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郅四年郭筠仙署理广东巡抚,被筹饷、治军、内政搞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左季皋率军入闽,追剿圣平军余部汪浩洋部和李侍贤部。尽管最后二人合作剿灭了圣平军余部,但二人的私交却因此决裂。
郭左二人的芥蒂始于彤郅四年3月,圣平军余部进入闽南漳州,对浙江和广东都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当时左季皋所部驻防于闽省东北,由于圣平军转进江西的去路已然被截断,圣平军极可能入粤,作为广东省百姓衣食父母的郭筠仙忧心如焚,派人去请淮军的郭松林部和杨鼎新部由海道前往广东协防。而时任闽浙总督的左季皋为了防范圣平军汪浩洋部转进浙江,李侍贤部逃往苔湾,奏调娄庆云部、席宝田部由江西进入广东协防,而且军饷由广东负担。而郭筠仙认为娄庆云军应“专责严防江境”,于是奏请娄军停止入境,结果惹得左季皋大为不快。
随着军情紧急,郭筠仙仍力促淮军入境,防堵圣平军,而左季皋则奏请淮军回防江苏,坚决不欢迎老对头李绍泉的淮军部队到来,同时,为了闽浙的安全起见,左季皋甚至打起了“以邻为壑”的主意,想要把圣平军余部尽数驱赶入粤,结果和郭筠仙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和冲突。不久朝廷任命左季皋节制闽、浙、粤三省军务,左季皋从法统上取得了督粤的权力也就是领导郭筠仙的合法性。为了不让郭筠仙再阻碍自己,左季皋连上四折参劾郭筠仙,不过不是说军事布署上的事,而是称郭筠仙“筹饷不力”,尤其责备粤省督抚不和,“至督臣之于抚臣,虽有节制之义,然分本等夷,彼此当以协恭为尚。遇有意见不和,则力争之,退则依然朋友之素,此和而不同之君子也。若必以相忍为和,则树党养交,弊从此起。臣下之利,非朝廷之利,臣愚以为臣下意见不妨时有,而是非要不可不明。”并且在折子里还提供了广东巡抚的候选人,迫使朝廷罢免郭筠仙的意思非常明显。结果郭筠仙被免职,被迫归乡闲居。
对于左季皋的作法。郭筠仙直到现在也还都想不通:
“……最不可解者。与某公至交三十年。一生为之尽力……嗣是一意相与为难,绝不晓其所谓,终以四折纠参,迫使去位而后已。意城在湖南寓书告其某公力相倾轧,问有所闻否?鄙人尚责其不应听信浮言,迨奉解印之信,始知其四折相逼之甚也。”
郭筠仙想不明白,二人同为湘籍。更有姻亲之谊。谚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于私于公,左郭二人都应和衷共济,共襄军务为是,却不曾想左季皋竟然做得如此出格,令郭筠仙愤恨不已。
更加过分的是,左季皋随后还给郭筠仙发了一封私函:“遇有龃龉,应据实直陈,各行其是,惟因争权夺势相倾轧则不可耳。……”
“阁下力图振作。而才不副其志,徒于事前诿过、事后弥缝。何益之有?”
“因忠而愤,以直而亢,知我罪我,听之而已。”
这等于是在骂人之后,再加上一句,我骂就骂了,你爱咋咋地。左季皋等于在郭筠仙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在接到这封信后,郭筠仙气愤已极,由此和左季皋音讯断绝,直至今日。
从那时起,郭筠仙对于左季皋的了解,可以说又深了一层。
正因为他对左季皋了解太深,所以才会替林义哲担心。
而林义哲在完成对日谈判之后便突然去世,远在英伦的郭筠仙痛心之余,更是明白,林义哲的死与左季皋的打压和暗害不无关系!
而现在,林义哲的双生胞弟林逸青即将回归母国,以左季皋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他是林文襄的双生胞弟,又是如此英雄人物,只怕就是没有前隙,左氏也断断容他不得……”郭筠仙想到林逸青回国后可能面临的险境,不由得替他担忧起来。
“也罢,这一回,我便也学他左氏一次,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好了!”郭筠仙沉吟许久,回想起和左季皋之前的恩怨,快意的说道。
拿定主意之后,郭筠仙迫不及待的叫来了书僮,展纸磨墨,开始拟写起奏稿来。
不多时,一份奏折便写成了,郭筠仙没有象以前那样的写完之后检查一遍,而是放在了一边,又写起另一份奏折来。待这份奏折写好之后,他又放到一边,接着写起下一份奏折来。
直到写完了四份奏折之后,郭筠仙方才停笔,将四份奏折一一检查阅看,看到妙处文字,嘴角满是畅快的笑意。
北京,贤良寺,外官馆舍。
此时已是深夜,明月高悬,云淡风清,大多数的人们,此时此刻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的左季皋,感觉自己的身子飘飘然的,似乎又来到了紫禁城的朝房之中,对着一众军机大臣高谈阔论……
“……沈廷枫此人,目光短浅,枉我三顾之请,举荐于他,如今思量起来,真是好生后悔。可惜我辛辛苦苦创立的船政,毁于其手!”
