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喜道:“马志超是什么人?可不可靠?”
戴笠道:“马志超是胡宗南手下的师长,与我的关系是亲兄弟一般,对云霖也看得很严,待自己亲弟弟也没有那么细心用功。”
蓝月喜皱了一下眉头,道:“这号人你才应该小心,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情。这个姓马的和你这般好,我觉得很不正常,你千万不要过分相信,说不定以后让你上大当的,偏偏就是这号人。”
戴笠道:“这我知道分寸。人在外头混,再好的朋友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蓝月喜长叹一声,不再往下说。
说了他和弟弟之后,戴笠知道下面该说到戴藏宜了。
戴笠道:“藏宜现在大了,都要娶媳妇了,做长辈的能省心的还是要省心。”
说到此处,蓝月喜脸上露出了一丝少有的笑意,道:“对了,你们的事一件件都叫我担忧,就孙媳妇还让我满意。虽只见了两次面,到底是大户人家的闺女,模样长得漂亮,又识大体,有礼貌,见了我左一句‘奶奶’,右一句‘奶奶’,叫得我心里怪甜的。”
戴笠本想说:“就你们老人容易满足,新媳妇叫几句奶奶,就把你喜迷糊了,谁知道过了门后会是什么样!”又觉得母亲难得开心,就让她高兴好了。江山老家流传一句俗话,“买猪仔看猪娘,娶媳妇看父母”。王天才的太太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礼节礼貌、交际应酬学得融会贯通,在交际场上如鱼得水,结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对王天才的事业帮助不少。
蓝月喜道:“娶的媳妇不能让她去交际场所,那是姨太太、交际花去的地方,规规矩矩的大媳妇要守在家里相夫教子、伺候公婆,讲究三从四德,从一而终。”
戴笠道:“那是的,王天才是我的把兄弟,他的家教是很有一套的,他的媳妇女儿都规规矩矩地在家里做针线,孝敬公婆。就是去外面应酬,也是有礼有节的,不与其他男人跳舞。我的那位儿媳妇现在大学读书,也有丫鬟陪读。”
蓝月喜道:“女孩子读什么大学。如今到处闹新潮,外面花花世界乱得很。我回去后你一定要和你亲家说,说我们戴家请人看了八字,最宜今年娶亲。理由要充分点,说明年后年都不行,与藏宜冲克,流年不利,让他马上把女儿嫁到我家来。”
戴笠道:“儿子记着了,待办好马上捎信给您。”
蓝月喜脸上露出了笑意,道:“在江山和你同年的人好多都做爷爷了,三十岁做爷爷的都有,你都快四十岁了,做人呢,也就这点乐趣。”
母子俩没完没了地说着,戴笠抬头见贾金南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知道有事,对母亲说声有事,就出门了,随贾金南去处本部。
半路上,戴笠问道:“你在门外等多久了?”
贾金南道:“老太太说张宗昌的时候我就来了。”
戴笠骂道:“混账,怎不早点告诉我?”
贾金南道:“因为王先生吩咐我叫你时,不许让别人知道。”
戴笠问道:“哪个王先生,找我何事?”
贾金南道:“你的亲家王天才,我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戴笠一听说亲家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办公室,果见王天才跷着二郎腿在抽烟。
戴笠走过去,满脸堆笑道:“亲家翁,我正要找你商量大事,你碰巧来了。怎么,不去闲舍小坐?”
王天才站起来作揖还礼,但笑得十分勉强。
两个人客套了一阵,坐定后,戴笠道:“我俩过去是兄弟时彼此还相处自在,自从成了亲家,反倒客气了很多,今后可不许这样!”
王天才言不由衷道:“那是的,那是的。”
戴笠也不问人家来有何事,只顾自己说道:“亲家,刚才我和他奶奶还说他俩的婚事呢,是不是该把他们成亲之事办了?反正是迟早的事。”
王天才面露尴尬,欲言又止。
戴笠见了,疑道:“怎么?亲家不愿意?还是有什么不便说出口的事?既是一家人,但说无妨!”
