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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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战争-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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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鹤中尉缓慢地摇摇头:“不,上校,我回来不是为了冲锋。我是想说,我不想打仗了,再打就是打我身边的姑娘了。”



 



    戈蓝上校说:“你不是开玩笑吧?一个十字精兵的中尉,就在上帝需要他战斗时,他说不打了。为什么?就为了她,一个姑娘?可是为上帝而战的信念呢?耶稣军队的纪律呢?”



 



    容鹤中尉说:“上校,我还想说,不仅我不打了,你和十字精兵也不应该再打了。我不能打我的姑娘,你们也不能打我的姑娘。”



 



    戈蓝上校说:“理由呢?上帝,请听听这个军人说他不想为你打仗的理由。”



 



    容鹤中尉指了指不远处的卡奇大佐说:“那个司恩巴人的首领消灭了我的全部人马,这位姑娘救了我。就这样,我和西藏人的战争结束了。”



 



    戈蓝上校说:“卡奇大佐消灭了你的人?不,他跟西藏人拼命,打完了几乎全部司恩巴人,自己逃命回来,怎么会……”



 



    容鹤中尉说:“实际上是西藏人释放了卡奇大佐。他现在已经不会再跟西藏人拼命了。他之所以回到十字精兵,恐怕是想多杀几个英国人吧?”



 



    戈蓝上校不以为然地冷冷一笑:“卡奇大佐跟着我身经百战,我信得过他。在你不能为上帝冲锋陷阵时,他将代替你成为十字精兵最出色的战场指挥官。他的人死完了,你的人也死完了。他现在指挥的是哲孟雄雇佣军,如果你回来,我将把廓尔喀人全部交给你。”



 



    容鹤中尉咬起腮帮,回头望了一眼宗山城堡说:“上校,如果我要说,你要是继续打下去,我就去帮助西藏人,你会枪毙我吗?”



 



    戈蓝上校说:“会的。我会让我的神枪手像打兔子一样打死你。”



 



    容鹤中尉说:“我知道了。我给西藏人说,也许我能说服你停止进攻。可是我没能做到。”



 



    戈蓝上校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这个姑娘?你打算怎样帮助西藏人?朝我们开枪吗?”



 



    容鹤中尉说:“不,我不会再开枪了,朝任何人都不会。我会用我的方式帮助西藏人。”说罢,拉起桑竹姑娘就走。



 



    戈蓝上校掏出手枪瞄准了容鹤中尉的背影,却始终没有扣动扳机。



 



    卡奇大佐走过来问:“上校,需要我打死他吗?”



 



    戈蓝上校挥手否决了卡奇的请求,问身边几个神枪手:“谁能打掉容鹤中尉的帽子而不伤他的头?”



 



    几个神枪手都举起了枪。几乎是同时开枪,容鹤中尉的帽子在稀烂中飞了起来,人却惊慌地回头看着。



 



    “先给他一个警告。如果他真的帮助西藏人,我随时会打烂他的脑袋。”戈蓝上校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上帝,她来干什么?”



 



    只见刚才在戈蓝上校面前畏畏缩缩没说一句话的桑竹姑娘,丢下容鹤中尉,朝这边跑来。她被气得满脸通红,大声用“啊”、“哦”、“呀”、“嘘”这些没有内容的单音词发泄着愤怒,脚步咚咚咚地响,转眼到了跟前,伸手一把拽下戈蓝上校的帽子,吼着:“加巴索!你可以打死一个男人,但不能侮辱他。帽子,帽子,它跟男人的头是一样的。”回身就跑,很快跑到容鹤中尉跟前,把戈蓝上校的帽子扣在了他头上。



 



    戈蓝上校这才反应过来,生气地骂了一句脏话,骂的是容鹤中尉,而不是桑竹姑娘。他很奇怪,自己完全有时间扞卫自己的帽子:举枪打死她,或者命令部下打死她。可是他没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跑向了容鹤中尉。戈蓝上校恶狠狠地发出命令:“炮兵准备,轰炸宗山城堡。”似乎要用炮弹的轰击补偿帽子的损失。



