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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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战争-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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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鹤中尉带着桑竹姑娘沿石梯爬上去,和两个死去的司恩巴人互换了衣服,然后躲进了通道尽头的凹洞。想好:一旦有人走进凹洞,他们就趴在地上装死人。



 



    过了很长时间,才有几个司恩巴人举着火把来取水,肯定是做晚饭要烧汤,他们取走了很多水。取水人的言谈证实了容鹤中尉的预料:他的部下、那些年轻英俊的英国人,全体死在城堡内的交火中,无一幸免。而他却活着,是不是应该感谢桑竹姑娘呢?不,感谢上帝,是上帝让他邂逅了桑竹姑娘。



 



    大水窖顶端的微光消失了,又来了。大概过了一夜。



 



    容鹤中尉和桑竹姑娘等待着,直到饥渴得无法忍耐后,才小心翼翼摸了出去。城堡大门依然关闭着。大殿里躺满了死人,有被枪弹打死的,也有被毒死的。容鹤中尉朝司恩巴人烧水做饭的地方望了一眼,发现那儿死人更多。也有活着的,不多,四五个,其中就有卡奇大佐。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活着,是没有来得及接触毒水,还是喝了毒水后不起作用?用不着再去打探了。



 



    卡奇大佐惊怪地望着两个从窄窄的取水之门里走出来的人。容鹤中尉和桑竹姑娘也惊怪地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开枪射击的意思,也没有说话的愿望。沉默了片刻,桑竹姑娘拉着容鹤中尉,快步走向了城堡大门。



 



    大门开了。在桑竹姑娘和容鹤中尉走出去的一瞬间,一直守候在宗山脚下的西藏人发出了一阵“噢呀噢呀”的喊声。女神在发怒之后,迎来了宗山城堡的黎明。派出女神的西甲喇嘛再一次显示了他的智慧,噢呀,噢呀。



 



    容鹤中尉感叹道:“还差两天才到二十天,我们就坚守不住了,可惜啊。”他伸出两个指头,使劲比划着。



 



    桑竹姑娘用疑光重重的眼睛准确地反问:为什么是二十天?



 



    容鹤中尉自信地说:“二十天以后,戈蓝上校会率领一支崭新的十字精兵回到这个地方。”他用端枪的姿势比划着,“我们的人,漫山遍野,嘟嘟嘟嘟。”



 



    桑竹姑娘骄傲地说:“我们有西甲喇嘛,什么也不用担心。”



 



    容鹤中尉指着山下的西藏人,惊恐地说:“这些人会打死我的。”



 



    桑竹姑娘摇摇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告诉西甲喇嘛,是你帮助我把毒药放进了大水窖。”她拍了一下对方,做了个投毒喝水的样子。



 



    容鹤中尉苦笑道:“如果这样,打死我的就是戈蓝上校了。姑娘,你能保护我吗?”



 



    桑竹姑娘没听懂,一脸懵懂地摇摇头。



 



    容鹤中尉也跟她一样摇摇头,脸上的表情非常失望。



 



    这时,那些久久等待收复宗山城堡的僧兵和民兵你拥我挤地跑上山来。容鹤中尉本能地举起枪,朝城堡大门里躲去。桑竹姑娘一把拽住他,夺过他的枪,扔到地上,然后搀着他的胳膊,静静伫立着。



 



    最先跑上来的西藏人站在他们面前,疑惑地看看容鹤中尉,又看看桑竹姑娘,似乎转眼就明白了,自动分成两股,从他们身边哗地流过去,流进了城堡大门。



 



    让桑竹姑娘遗憾的是,涌来的人群里没有西甲喇嘛的身影。她禁不住打听:“西甲喇嘛呢?”



