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垦殖者,则另授地五十英亩。退佃金额,先是减免,后来干脆废除了。直
到 1750 年受托管理人即将放弃其特许状时,殖民地土地占有权己演变为绝
对继承权的制度。到这时,佐治亚人终于能同任何其他美洲殖民地居民一样
地买卖、租赁、调换或遗赠土地了。但是奥格尔索普仍然板着脸唱反调,他
争辩说,只是由于实行了严格的土地法规,才使这块殖民地免遭入侵。
奥格尔索普认为,一种制度废其部分则无异废其全部,这是完全正确的。
所有种种幻想彼此丝连网结,一毁俱毁。例如,个人占地面积一增加,反对
使用黑人劳力的许多论点便告破产,而主张贩进黑奴的新论点旋即产生。大
面积占地需要更多更廉价的劳动力。年复一年,佐治亚北部的殖民者在卡罗
来纳黑奴贩子的怂恿下向伦敦提抗议,说黑人缺少,造成殖民地经济停滞,
怨声载道。1748 年 3 月,受托管理人在伦敦议决“决不允许把黑人运进佐
治亚殖民地,因为由此在边防重镇形成的危险十分明显;而且,那些叫嚷着
不使用黑奴殖民地便势难获成效者,显然不想靠自己的勤奋成其事业,因而
必然不愿促进而是妨碍殖民地的建设。”他们奉劝那些不靠黑奴便无法成功
的人,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但仅仅过了两年,即 1750 年,受托管理人便全
面退却;他们解释说,殖民地的情况变了,于是对奴隶制经济开了方便之门。
受托管理人振兴佐治亚道德风尚的计划也一无所成。通过一项字斟句酌
的法案来“严禁可恶可憎的酗酒罪孽”是一回事,而要对稀稀拉拉散居山林
沼泽地带的居民实施这项法案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一位记者提醒受托管理
人,贫困、不幸和幻灭感总是驱使人们借助酒力“鼓起勇气”。即使在英国,
多数人也是“孤苦无望或发发酒疯,并无其他选择。为今之计,要引导他们
(佐治亚移民〕处事中庸得体,就要使他们确有改善境况的盼头,并逐步以
对他们最有用的恰当概念使他们心情舒畅。”
也有人严肃地反对禁止运进朗姆酒。因为佐治亚殖民地最可能出口的是
木材,它理所当然的市场是盛产蔗糖的英属西印度群岛,那里能够拿出来交
换的只有朗姆酒,禁止朗姆酒进口实际上切断了同西印度群岛的贸易。这样
会使英帝国得不到必需的木材,而佐治亚人则做不成有利可图的贸易。还有
“医学上的”理由,“美洲居民的经验证明,必须以酒搀水喝(千真万确,
美洲没有哪个地方的水比卡罗来纳和佐治亚的水更需要搀着酒喝),对于可
以买到这种酒并有节制地加以使用的佐治亚居民,其好处则是家喻户晓的。”
最后对于一些无法实施之法还有通用理由:走私酒贩的利润本可落到奉公守
法的公民口袋里;还有,“愈是得不到的东西就愈是渴望得到、也愈是无节
制地使用,一般说来,这是人类的天性,特别是俗人的天性;佐治亚的朗姆
酒问题就是一例。”事实证明,敢作敢为的卡罗来纳朗姆洒贩比任何论点更
具有决定意义。
诸受托管理人终于不顾奥格尔索普的强烈反对,不体面地退却了。1742
年,他们尽管尚未勾销禁止朗姆酒的法令,但却命令其代理人停止予以执行。
同年晚些时候,他们取消了禁酒令,但仍只允许从别的英国殖民地进口朗姆
酒,以交换佐治亚上产。
佐治亚计划各项目中,最后告吹的是养蚕缫丝这一项。一位殖民地官员
于 1740 年报告说:“在蚕丝成为商品之榆,该殖民地仅有的贸易只能是将
木材和鲜肉运销西印度群岛。”受托管理人诚然对酒的生产调查个没完,但
他们想入非非的却是蚕丝——也许纯粹是因为他们不怎么懂。然而,伦敦的
穷人可不听受托管理人宏图大略的安排,而吐丝的蚕儿更是如此。佐治亚蚕
丝业的流年帐只是一部无谓争吵和希望落空的实录。
