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臣与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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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臣与王子-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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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霍雷错了,在远宁将撼天胤月枪脱手的瞬间,已经拔出了背后的双剑,那一刻霍雷看 着已经跃起在半空的远宁,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天佑宗惨案时那个铁甲卫虎威将军远子干,那 个身影,脸上的那个表情,还有手持双剑的姿势。

哈,我还以为这小子背后那两柄双剑只是好看而已呢……

霍雷身体失去了平衡,向一侧滑落过去,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全身上下都是空挡 ,更何况远宁手中是两柄长剑,可以封住所有的角落。

要结束了吗?

闪光……无数的闪光……从远宁身上发射出。

霍雷已经倒地,随后身上的铠甲被剑尖所挑开,那些鳞片飞溅在四周,就如同被暴雨砸 中的泥地一样,那样的脆弱,又不堪一击。

瞬间后,远宁收手,退到一边。

霍雷撑起自己的身子来,看着胸口已经被挑开的铠甲,知道远宁手下留情,没有取自 己的性命。

“我输在太大意了,你刚才用双剑使出了撼天突刺对吗?”霍雷取出胸口一片破裂开 的鳞甲。

“是。”远宁简单地回答,那是他最后的杀招,最后的力气并不是用在撼天胤月枪的突 刺之上,而是转而用双剑,如果撼天胤月枪在瞬间可以在对方身体内穿透出无数血洞,那 手中的双剑所能达到的伤害定是从前的两倍以上,他一开始就已经打算好了。

“我输了。”霍雷道,“这是我第一次输,也会是最后一次。”

远宁摇摇头:“不,这一战我们平手,没有输赢胜负之分,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流血 而死。”

霍雷笑道:“怎么可能,马上又要攻城了。”

远宁深吸一口气,将双剑插回后背,俯身将自己的撼天胤月枪拾起来,紧握在手中,牵 着自己的马往城中走,那一刻城楼之上的鼓声又一次响彻震天,而反字军阵营之中却鸦雀无 声,因为他们最后的希望,反字军中的名将霍雷竟然也输了。

霍雷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缓缓离去的远宁背影,突然笑了,然后仰头躺在地上,看着漆 黑一片的空中。真的是九子名将之一吗?也许实力并没有真正发挥出来吧,如果真的是那个 预言之中的九子名将,我恐怕在一上阵就会被他刺穿胸膛,他的路还长,还需要更多的历 练,一直历练到他那颗心如铁石一般,不再手下留情。

走到城门之下的远宁,抬头看着漆黑的城门,还有城门下面染上的那些反字军军士的 鲜血,觉得大门突然变得有些扭曲,扭曲得就如上面写了很多字一样,思绪又让远宁回到了 很多年以前的龙途京城的大户远家,还有远家大堂之中所写的那首远子干亲笔写下的诗句。

远宁仔细看着那扇门,就好像那城门之上如今也写着这些诗句一样,整扇城门也渐渐 第成为了一副画卷,所有的鲜血在那一刻也渐渐变色,从鲜红变成了墨色,最终成为了一副 看了能让人热血沸腾的墨色画卷。

远宁笑了,因为在他低头的时候仿佛看到又一个孩子跪在那扇大门前,而那扇大门变 成远家的大堂,整个天空变成明亮,不再阴云密布,因为那些阴云如今全进入了远宁的心 中。

那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很久了,久到远宁都不敢去回忆。

……

“金甲批,长剑立,

玉带环,虎符屹。

山河长嘶帝王忧,

又叫赤羽断马头。

我辈得志金龙殿,

功烈不亚祖辈先。”

远宁看着墙上那副墨色画卷旁的几行字,思来想去都不明白其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是 知道那里所说的“山河”是自己父亲的一匹战马,“赤羽”所指的是被放逐到北陆荒原部分 反叛的赤羽部落。

每日辰时起床后,远宁就会和自己两位哥哥远虎和远豹一同来到家中的正堂之上, 大声地朗读画卷上那个被称为诗词的玩意儿,读完三遍之后再去后花园习文练武。

这是每日清晨兄弟三人必作的功课,远宁七岁开始便跟着哥哥们开始习文练武。说是习 文,也不过是让家中所请的先生教自己识字,识字之后便每日读着父亲所写的那些“雄才大 略”的诗词文章。

远宁的父亲远子干根本就没有什么文采,这是兄弟三人心中都明白的事,但大哥和二哥 相比之下要比远宁聪明许多,总是在父亲面前不时赞美,倒是远宁从识字先生那得知自己父 亲写的东西多数都是狗屁不通的,于是总是不合时宜地说上一句:“写的什么,我都看不明 白。”

每次远宁这样说完后,远子干总是双目一瞪,喝道:“你懂什么?不向你两位哥哥多学 些学识武艺,只是每日在这空口白话,信口雌黄”

远子干骂完后,便会将远宁赶出大堂,罚他在堂外面对祖宗的牌位跪上一个时辰。

待父亲走后,远虎和远豹就会从后花园偷偷跑来,数落着依然跪在地上不明白自己为何 总是罚跪的远宁。

远宁不明白,自己的亲生大哥远虎为何总是和自己的堂哥远豹那么亲热?那远豹本是大 伯的儿子,自从大伯战死之后,便寄养在自己家中。从那天起,远虎和远豹两人便终日联手 欺负远宁,一般来说出主意的都是远豹,因为远豹总是会找些稀罕玩意儿给远虎玩,这让远 虎非常开心,倒是对这个脑子有些不好使,双眼无神的亲弟弟疏远了。



