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被别的女人勾了去,这多没面子!”
宋美龄想了想,表示同意。
7月4日,重庆,一大群中外记者参加了蒋介石的茶会。人们都知道这对夫妻闹出了什么笑话,但高高在上的蒋介石夫妻,却是正襟危坐,严肃之极。
“各位,”蒋介石发言,做痛心疾首状,“今天请各位来,是告诉大家一个新闻:我同夫人之间,感情一向很好……”
中外记者相顾愕然。
“我是这样地愤怒!外面有些无聊的人,在拼命造谣,攻击我的私生活,你们说这好笑不好笑,可恶不可恶?可是这种谣言,一直到最近才传到我的耳朵里,差一点儿误了大事:因为夫人刚好出国疗养,如果这种谣言不让我知道,夫人恰好在这个时候走了,不等于证实谣言是真的吗?”蒋介石以拳击桌,“我们的党员,我们的文武官员实在太不小心,太不尽职了!他们看我日理万机,忙不过来,就不肯把谣言向我说,怕影响了我的健康。殊不知,只要是谣言,不管真伪,凡我同志,务须随时报告,让我知道,这样才好。”说着,转过头去问陈布雷,“陈主任,你记下来了吗?”
陈布雷一怔:“报告主席,记下了。”
蒋介石瞪着这批中外记者,道:“各位是新闻记者,耳目众多,见多识广,‘谣言止于智者’,各位都是‘智者’,想必是不会相信的。这一次,外间对我私生活的攻击,纯粹是一种恶意的诬蔑!”
“各位要知道,我今天能领导国人,并非凭靠什么权力和地位,完全是凭靠着我的品格!”蒋介石越说越激昂,“本人身为革命党员,自必严守党的纪律;本人又是个基督徒,自必谨守宗教的戒律!我在公私道德上如有违反纪律或戒律,则对基督、对孙总理,对千百万为吾人目的而舍生的同胞将成为叛徒,任何人将可依照纪律与戒律而指责或惩罚之!”
蒋介石气呼呼喝了口水,把杯子一放:“你们可以看,我每天喝的是白开水!清心寡欲,声色名利,我都看开了,我都不要!这白开水便是最好的证据!”
中外记者蚕儿食叶似的埋头记录,各自在心里暗笑。
“女士们,先生们!”宋美龄站起来发言,一口流利的英语,双手撑桌,眸子在几个外国记者脸上乱转,“对于这件事情,我也应该说几句话。”她四下点首为礼,“关于诬蔑我同蒋将军的谣言,我比蒋将军听到得早,你们当然知道,女人对于这类消息,往往是比先生知道得早。”
室内爆发出轻微的笑声。
“我听到有人攻击蒋将军私生活的谣言后,马上告诉了蒋将军。可是我应该郑重地告诉你们,我绝对没有问他:这个谣言有没有根据,可靠性又如何?我根本没有怀疑到蒋将军的正直行为!”她一笑,“我可以告诉各位,我们的婚姻是十分圣洁的,而且是互相亲爱与互相尊重的。婚后在这二十来年的日子里,我们的生活过得异常甜蜜!蒋将军的道德丝毫无可指责,而我对于蒋将军的忠实,是极端信任的。”
记者们感到背上发凉,汗毛根根竖起了。
“各位可以想象,假如我的丈夫在外面行为真的有如谣言所传,我即使不怎么样,难道还会把各位找来,在全世界—你们的电报将到达世界每一个角落—为蒋将军作可笑的辩护吗?”
“各位!”蒋介石再次发言,“我应该告诉各位,我同夫人的结合是神的意志,圆满极了,美满极了!圣洁极了!亲爱极了!”
他渴望记者鼓掌,但见他们埋头疾书,毫无表情,于是失望地问道:“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夫人决定明天动身,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夫人!”一个外国记者立了起来。
宋美龄一笑:“嗯?”
“夫人是谣言刚起的那段时间离开重庆的吗?”
“是的”。
“是去了南美吗?”
“是的。”
“蒋将军陪你去了吗?”