“人言沈廷枫精于洋务,岂尚不知铁甲船固无所用之耶?铁甲轮船英人本视为废物,船坞为各国销金之锅,罄其财而船终无用,沈廷枫岂无所闻?我劝其多造兵商两用轮船,无事则以运漕,有事则以捕盗。彼偏不听我劝,变更厂址,要造什么铁甲船,虚耗国帑,误国病民,莫以为甚!”
一位年轻官员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在值房中起身爆喝:“左季皋!嘴下留德!我姑父之清誉安可容汝这般诋毁!”
左季皋给这一声怒喝吓了一跳,转头望去,看到了紧握双拳怒目而视的林义哲。
林义哲这一声爆喝如同平地里打了一个霹雳,本来微微有些喧闹之意的朝房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这个年轻的官员之上。
“左季皋!你这个无耻之徒!休要信口雌黄!”
林义哲快步上前,伸手戟指坐在那里显得有些茫然的左季皋,“我姑父何曾有负于你,你竟敢于光天白日之下公然抵毁他,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左季皋眯了下眼睛,他这才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是林义哲,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的身子一下子挺直,眼珠子也瞪了起来。
“竖子小儿,此地哪有汝说话的地方?还不快快……”
没等左季皋把话说完,林义哲又是一声爆喝,打断了他。
“左季皋!就许你随意诋毁,不许别人仗义执言吗?”
“林义哲”冷笑了一声,“你抵毁曾文正公也就罢了,抵毁我姑父,我绝不饶你!”
“好好好!我不与你这黄口小儿在此处争辩,呆会儿朝堂上,本相自要你的好看!”左季皋肥胖的身躯在椅子上不住的发抖,显然是气得不轻,他抬起手,颤巍巍地指了指林义哲,恶狠狠地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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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国时代目录 第五百一十一章 今亮梦前事
对左季皋来说,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如此的指斥于他。○
过不多久,值事太监唱报朝会开始,在值房等待的朝臣们开始分班排列,准备进入大殿,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左季皋怒气冲冲的扫视了一下百官,大步流星的当先进入了大殿。
看到左季皋目光扫过林义哲时那刻骨的怨毒之色,一旁的好多官员都为林义哲捏了一把汗。但林义哲却丝毫没有紧张和畏惧之色,而是象平时一样,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此时在大殿里,坐在宝座上还是个孩子的小皇帝——但却不是彤郅皇帝,而是光旭皇帝!
小皇帝看到左季皋一脸官司气哼哼的走了进来,不由得感到有些害怕,他忍不住微微转头,求助似的向身后瞟了一眼,刚好迎上了帘子后面那两道锐利的目光。
“启禀圣母皇太后、皇上,臣适才在值房受辱,请皇太后和皇上为臣做主!”
两班大臣行完大礼之后,左季皋便迫不及待的出班,洪亮的声音让小皇帝又吓了一跳,他感到身后的目光似乎在鼓励自己,好容易才定下心神。
“哟,是谁人如此大胆!看把左大人给气的,左大人快快起来罢。”帘子后的仁曦太后笑了笑,说道。
“谢皇太后。”左季皋气呼呼的站了起来,不依不饶的说道,“请皇太后和皇上为臣做主,治此人大不敬之罪。”
“是哪一个这么大胆,敢给左相找不痛快?左相快说说。这人姓甚名谁。我替你做主。”仁曦太后说道。站列班中的一些大臣们听出了仁曦话中似乎带有戏谑之意,不由得大为惊奇。
“启禀皇太后,是竖子林义哲,适才在值房辱骂老臣,言语狂悖,臣恳请皇太后皇上下旨,治其目无尊长,大不敬之罪。”
“哦?竖子林义哲?到底是哪一个啊?”仁曦太后象是惊奇的说道。
“启禀皇太后。左相说的,可能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林义哲。”主持朝会的敬亲王宜欣说道。
“噢,想起来了。”仁曦太后说道,“不过,此子不像是如此不稳重的样子,怎么突然和左相闹起别扭来了?传他上殿,听听他怎么说。”
“传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林义哲上殿——”
而听到李锦泰拉长音的高叫声,林义哲整了整衣冠,快步走进了大殿,来到金水桥前。大礼参拜。
“臣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林义哲叩见圣母皇太后、皇上。”
“平身。”
“谢圣母皇太后,谢皇上。”
“林义哲。左相参你目无尊长,言语折辱与他,可有此事?”
“回皇太后,确有此事。但事出有因。”
“哦——事出何因?想必这缘由必然不短,我和皇上倒想听听。你且从头细细说来。”
“启禀皇太后,皇上,左季皋适才于值房之内,污蔑抵毁臣姑父,言辞卑鄙恶毒,无耻之至,是以臣忍不住出言喝止,免使先人受辱,于地下不安。”
林义哲看了看正站在那里运气的左季皋,大声说道,“左季皋!你这个狭隘小人!我姑父当年只不过为国家海防大局起见,没有顺着你的意思,造那所谓的‘兵商两用’的无用之船,你便刻意打压,险些使船政中途夭折!若不是我姑父想方设法筹款维持,船政早就关门大吉了!”
