后才知道原来文钦被山路崎岖所迷,走错路了,等他到达的时候,早已超过约定的时间,文鸯的人马早已不知所向,只见魏兵大胜,文钦不战而退。
司马师麾下有一个名叫尹大目的人,他本来是曹爽的部下,曹爽被司马懿诛杀后,不得不投靠了司马氏,现在眼见司马师快要不行了,他就对司马师说:“文钦本无反意,只是被毋丘俭所逼,我愿意去劝说他归降。”司马师同意,就让他去劝劝看,尹大目追上文钦的军队,大叫文钦回来,不要着急撤退,意思是想告诉文钦,司马师就要不行了,只需再等几天,就有胜利的希望。但文钦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是率兵来追杀自己,于是用箭射他,尹大目结果没能说动文钦留下,只得回去。
文钦率军败退到寿春时,发现寿春竟然已经被诸葛诞占领了,他回不去了。于是又打算撤回项城去,结果发现项城也被胡遵、王基、邓艾等三路兵马包围着,这下子文钦真的是没地方可退,只得投靠东吴的孙峻去了。
毋丘俭一直坚守在项城内,但他听知寿春已失,文钦势败,城外三路兵到,等于说没有外援了,坚守时间再久也是白守,于是干脆集合城内的所有军兵开城与魏军决一死战。城外有胡遵、王基与邓艾等军队围着,毋丘俭一路拼杀,夺路而逃,一直逃到了慎县城下,县令宋白开门接入,结果毋丘俭被县令宋白设计杀了,人头献给了邓艾,淮南的叛乱总算平定。
司马师本来想回到洛阳去养病,但走到许昌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只得停留在许昌,赶紧派人让司马昭与诸位重要大臣到许昌来见最后一面,司马师要托付后事了。司马昭赶到后,哭拜于地,司马师对他说:“我死之后,你一定要牢牢掌握住大权,轻易不要交给旁人,一旦军权不在了,我们的整个家族都会被人家铲除。”说完把象征权力的大印交给了司马昭,司马昭泪流满面,想要再问大哥几句话,却只见司马师大叫一声,一命呜呼。
43 接过父兄的旗帜——司马家族不缺接班人天子曹髦派人到许昌来吊唁司马师,并命令司马昭留守在许昌,以防东吴的进攻,司马昭心中犹豫,不知是否应该留在许昌。这时候钟会对司马昭说:“将军你不可以留在此处,你要立即回到洛阳去,此时大局未定,一旦被人所乘,后悔就晚了。”司马昭认为不错,于是就率军回到洛阳。曹髦大惊,认为司马昭要准备夺权,太尉王肃对他说,不如将司马师遗留下来的职务全都封赏给司马昭,以安其心。曹髦也没办法,只得照办,从此司马昭就取代了他大哥的地位,全面掌握了朝廷的一切军政大权。
魏国的所有变动,都有细作报告到蜀汉那里,姜维听说后又去与刘禅商量,说魏国的司马师刚死,司马昭初掌大权,肯定不敢远离京师,我们可以乘这个机会去袭击魏国的关中地区,他们必然难以兼顾。刘禅其实没什么主意,既然姜维这么说,他也就同意,放手让姜维去折腾。
于是姜维又一次领兵来到了汉中,整顿粮草与兵马准备伐魏。征西大将军张翼对姜维的做法有不同见解,他觉得蜀国国力不足,前后数次伐魏都没啥建树,当年诸葛亮在时也很难有成,更何况现在蜀国人才凋零,真不如与魏国各守疆界,彼此无犯,大家过安生日子算了。但姜维却志向远大,为了实现诸葛丞相的遗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复兴汉室,一定要再次伐魏,张翼劝他不动,也没办法,只好改成支持姜维的决定。夏侯霸也支持姜维的想法,认为伐魏势在必行。
张翼说以往几次之所以没成功,主要是行动过于拖沓,这次如要起兵,就一定得速战速决,不要给对方留出太多的调整时间。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姜维就引兵五万,再次出发进攻魏国,蜀军到达洮水边境时,守卫的魏军报告给了雍州刺史王经和征西将军陈泰。王经先起马步兵七万来迎。