宋美龄一怔,答道:“他没有时间。”她感到空气突变,于是哈哈一笑说,“我是去休养的,可不能同你们国家的夫妇度假相比,那副甜蜜样子呀,中国话叫作如胶似漆,分不开来。”
蒋介石的记者招待会结束后,一时间,全国的大小报纸,美国的广播电台、报纸,一起发布了“蒋宋婚姻美满,蒋中正有外遇之说纯属谣言”的新闻。至此,宋美龄的吃醋事件暂时告一段落,但并没有结束。
林世良命案后,孔二小姐孔令俊伤心至极,形容憔悴。一日,她牵着名贵的小狗来宋美龄家串门,宋美龄见了,十分痛心,一把抱在怀里,道:“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成了这样子?”
蒋介石在一旁见了,虽是万分讨厌孔令俊,但也不敢有丝毫不满意的表现,干咳了两声,背着手踱出门去。
孔令俊见蒋介石一走,鼻子一酸,哭了起来,道:“小姨,我好命苦,呜……”
宋美龄抱着孔令俊,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别哭,想开点。”
孔令俊哭得更凶了,道:“我好可怜,连胡宗南那个武大郎似的臭男人都不要我,现在好不容易有个顺意的林世良,可又给戴笠活活杀死,呜……小姨,您要替我做主……”
宋美龄的眼泪跟着淌了出来:“我儿别哭,想开点,世上的男人有的是。”
孔令俊一听,从宋美龄怀里坐起来,“嗖”的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块手绢抹去眼泪,道:“世上的男人是很多,可好男人没有,只有一个,可他死了。小姨,你是过来人,听我妈说你在美国也有过生死相恋的男朋友,一旦你要失去了,会是怎样的心情?”
宋美龄见孔令俊揭了她的痛处,道:“孩子,别说了。我们宋家都是有情有义的人,对感情最看重。你很像我,我会想办法替你出气的。”
一会儿,孔令俊回过神来,眼睛滴溜溜地转,一把将脸颊上的残泪拭去,道:“小姨,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美龄道:“谁怎么样了?”
孔令俊道:“还有谁?姨父呗,他待你好不好?”
宋美龄也从情绪中醒来,用手绢拭着面颊,道:“他没什么,待我很好,那个狐狸精也回了上海。”
孔令俊道:“小姨,你别太相信姨父了,男人呀,都是一个样的,像馋嘴猫,开了头,就会没完没了。”
宋美龄道:“他不敢,我盯着他。”
孔令俊“扑哧”一笑。
宋美龄用手绢下意识地在脸上擦来擦去,道:“你笑什么,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了?”
孔令俊笑道:“小姨的脸没什么,很漂亮,我笑你天真,以为盯着姨父就万事大吉了。告诉你,我爸和妈睡一张床,我爸都有办法半夜起来和相好的幽会。”
宋美龄吃了一惊,道:“有这么严重吗?”
孔令俊道:“我一点也不夸张。姨父呀,才刚刚被你抓了把柄,当然得老实一阵。不信,你等着瞧!”
宋美龄这回信了,道:“这如何是好,你有没有什么好点的法子防止他那样?”