 



    十字精兵的炮击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天里每天都会有几次反复:大炮一响,西藏人就躲到城堡里;步兵一来,他们就冲出去放枪。既然达赖喇嘛和噶厦确定的作战原则是寸步不让、寸土必争,这便是最好的迎敌方式。



 



    城堡的墙是大石块砌成的,最厚的地方超过两米,有些地方还在夹层里浇筑了铁汁,基础很深,房顶厚厚地铺着水泥一样结实的阿嘎土。连西藏人自己也没想到,敌人的炮火轰炸了三天,才炸毁了两处墙角。坚固的城堡,让炮弹暂时失去了威力。十字精兵明显有些无奈,更频繁地发起步兵进攻,试图迅速占领。但这是不可能的,陡峭的宗山,并没有因为上帝的到来和十字精兵的进攻,而多出一些进攻的线路来。还是前后只有狭窄的两条,不能蜂拥而上。



 



    何况大殿里还有当初宗本岩措留下来而十字精兵没有用完的火药和点火绳。就像此前占领城堡的十字精兵阻击西藏人那样,现在轮到西藏人制作火药包来阻击十字精兵了。只要十字精兵攻上来,西藏人就会把火药包从高处扔下去,炸响的时候,西藏人会想到,是敌人教会我们这样做的。



 



    守卫和进攻的双方都知道,只要西藏人不放弃宗山城堡,十字精兵就不会有向东进军、走向拉萨的机会。



 



    西甲喇嘛是乐观的,指挥打仗的间隙还能唱起来:



 



    只要大家同心协力,



 



    小民也能办成大事,



 



    许多蚂蚁聚在一起,



 



    连狮子都会被咬伤。



 



    奴马代本问:“西甲总管大人,为什么还唱歌?你好像要打胜仗了?”



 



    西甲说:“是啊,要打胜仗了。”



 



    奴马说:“可我们还是不能坚守在这里,人总要……”他想说出自己的担忧,却被对方打断了。



 



    西甲说:“我知道,我们不是天葬场的老鹰,坚守不是最好的办法,它不能快速消灭敌人。耐心等着,援兵一来,我们就往下冲。”



 



    西甲喇嘛心里装着从昌都、藏北和林芝远途而来的三个藏军代本团,总觉得只要自己守住宗山城堡,局势很快就会发生逆转:林芝代本团将封锁卡诺拉山口,昌都代本团和藏北代本团将从东西两面包围敌人,已经直插杂昌峡谷的僧兵当周代本团将切断十字精兵的供给线,让敌人背后挨打。如此布局,胜利还能像鸟儿一样飞掉?他告诉守卫宗山城堡的所有西藏人:我们只是把洋魔吸引在这里,真正打击洋魔的,是我们现在还看不见的三个藏军代本团和一个僧兵代本团。



 



    西藏人都迷信他,没有人问那三个至关重要的藏军代本团什么时候到,好像问是多余的,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



 



    可哪一天是该到的时候呢?他们已经坚守了五天。第六天出现了西甲喇嘛最担忧的问题:带上宗山的最后一桶饮水在每人不到半口的饮用之后告罄了。焦渴比洋魔还要可怕地来到了人们面前。



 



    城堡内大水窖的水已经在“让女神发怒”的谋略中放了毒,西藏人的饮水只能下山去年楚河背运。但十字精兵封锁了背水的道路,已经有十多个西藏人为背水死去了。西甲喇嘛决定派一支精干的队伍,利用夜幕的掩护,潜下山去偷水。但是也未能奏效,十字精兵埋伏在离通往城堡的路很近的地方,密集的机枪扫射,让这支精干的队伍瞬间变成了西藏人的疼痛。



 