王天才鼓足了勇气,好容易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推到戴笠面前道:“请收下吧……”说完,垂下了头。
戴笠打开红包一看,见是自己送给儿媳妇的订婚戒指和聘礼,不禁呆了,很久,才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天才见事已至此,不得不抬起头来,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从戴藏宜与王小姐订婚后,两人也相好了一段时间,彼此情投意合,戴藏宜也常从学校寄信给王小姐。
问题是戴藏宜天生好色,在学校读书期间天天招蜂引蝶、寻花问柳,风流成性。厦门大学里有王天才的不少亲友,消息传到王家,王小姐心急如焚,领了丫鬟就去学校探听虚实,果见藏宜经常出入烟花酒楼。
王小姐伤心透顶,当场训斥,两人在学校吵了起来。
戴藏宜道:“好呀,还没过门就管起我来了,将来还了得!”
王小姐也不甘示弱道:“好呀,还没结婚就如此色胆包天,将来结了婚那还了得?”
戴藏宜道:“我本来是不要你的,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答应下来。谁想你如此不知好歹,我告诉你,我不要你了!”
王小姐也算是大家千金,哪里受得了这侮辱,当场给了他一耳光,两个人就此闹翻。
王天才得知此事后,心急如焚,这事闹不好几头得罪,向戴笠、贺衷寒都不好交代,把女儿狠骂一顿,并要她向未婚夫赔礼道歉。王小姐先是不愿意,无奈王天才晓以利害,不得不委屈自己,去厦门大学找戴藏宜重修旧好。
谁知自从闹翻后,戴藏宜觉得王小姐不是他理想的妻子,一狠心斩断情丝,与另一女同学打得火热,并准备和她结婚。见王小姐来了,老远就骂:“我不要的女人,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找不到老公想吃回头草了?我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
王小姐回家如实向父亲报告,王天才想着是人家不要他的女儿了,不得不拉下脸皮向戴笠退订婚礼。
戴笠听了,气得马脸拉得老长,把聘礼推给王天才道:“亲家,你休要生气。这事我会有个交代的,绝不容许小畜生如此无礼!”
王天才道:“如今新社会了,年轻人喜欢新潮,提倡婚姻自主,反对包办。雨农兄就不要勉强了。”
戴笠道:“我的儿子我要管教,绝不许他胡来,亲家翁回去好生准备,近几日听我的消息,马上把婚事办了。”
王天才面露难色,道:“这……这……”
戴笠明白他的意思,道:“亲家翁放心好了,令爱嫁到我家就等于是我的女儿,绝不会亏待她。小畜生若敢在外面乱来,我先打断他的腿!”
王天才只好收起聘礼,埋着头走了。
戴笠不等王天才走远,叫道:“贾金南,把徐远举叫来,令他领几个人去厦门把小畜生押回来!”
贾金南从门外跑进来,回道:“处长,徐远举马上要送老太太、夫人启程回江山。”
戴笠道:“叫文强去,不押他回来,当违反纪律处分!”
贾金南退出门,戴笠心中火起,无以发泄,把桌上的文具、石碟、热水瓶乒乒乓乓摔到地上,打得粉碎。
贾金南听到办公室里的声音,惊得折了回来,在门口探看。戴笠一眼见了,破口大骂:“贾金南,要你去叫人,你转回来干什么?”
贾金南听得,得知情况不妙,调头就走。
戴笠道:“给我回来!”贾金南不敢抗命,乖乖回来,耷拉着头。
戴笠道:“给我过来!”贾金南只好过来,站在戴笠身边。
戴笠一把抓住贾金南,抬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他眼冒金花,骂道:“老子刚好砸完了办公室里所有的东西,气还没消干净,你来得正是时候,狗娘养的!狗娘养的!”
