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着阿木雷的四名军士,看见阿木雷胸甲上那个鬼马的标志,知道那是虎贲鬼泣,心 想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一边叫着军中的医官来看,一边遣人立刻去禀报焚皇和大祭司。
阿木雷在迷迷糊糊之中,还伸出手去抓住旁边军士的手,吃力地说:“禀报大祭司…… 发兵,发兵……”
话未说完,阿木雷便晕死过去。
阿木雷再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躺在天焚殿的偏室内,床旁坐着大 祭司阿克苏,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见他醒来,点头道:“嗯,恢复过来了,来,将这 碗养身汤给喝了。”
阿木雷忙想起身叩谢,却被阿克苏一把压住道:“先喝药。”
阿木雷身子撑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偏室的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着手站在那。阿木雷 身子一震,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喊道:“苍鹰之主,焚皇陛下,万岁,万岁, 万岁”
焚皇转过头来看着他,淡淡地说:“先修养身子,有什么事等身体恢复了再说。”
焚皇说完,转身大步离去,随后整个天焚殿只剩下铠甲的碰撞声和焚皇沉重的脚步。
阿木雷此时突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忙转身对阿克苏道:“大祭司,请即刻发兵解救 北落大将军”
阿克苏摇头道:“大致怎么回事,我和焚皇陛下都清楚了,已经没有必要发兵了。”
“没有必要发兵?”
阿克苏端起碗说:“你要让我把这只碗端到什么时候?”
阿木雷忙接过来,先叩谢了之后,一口气将那所谓的养身汤给喝下,那汤刚入喉咙就感 觉无比苦辣,差点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武士跳起来。
阿木雷咳嗽了一阵后,不敢说药苦,只是又一次叩谢:“谢大祭司。”
“不好喝吧?江中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良药苦口。”阿克苏坐在一旁的羊毛椅上,翘 着脚看着阿木雷,“说吧,怎么回事?”
“我们被算计了……”
阿木雷将事情前因后果,以及和谋臣的对话都全盘告知给了阿克苏,整整花了几个时辰 ,一直到天色微暗,才全部说完。
阿克苏闭着眼睛听完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确实被算计了。”
阿木雷道:“是的,想不到那武都城太守张世俊是那样一个小人。”
阿克苏笑道:“你这傻崽子,被人骗了,还振振有词呢?张世俊是个小人不假,能出 卖全城百姓的太守必定是个小人,可他没有算计你,是那个谋臣将你给算计了。”
“啊?”阿木雷瞪着眼睛很不理解阿克苏的话。
阿克苏伸手在阿木雷肩上重重一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你好好歇息吧,就要有大 仗要打勒。”
阿克苏说完,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偏室,扔下依旧跪在那里目瞪口呆的阿木雷。
通往纳昆草原一侧的城门下,焚皇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下面营地中的星星火光,用双 手托着脑袋发呆。他不知道阿木雷会带来什么消息,但必定是不好的消息,若不是阿克苏早 就告知自己所派出的那支虎贲鬼泣小队全灭,恐怕自己在看到阿木雷的那一刻,就会勃然 大怒,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如今他都说不清楚。
虎贲鬼泣本就是精锐之中的精锐,鬼马、碑冥刀,这一马,一刀都不好寻,他花了 多年的时间才建起了一支刚好千人的虎贲鬼泣,其中每个战士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放在普 通的虎贲骑,最差的都是百夫长的级别,可一夜之间就少了三十人,这三十人要想重新补充 ,至少又得花上一两年的时间。
