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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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的战争-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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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马代本喝止道:“这里是西藏的天,不是洋魔的天,乱打什么?弹药已经不多了。”



 



    西甲喇嘛说:“西藏的天也是要打的,洋魔到哪里,上帝就会跟到哪里。看见了吧,天上掉下羽毛来了,那是上帝的翅膀。还有血,好啊,你们让上帝流血啦。”



 



    大经堂里,容鹤中尉亲自打死了一个试图开门逃跑的西藏人,然后指着外面的陀陀喇嘛,鼓励自己的士兵说:“打,狠狠地打,戈蓝上校听到枪声,就会来救援我们。”



 



    刚刚在石洞里结束修炼的达思牧师说:“不能再打了,打死的西藏人越多,我们的处境越危险。”



 



    容鹤中尉说:“难道让我们等死吗?这些西藏人是野兽。”



 



    达思说:“中尉,野兽对猎人本来就不应该客气,是你招惹了他们。”



 



    容鹤中尉气急败坏地说:“那你说怎么办,既然已经招惹了?”



 



    达思说:“谈判,中尉,我们有人质,可以谈判。”



 



    容鹤中尉让人绑了俄尔总管,推过去,忽地拉开门。



 



    达思牧师喊道:“西藏人听着,如果你们不让我们安全离开,你们的总管大人和所有随从都将被杀死。”



 



    西甲喇嘛命令陀陀们停止进攻。他知道俄尔总管和卫队的性命完全取决于洋魔对危险的感觉程度,绝望将是洋魔大开杀戒的唯一理由。



 



    俄尔总管本来是垂头丧气的,一见西甲喇嘛,内心的屈辱便成倍增长,催生出满嘴的詈骂来:“这些洋魔老狗把寺院都占了,造孽造到了佛跟前,报应的时候不远了。老狗在英吉利难道没见过蚂蚱过冬?那就是他们的下场。灯苗越旺酥油消得越快,他们就是最后剩到碗底的酥油。西甲喇嘛,冲过来把他们杀了,不要管我的死活。我也是到了往生的时候,该舍弃的就得舍弃了。”



 



    西甲喇嘛当然不会贸然过去,他觉得俄尔总管的性命超过一百个他的性命,便极力收敛着不怕死的狞厉,喊道:“先把我们的人放出来,我立刻让你们走。”



 



    达思牧师说:“我们怎么能相信你呢?”



 



    西甲说:“我向佛菩萨起誓,向你们的上帝起誓,说话不算数的人死了下地狱。”



 



    达思对身后的容鹤中尉说:“这是最严重的起誓,可以相信他们。”



 



    容鹤中尉摇摇头:“人质是唯一的砝码,我们不能轻易丢失。”



 



    西甲认出来了,占领春丕寺的人就是被他放走的上帝和随从,立刻明白他错了,是他给了上帝一条活路,没想到上帝却来占领佛的寺院。他喊起来:“上帝,我认识你,上帝。”



 



    达思说:“我不是上帝,我只是上帝的仆人。喇嘛你不该放了我们。”



 



    西甲吃惊地“啊”了一声:我认识的原来是上帝的仆人,那也算认识啊。他快步走过去,“我来了,我说话算不算数由不得我了,由你们好不好?快把我绑起来,绑起来,上帝的仆人。”说着,已经到了跟前,“绳子呢?快绑啊。绑总管大人的绳子就是绑我的绳子,你们不绑,我自己绑。”说着,抓住绑缚俄尔总管的绳子,大手用力一扯一撴,伸长胳膊转了几下就松了绑,然后一手把绳子缠到自己脖子上,一手推了一把俄尔总管:快走。前后只有几秒钟,西甲喇嘛做得果断麻利。当容鹤中尉意识到最重要的人质转眼被替换时,改变已经来不及了。他想扑过去抓住俄尔总管,西甲喇嘛挡在前面让他无法迈步。他举枪正要瞄准,西甲喇嘛冷冷地说:“你要是打死俄尔总管,那些陀陀喇嘛会把你和你的全部人马剁成肉泥,然后嚼碎了吃掉。”