戴笠每骂一句,举手打一巴掌,直至把贾金南的脸颊打成乌紫色。没想贾金南因挨耳光太多,早练出来了,一点也不痛,也不叫喊。
这还了得,戴笠抬起脚向贾金南裆内踢去……这下有反应了,只见贾金南蹲了下去,抱着裤裆在地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下……戴笠总算出了气,冲过去照着贾金南的头、胸、裤裆猛踢。贾金南在地上像皮球一样翻滚,眼见戴笠毫无罢休之意,要把他往死里踢,“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戴笠骂道:“看你敢号,我打死你!”说着操起一把椅子,向贾金南劈来。
求生的本能令贾金南连爬带滚出了办公室,拼命哭叫道:“救命啊,救命……”
叫喊声惊动了正准备启程的蓝月喜。蓝月喜听到叫喊,从家属区赶来,见儿子在追打贾金南,急忙迈开三寸金莲,边走边指着戴笠骂道:“我才教你不要打人,我的话你总是听不进去。你还要打干脆打死我好了。反正一大把年纪了,死了也不可惜!小贾还年轻,他也没有犯下死罪。”
老太太把贾金南扶起来,无限心痛地道:“你看看,把好好一个人打成这样。他到底为什么事这么下狠手打你?”
贾金南边哭边诉了原委,老太太听得是为了孙子的婚事发火,指着戴笠的鼻子骂道:“有你这样的父亲,才有那样的儿子。天报应你,你不自省还把责任推给人家,我怎么会养出你这号不讲理的东西!”
戴笠此刻的气已经消了,低下头,任母亲骂。
蓝月喜是个懂得适可而止的女人,骂了几句就不再骂了,抚慰贾金南道:“小贾,先去看看医生,别伤着了!”
贾金南偷看了一眼戴笠的脸色,道:“没事,只伤了皮,我要办事去了,老太太您一路平安。”
蓝月喜见戴笠也要走,放下贾金南,叫道:“春风,你不要走,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处理藏宜?”
戴笠道:“你放心走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的。要他认错,向王家赔礼道歉。”
戴笠回到办公室,一会儿文强在外面喊报告,后头则跟着一拐一拐的贾金南。
戴笠向文强交代完任务,突然脸色变得温和起来,招手示意贾金南过去。
贾金南怯怯地走过去,照他的意思扶起一把椅子坐了半边屁股。
戴笠问道:“痛吗?我等会儿叫医生给你看。”
贾金南咬着嘴唇不吭声,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戴笠把椅子移过一点,轻轻地替贾金南揩嘴角上的血迹,无限关怀地说:“怪可怜的,老是为我挨冤枉打。我这脾气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一有气恨不能把见到的人整个儿吞下去,事后又懊悔不已。金南,你是我最贴身的心腹,为我受了不少气,这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我……我今后再也不这样了……”
贾金南没有吭声,这种游戏戴笠最少已重复了三次,每次都说“再也不这样了”,结果……
话说回来,贾金南虽然常常挨打、挨骂,但平时吃的、穿的、用的,戴笠从来不亏待他。他的家很穷,父母常常收到来历不明的钱,不用猜,这些钱是戴笠在暗中给的。为此,贾金南心存感激,既怕戴笠又离不开戴笠。
贾金南身上的伤痕总是老的未愈,新的又有,他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是尽头。想到伤心处,贾金南咬着拳头哭了起来。
戴笠急忙掏出手绢,一边替他揩泪,一边道:“金南,哭,发狠地哭,哭出来才好受点!”
第二十一章 放浪形骸 戴处长怒鞭逆子
戴藏宜是在第二天被文强等人带到南京鸡鹅巷53号来的。
文强到厦门大学等了半天,才见他和一个妖艳的女人回到学校。文强一眼就认出这个和戴笠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风流哥儿,上前对他道:“你奶奶很想念你,特要我请你回去。”
戴藏宜先是一愣,继而阴阳怪气地道:“是吗?那就谢谢你了。”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沉,与戴笠的习惯全无二样,厉声道,“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种拙劣的骗术能哄得了我吗?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是老爹派来抓我回去的!”
文强道:“知道就好,请马上跟我们走!”