想到这,焚皇将头盔摘下来,高举在空中,想要砸下去,却被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手腕。
焚皇转过头去,看见是叼着烟杆的阿克苏。
阿克苏将焚皇手中的头盔拿下,抱在怀中,并肩坐在他的旁边,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 的抽着烟杆,看着烟锅忽明忽暗。
“如果你不知道真相,单凭阿木雷告诉你的那些所谓的真相,恐怕如今你已经挥师出了 鹰堡,直接杀向了建州城吧。”最终还是阿克苏打破了沉默。
焚皇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阿克苏说的必定是事实。在知道那支焚皇小队全灭之后,他 内心那一刻被一团怒火给包围,差点就跑出天焚殿,号令虎贲骑直杀江中,却不是攻向建州 城,而是攻向武都城,抓住那个罪魁祸首谋臣,碎尸万段。
阿克苏看着下面的虎贲骑大营,叹了口气道:“其实这怎么能怪得了那个谋臣?如果是 我,我也不会放过这天赐的良机,怪就怪那个张世俊太傻,怪就怪北落等人在武都城遇到那 个智倾天下的谋臣,这都是天意呀。谋臣之首真是可怕,贾鞠是,如今那个谋臣也是。”
“深不可测。”
许久,焚皇才吐出这四个字,他想起在京城时自己去谋臣府时候,和谋臣的那些对话,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说话几乎滴水不漏,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话柄,更不要说把柄了。阿克苏 说得对,如果换做其他人,也不会放过那个天赐的良机,利用虎贲骑牵制住反字军,再一举 剿杀。
阿克苏道:“陛下,那谋臣是摸透了你的脾气,只是见过一面,便将你摸得那么透彻, 可见这个人的可怕之处,不过……”
阿克苏说到这没有说下去,故意留了半截话,让焚皇来问。
焚皇道:“不过什么?大祭司直说了吧。”
“不过,这相反又是一个出兵的好理由呢,顺便还可以圆了那个谋臣的心愿。”
“大祭司的意思是,依旧发兵攻打建州城?”
阿克苏笑道,抖了抖烟锅:“当然,反字军杀了咱们的人,难道就这样算了?当然不能 。”
焚皇怒道:“可设计者可是那个谋臣?反字军也是被利用”
阿克苏点头:“事实虽是如此,那你发兵攻打武都城呀,如果要这样做,只能采取和反 字军一样的速战方法,绕小道直接兵临武都城下,以虎贲骑之力,十天半个月能攻打下来 吧?只是用骑兵攻打城池,真亏你想得出。”
“不”焚皇道,“我有其他的办法。”
阿克苏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后说:“我知道,你先与反字军结盟,借道打下武都城,可 你有没有想过然后应该做什么?”
焚皇不吭声,他确实没有想过。
“怎么像个孩子,只顾得泄心头之愤,忘记考虑全局了,你如果攻打武都城,如果一时 半会儿攻打不下,结果便是你与谋臣两败俱伤,反字军随后一拥而上,将你们两人一口吞下 ,连骨头都不剩,如果你攻下了,反字军正好免了心头大患,全力对付你一人,你难道就龟 缩在城中不出?”
焚皇道:“到那时,我纳昆可再发兵攻打建州城,来个围魏救赵,直接救了我被围之难 。”
阿克苏听完又哈哈大笑起来,笑罢,拍着自己的大腿道:“陛下呀陛下,既然你迟早都 要打建州城,为何非要去和谋臣拼个你死我活之后再攻打呢?耗损了那么多的兵力物力财力 ,就为了出一口气?传出去,会被天下人所耻笑的。”
“围魏救赵”阿克苏说完又重复了一遍焚皇的话,继续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也不顾此刻焚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就如当初焚皇赐封阿克苏为大祭司的时候一样。
阿克苏看着焚皇的脸:“哈哈,你还知道围魏救赵?”
焚皇很是不悦,但知道那是阿克苏的脾气,也不发火,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回想刚才阿 克苏的话,这时候觉得内心平静了许多。
许久后,焚皇低声道:“大祭司,刚才我只是一时气愤说出的话,当不得真。”
阿克苏收起笑容,将头盔递还给焚皇:“那才像是一个皇帝所说的话。”
“大祭司,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做?”