 



    容鹤中尉紧紧抓住西甲喇嘛,气得嘴唇发抖,半晌不说话。



 



    达思说:“中尉,快决定吧,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容鹤中尉吼道:“我不做这样的蠢事,要做你做吧。”他不想被戈蓝上校指责为一错再错,但又不能不面对现实,只好把权力交给本该比他仁慈的牧师了。



 



    在西甲喇嘛主动做了人质之后的半个时辰里,达思牧师放走了大经堂里总管卫队的所有人和护法神殿里所有春丕寺的活佛喇嘛,然后带着容鹤支队的人撤出了春丕寺。其间容鹤中尉只做了一件他认为正确无比的事,那就是由他自己和另外三个士兵左右前后绑架着西甲喇嘛,直到脱离陀陀喇嘛和森巴军的包围。



 



    容鹤中尉松开牢牢抓着西甲喇嘛的手,又派了几个人团团围住这个宝贝俘虏,厉声说:“谁让他跑了,上帝就要谁的命。”然后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准备战斗。他知道一直跟踪着他们的西藏人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不是担心西甲喇嘛会有危险,他们早就扑过来了。只要扑过来,容鹤支队的所有人就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灭亡不灭亡,就看陀陀喇嘛和森巴军是不是珍惜西甲喇嘛的性命了。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奴马代本也决定听从西甲喇嘛的。他在一个箭程之外大声问:“西甲喇嘛,快下命令吧,我们到底冲,还是不冲?”



 



    有个陀陀看西甲喇嘛半晌不回答,就直截了当地问:“大喇嘛,你想死还是不想死?”又觉得西甲作为一个陀陀,当然是想死的,又改口道,“大喇嘛,你想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死?就是现在吗,就在这里吗?”还是听不到回答。



 



    西甲喇嘛在紧张思考:死,还是不死?



 



    原本以为可以在西山谷消灭洋魔,现在消灭没消灭还不知道,自己却成了洋魔的俘虏。他想知道结果以后再死,毕竟战役是他在指挥。可是他既然已经要死了,谁胜谁败对他有什么意义呢?不,有意义,要是西藏胜利,他死后在佛跟前就有面子了。要是西藏失败,佛会怎么说?你这个喇嘛,佛加持给你的法力都到哪里去了?西藏会失败吗?不会,不会。即使洋魔胜利,西藏也不会失败。话怎么能这么说?洋魔会胜利吗?如果洋魔不能胜利,被围困在西山谷笃定要死掉的戈蓝上校,怎么突然从前面走来了呢?



 



    远方飞扬着尘土,一阵嘈杂随风而来。地平线上,凶险之气接地连天。



 



    容鹤中尉看都没看一眼,就以为来了从四面包抄的西藏人,紧张得命令手下:“卧倒,开枪。”



 



    西甲口气平和地说:“都起来吧,不用紧张,你们连自己人都不认识啦?”



 



    容鹤中尉这才看清楚:“啊,戈蓝上校?”



 



    西甲说:“将死的蛇一出西山谷就会变成龙,恶龙来了。下一个战役在哪里打,看来得重新部署兵力了。”他意识到十字精兵能够逃脱西山谷劫难的唯一原因就是上帝的仆人占领了春丕寺。而上帝的仆人是他放走的,归根结底是他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但他并不后悔,一切都是按照神圣的启示和他的自然天性做出来的,他没有违背自己,就是最好的结果。他朝着陀陀喇嘛和森巴军大吼一声:“还不到死的时候,我要活着打洋魔。”



 



    容鹤中尉问身边一个会藏语的廓尔喀人他在喊什么?听到翻译后冷笑道:“他居然还想活?西藏人要是现在冲过来,他立刻就死,不冲过来,他过一会死。”



 



    但在西甲喇嘛看来,只要他不愿意死,他就不会死。他从这一刻起忘掉了死,坦坦然然等待着戈蓝上校的到来。他甚至笑着对达思牧师说:“我要是不把你放掉,你们就没有今天了。”



 



    达思说:“这是上帝和佛的共同意志。”



 



    西甲说:“你猜猜,放你们之前我心里得到了谁的启示?”



