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突然问道:“孙司令掘慈禧墓的事能不能给雨农讲讲,我最爱听这些真实的故事。”
孙殿英转动着一对牛眼,神秘地说:“雨农兄要听,殿英当然会讲,只是这里不宜说。若瞧得起我,明日光临寒舍,再详细道来。”
第二天戴笠也备了礼品,领着贾金南、王汉光一起去孙殿英驻地。
老远,就见两列人马排着整齐的队伍,穿着统一,站立得非常规矩,目光平视,中间留着一条通道。
戴笠不知底细,直往两排人中央的通道走,也无人阻拦。进得院子里,只见孙殿英站在照壁前,仰视着高墙上悬挂的一柄用红绸裹着的宝剑,左右两边站着几个穿大褂的彪形大汉,俯首不语地听他说话。
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过来对戴笠道:“孙大爷正在传道,请稍候。”也不问戴笠是何人,有何事来此处。
戴笠问道:“你孙大爷传的是什么道?每天这个时候都要传吗?”
副官道:“孙大爷传的是‘庙会道’,他是奉上天的意旨下凡当道长的,可灵验了,等到正月初九这一天,凡是入会的徒弟来听孙大爷传道,就有好处。孙大爷一般是一整天传道的,因为今天情况特殊,要接待一位叫戴笠的贵人,所以早早传道,完了好一心陪戴笠快活。”
孙殿英听得副官在说话,回过头来,一眼看见戴笠,赶忙叫徒弟们退入内室,抢步上前拉住戴笠,激动地说道:“雨农兄来了,老孙真是罪该万死,本打算热热闹闹欢迎你,并叫下人在门外夹道相迎。只是万万不曾知道你来得如此之快,恕罪恕罪!”说罢,冲里头叫道,“备香!”
戴笠还没反应过来,那帮刚入室的徒弟手忙脚乱地在大厅里摆了桌案,置上全猪、全羊,点了红烛、香火……戴笠这才知道孙殿英的真实意图。
二人互报庚辰,孙殿英年长戴笠十二岁,为兄长,然后行诸手续。
孙殿英执戴笠的手,春风满面道:“从此以后,我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是自家人了。你到了这里,就跟自己家里一样,不必客气。”说着,走进了客厅,陪戴笠在一张红漆桌前坐下。面对着客厅屏风前的长条案当中,摆着一张蒋介石的半身放大照片,侧面摆着一部岳武穆所书的《出师表》刻拓本,看得出这是经过有意装饰的。
戴笠早听说孙殿英喜欢附庸风雅,沽名钓誉。他每去一个新的地方,都要带上一个排的卫士,二十多匹满载包袱的马骡。这些驮马袋中装的都是做好的大饼,每一张大饼中夹着一张钞票,一路逢人便给,手下边给边大声叫喊:“这是孙大爷给你们的!”当别人恭维他时,他便说:“俺孙老殿要抗日救国,不能不要老百姓。豫北连年大旱,老百姓哪里还有大饼吃。俺老孙也是穷苦人出身,不能忘本。”
戴笠坐定,问道:“殿大哥刚才传道,是什么意思?”
孙殿英道:“雨农弟不知我有个‘庙会道’吗?”
戴笠摇摇头。
孙殿英故作神秘状,道:“反正是自家兄弟,但说无妨。不瞒你说,几十年来俺闯荡江湖靠的就是它。孙中山总理有‘三民主义’,委员长有党、政、军、团,俺孙殿英气候小,就只好靠‘庙会道’。每逢初九,亲自传道,向徒众撒一手,要钱的有钱,要烟土的有烟土,要官的有官,想女人的有女人。有的徒弟不远千里而来,是不能叫他们失望的。孙殿英之所以垮不了台,就是靠这帮人捧场,雨农弟,你懂吗?”
戴笠道:“有人说老兄一本万利,有奶便是娘,真不愧是深谋远虑。”
孙殿英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不看在利害上?我和你不同,是把子兄弟,所以是什么话都直说。”
戴笠又道:“大哥的‘庙会道’收不收我这样的徒弟,并在今晚为我传道呀?”