    西藏人意识到守不住了,要么放弃,要么渴死。有人开始喝尿,有人忍不住跑到大水窖里喝毒水,说宁肯毒死,也不在干渴中活着。这人果然被毒死了。西甲喇嘛懊悔得连连捶胸:早知有今天,何必当初派“女神”放毒呢?都是我的罪过啊。他站在大殿里,看着那些被干渴折磨得半死的部下,不断撕扯自己的脸颊,恨不得把自己的血放出来让大家饮用。



 



    许多双失神的眼睛望着西甲喇嘛,因为身体缺水,那些眼睛也都干燥浑浊了。西甲喇嘛不忍目睹,走上箭楼后就再也没有下来。



 



    这天半夜,西甲喇嘛正在箭楼上打盹,奴马代本上来报告说:“西甲总管大人,多吉活佛来了。”



 



    西甲问:“哪里的多吉活佛,春丕寺的吗?”



 



    奴马说:“不是春丕寺的多吉活佛。”



 



    西甲又问:“哪是哪里的多吉活佛?”



 



    奴马说:“反正也不是白居寺的多吉活佛,不是扎什伦布寺的多吉活佛,不是雪浪寺的多吉活佛,不是乃宁寺和紫金寺的多吉活佛,不是拉萨大昭寺和哲蚌寺的多吉活佛,也不是******和色拉寺的多吉活佛,哪里的多吉活佛,我也不知道。”他把自己知道的寺院都说出来了。



 



    多吉活佛就在他身后,朗声说:“我是当雄寺的多吉活佛、藏北代本团的代本。有人不让我们藏北代本团来江孜,拿着噶厦的公文把我们拦在了半路上。我说,不让我们去江孜,那我们就返回啦。返回的时候我把部队交给了别人,自己溜出队伍,绕了一大圈,才绕到江孜。”



 



    西甲长长地吸着冷气,直到不吐就会憋死的时候才吐出来,惊诧地问:“拦在了半路上,不让来?佛祖,这是为什么?你不带藏兵来,一个人来有什么用?”



 



    多吉活佛说:“我会念经,大大的法力有哩。”



 



    西甲从鼻子里“哧”了一声:“你的法力还有我的大?”



 



    多吉活佛赶紧说:“我是说,你的法力,加上我的法力,那就是大上摞一个大,用大大的法力保卫佛教,这些个洋魔算什么。”



 



    西甲说:“那你就快快念经吧。”心里焦躁起来,寻思藏北代本团来不了啦,昌都代本团和林芝代本团呢,怎么还没有消息?突然又问,“你是怎么上来的?”



 



    多吉说:“我先去白居寺,从白居寺的后门出去,离城堡最近,我就爬呀爬呀,一点一点往前挪。你看我的袈裟,都是土。”他啪啪啪地打了几下,擦着汗说,“渴死了,渴死了,有水吗?”



 



    西甲突然问:“多吉活佛,你有没有法力让我们喝到水?”



 



    多吉吃惊道:“喝水?为什么要喝水?”



 



    西甲说:“我们已经几天没喝水啦,再没有水就真的渴死啦。”



 



    多吉说:“有啊,这点法力算什么。你把你的地方让给我,我要在高高的地方念经作法。”



 



    西甲喇嘛让出自己的位置,看多吉活佛坐下来念起了经,就走下箭楼,到大殿里继续打盹去了。他对多吉活佛压根就没抱希望,只是想给这个丢下代本团单人跑来打仗的代本找点事做罢了,心念里还有些挖苦:你不是说你有大大的法力吗?那就让年楚河的水流到宗山城堡来。但似乎没打几个盹,西甲喇嘛就被一阵喊声吵醒了。



 



    “西甲喇嘛,总管大人,多吉活佛的大法力,天一样大的法力。你快去看啊,有人背水上来了。”奴马代本从箭楼上狂颠下来,拉起西甲喇嘛又往箭楼上跑去。



 