 



    达思摇摇头,但还是不忍放弃地猜测道:“不会是我的上师班丹活佛吧?因为你是修炼金刚大法的助缘,你在朗热高地上的表现,都在他的预言里。”



 



    西甲说:“不,是我的两个上师摄政王迪牧活佛和沱美活佛。”



 



    达思说:“他们?他们是抵抗洋人洋教的,怎么可能启示你放掉上帝呢?”



 



    西甲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他们的启示我才能听从。”



 



    戈蓝上校知道,正是达思牧师和容鹤中尉对春丕寺的占领,让原本西藏人胜利的西山谷战斗发生了逆转。但现在春丕寺对他们已经没用了,要紧的是往前走,越快越好。所以,他命令十字精兵架起大炮,朝着从两翼围拢来的西藏人威慑性地轰炸了一阵,迫使他们撤退后,便匆匆上路了。



 



    一路都是抢劫,见寨子就进,进民宅就搜,拉马匹,抢吃喝。后勤保障被拦截在西山谷那边,十字精兵的军需就只能靠掠夺了。



 



    西甲喇嘛被绑住双手拉在马后。马是从西藏抢来的,认得西甲是喇嘛,无论骑马的容鹤中尉怎样驱赶它都不肯快走。西甲喇嘛说:“马呀马,你就是我的阿妈,这么心疼我。你为了我吃了多少鞭子,我将来就还给这洋魔多少鞭子。”



 



    戈蓝上校从后面骑马赶来问西甲喇嘛前面是什么地方。西甲喇嘛说:“曲眉仙郭。”上校觉得西甲喇嘛不一定说实话,又叫来达思牧师和尕萨喇嘛。他们都证明,前面的确是曲眉仙郭。达思还拿出他的宝贝“吉凶善恶图”,仔细看了看,高兴地说:“上校,曲眉仙郭是神通之路的枢纽,路虽然只有通往前面的一条,但意义是无限的。十字精兵应该在这里休整,我也要在这里修法。”



 



    西甲说:“我脑子里已经有曲眉仙郭的山水地势啦,战略战术又要冒出来了。放了我,我要在曲眉仙郭跟你们大战一场。打不赢你们,我就不做喇嘛了。”



 



    戈蓝上校听了翻译后说:“放虎归山的结果就是被虎吃掉,我不做会让我终生后悔的事。”



 



    西甲挑衅地笑着:“你男人的不是,军人的更不是。你是英吉利的指挥官,我是西藏的指挥官,你不让我回去指挥,你害怕了。”



 



    戈蓝上校说:“是的,我很害怕。你们的人和我们的人都死了很多,这是上帝不愿意看到的。仁慈的上帝已经启示我,如果杀了你,西藏也许就没有人真正领导抵抗,那样我们和你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死人了。”



 



    西甲说:“杀我容易,不让西藏抵抗就难了。我才是个丹吉林敬献供品的香灯师,法力比我高的活佛喇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我听说上帝的血会变出一万个上帝。但是上帝再多也没有苍蝇多,苍蝇都是喇嘛派出去的,专门在上帝的嘴里下蛐蟮。”说着吹了一口气,果然有一只毛烘烘的绿头大苍蝇飞过去落在了戈蓝上校的嘴唇上,慌得戈蓝上校又是挥打又是吐唾沫。



 



    达思牧师趁机说:“上校,连西藏的苍蝇都带着仇恨。这个喇嘛是抓不得的。”他觉得西甲喇嘛在朗热高地放了他,他也应该想办法放了西甲喇嘛,一恩报一恩,也算还了对手的人情账。