 



    有人告诉她:“达赖喇嘛来旨命啦,他在白居寺里出不来啦。”



 



    这话让桑竹姑娘疑惑:什么意思?又一想,到底是前线总管,不一样啦,都可以直接聆听达赖喇嘛的旨命,顾不上来看看我这个被洋魔糟践过的女人啦。她拉起容鹤中尉的手,朝宗山下走去。



 



    就在桑竹姑娘帮助西甲喇嘛成功收复宗山城堡的时候,西甲喇嘛本人却被拉萨来的几个喇嘛纠缠在白居寺里。那几个喇嘛供职于噶厦政府,代表西藏最高权力,手拿着达赖喇嘛的黄绢旨命:



 



    惊闻江孜宗本岩措报告,前线总管西甲喇嘛自恃权力高大,以抵抗异教洋魔为由,骄横妄为,滋生是非,害官害民,犯有如下罪状:把宗山城堡让给洋魔之罪,命令贱民抢劫官府和庄园之罪,烧毁村舍、颇阿勒庄园、青稞地之罪,放跑异教洋魔之罪。如此大罪,不可饶恕。诏命该喇嘛速来拉萨,聆听训令。



 



    如有违抗,我已授权江孜宗本岩措对你施行砍手、砍腿、挖眼、鞭打、杀死等等惩罚。



 



    有个戴眼镜的喇嘛打开黄绢,大声把旨命念了出来。



 



    西甲喇嘛不弯腰,不摊手,不吐舌,全然不把拉萨来的喇嘛放在眼里,一听对方念完就喊起来:“不对了,不对了,是江孜宗本大,还是前线总管大?这个嘛得说清楚。西甲喇嘛对宗本岩措施行砍手砍腿还差不多,不能颠倒过来嘛。”



 



    眼镜喇嘛说:“宗本是噶厦任命的官员,是有品级的,你连品级都没有。达赖喇嘛任命你为前线总管,是要你抵抗洋魔的,不是要你烧村舍,抢庄园的。快把行李收拾一下,跟我们去拉萨。”



 



    西甲说:“这个的不能去,去了拉萨,洋魔怎么办?洋魔又要来啦。”



 



    眼镜说:“你怎么知道洋魔又要来?”



 



    西甲说:“我今天看到江孜民兵都回来啦。宗本岩措把他们丢在乃宁寺听候命令,他自己不知跑到哪里去啦。他们等了几天等不到命令就回来啦。没有人押送洋魔,洋魔还有不回头的?我刚才已经派探马去打听洋魔到底出没出西藏。我还打算亲自带人去乃宁寺、杂昌峡谷、曲眉仙郭、春丕、则利拉、隆吐山、日纳山这些地方驻守。我知道你们会说我是逃避惩罚,那我就不去啦,我就在江孜等着。我已经算过时间啦,洋魔要来也就是这三五天。你们再等三五天好不好?三五天过去,洋魔要是不来,我就去拉萨,听达赖喇嘛的训令。如果我不服,你们就砍手、砍腿、挖眼、鞭打、杀死。这些事千万不要交给江孜宗本岩措,他有什么资格呀?猴子吃老虎的事情从来没听说过。我现在是抗击洋魔的老虎,就是死也要死在更厉害的老虎手里。”



 



    拉萨来的喇嘛把西甲喇嘛拘禁在白居寺里,不让进去,也不让见人。但仅仅过了两天,被西甲喇嘛派去打听洋魔是否出西藏的探马就十万火急回来了。他见不着西甲喇嘛,就在白居寺一层大佛堂里喊:“洋魔,洋魔,洋魔又来了。”



 



    大佛堂东北角就是拘禁室。西甲喇嘛一听有人喊,推开拦挡他的几个拉萨喇嘛,就冲了出来:“有多少洋魔?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啦?”