    果然,黎明的曦光里,有两个人一人背着一桶水,沿狭路爬上山来。他们完全暴露在十字精兵的枪口下,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可能被打死。但是十字精兵没有开枪,好像他们睡着了,或者他们不想打死一个英国人,也不想打死一个西藏女人。



 



    背水上山的,正是容鹤中尉和桑竹姑娘。



 



    容鹤中尉说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西藏人。



 



    西甲喇嘛站在箭楼的了望孔前,命令奴马代本:“把枪法好的都调上来,掩护他们。”



 



    但是用不着掩护,在西藏人的提心吊胆中,弯腰背水的容鹤中尉和桑竹姑娘,安然走进了城堡大门。



 



    西甲喇嘛在大门口迎接着他们,激动得语无伦次:“桑竹姑娘,你从天上掉下来了吗?天上掉下来的,就都是仙女。仙女桑竹,你大概是到绿度母的厨房里吃包子去了吧?我吃过汉地的包子,是丹吉林的汉餐大厨师做的,什么味道都没有,就是个香,好比你送来的水啊,香香甜甜的绿度母的水。这下子好啦,我们就能直起腰来打洋魔啦。啊嘘——”他瞪着容鹤中尉喊一声,“这里有个洋魔,洋魔都打进来啦。一会儿打炮,一会儿送水,洋魔也有好洋魔吧?就像我们西藏的阎王,有护法的阎王,有纵鬼闹事的阎王。好洋魔,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背水?我们又不是洋魔的阿爸阿佳。洋魔给洋魔背水,就像水从冰山上流下来,那是我们知道的。可是现在,水从火里出来了。不会是放了毒吧?尝一尝,我先尝一尝。”他跪下来,虔敬地看着水,从怀里摸出自己吃糌粑的碗,舀了半碗,咕咚咕咚咽了下去,气还没喘上来就说,“没毒,没毒。”其实他根本就不怀疑没毒,他是实在渴得忍不住了。他看看大家望着水的枯洞般张开的眼睛,大喊一声:“喝。”



 



    大家一拥而上,你推我搡地抢起来。西甲喇嘛这才意识到水没有多少,应该由他来分配:一人一口。但他无论怎么喊,别人都听不见了。



 



    容鹤中尉和桑竹姑娘互相看看,转身就走。



 



    这天,容鹤中尉和桑竹姑娘一直在背水,也不知背了多少趟,但没有一趟遇到十字精兵的阻拦,炮弹和子弹都休息了。



 



    十字精兵阵地上,卡奇大佐愤愤不已。他对戈蓝上校居然会容忍容鹤中尉和桑竹姑娘往城堡里运水,表示了公开的反对。甚至有一次,他都把枪扔掉了:“我走啦,这样忍让的仗我不打啦。”在卡奇大佐的坚决反对下,戈蓝上校命令几个神枪手举起了枪,但接着又问道:“你们能打烂他们身上的水桶,而不打伤他们的身体吗?”神枪手们愣了,都摇摇头:这个太难了,谁也无法减弱子弹的穿透力,除非上帝显示奇迹,让子弹在穿越木桶之后突然停止旋动。



 



    因为得到了紫金寺和萨玛寺的珍宝,而把全部指挥权移交给戈蓝上校的麦高丽将军同样也很愤怒,几次都想冲戈蓝上校吼起来,但都忍住了。只有一次,他走过去对戈蓝上校说:“当撒旦化装成一个女人时,她很容易占领你的心。”



 



    戈蓝上校讥讽道:“撒旦更有可能化装成一个英国将军。”



 



    麦高丽将军说:“但是撒旦永远搞不清军衔的大小,所以他现在化装成了一个上校。上校先生,为什么不先占领白居寺呢?”



 



    戈蓝上校严肃地说:“将军,现在不是清点珍宝的时候。”



 



    麦高丽将军说:“你可以告诉西藏人,如果他们不让出宗山城堡,我们就摧毁白居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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