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路安抚使。
这就是李纲唯一知兵的地方,蔡京、蔡攸父子二人看似不和,实际上要致自己于死地啊!
见李纲低着头不说话,赵佶冷哼一声,道:“李伯纪,莫不是你怕了?”
李纲字伯纪。
李纲心一横,急忙上前道:“臣宁愿立下军令状,不破梁山,势不回朝!”
王黼急忙上前道:“陛下,这十节度乃是桀骜不驯之辈,臣恐怕李大人驾驭不住啊!”
若说在场最想剿灭梁山的不是高坐在龙椅上面的赵佶,也不是为了从梁山夺回酒水赋税的蔡京,反而是这位刚刚特进的王黼。
这梁山、方腊加上淮西的王庆,南有方腊处在朝廷的赋税重地,中间有王庆卡在两淮,北有宋清就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这三处正好组成了一个三角形,若是三地联络在一起,恐怕朝廷再无宁日!
想到此处王黼就一阵的胆寒,若是国家大事到了这般地步,自己这个刚刚特进的少宰距离被废除也不远了。
蔡京脸漏异色,想不到这王黼还有这样的时候,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但是高俅的表情一闪而过,笑着看向李纲道:“李大人乃是将门出身,区区十个节度使有什么难得?大不了多从禁军里面调拨一些将才辅佐便是。”
赵佶脸上阴晴不定,这蔡京举荐李纲的本意乃是帮自己出气,怎么三言两语反而变成了要让李纲立功了?当即冷声道:“朕以为王相所言甚是,李纲虽有知兵之名,但是并无领兵之实,还是换个人选吧。”
梁山的战力远远超过蔡京的想象,朝着有资格去送死的只有这李纲一人,成了这种局面,蔡京心中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王黼苦笑连连,自己的本意乃是多拨调一些将士,如今不让李纲去,让谁去?难不成让自己去不成?王黼还没有到这种大公无私的境界。
见殿中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李纲上前道:“陛下放心,我朝去前番虽然败于辽国,但是征调了不少士卒,臣以为不用禁军,有此部士卒加上那十方节度就足以抵御梁山贼寇。再说臣意梁山贼人不能速战,贼人所依靠的不过是酒水获利罢了。臣去了京东,当堵截水陆,让片粮不入梁山,再选派敢战之士,轮番和梁山作战,三五年内定可剿灭此贼!”
蔡京目光中闪过一丝冷笑,李纲的计谋从明面上说几乎没有一丝破绽,但是赵佶绝对不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赵佶冷笑一声,道:“不妥,梁山只能速战,不可缓战,我看你李纲是不是怯战啊?”
一句话说的李纲汗流浃背,这是诛心啊!
蔡京轻笑一声,朝廷如今缺钱缺的难受,先是失去了酒水的收入,又连番作战。这次李纲出征最起码得征调十万军马,可是这钱粮哪里出?归根结底还是朝廷没钱,要不然为什么派高俅趁着梁山的军马远在倭国的时候进攻?还不是想一举拿下梁山,将神仙酿的方子纳入朝廷,再将梁山数年积累的财富纳入囊中,到那时朝廷的缺钱的局面便可迎刃而解。
可惜的是高俅不争气啊!不光没有拿下梁山,反而将田虎等人都舍在了济州,还好那刘延庆还算有点本事,最后的时候撤出来三万多将士,这才没有全军覆灭。
第二百三十章:百折不挠的裴宣
李纲终归还是那个李纲,当即跪下朗声道:“陛下想来是担心所用粮草军械吧?臣有一计可以让朝廷不费一分一毫,就能剿灭梁山贼寇!”
赵佶眼中一丝惊叹,也顾不上和李纲置气了,当即问道:“卿家速速说来!”
李纲笑着看了看蔡京等人,才道:“陛下,梁山贼寇贩卖酒水所获不下千万,臣以为可以让济州附近大商贾提供朝廷所用的粮草、器械,等到将宋清等人击溃后,再以梁山的钱财作为抵债便可。此计不光不用朝廷的粮草,还能杜绝商贾和梁山串通!”
这个人……不简单啊!
蔡京叹了口气,熟知徽宗脾气的他当即上前一步,道:“陛下,李大人的这条计谋可堪一用。”
赵佶这才大喜过望,急忙吩咐道:“善,就依此计行事!”
