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家山公馆,余淑衡劝道:“抓了一百三十多个人,这算得了什么?你有的是学生,上海还在那里,再挑一批精干的去建区不就行了?”
戴笠抚着余淑衡的头发道:“话虽这么说,这损失也实在太惨重了!”
余淑衡道:“要我看,一点也不惨重,这批人既然被抓,就证明他们没用,有用的话难道还斗不过李士群?好比你,在中国谁敢说你没用?”
戴笠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意,因为这是余淑衡第一次当面表扬他。
一会儿,戴笠又道:“衡,我问你,去了美国,如果认识了比我更出色的,你会不会……”余淑衡忙用手捂住了戴笠的嘴,道:“不许你瞎说,在我心中,你是这世界上唯一的汉子。”
戴笠道:“我长得丑,脾气又不好,你到底看中我哪方面?”
余淑衡道:“你有魄力,待我好,而且还是我的校长……”
每当有人提出是他的学生,戴笠就像蒋介石被黄埔生称为“校长”似的,心里感到无限满足和欣慰,他希望自己将来也和蒋介石一样,桃李满天下,走到哪里都有他的学生,有人叫他“校长”……
因此,自1938年创办临澧特训班之后,他的劲头更大,接着又办了黔训、息训、兰训、谕训等五大训练班,以及息烽、兰州、重庆、东南建瓯等四大训练中心。
黔训班成立于1938年12月,因班址设在湘西黔阳县而得名。该班分游击、情报、行动、会计、电讯、缉私六个大队,学生九百余人,于1939年11月毕业。因黔训班是临训班的续办,故也称黔训班二期。
息训班始于1939年底,由黔训班迁于贵州息烽续办,故也称息训班三期。该班分情报、行动、警政和电讯系,每期学生五百至一千人不等。息训班从1939年底创办至1949年6月改为中美班,一共办了三期,息烽班成为军统创办最早的训练中心。
兰训班亦于1939年创办,班址设在甘肃兰州黄河铁桥边的木塔寺。共举办了五期,设有爆破、情报、警政、电政、俄文、边疆系,两期以后,爆破和情报合为谍报系,俄文改为外交系,另设军事系。该班共训练学生七千余人,大部分学生毕业被分配在西北地区,因而成为军统西北地区的特工训练中心。
渝训班不同于上面各大型综合性训练班。它是抗战时期戴笠在重庆举办的各种专业训练班的总称,包括财政部查缉训练班、总务训练班、勤务训练班、使用警犬训练班(训练学生特务)等,大凡军统工作,没有一项不经过训练班培训。
戴笠在重庆办班最早的是外事训练班。该班自创办以来,有几件大事在军统中造成较大影响。一是该班学员文化程度之高,在军统各期训练班中首屈一指。该班于1939年夏经蒋介石批办,报名的很多是北大、清华和教会大学外文系的毕业生,余淑衡正是这个班的学生。二是该班招考时,两名中统局特务因不明内幕,前往应考,录取后始知军统所办,但已欲退无门。戴笠查出后,认为是中统派遣打入军统的奸细,立即下令关押。其中有个叫祝麟的,其胞兄通过熟人请陈果夫出面向戴笠讲情,戴也未予理睬。结果一关就是四年,后来祝麟与看守人员混熟,才乘隙潜回到中统。三是该班于1940年5月毕业,本拟分配到外交部驻外使领馆任职,担任国际情报特务,但由于国民党内老资格的外交家、法学家、外交部长王宠惠拒绝接收戴笠的学生,戴笠只得将他们分配在军统工作,其中大部分进入局本部各处室。
算起来,余淑衡是戴笠创办外训班的最大收获,如果没有外训班,也就没有两人这段爱情故事。