戴藏宜把女人往自己怀里一揽,女人娇道:“阿宜,这些是什么人,好讨厌的哟!”
戴藏宜道:“是我家的狗腿子,仗着我爹的势力要来请我回去。”
女人道:“不要理他们,我不让你回去!”
文强道:“少爷,处长有令,今天一定得请你去南京!”
戴藏宜为了在女人面前表现自己,歪着头道:“我不去南京又怎样?你能咬死我吗?”文强忍无可忍,下令手下将戴藏宜制伏。戴藏宜撒野道:“告诉你们,我爹死后,将来特务处就是我的天下,看我如何修理你们!”
文强道:“戴少爷,得罪了,将来的事等将来再说。”
戴藏宜被几个人架着动也动不得,感到自己面子丢尽,附在文强耳朵边小声道:“到了南京我要先见到奶奶,才肯随你们去,不然爹打我没人保驾。”
文强会意,小心道:“行,全依你。”
戴藏宜于是大声叫道:“放开我!不就是去见我爹吗?我自己会走!”
众人果然松了手。戴藏宜觉得面子争回来了,对女人道:“亲爱的,我先回南京,向爹提我们的婚事,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戴藏宜来到南京,嚷着先去找他奶奶。没想到奶奶、母亲都已回了江山,于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肯去见戴笠,央求道:“好叔叔,放了我吧,爹会打我的。”
文强不理,吩咐手下又推又拉,把藏宜送到戴笠办公室。
此时,戴笠已等候多时,见了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叫道:“戴藏宜,你该当何罪?给我跪下!”
戴藏宜忙道:“爹,不是我不要人家,实在是王天才的女儿生性刁蛮,温柔不足,放荡有余,孩儿实在不能与这种不男不女之人成婚……”
戴笠道:“放屁,王小姐乃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怎由你胡乱污蔑。来人啊,给我打!”
棍棒未落,戴藏宜早张嘴杀猪似的号叫:“哎哟,爹爹饶命!”
戴笠道:“我且问你,王家的婚事你到底是答应还是反对?”
戴藏宜见棍棒还不曾落在身上,估计父亲可能念在骨肉情面上不会打他,因此道:“爹爹,随便什么我都可以依你,偏偏这王小姐万不能娶。爹爹若非要我娶,我甘愿上山当和尚!”
戴笠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吼道:“你们都死啦?还不给我打!”
手下一齐上,将戴藏宜按倒在地,用棍子打屁股。
戴藏宜先还乱叫乱号,后见打得并不重,搔痒似的,就不动了。他人瘦但屁股肉多,棍棒打在上面,就像按摩似的,不过还是感觉轻了一点,不够过瘾,于是央求道:“喂,再来重一点点,别让我爹看出破绽。”
没想到戴笠把儿子的话听得一字不漏,这还了得,走过来夺过一根棍,疯狂地在戴藏宜屁股上抽打起来。
这下,戴藏宜不再好过了,痛得连叫喊都失去了感觉,几下子屁股就血糊糊的了。
戴藏宜趴在地上哼哼叽叽,戴笠认定他在装蒜,命令道:“给我捆起来,吊鸭子!”
吊鸭子是一种刑罚,即用绳子系在左右两只脚趾头上,然后一上一下吊在梁上。戴藏宜没想到父亲会对他下此毒手,歇斯底里地叫救命求饶。此时戴笠已红了眼睛,只感到自己在王天才面前面子丢尽,气不打一处来。他寻来一条皮鞭,咬着牙往死里抽。
戴藏宜是个花花公子,哪里受得了如此酷刑,叫喊声由强而弱,当他的鼻孔里流出两股鲜血时,文强惊叫道:“处长,少爷快不行了,不要打了!”
红了眼睛的戴笠哪里容得,举着皮鞭指着文强骂道:“你是不是想帮他挨几下?好,我这就成全你!”说着,果真甩过一皮鞭,打得文强跳起老高。
戴笠又甩皮鞭指着众人道:“你们谁敢劝我,照揍不误!”
众人吓得垂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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