若说起用计,姜维当然远远不如诸葛亮,他所能想出来的计策,最多也就和马谡差不多。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竟带领蜀军背靠洮水列阵,估计是想模仿楚霸王项羽的破釜沉舟案例。王经一看大为惊奇,就对手下的部将张明、花永、刘达、朱芳四人说:“蜀军背水列阵,你们只要稍加冲击,就能把对方推到河里去。”于是魏军大举进攻,蜀军稍一接触立即后撤,始终沿着洮水河边逃跑,把所有魏军都引到了河边。突然魏军后方喊杀声震天,张翼和夏侯霸两路军马从魏军的左右后方夹击上来,姜维也立即转身,对诸将说:“我们一起杀回去,把魏军往河里赶。”于是蜀军三面夹击魏军,魏军大败,许多士兵被赶入了河中。王经带领少数残兵逃回了狄道城中闭门不出。
姜维大获全胜后,还想继续前进,去攻击对方的狄道城,张翼劝他见好就收,没必要去画蛇添足,万一遇到麻烦反为不美。但姜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此次出征必须大获全胜,首先就是猛攻拿下狄道城。
此时陈泰引兵过来,要为王经报兵败之仇,在半路上正好遇到邓艾的军队,邓艾对陈泰说:“姜维既然已经胜了一次,此时就应该去联合羌兵,多路出击来进攻我们,而不是去攻打狄道城,狄道城城墙坚固,短时间内打不下来,他这么干是在浪费时间,我们从左右包抄上去,蜀军一定会被击败。”
陈泰听邓艾如此说,叹为妙计,于是就让手下的军兵分成许多小队,各带大量的旗帜与锣鼓,埋伏在狄道城的周围山上。
姜维一直猛攻狄道城不下,城墙实在太坚固了,短时间奈何它不得。某一天黄昏时分,姜维正自烦恼,有流星探马来报:“发现两路魏军援兵前来,旗上明书大字:一路是征西将军陈泰,一路是兖州刺史邓艾。”
姜维大惊,于是就分兵去阻击前来增援的魏军,刚走了没多少路,突然两侧山上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伏兵四出,姜维大惊,赶紧命令全军撤退,直到退回了蜀国的关内,才发觉刚才其实是魏军的疑兵之计,根本就没人追杀过来。
44 初掌大权振朝纲——决策来源于研究
司马师刚刚去世的那段时间里,司马昭初掌大权,在洛阳的朝堂上,司马昭与众大臣议事,司马昭说:“今西蜀的姜维屡屡来犯边境,我们在关中部署的兵力较强,王经、陈泰与邓艾都是雍州和陇西方面防守的能臣。目前在朝廷上他们曹家已经没有什么精明之才了,而在外围,就算吴蜀两家联合起来又掀得起多大的风浪?至于各方藩镇,镇南将军王昶是父帅当年在文学署的心腹僚属,镇北将军裴潜是父帅当年从荆州刺史的位置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关中和陇西就更不用说了!”
退朝后,司马昭回到家里,又召来了他的亲信贾充一起研究天下局势,贾充字公闾,是已故建威将军贾逵之子,目前为司马昭府中的长史,他从小就与司马昭关系亲密,一直是司马家的忠实跟随者。
司马昭一向有看书学习的习惯,没事时经常翻阅各种典籍,他将几案上那一册翻开的《淮南子》竹简慢慢卷了起来,悠悠而道:“‘所谓后者,非谓其底滞而不发,凝结而不流,贵其周于数而合于时也。夫执道理以耦变,先亦制后,后亦制先。是何则?不失其所以制人,人不能制也。时之反侧,间不容息,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逮。夫日回而月周,时不与人游。故圣人不贵尺之璧,而重寸之阴,时难得而易失也。禹之趋时也,履遗而弗取,冠挂而弗顾,非争其先也,而争其得时也。是故圣人守清道而抱雌节,因循应变,常后而不先。柔弱以静,舒安以定,攻大坚,莫能与之争。’这段《淮南子》上的箴言实在是高妙通玄,我们要细细思量品味才是啊!”
这段时间司马昭经常与贾充讨论各种人事安排与朝廷动向,此时贾充也发表了他的看法:“主公,当今陛下可不是当年的‘山阳公’!而且,洛阳京师城内的数万‘禁卫军’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禁苑大内的步兵营、射猎营、越骑营等营所的兵力都不容忽视!当今陛下真要翻了脸、狠了心和司马家拼个‘鱼死网破’,谁也不能保证将来的局面会发展成什么样的!”