传说,戴笠有三件宝—学生、手枪和汽车。他本人也常说:“只要有这三件宝贝,什么事都可以办到。”这三件“宝贝”尤以学生为先,因此,他对学生也是十分钟爱。
在空袭难题解决之前,重庆发生了一起大隧道惨案。日机空袭时因军警当局疏于管理,数千人在大隧道中窒息而亡,其中有外事训练班的学员二十余人。这是军统训练史上的空前惨案。戴笠极为震怒,当即下令将负有直接责任的军统特务总队长张业、军委会特检处处长刘皤以及外练班的队长、区队等人一并扣押。刘皤由于阻止外练班学生进入防空洞,致摔死学生四五人,戴对其更为憎恨,决定把他作为不爱护学生的典型枪决示众,一时弄得空气十分紧张。幸亏刘皤是黄埔一期毕业的湖南籍大特务,有许多湖南籍的黄埔一期同学为其说情(黄埔一期生六百三十五人中,湖南籍的有一百八十四人),连胡宗南也打电话为之作保。戴笠也知道蒋介石对黄埔学生,特别是对一、二、三期毕业的学生历来十分宠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下杀手。于是也就见好就收,送给胡宗南等一个人情,免了刘皤死罪。但对炸死的学生,戴笠专门主持召开追悼会,率领几百人送殡到歌乐山墓地。
话说上海区刚刚全军覆没,戴笠的怨气还未曾消去,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
一日,他在杨家山公馆和余淑衡一起温存,贾金南在外头喊“报告”。戴笠这些天不见任何人,赵蔼兰曾几次哭着上门都被他拒之门外。他仍如往日一样,对贾金南的报告不予理睬。外面,贾金南以为戴笠听不到喊声,改用手敲门。
戴笠放下余淑衡,火道:“找死啊!”
贾金南道:“局长,有特别重要的事必须让你出来一趟!”
余淑衡劝道:“出去吧,说不定委员长找你呢。”
一听余淑衡如此说,戴笠急了,一骨碌爬起,开门放贾金南进来,急问道:“是委员长找我吗?”
贾金南摇摇头,见余淑衡在场,欲言又止。
余淑衡会意,退至另室,贾金南才附着耳朵如此这般一说。
戴笠闻之大惊,忙穿衣戴冠随贾金南下山去。山下,一顶轿子停在小路旁,两个轿夫坐在草地上抽旱烟,见戴笠下来了,忙起身,拍打屁股上的尘土。
戴笠走到轿子前,揭开轿帘,见里面坐了一个头罩纱巾的女人,小声道:“我来了。”
女人不多说,只“嗯”了一声。戴笠想了想,对贾金南道:“送到松林坡我的公馆里去。”
贾金南听了,马上在前面引路,两个轿夫抬起轿子,“吱吱呀呀”跟在后面。
松林坡戴公馆较其他几个公馆要幽静,一路上少有行人,不曾引起路人注意。贾金南领着进了大门,放下轿子,等了一会儿戴笠才到。将帘子揭开,请女人下来,领着进了大厅、内室……
此时,女人摘下面纱,露出本来面目。
戴笠说:“陈女士受惊了。”
陈女士道:“没有,我想,又给你添麻烦了。”
戴笠说:“没有,替校长办事,是我的本分。”
陈女士正是陈洁如。
一会儿,戴笠又问道:“陈女士什么时候想通了?”
陈洁如垂下了眼皮,掏出手绢掩着鼻子,做欲哭状。戴笠见触及了她的痛处,搓着手,后悔自己不该先开口。
一会儿,陈洁如回过神来,道:“本来我是不想来的,可目下我真的没有什么好的去处。”
原来,自上海沦陷前戴笠奉蒋介石密令去法租界劝陈洁如去重庆被谢绝后,陈洁如在巴黎新村深居简出。一晃几年过去,前不久的一天,她与弟媳庞定贞一起去南京路惠罗公司购物,不料在电梯中与陈璧君、褚民谊碰到。
陈璧君好奇地瞪眼盯着她,当她认定是谁后,登时惊呼道:“啊呀,你就是陈洁如,太巧了,太巧了!”