孙殿英不悦道:“雨农弟,甭胡挑了吧?俺这一套只能骗骗老憨,不能骗你。再说,俺和你是兄弟,平起平坐的,怎好让你当徒弟,不要拿我开心。你的复兴社比‘庙会道’不知要强几成!不过话又说回来,俺的徒众既然跟了俺,俺就不能亏待他们。当年在北平没有饭吃,俺就算是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挖掘皇陵养他们。”
戴笠一听,来了精神。他之所以回访孙殿英,这才是主要目的,忙倾过身子,问道:“听说,大哥掘墓掘出很多罕见之宝,不知确否?”
孙殿英警惕了,问道:“雨农听谁说的,说些什么?”
戴笠道:“在报上看到的。报上说,据溥仪向记者透露,慈禧的棺木里全是宝物。头枕一个翡翠西瓜,西瓜下是珍珠、玛瑙,用金丝串了;头上戴金冠,口里衔明珠,十个指头都套了金指甲护,戴了钻石、白金、玉石戒指,足登金莲……”
戴笠边说边察看孙殿英的表情,见他神色紧张,知道自己所列举的东西都不是虚报,最后道:“正因为有这么多宝物护着,慈禧的尸体完好无损,脸上的肌肉富有弹性,好像在睡觉一般。”
孙殿英问道:“雨农也信吗?”
戴笠道:“不全信,也不可不信。毕竟一个皇太后,陪葬珍贵物品也属正常。”
孙殿英松了口气,道:“这就是了,溥仪在造谣,俺掘了他的祖坟,他当然恨俺,说俺掘的宝物多,天下人都来找俺要,要不到就杀。”
戴笠一愣,暗忖:想不到这大老粗如此心细,我的心思竟被他窥得八九不离十。嘴上却道:“随别人怎么说去,大哥不要去管。”
孙殿英道:“那是的。俺时常提防着,不就掘了几座皇陵吗?死人用得,活人就不能消受?对了,他说老太婆口里衔夜明珠的事,里面掏是掏出一颗,就是大男人卵蛋大小,一点光泽也没有。我听人说过夜明珠是放光的,夜间在百步之内可照见头发,我的没光。老太婆的尸身是好的,好娘们,脸上还扑粉了呢!”
孙殿英说到此,眼睛发绿,神秘地小声道:“这好事俺老孙也动过念头,掘乾隆墓时附近还掘出一位十六七岁的公主,真是花容月貌,躺在棺材里跟活人一样。俺的一位徒弟看出了俺的心思,附着俺耳朵道:‘孙大爷,万万不可,尸身是药水泡过的,才保持得如此完好,这药有毒,专防盗墓奸尸的。’于是我就不敢了。所以,老太太的尸体也是那号药泡出来的,根本没有夜明珠保鲜。”
戴笠明白他的话意,无非是极力否认有夜明珠之说。据溥仪透露,那颗夜明珠是中国最大的,经历了多朝君王之手,可以说,整个中国封建王朝的历史都浓缩在里头,价值连城。孙殿英的有意掩饰,更能证明他拿到了这颗夜明珠。
孙殿英道:“倒是乾隆墓里还挖出不少东西,最值钱的就是脖子上的朝珠,昨天给你的是最大的两颗。还挖出一柄剑,是握在乾隆手中的,这柄剑现在就悬在大厅里,作为我的镇山之物。”
戴笠道:“是不是刚才大厅里裹着红绸的那柄?可不可以让为弟的观赏一下?”
孙殿英道:“当然可以,若不是镇山之物,送给你也无所谓,副官!把宝剑取下来给俺兄弟瞧瞧!”