孔令俊见时机已到,摇摇头道:“没有。就算你有条绳子牵了走,公牛都会乘人不备爬到母牛背上去。”
孔令俊说的虽是一个极粗鄙的比喻,可十分形象。宋美龄急道:“那,那……”
孔令俊窃笑着,回头一本正经道:“办法不是没有,比如,公牛身边没有母牛,他再雄也是没办法的。”
宋美龄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道:“嗯,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
孔令俊抢过话道:“不过不让姨父接近女人很难,是不是?小姨,对付姨父我发现一个绝招。这绝招就是把戴笠……”孔令俊做了个只有宋美龄才看得懂的手势。
宋美龄拧着眉,做沉思状。
孔令俊道:“小姨,只有这办法可行。你不知道,现在戴笠可神气了,撇开说他如何有势力,如何心狠手辣,单说他玩女人这方面,就令我们女同胞气愤。在全国各地他都有公馆,养了女人,光重庆就有十处。他凭什么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很简单,就一条:善于拉皮条。什么杜月笙、周佛海、唐生明、胡宗南,这些人都是靠拉皮条结识的。还有舅舅,说起戴笠来简直是……你可能还不知道,戴笠至少送了一百个女人给舅舅……戴笠是何等聪明之人,对舅舅尚且如此,对姨父就……其实再怎样优秀的男人都很蠢,只要谁对他投其所好,就把他当作心腹、知己,也不问他人品。戴笠是个人见人恨的恶棍,除了在姨父面前像小狗一样,对谁都是龇牙咧嘴的。小姨,你赶快想办法,不然……”
宋美龄道:“嗯,说得极是,令俊,你不愧是我的外甥女儿。达令对戴笠很是宠爱,没想到,他是靠拉皮条赢得宠爱的。戴笠也太可恶了,送了一百个女人给我哥哥,这不碍事,是我们宋家给别人戴绿帽子。可达令是我的,阿鸡阿鸭都可以跟他上床,岂不说明我太无价值了吗?令俊,你知道戴笠送多少女人给你姨父?”
孔令俊眼睛溜溜转了一会儿,道:“这个我不清楚。”
宋美龄道:“你不是也养了一群‘包打听’吗,你舅舅的怎么掌握得那么清楚?”
孔令俊道:“舅舅怎么可以跟姨父比?舅舅大多数是和戴笠两人厮混的。姨父是国家最高长官,我只知道每次姨父出外,戴笠那帮手下都如狼似虎地出门保驾,我的人怎么可以探得清楚?反正不会很少,最起码戴笠自己玩过的,肯定也会给姨父。男人就是这么混账的!”
宋美龄听得头痛了,道:“不要讲了,我受不得刺激,就到这里,等晚上我再盘问他,他不会不认账的。”
是夜,蒋介石兴致勃勃要和宋美龄温存,宋美龄和衣而卧,道:“你老实交代,戴笠提供了多少女人给你?”
蒋介石当然抵赖,这不要紧,宋美龄有的是办法,蒋介石被逼急了,只好道:“都是过去的事,以后我再也不会有那些花花事儿。”
宋美龄道:“馋猫改不了好腥的习性,我不信你,你要我信你,除非把戴笠除掉。”
蒋介石正是要用戴笠的时候,哪里舍得,道:“古人说‘兔死狗烹’,除去戴笠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共产党还没有消灭,去哪里找这样一条恶狗?”
宋美龄还是不依,蒋介石只好扫兴地回自己被窝里睡去了。宋美龄见这一招不灵,又找来孔令俊商量,孔令俊向她献计,如此一番商量,宋美龄连连说妙。
以后,宋美龄绝不再谈除去戴笠的事,只是蒋介石的耳朵快被告戴笠状的话磨出老茧:于右任、冯玉祥、陈果夫……
最先出场的是陈果夫,他以蒋介石老友的身份进言道:“戴主任实在高深莫测,你得留意啊!”
“你的意思是什么?”蒋介石知道陈果夫素与戴笠不睦,以为是在吃醋,因此语气颇为不悦。
“我早有话想报告你。”陈果夫拿出当年在上海他和蒋介石一起逛窑子的神态,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怕他别有用心。”
蒋介石一惊:“有凭据吗?”
“有,有!”陈果夫道,“第一,他对中美合作所的梅乐斯像亲爸爸一样,为什么?”
蒋介石奇怪道:“只听说梅乐斯同他感情不错,没听说还有什么。”
“这就是了。”陈果夫道,“我们是在依靠美国。依靠美国什么呢?一是武器,包括军人;二是特工,包括新式器材。但这两个的总头儿还是美国。戴笠对待美国朋友超出了常数,他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
蒋介石无言。
“有人说,戴笠曾经同人说过:反正今天是靠美国,只要美国肯撑腰,他戴笠也可以做中国的领袖,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蒋介石瞪着眼,急道:“你还有什么证据?”