此时的陈璧君已是卖国投敌的大汉奸,在上海可谓炙手可热;褚民谊也是汪伪政府的行政院副院长兼外交部长,和这些人在一起,陈洁如感到惴惴不安。陈璧君则犹如捕获到一头猎物,当即邀她去对面的汇中饭店叙旧共餐。
饭后,陈璧君问道:“陈女士家住哪里?我可以送你回去。”
弟媳庞定贞不知道内情,以为是一般的旧友,脱口道:“法租界巴黎新村某某号。”陈璧君如获至宝,马上用车将她们送回寓所。
自从得悉了陈洁如的住址,陈璧君隔三差五就来巴黎新村串门。还提出了要陈洁如跟她一道“曲线救国”,并给她一个汪伪政府侨务委员会副主任的位置。陈洁如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当即毅然秘密离开上海,潜往大后方。
“我先越过日汪封锁线辗转到达江西上饶。”陈洁如接过贾金南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道。
戴笠说:“上饶是第三战区的驻地,你本可以去找顾祝同的,让他帮助你,一路可省去很多麻烦。”
陈洁如点点头道:“是顾司令安顿了我,并派专人送我来重庆,事先秘密报告了中正,中正指示,让我先在你这里避避。”
戴笠内心“咯噔”一下,感到此事麻烦,原以为只是让他暂时接待,可听陈洁如的口气……他不敢往下想。
回到杨家山公馆,戴笠郁郁寡欢,余淑衡知道他遇上了麻烦,禁不住又要追问。戴笠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尤其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更是无话不说,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余淑衡倾诉。
余淑衡惊道:“这事很麻烦,千万不能让她长住你的公馆,时间一长难保不露馅,一旦宋美龄知道……”
戴笠说:“我正是担心这样,一旦夫人知道,校长肯定会推卸责任。这事要是激怒了夫人,到时拿我开刀,校长也不好出面保我。”
余淑衡道:“你要千方百计把这责任推掉。自古君王的隐私为臣的最好少掺和,好多人为这惹上杀身之祸。”
戴笠叹道:“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一连串麻烦事接踵而来,是不是交了华盖运呢?”
余淑衡道:“你把陈女士的事趁早推脱,陪我去香港避几天,这几天万一有麻烦,委员长也不会找你。”
戴笠觉得此话在理,第二天一早,戴笠就上了山洞官邸进见蒋介石。
蒋介石才起床不久,刚刚洗漱完毕,安好假牙,在门前的庭院里伸胳膊抬腿活动。他一眼看见了戴笠,便明白他有事相告,跨出栅栏,道:“雨农陪我在林子间遛遛。”
这正合戴笠心意。走了几段路,见宋美龄即使起床了也看不到这里,蒋介石才小声问道:“雨农,她来了吗?”
戴笠说:“昨天来了,被我安排在松林坡公馆。”
蒋介石连连道:“好,这样很好。”
戴笠说:“校长的意思—陈女士的住处……”
蒋介石说:“就住在松林坡不好吗?反正也是空着,最主要的是以后我去看她,你也好替我守卫。”
戴笠急得出了一身汗,幸亏他早有心理准备,待蒋介石说完,道:“校长,依我看陈夫人安置在松林坡不妥。”
蒋介石“噢”了一声,不再言语,眼睛瞪着戴笠。
戴笠说:“不是我舍不得一处公馆,只要校长需要,就是交出性命来,学生也在所不惜,问题是这里离松林坡较远,校长今后去看陈女士不方便,加之夫人耳目也不少,尤其是你的学生,她早就防范……”
蒋介石干咳一声,道:“我不要听。你说不能住松林坡,那么住哪里合适?”
戴笠想了想,道:“校长四川不是有位认识很久的把兄弟吴忠信吗?陈女士和他的夫人关系很好,不如安置在那里:一来吴忠信历来以严密著称;二来陈女士在他家有伴不会寂寞,如此两全其美……”
听到这里,蒋介石骂道:“我的事不要别人指手画脚,你嫌麻烦怕惹事直言好了,不要推三阻四!”
戴笠讨了个没趣,灰溜溜下了山,收拾行装,把军统的工作向毛人凤作了交代,陪余淑衡飞香港去了。
香港机场,飞机停稳后,戴笠、余淑衡、贾金南走下飞机。
此时,香港警务处的检查员瞪着鹰一样的眼睛盯着每一位旅客。
戴笠在这里已被关过一次,但如今想到自己在国内已是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便阔步走了过去。
在关口,港警还是拦住了他,道:“先生,请打开你的皮箱接受检查!”