 



    探马说:“一过杂昌峡谷就看见了,洋魔多得看不到头。我在平地上看,在半山腰看,又在山顶上看,看到最后也没看到哪里是头,就看见八匹马拉的大炮轰隆隆地来啦。”



 



    大佛堂里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都很紧张,尤其是几个拉萨喇嘛,抖抖索索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西甲喇嘛皱起眉头,一边甩着袈裟,一边在大佛堂里踱步,突然“哼”了一声说:“又来啦?不怕我?是不是洋魔知道我被请到拉萨去见达赖喇嘛了?可惜我还没有走。那就来吧,上一次是火的战略战术,这一次我就用水的战略战术。”



 



    大家松了一口气,都问:“什么是水的战略战术?”



 



    西甲喇嘛说:“洋魔来了我们占住三头,白居寺和宗山城堡是一头,紫金寺是一头,岗珠山和江洛林卡是一头。这三头一占,洋魔就只能把落脚地选在年楚河边的大洼地里。我已经看过啦,年楚河往上有个荒草坝子,要是用火药把坝子炸开,河水就会改道,直灌大洼地。洋魔怕淹就得跑,一跑我们就从三面围打。这样子嘛洋魔就死路一条啦,淹不死就打死,打不死就淹死。你们说好不好?”



 



    这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方案,所有人都不吭声。



 



    “炸掉草坝子?让年楚河改道?”眼镜喇嘛突然问,“谁同意啦?”



 



    西甲一愣:“这个嘛需要谁同意?我同意啦。”



 



    眼镜说:“你同意有什么用?荒草坝子是山神的家,年楚河是龙神的家,山神龙神不同意,谁同意也不行。除非……”



 



    西甲紧问道:“除非什么?”看对方不说,乞求道,“尊贵的大喇嘛,长寿的大喇嘛,你就快说呀,就算你是山神龙神的护法,也不要不说呀。”



 



    眼镜喇嘛很受用对方的口气和称呼,咂了一下嘴说:“除非达赖喇嘛同意。达赖喇嘛是观世音菩萨转世,他要是同意,派人给山神龙神烧一堆桑烟,打个招呼就行啦。”



 



    西甲说:“那就快去给达赖喇嘛说,你说还是我说?我说容易,现在就说。”他扬起头,对着大佛堂的顶棚双手合十放到鼻子前,“比水高比山长的达赖喇嘛,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啦,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同意了就摸摸我的头,不同意也摸摸我的头。”稍候片刻,他两手分开,高兴地说,“达赖喇嘛同意啦,我的头发唰啦啦响,头皮都摸掉一层啦。”



 



    眼镜说:“这个不算。没有文没有纸,也没有大印坨子,眼睛看不见的同意,谁相信呢?万一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我们是担着责任来的,没有公文的事情,坚决不办。”



 



    西甲生气地问:“那你说怎么办?”



 



    眼镜说:“我们赶快回去,当面请示,当面同意。等拿到了达赖喇嘛和噶厦的旨命,再来找你。”



 



    西甲着急地说:“洋魔就要来啦,江孜到底怎么办?”



 



    眼镜说:“江孜怎么办,这个我们不知道。这里有江孜宗本,他是从拉萨跟我们一起来的,你去问他。”



 



    西甲一把推开眼镜喇嘛,吼道:“江孜宗本岩措连发枪放粮给谁都不知道,你赶紧去,马上就去,我等着达赖喇嘛和噶厦的同意。”



 



    戈蓝上校远远地望着宗山城堡,得意地寻思:我说了二十天以内我一定再来。怎么样江孜?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成功返回,是押送他们撤离西藏的江孜宗本岩措帮了大忙。宗本岩措和他的江孜民兵一过乃宁寺就不见了。戈蓝上校当即决定,把残余部队以及尕萨喇嘛隐藏在杂昌峡谷两边的山林里,卸掉仅有的四十匹马的辎重,自己带领四十个人,轻骑驰往哲孟雄的大吉岭搬请援兵。



 



    戈蓝上校的目的达到了,就像他给容鹤中尉许诺的那样,他的确带来了一支崭新的十字精兵。略感遗憾的是,他不是唯一的指挥官,麦高丽将军也来了。将军到底是代表伦敦军方的重量级人物,在很短的时间内说服英印总督寇松,调动了驻扎在印度南部以及哲孟雄、布鲁克巴、廓尔喀的全部英国军队和雇佣军,火速进藏,气势汹汹地赶赴江孜。