“第二,”陈果夫朝四周瞅一眼,心想,房里会不会装着录音机,便说,“这是想不到的,戴笠平时竟以‘东方希姆莱’自居。希姆莱是他们这一行中的大人物,戴雨农这样自说自话,是不是有什么野心呢?”
“是啊,这个我知道,开罗会议期间,罗斯福还当面向我提出要见他。还有什么吗?”
“有很多人告诉我,戴雨农表面上对主席唯唯诺诺,十分听话,但骨子里却在利用特工那套政策,造成自己未来独裁统治地位的基础。所以有时候冷眼旁观,检举贪污等,美其名曰帮主席执法,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在为自己树威?”
“这个,好像没什么根据吧?”
陈果夫道:“还有,军统高干、黄埔第一期出身的马志超,每逢提到戴雨农的名字时,便马上来个立正,好像提到主席,要肃立致敬,表示忠诚,这又说明了什么?这一点无疑是马志超之流已经识透了他的心理,才会肉麻当有趣。现在军统一般干部,已经养成这种习惯了。”
蒋介石迫不及待道:“还有吗?快点说。”
陈果夫道:“主席或许不记得,三十一年夏天,戴雨农召集所有军统直属军力如忠义救国军、别动军等部队负责人在安徽广德黄岭训话。他大概以为天高皇帝远,便把真心话都同那些干部说得分明,但他蕴藏已久的那颗野心,也就赤裸裸暴露出来了。”
“他说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戴雨农向他们说:‘美国是相信我的,所以,一切新武器都送给我,并且派梅乐斯中校来中国时,也特别指定要与我合作,不同军委会合作,也不同委员长合作。为什么?因为我戴笠有办法!’”
蒋介石气得直瞪眼。
陈果夫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来,说:“这是戴雨农在那年搞的花样,在军统局出了对内刊物,名曰《家风》。”陈果夫指指点点道,“瞧这《家风》封面上印有两条法律:一是‘绝对机密’;二是‘遗失《家风》一本,判处有期徒刑半年’。这算是什么‘家风’?他在这刊物里只是鼓吹他的‘清白家风’,每期第一篇必定刊的是‘金先生训词’。原来‘金先生’就是戴笠的化名。这还不算,你看他书里面说了些什么!”
陈果夫狠狠地告戴笠一状道:“这本《家风》得来不易,据他们自己说,这本刊物连委员长也在禁止过目之内,我们便可以了解戴笠的野心了。为什么瞒着委员长,凭什么瞒着委员长?”他冷冷地加了一句,“在平时公开场合,他对委员长那种效忠精神,真是绝无仅有!”
陈果夫翻到《金先生训词》的文尾道:“喏,在每一期戴雨农的训词之后,总有一个人把训词的要义根据尧、舜、禹、汤、文、武那些圣典,来诠释发挥一番。这样一来,戴雨农的训话就变成圣人之论,这还了得?《家风》发到各级干部手中,每人无不读得滚瓜烂熟,动辄引用戴笠似是而非的那一套来压倒对方,或者用来非难对方。军统人员引用戴笠说‘如何如何’,犹之于秀才先生引用子曰‘如何如何’,戴笠利用这本东西控制干部对他的崇拜,视委员长如无物,野心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蒋介石瞅一眼房门,房门露了一条缝。陈果夫会意,连忙走过去把门关了。回到蒋介石身旁,陈果夫继续道:“据说,这本东西外面绝对看不到。据拿这本东西给我的人说,《家风》每期除了《金先生训词》之外,马屁拍足,还公布军统局一般单行法令和成绩汇报。有时也登载一些特工技术方面研究的文字,其中关于同我们中统局尖锐的冲突,有时也有明确的指示……”
“这一本里面有吗?”蒋介石急问。
“没有,”陈果夫道,“他竟敢发表合尧、舜、禹、汤、文、武为一的训词,竟敢攻击中统局,真是造反了!谁不知道,中统局是委员长领导的机构之一!”
蒋介石把那本小册子翻来翻去,忽然问道:“《家风》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他指的什么?关西夫子杨震的‘天知、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