“血口喷人!血口喷人……”左季皋怒极,指着“林义哲”,刚要分辩几句,便被“林义哲”厉声打断。
“皇太后!皇上!臣绝没有血口喷人!臣所言句句是实!左季皋明为办洋务创立船政,实际上只图邀功博名!他本对船政一窍不通,他要船政所造之兵商两用船,用之运货则货量不多,以之为兵船则火力太弱!此等船式,泰西诸国早已弃之不用!而左季皋偏要船政造此鸡肋之船!使人操舟而我结筏,人乘马而我骑驴,为一已之私,用心何其毒也!”
“我姑父知兵商两用船之大谬,是以才改弦更张,建造专用兵船,意在使我大乾异日能楼船于海外,战夷船于海中!我姑父变更船政厂址,乃是因为马尾港内水浅,不足以建造铁甲大兵船,而左季皋竟然颠倒黑白,上奏请停船政经费,不但使船政陷于绝境,又陷我皇太后皇上于不义!其居心何在?”
“我姑父一心为国,为船政可谓倾尽心血!左季皋见我姑父不从其谬,竟然丧尽天良,行釜底抽薪之毒计,断绝船政经费!我姑父为不使船政半途而废,不但四处求款告贷,甚至举家用以助船政!可怜我姑父一生清苦,有多少家资可用!为了船政经费有着,他心力交瘁,竟至呕血病倒……”
说到这里,林义哲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两行泪水流下了面颊,看到他当堂落泪,班中的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也跟着呜咽起来。
当年沈佑郸为了船政的经费四处奔走,到处求助,这些人当年都曾予以援手,此时回想起往事,也禁不住为之动容,伤心落泪。
“血口喷人!……”趁着林义哲伤心落泪话语哽咽之际,左季皋赶紧上前跪倒,气急败坏的说道,“臣从没有釜底抽薪断绝船政经费啊……兵商两用船无事可用漕运,有事可用海战,实为便利之船,而沈佑郸听信无知宵小之言,改弦更张,又擅自变更船政厂址,老臣为不虚费国帑起见,才断然上奏,请暂停其每月五万两运营费用以济西征,待船政回到正轨后再行拨付。而后船政每月尚有二万两银可用,绝非此人所言断绝啊!”
“左季皋,事已至此,你竟还在颠倒黑白!”
林义哲一声厉喝。打断了左季皋的话头。对左季皋怒目而视。看到林义哲一双眼睛象要喷出火来,左季皋的身子竟然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皇太后!皇上!须知船分商用军用,自古即有定制,非独泰西诸国如此。商船用于运输,兵船用于水战,各有其功用,绝不可混为一谭,我大乾海疆绵延万里。港口星罗棋布,须有炮利甲坚之铁甲兵船遮护,兵商两用船用于捕盗尚嫌不足,岂能用于护岸守口!臣帮办船政军务驻浙江时,海匪黄金满猖獗,三品游击、‘超武’管带叶富率‘超武’、‘伏波’二船剿盗护民,臣随‘超武’船同行。‘超武’为制式炮船,本较‘伏波’得力,然左季皋妄言船政,蒙蔽圣聪。请停船政经费,多亏沈文忠公拼死力争。才争得每月2万两银之数,然此款仅够发给船政大小洋员以及官员工匠工资,给炮船添置火炮,却是无从措置!结果使该炮船建成时仍有四位炮位火炮缺装。那‘伏波’更是兵商两用之船,船体大半为货舱占据,体宽速缓,甚不得力。不及盗匪船只转弯灵活迅捷,更因经费支拙、七位炮位仅有三位装有火炮,武备薄弱。船政无钱安装火炮,各省领取炮船后又不愿补齐火炮,以至于两船火力仅仅只顶平常之一船,临敌之时,将士踟蹰。叶富游击为保一方生民,纵使万般无奈,毅然领船队率将士出海作战,海盗欺我炮船火力不足,竟驾船驶近我炮船,强行跳帮,攀至舱面欲行夺船!众将士拼力死战,‘超武’管带叶富亲率将士与群盗白刃血战,身中十数刀,头为敌弹所穿,身受重伤,仍死战不退,麾下兵弁感奋,拼死杀敌,以至血盈舱面!一番血战之下,虽击毙盗酋黄金满及盗匪数十名,然我水师官弁水手死伤过多,舱面水手几无一幸免,结果海盗不敌退走之后,我炮船竟至无力追击!须知船政运营,千头万绪,5万两尚且不足,又因左季皋参奏降至2万两,使船政用度不敷,可怜我水师多少忠勇将士之性命,就此断送于左季皋一张毒口,一枝刀笔之下!”
此时大殿之内,只有林义哲那如同杜鹃啼血般的控诉之声在回荡着。
“器不得力,累死三军哪!”仁曦太后听到这里,在珠帘后发出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皇太后圣明!”林义哲把上躬身向前拱了拱手,紧接着转头又怒瞪了一眼在那里张口结舌的左季皋。
“……臣眼看沈文忠公辛苦过甚,劝其不如另换他职,免得伤身劳神,沈文忠公却道:船政乃某职责所在,一日任此事,一日不敢有所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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