事实证明,要在美洲荒原上出产蚕丝这种娇气的新产品无疑是困难的。
养蚕缫丝是一种精工细活,而且其精细程良决不亚于同受托管理人赖以教会
移民养蚕缫丝的喜怒无常的皮德蒙特人打交道。第一场灾祸涉及到一个名叫
尼古拉斯·阿马蒂斯的人,他和其他几个皮德蒙特人在佐治亚殖民地创建不
久便被派到这里来。在伦敦,连最简单的事实也很难得知,有些人报告称阿
马蒂斯的助手们破坏缫丝机械,糟蹋蚕种,毁坏桑树,逃往卡罗来纳;另一
些人报告称,阿马蒂斯本人死前焚毁了所有桑蚕和机器,原因是长官们在他
上次生病时不给他请天主教神父。阿马蒂斯一死,传授蚕丝业的任务落到雅
克·卡缪斯及其妻子手里,而由后者教佐治亚人缫丝手艺。但是,卡缪斯太
太唯恐自己丢了差事,不肯对殖民地女子悉心传授技艺。
与此同时,受托管理人在伦敦夸大了微小成绩的意义。这些养蚕倡导者
一开始就虚张声势以捞取好名声,而实际上反被自己的宣传所害。他们把献
给卡罗琳女工的“佐治亚丝”绸袍吹得天花乱坠,女王也称从未见过如此绝
妙好丝。然而,佐治亚的蚕丝只是不定期地到货,且批量很小。迟至 1740
年,受托管理人才听说卡缨斯太太传授的东西少得可怜,一旦她死了,佐治
亚整个蚕丝业手艺便会失传。唯有萨尔茨堡人克服重重困难取得了实质性进
展。他们分外勤奋,坚持不懈,自力更生,培育了当地对蚕丝业的某种热情。
1751 年,全佐治亚生产的六千三百零一磅蚕茧,除三百磅外,全是怀特菲
尔德的孤儿院和埃本尼茨的萨尔茨堡人生产的。1741 年,心怀不满分于在
英国散布流言蜚语,说献给卡罗琳女工的丝织长袍即使真用了佐治亚丝线也
是微乎其微的。
1742 年 5 月,萨凡纳的桑蚕死亡近半,证明佐治亚气候不宜养蚕。若
说佐治亚有哪个地区适于蚕丝业,那该是年陆地区,那里气候不那么变幻无
常。不过,内陆地区离移民最初的定居地相去甚远,况且强大的经济势力反
对佐治亚搞蚕丝业。
世界其他地区的经验表明,要合算地生产蚕丝,必须有技术熟练又极其
廉价的劳动力——而这块新殖民地的居民在这两方面都谈不上。蚕丝工难
觅,因为一个普通佐治亚劳力干别的活一无能挣两个先令,而干蚕丝业的活
计一天只能挣一先令。在世界主要产丝区,农民一天只能挣三便士。
尽管实情如此,而受托管理人的盲目乐观,简直不可救药,他们仍想建
立蚕桑贵族政治。在 1750 年 3 月 19 日的法律中,他们宣布,自 1751 年 6
月 4 日起,凡未在每五十英亩业田上种植至少一百株桑树并用篱笆妥善因好
者,不得出任佐治亚议会议员;自 1753 年 6 月 4 日起,凡家中没有一名妇
女传授缥丝手艺并未能做到每五十英亩业田至少产丝十五磅者,不得出任议
员。1751 年,受托管理人最终宣布打算放弃治理佐治亚,并将这块殖民地
奉还英国王室,他们列举的理由并非佐治亚不适于蚕丝业,而是说他们没有
足够的钱“奖励生丝生产”。一位反对佐治亚殖民地计划的英国议员建议,
治疗佐治亚幻想的最好办法是要求那里的居民只喝自己酿造的酒,只穿自产
的丝绸衣服。但是,幻想不易消除;想得愈美,弥留愈久。佐治亚的蚕丝生
产苟延残喘,一直弥留到美国革命时期。到那时,佐治亚议会将旧丝厂改为
舞厅和礼拜堂,这样使用到半个世纪后,才毁于火灾。
佐治亚的政府也失败了,因为受托管理人权力过重,而谁也无法从伦敦
英明地行使这种权力。他们使无政府状态和暴政希奇古怪地结合在一起。混
乱不堪和滥施淫威的情况在法院最为严重。法律可以在伦敦制定,但它却在
佐治亚的法院中实施于特定的个人。受托管理人一面声称执行英国法律,一
面又把英国不同法院的不同司法权限混淆在一起,把执法权付托给凭偏见和
偏爱定案的业余法官。奥格尔索普尽管有别的优点,但根本不具备法学家气
质,而他的副手们却唯其马首是瞻。殖民地人哀叹,他们作为英国臣民应享
有的那大吹大擂的自由权又在何方?