自从大哥去世后,司马昭平时也就喜欢和贾充谈天说地,听到贾充这段言之凿凿的论断,司马昭眉头一蹙,半晌过后才闷声闷气地说道:“你也赞成我父帅以前所制定的‘伺机而动,后发制人’的方略?”
贾充最近也特别关注时事与军事,他考虑了一下,然后缓慢道:“嗯!主公,眼下姜维不断骚扰,已经打乱了我们先前的全盘布局,转移了天下士民关注的‘焦点’,当此之际,司马家只能是潜察时势,以静制动,以后制先!”
司马昭眯着眼睛看了贾充好一阵儿,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口气缓和了下来:“这一次咱们或许只能暂时退让一步,但今后咱们在西蜀对我魏国图谋不利的时候,我们该发狠还得发狠,该出手还得出手!有些冲突,始终是无法回避的,总有一天是咱们必须硬碰硬地去面对的!”
贾充道:“这是自然,该刚则刚,该进则进,朝中大臣都是明白的。”司马昭从榻席上缓缓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背后,望着屋里忽闪忽亮的那簇灯焰,幽幽地说道:“其实你应该懂的,我的父帅以前不学曹操那样急于揽权,是因为他有我们兄弟堪为司马家的未来支柱,所以他能够熬得起。他是想在有生之年为我司马家好好夯实万世永安之鸿基啊!但曹操当年那么急于求成,则是因为他熬不起,他的后人曹丕、曹植都有些稍嫌文弱了,怎么能够在乱世之间东征西伐、大显神威呐?”
贾充听得很认真,过了片刻,才深深说道:“主公,看来你胸中所藏的韬略和城府当真是越来越像老太傅一般高明卓绝了!卑职真替司马家感到高兴啊!”
45 回首过去历历在目,展望未来事事难料正月十五的月轮极圆极亮,司马昭回想起去年在关中巡视的那个元宵节,也是同样的月华,似碎银一般散在四野,或在草丛中闪耀,或在渭水上游移,或在稻田里跃现,夜幕上的那些点点星光,全做了这皎月最精致的点缀和陪衬,当时的他还与诸将有过交流。
“元宵节的月亮果然不错。”司马昭在胸前环抱双臂,眺望着那轮玉盘似的明月,慨然而道。
“咱关中的月亮比哪里都圆!”雍州别驾黄华连忙拍了一句马屁上来。众将也纷纷跟着附和不已。司马昭瞧着他们哄笑献媚的模样,只是含笑不语。
今夜魏营摆开了元宵宴,因为有月须赏,筵席就设在了露天大坝上,一溜儿列了两排酒宴。魏军诸将按序坐着,一个个喝得满脸酡红,嘴里冒出的酒气喷得像牛喘一般“呼哧呼哧”的。
司马昭面带笑容,微微举杯小酌一口:“诸君,幸得姜维又一次被我们打退,蜀贼望风而退,我魏军上下今年方能享此元宵佳节!诸君今夜尽可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那是!”王经面带微笑,“也亏了大将军您御敌有方,否则姜维怎能如此就被打败了呢?”
“对!对!”胡遵醉意朦胧地举杯来敬,“大将军,不,末将应该改称您为‘太傅大人’了!咱们打败了姜维,就请您赐下‘轮休省亲’之令,让咱们也回老家和父母妻儿好好聚上一聚!”
听了这话,司马昭手中的酒盏一停,缓缓地放了下来,盏中的酒光浮影反射在他眉宇间,似阴翳一般萦绕不去。“咱们关中这边可算是消停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可是你们知道吗,陇西南安郡那边今天下午又送来了六百里军情紧急讯报!和蜀寇内外勾结的羌兵正在那里大肆作乱呐!”
他此言一出,场中立刻静了下来,静得仿佛连一滴水珠掉在地上都可以清清楚楚地听见声响。“拿陇西地图来!”司马昭一摆手。
蜀军在诸葛亮帅帐留下的那幅宽大的陇西军事地形帛图当众徐徐展开了:在火炬照耀之下,图上的山谷河道便似一条条筋脉般,缓缓地编联成了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