一会儿,副官捧着一柄宝剑过来,孙殿英接过,又递给戴笠。
戴笠抽出剑,登时,剑刃处的寒光射得他睁不开眼,凭第一感觉,这剑果真是一件绝世之宝。此剑长约五尺,剑柄特长,上雕九条紫金龙,剑体光华四溢,亮无污染,锋利无比,可谓吹发可断,削铁如泥。剑鞘用名贵鲨鱼皮制成,嵌满红蓝宝石及钻石,阳光射来,光芒夺目,令人目眩……
戴笠知道这件宝物价值该在夜明珠之上,因孙殿英多疑,只随便赞了几句,插入剑鞘奉还过去。
当天,孙殿英为戴笠大宴宾客,盛情款待。孙殿英见戴笠闷闷不乐,便知其意,想出一条计,吩咐手下速速去办。
天黑有顷,孙殿英笑眯眯地对戴笠说:“今夜,俺给雨农安排了一个精彩节目,保证你会惊喜意外。在此之前,俺兄弟俩打个赌,你猜着了凡我有的宝物任你用一年,猜不着就万不要怪你大哥小气。”
戴笠窃喜,自见了那柄宝剑,自己的魂就被勾走了,恨不能据为己有。现在,总算有了机会。
第二十五章 钩心斗角 戴笠暗贬郑介民
戴笠道:“此话当真?”
孙殿英道:“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莫说是一样东西,就算要孙老殿一颗人头也不会反悔。”
戴笠道:“既然是打赌,就得有赌场规矩,要我猜你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总得有个大体方向,不然,我怎好去猜?”
孙殿英道:“也是!我知道雨农兄喜欢女人,特安排了一个节目,就在我的卧室里。你猜猜,什么样的女人才能使你感到惊喜?”
戴笠觉得这问题太唐突,搔着头皮,竟想不出来,不得不两手一摊,表示输了。因为不管怎样的女人,都难使他感到惊喜,除非是胡蝶这样的女子,而这又是不可能的事情。
孙殿英在前面引路,来到卧室,副官开了门,让两人进去,又把门关上。戴笠只感到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孙殿英拍了三下巴掌,室内立即灯火辉煌,明如白昼,炫得戴笠不得不闭上眼睛。睁开眼睛,但见满屋都是漂亮女人。孙殿英道:“雨农,怎么样?满意吗?”
戴笠笑而不答。
话说蒋介石派戴笠瓦解冯玉祥为首的抗日同盟军获得成效,北方暂时安定。没有想到,南方又出现了不稳定因素。
国民党内,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等人以十九路军为主要力量,在福州发起抗日活动。
戴笠把情报呈给蒋介石,蒋介石大惊,忙致电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副总指挥、军长蔡廷锴,询问福建情况。因无答复,马上派飞机到福州,接蔡廷锴来南京面谈。
没多久,飞机飞回来了,并无蔡廷锴。毛庆祥告诉他:“蔡军长病了,来不了。”
蒋介石问道:“你见过他住医院没有?会不会是装病?”
毛庆祥道:“我也不清楚,他家里有医生,他躺在床上,是他的副官接待的我。”
毛庆祥拿出准备给蔡廷锴的钱,道:“蔡军长说国难当头,他还没有开枪打日本人,无功不受禄。”
蒋介石仍不死心,派徐康息驾驶他的座机去接,没想这一次,连座机也被扣下了……
1933年11月22日,李济深、蒋光鼐、蔡廷锴等人在福州正式成立中华人民革命政府,公开发表反蒋宣言,史称“福州事变”。
蒋介石急了,急忙调集各路大军向福州开进,进行军事讨伐,一边仍然想启用他的“戴处长”。
蒋介石说:“戴处长,北方还未完全平息下来,福建又出事了。我这辈子总是多灾多难,不知何日才是尽头。你是我的学生,要替我分忧,这回你要派一个高级特务,潜往福建,策反十九路军。下一步,我就看你的啦!”
戴笠道:“校长别急,您有难,学生就是肝脑涂地都要为您分忧。既然是十九路军,那里就有很多郑介民的同乡。尤其是十九路军从广东调往福建时,耀全还介绍了几十名特务在里面任职。耀全以前策反过李宗仁的部队,有丰富的经验,加上有那么多老关系,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他这次肯定能一举成功。”
蒋介石说:“耀全我是了解他的,就是胆小了点,怕死,人反正是要死的嘛,怕死也没用。要他去可以,上次去长城搜集日本军队的情报我很不满意,给他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戴笠道:“这回他肯定能行,校长放心好了。”
戴笠正要退出,蒋介石又叫他道:“雨农……”
见蒋介石欲言又止的样子,戴笠知道是有不便公开的话,忙把耳朵贴了过去。
蒋介石果然道:“你经常在外面跑,听到一些外面有关我私事的传闻吗?”