当即安排人去征集十方节度使,李纲亲自去调拨士卒,各自散去。
却说此事梁山也在忙碌着一件大事,这件事情说起来还要归功于闻焕章的一个提议。
原来闻焕章随着宋清去完任城后谏言道:“主公,山寨虽然武事已备,但是文事上终究少了些。”
宋清急忙看向闻焕章,闻焕章继续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军出征还需要撰写一篇檄文,不妨哥哥遥遵后周恭帝后人为主,自领京东路总管,这样一来我军于道义上并无亏欠宋廷之处。”
宋清皱了皱眉,后周恭帝乃是周世宗柴荣的幼子柴宗训,赵匡胤就是趁着恭帝柴宗训年幼才陈桥兵变夺取的皇位,若是遥遵恭帝后人有两处极为不妥。
其一,柴宗训并无嫡亲后代,周世宗柴荣总共有七个儿子,除老大、老二、老三被后汉隐帝杀掉,老六柴熙谨已在宋初不明不白死掉,老五柴熙晦、老七柴熙让皆“不知其所终”。直到宋仁宗嘉祐四年,才下诏有司取阅柴氏谱系,“于诸房中推最长一人,令岁时奉周祀。”也就是说柴进也不是柴宗训的嫡亲后代,只是柴家的一个后人罢了。
其二,朱元璋当年就是尊称韩山童的儿子小明王为主,后来小明王沉入江中被淹死,给朱元璋的名号蒙上了一层阴影。
出于这两点考虑,宋清摇了摇头,道:“闻先生,自领京东路总管可以,但是尊称后周皇帝后人为主就免了吧,虽然利在当下,却为以后隐藏了祸患,殊为不智。”
闻焕章吃了一惊,他原以为宋清会为了胜面而不择手段,想不到竟然还保留着如此眼光,当即点头道诺。
宋清笑着对闻焕章道:“闻先生,这篇檄文还得你操刀啊!”
闻焕章笑着允下了此事,吴用、公孙胜、朱武等人也算了得,但是与这咬文嚼字之事却远不及这个东京的教授。
回到济州后,闻焕章当即挥笔泼墨,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就将一篇辞藻华丽檄文撰写了出来,当即亲自拿着这篇檄文来到了宋清的房间。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争吵之声,闻焕章急忙看向解珍,问道:“解将军,这是怎么了?”
解珍脸色一红,他今年不过十九岁,被人称为将军还是头一次,当即回道:“闻先生,是裴宣哥哥和王进哥哥在里面。”
闻焕章点了点头,拱手道:“劳烦解珍兄弟通传一声。”
解珍笑道:“哥哥早就吩咐了诸位先生去书房都不用通传,先生自己去便是。”
闻焕章脸上漏出了一丝笑意,仍是坚持道:“哥哥吩咐是哥哥给的特权,但是我等却不能乱用,况且又不是什么急事,解将军还是通传一声吧。”
解珍一脸凝重的道:“谨遵先生教诲。”说罢自己去通传去了。
对于解珍这般表现,闻焕章暗暗称奇,这个少年半年前不过是一个乡野匹夫,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听说现如今亲卫军个个都识字,这帮人若是外放出去,恐怕最起码也得是个什长。
解珍敲门进去后屋里的声音就小了许多,不过是片刻的功夫解珍就退了出来,对着闻焕章道:“闻先生,哥哥让你进去。”
闻焕章对着解珍道了声谢,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宋清坐在椅子上,裴宣怒气冲冲的站在一旁,而王进却是满脸的尴尬。
闻焕章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就是因为关胜私放高俅那件事吧?想不到这裴宣竟然如此刚硬。
“先生来了,可是那檄文写好了?”宋清见闻焕章进来,急忙温言道。
闻焕章忙回道:“哥哥,已经写好了,还请哥哥一观。”
宋清被裴宣气的胸口疼,摆摆手道:“先放在这里吧。”
说实话,宋清现在是真的对李世民产生了一丝敬佩之感,一个小小的裴宣就这么水火不侵,油盐不入,真不知道李世民是怎么忍得下来魏征的?
原来这裴宣专门就是为了关胜的事情而来,为了增强说服力还把王进拉了过来。
整个梁山,从上到下,包括宋清、吴用、乔道清、卞祥、王进没有一个怪罪关胜的,只有此人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拿下关胜。
宋清心中有些悔意,当初裴宣做事情的时候,自己少给点帮助,恐怕也没有这种事情了。
悔意一闪而过,闻焕章进来也算是给宋清解了围,宋清笑着对闻焕章道:“闻先生,你给评评理,人家王进都不在意关胜的事情了,怎么裴宣还盯着不放。况且关胜那边还有军事安排,此时将关胜拿下岂不是坏了我山寨的大事?”
裴宣理直气壮的道:“哥哥此言差矣,若是关将军不罚不足以服众,如此放任关将军,你让还在倭国的孙立怎么看?赏罚不公,人心必失,如此下去,山寨还有何威信可言?”
宋清直皱眉,道:“孙立安排去倭国并不是惩罚,而是正常的人事调动,裴先生管的未免太宽了些吧?有时间还是多去王孟希那边帮忙管一管刑罚吧,莫要在这件事上坚持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檄文与王希孟
别的不说,现如今关胜的武艺在梁山绝对能排的上前五,况且又是有独自领兵作战的经验,其为人又是忠义无比,乃是宋清的心腹爱将之一,怎么会允许裴宣这么简单的就将他拿下?
闻焕章笑着看了看众人,对着裴宣道:“裴宣兄弟,若是依照山寨律法,这关胜该当如何?”
裴宣拱手对着闻焕章行了一礼,道:“回军师,若是按照山寨的律法,此人……此人当斩!”