怨艾日增:小册子、请愿书和抗议书以令人心烦的频率接踵而来,就连
受托管理人自己的代理人亦不得不承认,这些抗议不独针对一般治理原则,
而且针对每一项重要法规,表达了很大一部分居民的心声。
随着问题成堆和英国公众热情下降,这些毕竟也仅仅是自告奋勇的受托
管理人,也就兴趣索然了。奥格尔索普在 1744 年被控对驻佐治亚的英国陆
军治理不当而受到军事法庭传讯(虽然宣判无罪),他本人对这一冒险事业
的热忱就此一蹶不振。他同其他受托管理人的关系愈来愈不融洽。1749 年
初以后,他就不再出席会议了。埃格蒙特于 1742 年辞去政府机构的职务;
半因健康状况不佳,半因公众支持日衰。几年前他就敏锐地觉察到,“一旦
新鲜感消逝,劳而无偿,使无心行善积德,目睹此状,好不令人伤心。倘若
政府发给我们年俸两百英镑,我们的受托管理人大概没有不来的。”
受托管理人的二十一年任期尚未届满,便在 1752 年 6 月 25 日将他们的
特许状交还王室,并放弃了他们在佐治亚的权益。历来承蒙公私慈善业慷慨
相助的一项事业终于凄然告终。
到十八世纪中叶究竟有多少居民逃寓佐治亚到卡罗来纳或其他殖民地去
寻找较为自由的机遇,对此还吃不准。十年前,心怀不满分子声称最初的居
民中只留下了六分之一,此说未免夸张。不过,走掉的人很多,认为佐治亚
正在成为被抛弃的殖民地一说并非全属虚构或者全出于恶意。
闷闷不乐的移民们哀叹道:“佐治亚的穷昔居民随处可见;那里的种植
园一片荒芜,城镇满目凄凉,乡村成了垃圾堆;侈谈进步已成笑柄,说其自
由则更滑稽。它已成了亲者痛、仇者快的对象。”到美国革命时代,佐治亚
——慈善家的宝贝儿,仁慈的伦敦惯坏了的娇子,成了一个社会最贫困、人
口最稀疏的殖民地。
16.利他主义的危险
如果说佐治亚殖民地的缔造者缺乏那种鼓舞马萨诸塞清教徒的远大志向
或宾夕法尼亚贵格会教徒的神秘热情,那末,他们却制订好了据以建立一块
殖民地的实实在在的明确构想。他们的困难不是由于没有计划,百是由于计
划太多。他们的问题和机会,同他们原则的教条式的明晰性无关,同他们日
益消沉的信念坚定性无关,甚至也同他们关于自己在干什么的概念的含糊状
态无关。他们的根本弱点是一种思想框框窒息了作为美利坚真正精神财富的
自发精神和实验精神。珀西瓦尔、奥格尔索普和他们的一些志同道合者尽管
动机高尚,但这些动机却表现出琐细拘谨的姿态。如果他们的抱负再远大些、
抽象些——或者,如果他们再自私一点——那倒可能为新大陆的生活展开各
种可能性提供活动的余地。
但是,慈善家同殉道者、传教士和行善的圣徒一样,从不以其实验精神
扬名于世;他们所以是慈善家,恰恰是因为他们懂得什么是好事和如何做成
好事。他们主性喜欢对任何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又过分刻板。佐治亚的受托
管理人确实是这样的。心怀不满的移民们正当地抱怨说,美洲殖民地需要的
是从事实验的意愿:“最初是试验,如今是实验;任何个人或任何社会显然
都无需耻于承认,由于意料不到的情况,致使他们原先的假设令人怀疑。任
何有判断力的人都不会去指责原先的建议可能不足以成事;但是,全世界都