戴笠一愣,因涉及蒋介石的个人隐私,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蒋介石又加了一句:“但说无妨,我不介意,你是我的学生,我信得过你。”
戴笠这才大着胆子道:“外面说校长金屋藏娇,和一个可以当您孙女的陈小姐好……”见蒋介石脸上的肌肉搐动,戴笠不敢往下说了。
蒋介石又道:“你是我的学生,我相信你,还有什么?快说!”
戴笠道:“传说这位陈小姐是位神秘人物,校长最为疼爱,常常设法幽会……”
蒋介石摆着手道:“不说这些,这传闻的出处你知道吗?一定要查出来!”
戴笠把后面要说的话全咽了下去,化作一个字:“是!”
蒋介石说:“这几天,夫人也听说了这些传闻,天天晚上盘问,不罢不休,不知是谁告诉她的,你也要一起查出来!”
戴笠道:“是。”
蒋介石把身子放松,背靠沙发,手揉着太阳穴说:“我老了,早不行了。谁说我在外头拈花惹草?”
戴笠不想知道蒋介石太多的隐私,主动说道:“校长,没其他的事,学生告辞了。”
蒋介石挥着手道:“去吧,快把耀全叫回来,策反十九路军的事要尽快布置。”
戴笠回到处本部,立即将正在北平工作的郑介民召回,连夜召开会议,商讨对策。
戴笠道:“耀全,校长对你寄予厚望,这次专门点名要你去福建主持策反工作。还说你过去策反李宗仁的部队干得很漂亮。”
郑介民嘟着嘴不吭声,脸色有点不自然。
戴笠道:“校长还说,十九路军大多是广东人,和你是同乡,你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三个优势,此去一定一举成功。还有,你派去潜伏在十九路军里的同志,特务处还不知道,平时只与你有联系。现在要启用他们了,理所当然派你去最为合适。”
戴笠说罢,看郑介民的反应,等他回话。
郑介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久,才鼓起勇气道:“十九路军是广东第一师演变过来的,历来是广东人的天下,有很多人都认得我,并且知道我是做什么工作的,让我去,明摆着是上门送死。另外,以前我虽然介绍了不少人打入十九路军里去工作,但有些人去了以后一直没有联系,不知道他们目前的政治面貌怎样,万一其中有人叛变,让我去联系他们,岂不是暴露了身份?不是我怕死,问题是,一旦暴露身份,就等于打草惊蛇,引起十九路军的注意,今后不好开展工作。”
戴笠道:“我又不曾要你一定要去十九路军内部。只需你去坐镇,要你的手下去联系你的关系户。”
郑介民道:“要手下去联系也一样容易暴露。”
戴笠道:“这是校长的意思,现在情况这么紧急,你应该替他分忧才是!”
郑介民见戴笠催得急,干脆闭口不说话。戴笠万没想到郑介民怕死到这步田地,而蒋介石也一日数次地催问。
戴笠无奈,只好复述郑介民的话。蒋介石听罢久久不吱声,内心却无限焦急。
戴笠道:“校长,这也不能怪耀全,他养了一大堆孩子,他死了,孩子怎么办?柯淑芬是不会让他去的。这样吧,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反正我就一个孩子,我死了,家里还有祖上留下来的二十亩山地,也养得活他。至于我的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也是常有。校长,还有什么吩咐,我明天就启程了。”
蒋介石感到十分恼火,挥挥手算是答复,不再说话。这些天,宋美龄还在为“陈小姐”的事和他闹不和。
回来后,戴笠要郑介民把所掌握的可靠关系全部交出来,再把沈醉从上海抽调来,作为助手,另外带上贾金南、王汉光等人,从南京出发,经上海、杭州、衢州过浙江与福建交界的仙霞山,向福建厦门鼓浪屿进发。
自从杀了杨杏佛,戴笠越来越器重沈醉。沈醉是湖南湘潭人,1932年初,因闹学潮被学校开除,到上海投奔特务处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