 



    戈蓝上校说:“将军,我再次以上帝的名义保证,你将得到比乃宁寺更多更重要的西藏珍宝。”。



 



    麦高丽将军说:“不要把我看成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财主。这次进军西藏,我希望见到达赖喇嘛,告诉他,如果西藏附属于大英帝国,拉萨所有的寺院包括布达拉宫就会成为上帝之旅的落脚点而得到女王的保护和全世界的关注。我为什么要带走本属于英国的文物呢?当然,我是说,假如我们不担忧它失去的话。”



 



    戈蓝上校说:“担忧是不会消失的。我的嗜好告诉我,不能把你心爱的东西放在你伸手拿不到的地方。”



 



    “比如权力?”麦高丽将军笑道。



 



    “权力?什么意思,将军?”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权力和珍宝到底哪个更重要?上帝会不会把这两样东西同时交给一个人呢?”麦高丽将军依然笑着,但笑意里充满了挑战。



 



    戈蓝上校乜斜着对方,似乎说:不要贪得无厌,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打到了江孜。



 



    麦高丽将军用同样的眼神告诉他:可是你失败了,江孜一战,几乎全军覆没。



 



    戈蓝上校不承认自己失败,尤其是返程中他们顺利抵达杂昌峡谷,被他隐藏在山林里的残余部队和尕萨喇嘛跟他会师后,这个念头就更加坚定了。在他和麦高丽将军并辔而行时,他告诉对方:“我们已经开通了从边界到江孜的道路,在我们经过的所有地方,都不会再有西藏人的堵截。下一步的目的,就是开通从江孜到拉萨的道路。”



 



    麦高丽将军知道他在表功,哼哼一笑说:“上校,别忘了,最后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是的,将军,我们为最后的胜利而来。西藏划归英国的日子并不遥远,上帝已经确定好了。”戈蓝上校说这话时自信而激动,因为他看到从杂昌峡谷北路口那边骑马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竟是失踪多日的达思牧师。他虽然还无法断定这一次进攻江孜的成败得失,但他知道,达思牧师是来帮助他的。



 



    达思牧师下马站到戈蓝上校面前时,脸上飞扬着亢奋的光点。戈蓝上校熟悉这表情,眯起眼睛俯视着对方。达思牧师望了一眼长长的十字精兵队伍,禁不住赞叹道:“这么多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戈蓝上校淡然一笑:“是什么原因让牧师又回来了呢?”



 



    达思说:“是战争,也是修炼,你的战争和我的修炼都还在继续。”



 



    戈蓝上校跳下马背,扫了一眼达思身后拉着两匹马的西藏姑娘,期待地说:“你对我一定有什么忠告,就像过去那样?”



 



    达思点点头:“也许很重要,也许不重要。从这里一直向北是江孜,到了江孜白居寺,往东走,就是浪卡子宗,在江孜宗和浪卡子宗之间,耸立着卡诺拉雪山。我要绕开江孜,从杂昌峡谷北路口直插卡诺拉山口。占领了这个山口,就等于切断了西藏人通往拉萨的路。但如果西藏人占领了卡诺拉山口,就会直插到这里,切断十字精兵的供给线和退路。”说罢,他展开“吉凶善恶图”给戈蓝上校看。



 



    戈蓝上校一看,吓了一跳:“幸亏牧师回来了,如果让西藏人抢先占领卡诺拉山口,我们很可能又会……”他咽下了后面的话,狐疑地望着对方。



 



    达思知道他想什么,主动解释道:“我逃走和回来都是修炼的需要。大火把颇阿勒庄园和十字精兵一起烧毁的时候,我就在年楚河东岸的洞穴前看着。那一刻,菩媸姑娘对我说,我的同胞烧了我的家,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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