会大声呵斥这样一种人和社会:出于错误的荣誉观念或刚愎自用的脾性,硬
要推行完全不可能成功的实验,直至身败名裂。”
佐治亚这段故事所说明的并不只是事与愿违与失败的教训。因为受托管
理体制的失败提示了其他形式的美利坚社会成功的原因。佐治亚计划被摒
弃,并非因为佐治亚移民发觉在美洲没有希望,恰恰相反,因为他们需要的
是机会(连同其全部风险),而他们得到的却是一个计划。凭旧世界的想象
设计出来的任何计划,不管多么无私,多么高尚,也不可能包括新世界的种
种机会。要在新世界实现的梦想比之十八世纪的伦敦所能置信的更为奇异。
美洲之所能与欧洲之所不能,并无相通之处;两者各有其自身的特点。即使
是要富有成效地想象这里的生活,也得把英国的梦想与美洲的经验揉合在一
起。
第四编移植者:弗吉尼亚人
“因此,在当初,整个世界就是美洲,比今
日为甚……”
约翰·洛克
“在当初,整个美洲就是弗吉尼亚。”
威廉·伯德
弗吉尼亚的历史另有一番光景。这儿未闻有什么宏图大略,亦未见以某
种观念来统治的尝试,而只有脚踏实地移植一些制度的努力。如果说其他殖
民地谋求逃脱英国的丑恶,弗吉尼亚人则希望实现英国的美德。让别的殖民
地以“山巅之城”炫耀世界,以亲如兄弟的社会激励世界,以人道主义的巨
大实验鼓舞世界吧。弗吉尼亚人心目中的样板是由某个现存社会的实际面
貌,即十七和十八世纪的英国、特别是英国农村的面貌揉合而成的。若说弗
吉尼亚有哪个方面优于英国,那么这不是因为弗吉尼亚人追求英国人所没有
的理想,相反,是因为这里有着实现英国理想的新机会。一个英国中产阶级
人士可以在弗吉尼亚找到立身之地,成为一个新型的英国乡绅。一种不可预
知的炼金术把英国领主宅邪的习俗改造成为新大陆共和国的风范。乡绅下斯
顿家族和霍勒斯·沃波尔家族经历了一次大西洋沧桑之变,使他们变成了爱
德蒙·彭德尔顿家族、托马斯·杰斐逊家族和乔治·华盛顿家族。把他们造
就成为美国人的不是他们的目标而是他们的成就。
17.英国绅士,美洲风度
在十七世纪晚期的英国,一个富商梦寐以求的愿望是要当一名乡绅。从
站商店柜台或坐职员办公室退隐到田园之中宽敞的庄园宅第——这是新兴中
产阶级的幻梦。那个时代的这种梦想,相当于二十世纪的企业家渴望得到昂
贵的城郊房地产,加入城郊俱乐部,去佛罗里达过冬,但还不止于此。在当
时,当一名乡绅就意味着加入统治阶级的行列,得到一处庄园宅第还意味着
当上治安推事、对当地的牧师们拥有权力、成为当地农民的庇护人和听取仟
悔的神父、教区济贫主管者,也许迟早要当下院议员、骑士、男爵,甚至可
以想象会成为上院议员。
因此,乡村宅第是英国新兴阶层登天的中继站。尽管庄园生活优裕,但
不奢侈,也不偷闲。在有益的英国民间传说里,政府和公共责任落在那些坐
着绅士安乐椅的人身上。理查德·布拉思韦特在他的一本对很多弗吉尼亚人
起谘询作用的手册《英国绅士》(1630 年出版)中指出:“财产最多,自
由便最少。”“他造罪作孽是双重性的,是犯了典型罪,这就是说,作为警
觉、远虑和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