戴笠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把箱子打开了。
港警一看到里面全是美钞和港币,马上盖起来,道:“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
后面的贾金南急了,道:“你们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是‘中国的希姆莱’戴笠先生!”
港警道:“我们不管他是什么人,还有你,也请跟我们走一遭!”
在香港,戴笠第二次被扣。在牢里,他破口大骂,这一次,他是打着“抗日”的招牌来香港办事的,中英是同盟国成员,所以,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安分。但是不管他如何强调自己的身份,还是被扣押了十二小时才恢复自由。
先是英国驻华大使亲自赴港向他道歉,接着港督签发了保障证明书,说今后戴笠持此证进出香港可以不接受检查登记,可随时乘各种交通工具。
送走余淑衡,戴笠愤怒地把保障证明书扯得粉碎,骂道:“今后谁再来这块鬼地方,谁就是狗娘养的!”
回到重庆,戴笠越想越觉得晦气,此时,赵蔼兰刚巧来找,说愿意献身。谁知,她来得不是时候……
戴笠没有接受赵蔼兰,军统局里一时议论纷纷,说魏大铭色胆包天,敢给老板戴绿帽子,这回撞在枪口上了,惹得老板连连晦气,件件事不如意。
赵蔼兰离去不久,唐纵过来了。一进门就靠着戴笠坐了,取下金丝眼镜用手绢擦了起来。
沉默了一阵,戴笠忍不住问道:“乃健兄有事吗?”
唐纵把眼镜戴上,慢条斯理道:“这些天你不在,魏大铭天天缠着我,要我向你求情。”
戴笠故作糊涂道:“求什么情,是不是他又违反纪律了?”
唐纵道:“那倒未必,他想和赵蔼兰结婚,希望能得到你的批准。”
戴笠把身子倾了过去,道:“他要结婚,什么时候?”
唐纵道:“如果可能的话,就这几天,我也是看他们准备得差不多了才答应帮着求情。”
戴笠沉下脸道:“我们明文规定,抗日时候军统人员一律不许结婚!不行,规矩不能违反!”
唐纵道:“毛人凤都结婚了,唉,不说这些。雨农,做人有时还得讲个策略。既然魏大铭和赵蔼兰两个不顾一切要结婚,你何不玩个明为训斥,暗中接纳的手段,以示恩威兼施呢?”
戴笠说:“我是个直来直去的男子汉,这种把戏我玩不来。请你转告他们,如今国难当头,绝对禁止结婚。并且为这事我已经枪决了一个王春泉,希望他俩好自为之,最好不要以身试法!”
唐纵在军统里素有“沉稳”和“智多星”之称,为魏大铭的事在戴笠面前碰了个软钉子,心里颇不是滋味,他马上回去,准备找毛人凤商量。
唐纵离开后,戴笠冲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两天后,戴笠因一直不见魏大铭托人求情,问贾金南道:“这两天你见过魏大铭吗?”
贾金南惊讶道:“怎么,你还不知道?”
戴笠讳莫如深道:“知道什么?这两天我一直在家,你又没瞎眼。”
贾金南道:“魏大铭今天结婚,新房租在江北乡下,凡军统局处的干部都接到了帖子喝酒去了,我以为最起码毛先生会打电话告诉你。”
戴笠拉下脸喝道:“岂有此理,他哪来这样大的狗胆?看我怎么收拾他!”
戴笠傻子似的坐在沙发上,脑子却在飞快地思考问题。
贾金南又道:“很多人还给魏大铭壮胆,说毛先生和向友新结了婚,东南训练班副主任金树云和他的学生也结了婚,还有王孔安抛弃有病的大老婆霍淑莫和电讯班的女学生结了婚……”
贾金南还要往下说,见戴笠拼命摇头摆手也就不再说了。
正在此时,外面有嘈杂声,贾金南探头一望,马上对戴笠说:“局长,大事不好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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