 



    戈蓝上校一眼看透了他,冷冷地说:“我是一个军人,不会拿人情做交易。除非你说服他,像果果中尉那样为我们服务。”然后命令士兵,“去,把果果中尉给我叫来。”



 



    果果中尉骑马来到了西甲喇嘛跟前。所有的中尉都有资格骑马,他当然也不例外。西甲喇嘛瞪他一眼,仰望着天空,一声不吭。果果中尉似乎想解释他为什么会这样。西甲喇嘛踉跄而去,一头顶在拉他的马屁股上。他想让马拽着他,赶快离开这个让他直想在对方脸上放屁的西藏代本。



 



    戈蓝上校通过尕萨喇嘛说:“果果中尉,戈蓝上校想让你说服西甲喇嘛跟你一样为十字精兵和上帝的事业服务。”



 



    果果没好气地说:“我不能做我做不到的事情。西甲喇嘛是西藏最硬的石头,砸碎可以,揉捏是不行的。”



 



    戈蓝上校说:“那你就做你能做到的事情。”他朝前喊道,“容鹤中尉,你能不能跟果果中尉换换马呀?”



 



    现在,是果果中尉骑马拉着西甲喇嘛了。戈蓝上校命令果果:“跑起来,你为什么不跑起来。”果果举鞭抽起了马。



 



    这时候马比人更为难。它发现一个西藏人骑上了自己,高兴得放了一个响屁,看到果果要它奔跑,便本能地跑起来。但身后的绳子一拉紧,它就戛然止步。



 



    戈蓝上校一再催促着:“跑啊,快跑啊,让马拖死他。正是由于他,十字精兵损失了那么多人马。”



 



    果果中尉急躁地一再挥鞭,马总是跑几步就停下。西甲喇嘛同情地望着果果,突然自己跑起来。他跑到马的身边,马也就跑起来。这样他和马几乎是平行着跑,跑出去很远。



 



    容鹤中尉警惕地说:“上校,这样跑下去,拖不死不说,很可能会跑丢。”就要追上去。



 



    戈蓝上校制止道:“不用你管,这是我给果果中尉的一个机会。”



 



    果果中尉也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有两种选择的机会。一种选择是忠于戈蓝上校,也就是想办法拖死西甲喇嘛;一种选择是继续做一个西藏人应该做的,也就是放掉西甲喇嘛。果果迟疑着,当一阵风吹来,吹起西甲喇嘛破旧的袈裟,像经幡那样猎猎飘舞时,他选择了后者。他迅速下马,砍断拖人的绳索,把马缰绳塞到西甲喇嘛怀里,喊一声:“快跑。”



 



    西甲似乎猜测到果果会这样,一把攥住他:“你也跟我跑吧。”



 



    果果甩开西甲的手,回身走向了已经拉开距离的十字精兵。他还有四十几个兄弟在后面,他不忍丢下。丢下他们是危险的,立刻会被戈蓝上校杀害。



 



    西甲喇嘛骑到马上,回望着果果的背影,似乎不想因为自己的逃跑而给果果带去灾难。但是马要走了,马知道西甲喇嘛对西藏是多么重要的人物,不等西甲驱策,便朝曲眉仙郭奔驰而去。



 



    果果中尉回到了戈蓝上校跟前。当他面露恐惧,等待上校惩罚自己时,容鹤中尉首先举枪瞄准了他。果果手下的四十几个兄弟一下拥过来,挡在了果果前面。容鹤中尉命令自己的部下:“打死他们,这些西藏人靠不住,迟早都是叛徒。”



 



    戈蓝上校厉声道:“容鹤中尉,你要是打死果果中尉,我就打死你。”说着,拿枪对准了容鹤中尉。“我说了这是我给果果中尉的机会,他把握住了。他会记住我的宽宏大量,从心里掉转枪口,替上帝卖命。”



 



    容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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