贻误战机、私放敌将,光是这两条就要了关胜的命。
闻焕章脸上的笑意不减,对着裴宣道:“裴宣兄弟,如今山寨正是用人的时候,怎么自毁长城?况且这关胜乃是山寨名列前茅的大将,若是就这么杀了,恐怕军心不稳啊!到时候战事怎么办?梁山看似强盛,实际上如履薄冰,一个不慎我梁山的数十万军民就危在旦夕!”
见裴宣有所意动,宋清急忙笑着道:“兄弟,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这关胜事出有因在先,此人能对朋友义,定能对山寨忠!放心吧,若是关胜再出事,就拿我是问!”
裴宣苦笑连连,上次卢俊义的时候自家哥哥也是这般做派,什么错误都往自己身上揽,让人心中生不出恨意。
王进也跟着劝解,道:“哥哥所言甚至,况且这高俅不是还被捉回来了么?还有那唐斌,不是一并投了山寨么?”
裴宣又何尝不明白?但是身在其位,当谋其事,若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屁都不放一个,枉叫那铁面孔目了。
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小弟无话可说,小弟也是希望山寨众人恪守律法,莫要让小人为难。”
宋清心中对于这个铁面无私的孔目也是极为欣赏,一个政权就得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才才能保证长盛不衰。当即笑道:“裴先生先回去吧,我这里还和闻先生有些事情,另外让解珍通知一下吴用、公孙胜、朱武、乔道清、王孟希、林冲和杨志,让他们用过饭后来我这里一趟。”
裴宣道了声诺,王进也急忙道:“哥哥这里有大事要商量,小人也先退下了。”
宋清点了点头,这个王进倒也是个妙人,没捉到高俅的时候怒气冲天,捉到高俅后换了个人似得,无论是言辞还是礼数一点也不差,不愧是东京出来的伶俐人物。
见两人走了出去,宋清笑呵呵的对着闻焕章道:‘闻先生,这个裴宣是个难得的人才,先生以后可以多提携提携与他。”
闻焕章不惊反喜,这个裴宣来梁山已经数年,无论是资历还是功劳都比自己高上数倍之举,偏偏宋清要自己提拔他,这是要重用自己的节奏啊!
当即朗声道诺,又指着放在桌子上的檄文道:“哥哥,这个讨宋檄文……”
宋清苦笑一声,自己后世虽然是历史老师,但是对于这骈四俪六、各种晦涩难读的古文实在有些难懂。耐着性子,宋清才拿起来这片檄文,有些东西因为不会而不去做,那就永远没有会的可能。
看了半晌,饶是宋清这般水平,也感觉得道闻焕章的毒辣。
先是讲柴荣是怎么厚待赵匡胤,话锋一转就讲赵匡胤怎么篡国,这是指责宋廷得国不正,先从理法上站住阵脚;然后历数赵家的种种软弱无能的表现,最后火力都指向了赵佶,什么花石纲、什么的艮岳,横征暴敛不胜枚举。
读完颇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宋清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黑透,颇有歉意的对着闻焕章道:“先生大作不下于当年陈琳的讨曹檄文,清读来真乃是不世佳作。”
闻焕章听罢心中颇有三分得意,但是脸上仍是谦虚的道:“不堪一提,哥哥看之可有需要改正之处?”
宋清没有回答闻焕章的问题,对着外面喊道:“解珍,你进来一趟。”
解珍急忙推门而入:“哥哥。”
宋清笑着道:“去通知诸位头领了吗?”
解珍点了点头,宋清又道:“你去府中将饭菜拿来,闻先生忙碌了一天了,水米未进,着实令人心疼。”
闻焕章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眼前的这个雄主总是在不经意间替别人着想,不由得让人生出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不过片刻的功夫,解珍就走了进来,手里提这个饭盒,对着宋清道:“哥哥,夫人特地给哥哥炖了一份鱼汤。”
宋清笑了笑,对着闻焕章道:“鱼汤归我,其余的都是你的。”
闻焕章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分饭菜是夫人给宋清准备的啊,当即抱拳道:“哥哥先吃吧,小弟还不饿。”
宋清苦笑两声,亲自将饭菜端到闻焕章面前,道:“我不饿,让你吃就吃,哪有这么多废话,吃完才有力气替我干活,吴用虽说足智多谋,但是格局太小;公孙胜格局大,但是缺乏机变。闻军师却兼顾两者,还得多多思量。不知军师家中还有什么人?我让朱富去请了过来,免得为歹人利用。”
闻焕章的这一篇檄文乃是不折不扣的投名状,若是这篇文章被宋廷拿去,闻焕章再无一丝归降朝廷的可能。人家付出了这么多,宋清自然不会小气。
闻焕章倒也不做作,当即接了过来,道:“哥哥如此待我,小人胆敢不以死相报!”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高俅身为太尉,对待自己却用之如珍宝,不用时就扔到了一边。有了如此机遇,闻焕章哪里还有半分藏拙,当即对着宋清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