阿克苏看了焚皇一眼:“挥军杀入江中,攻打建州城,这样一来先前所设定的计谋可行 ,一步步蚕食掉江中部分州城,另外还可以解了武都城之困,这样一来,反字军根本无法翻 身。”
“好什么时候发兵?”
阿克苏摇头:“不急不急,我想过了,现在发兵建州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阿克苏笑道:“等反字军攻打武都城之时,等他们打个天昏地暗,武都城中快要兵尽粮 绝之时,我们再发兵攻打建州也不迟。”
“为何要等到那个时候?”焚皇不解。
“你不想报仇啦?谋臣和咱们接下的恩怨就这么算了?那可不行,虽然不能报了全仇, 可也能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顺带削弱他的实力,不,应是削弱他和反字军两方的实力 。等反字军攻打武都城几天之后,我们再发兵攻打建州,反字军势必要收兵回建州来救,即 时反字军刚从攻城战中撤离,又星夜兼程赶回建州,人马疲惫,我们毫不费力就可以全部歼 灭他们”
焚皇听完吸了一口气,点头:“对,的确如此。”
“武都城中肯定也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况且那谋臣现在也只是一城之主 ,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况且这样一来,他还倒欠咱们一个人情呢。”
焚皇点点头:“我明白大祭司的意思,可这人情又如何说起?”
“陛下,就算大战之中的各国,不管在明里暗里都会有一些交际,如果持续陷入胶着 战之中,对各方都没有好处,这就是纵横之道呀。”阿克苏干脆躺在岩石之上,看着天空的 星辰说。
焚皇听罢又愤愤道:“可我心中那股怒气不好消下去,不杀了那谋臣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
“不急不急”阿克苏说道,又闭上了眼睛。
焚皇道:“怎么不急?那可是我最精锐的虎贲鬼泣,要补充那样的战士三十名,所花 的时间……唉。”
“欠下吧,都欠下吧,不可不报,不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静静的等着,总有机会的 ,这样的机会来临的时候,天神就会庇护我们。”阿克苏说完,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不想 再说下去。
焚皇看着阿克苏那张充满自信的脸,又想起在自己登基为皇的时候,因为心急京城之变 ,整夜无眠,阿克苏也是在草原的山坡上找到自己,说了一番不痛不痒的话,总是重复着“ 不急不急”四个字,随后一切事情都如阿克苏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丝毫都没有变动,好像他 真的会乞神拜天算出未来的事情一般。
此刻的焚皇心中还牵挂着两个人,北落和诺伊。
北落如果一死,军中便损失了一员真正的大将,而那个诺伊要是出了任何意外,风刃部 落的那些贵族们,必定齐齐找上自己,要问个究竟,虽然焚皇早就想那个诺伊死于“意外” ,甚至想在这次派出虎贲鬼泣前去江中时,就授意北落在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那个心智不 全的变态给除掉,可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只得作罢,暂时咽下贵族给他的那口气,等到以后 再说。
《论语。卫灵公》——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论语。子张》——虽小道,必有可观着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正卷 第二卷:乱世之道II攻城】——攻一城不足以得天下,但得天下必先攻一城
'第五十一回'城上城下
江中,武都城,田种丰收庆典。
整个武都城内,人头拥挤,这恐怕是自乱世开始后,这个地方第一次同时出现过这么 多人,人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欣喜的表情,不管男女老幼都将谷物麦穗等物插在后颈处,互相 恭贺。
我站在太守府的高楼上,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但我不敢探出头去,生怕被百姓看到拉 我下去一同欢庆。我并不是不喜欢热闹,记得自小就非常喜欢在村中由妈妈带着去看大戏 ,可自从入宫之后,自从大王子十八岁生日后,我便开始有些排斥过于人多的地方,因为越 是人多的地方,我越会感觉到危险。
其实,有时候看看别人热闹,自己心中也便痛快了。
我找了一张小桌,一张椅子,放在高楼上阁楼之中,将阁楼的大门虚开了一扇,给自 己泡上一壶好茶,又让尤幽情准备了些点心后,准备在这阁楼之中享受下这久违的热闹场景 ,虽然不能置身其中。
茶是好茶,张世俊以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但喝起来和蜀南向宫中进贡的那种蜀芽一样 香,可模样却差很多,而盘中的点心却永远都是那些形状,那么可口。我拿起一块兔子形状 的糕点,仔细看着,依然想不明白尤幽情哪有那么多空闲来制作这样精美可口的点心。
我咬下一口点心,非常酥脆,但这却不是我最喜欢吃的。曾经在宫中,尤幽情问我最喜 欢吃的东西是什么,我的回答让她很惊讶,我说只喜欢吃馒头,那种最朴实的面点。她至今 想不明白为什么。馒头管饱呀,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丫头都不明白,而且上好的面粉所做出来 的馒头,一口咬下去劲力十足,四个馒头下肚,要有一些河鲜所制的汤,那简直就是人间美 味。
不管有多少美食,馒头这样的东西却是随处都可以买到,吃到的东西,当然前提是并不 缺粮。
这江中的田种节也是这样,除了要将谷物麦穗插在后颈处,百姓还得制作有馅的米饭团 以及各种面点来庆祝,一般来说这个节日是不允许杀生的,只能吃素,而且要连吃三天,我 想这肯定苦了张生那个老头子,他可是无肉不欢的人。
一只脚从门外迈进,我没抬头,只是拿起一个小狗模样的点心,说:“来一个?”
来人笑道:“多谢。”
这声音我从未听过,一抬头竟是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我还未开口说话,那少年便开始 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敬衫。”
敬衫说完后,不客气地拿过我手上的点心,一口咬下去,嚼了嚼道:“不错,确实好吃 ,不知这武都城中还有这样手艺的人。”
我笑道:“这里没有多余的椅子,要不,你坐我这把?”
敬衫站在我跟前,用空着的另外一只手摆了摆道:“不用,我站着便行,你是主,我是 客,哪有主让位给客的道理呢?”
我起身,站在一侧道:“既然你是客,那作为主人,更应该让座给你。”
“不可不可。”他又咬了一口点心说,“我怎能喧宾夺主呢?还是大人您坐吧,这个位 置可不是我能坐的。”
我看着他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道:“你这说话的语气让我想起一个人来,如果有些话 不说明了,别人听不明白,毫无意义。”
敬衫不说话,几口将点心吃完之后,看着我道:“大人,我可以再吃一块点心吗?”
我伸手道:“请便,反正我也吃不完。”
敬衫又拿起一块点心,咬下一口道:“不错,好吃,不过大人,虽然点心好吃,但你这 太守府能让人自由出入,这反倒有些不符常理。”
“有什么不符常理?我这里不是衙门,只是一个住所而已。”
“夜不闭户么?大人呀,武都城如今还没到那个时候呢,升寅山口之外还驻扎着虎视眈 眈的三十万反字军呢。”
我扬了下手道:“好啦,不绕圈子了,你刚才话中的意思不就是说我夺了张世俊的太守 之位吗?这把椅子,我也只是暂坐而已。”
敬衫笑笑,看着那把椅子:“我敬佩你有胆量敢坐上这把椅子,因为他原来的主人却是 想千方百计不坐在这上面,因为这椅座之上表面光滑,实际却有无数的利钉呀。”
“如坐针毡?还是如履薄冰呢?”
敬衫吃完那块点心,对我拱手施礼道:“今日来拜访谋臣大人,没有别的礼物,只能相 赠两句话。”
我道:“请说。”
“武都城不能久留,只因时机不成熟。”
我问:“此话何意?”
“武都城可守,但守城之后不能占为己有。”
我点头:“多谢提醒,我本意便是如此。”
敬衫笑笑又道:“第二句,反字军兵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