'第八十回'远宁的回忆I

远虎和远豹这两个名字都是远子乾所起,意思便是希望这两人日后能从军,在战场上杀 敌勇如虎豹一般,而远宁的名字则是由他的母亲所起,远宁母亲雯馨觉得远家杀戮太重,便 给远宁名字中起了一个“宁”字,取“宁静致远”的意思。

远子干本意是留了一个“龙”字给远宁,想取名为“远龙”,但最终没有说服自己的夫 人,只能任由她去,谁知这远宁一日日长大,还真如雯馨所想的一般,每日静得可怕,竟在 堂屋的椅子上一坐便是半日,动也不动,甚至有时候远子干都会认为这个儿子完全就是个痴 呆傻子。

“幸好没给他取名为龙,要真是那样?也只能是条瘟龙,呆龙,以后可真丢尽了我们远 家的脸,败了家族的霸气”

这是远子干常在雯馨面前所说的一句话,雯馨倒是不以为然,只是笑道:“小儿子静 一些,有什么不好?别看他看似呆头呆脑,其实耐性可比他两位哥哥要好上许多。”

远子干知道这话倒是不假。有一次,远子干因为责骂远宁学剑太笨,便顺口说罚远宁持 剑在木桩之上突刺一万,说完后转身就离去,没想到远宁竟花了一日一夜真的在木桩上突刺 了一万次,突刺完之后,整个人都如失了魂魄一般,呆立在那。

那次,雯馨因娘家有些琐事,便在娘家休息了一日,一日后回来,才发现远宁依然呆立 在后院之中,此后,远宁一个月都没有抬起两只胳膊。

那年,远宁十岁。

那次之后,雯馨再也不许远子干重罚远宁,也不让远宁习武,可远宁偏偏对学武有着比 他两位哥哥还高的兴致。

那次远子干也相当诧异,因为他随口说的“突刺”只是枪法中的一种,而自己不擅用长 枪长刀,只是使得一手好剑,也是大滝中出了名的在骑战之中以长剑对敌将长枪利矛之人, 可远宁竟将那柄自己早年还是步卒时使过的长剑,练习突刺犹如使枪一般。

即便如此,远子干依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儿子,有些时候甚至还怀疑这远宁并非自己 亲生,但也只是想想,知道自己夫人不会作出那种有悖妇道之事。

这日,远宁又跪在大堂之外,两位哥哥又从后院偷跑过来,一人一句数落着远宁。

“你练什么剑呀?不如跟着娘学些刺绣多好?”

“是呀,跟着娘学刺绣,将来大了,还是一门糊口的手艺呢”

“嗨,看他这呆头呆脑的模样,说不定连刺绣都学不了,不如去街头卖些布头针线,哈 哈”

“我看也不行,他这身子骨过于柔弱了,那些货郎所挑的担子怕是五个远宁都抬不动”

这些话塞进远宁的耳朵里,不由得他听不听,而远宁只是抬起头来对着两个哥哥笑了笑 ,挠挠头道:“哥哥,我知道自己笨,不要再取笑我了。”

远虎和远豹对视一眼,摇摇头便走了,他们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个傻子弟弟这样,既不反 抗也不还嘴,他们很想弟弟能站起来与两人搏斗一番,不过不是为了鸡励他,而是可以找到 借口将他暴揍一顿。

远宁跪在那许久,头昏昏沉沉,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一双花鞋,远 宁认得那双鞋是家中养马的下人颜伯的孙女颜天姿的。

远宁欣喜地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不高兴的天姿。

天姿蹲下,用手指拨开了挡在远宁眼前已经垂下的发枝道:“你怎么这么傻?”

远宁傻笑着,又伸手去挠头,被天姿一把抓住胳膊:“你挠什么头远虎远豹辱骂你也这 样,我说你也这样,难道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吗?”

远宁拼命地摇晃着脑袋:“不是,你和他们才不一样你对我好,我知道,爹爹罚我的时 候,你经常偷偷地跑来看我。”

远府内院和外院是不同身份的人才能进入的两个地方,下人们和偏家都住在外院,远子 干一家则住在内院之中。按照远家的规矩下人要是没有经传唤就进入内院,是要受罚的,而 远家的子女也是不能去外院的,因为那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远宁第一次见到天姿是因为父亲的那匹战马山河。山河已经老了,远子干本想将它放到 野外,自寻埋骨之地,可颜伯却舍不得,跪求多次后远子干才终于决定留下山河。兵家的规 矩是战马老后,因为戴有战功,无论如何,要养其终老,可战马老去之后,总会自己独自离 开,自己找个地方慢慢死去,战马死去的地方便被称为“埋骨之地”。

远子干坏了这个规矩,其实是心中也舍不得这匹随自己征战多年,也救过自己数次的战 马,所以便让颜伯将山河养在了前院单独搭建的马厩之中。

远宁小时总是从父亲的嘴里听着曾经跨着山河,手持双剑冲入敌阵之中厮杀的故事, 每当那时候,远宁眼前就会浮现一幅让自己浑身血液沸腾的画面——一个身披金甲的将军, 手持长剑,胯下战马昂首嘶鸣。

父亲的金甲就挂大堂之上,雌雄双剑已分别赠予远虎和远豹,自己只是能看,想摸上一摸比登天还难,于是只能每日傍晚,待全家都在吃饭之时,自己匆匆几口吃完,翻墙来到前院 马厩之中,去看山河。

第一次远宁看到山河之时,根本不相信那是一匹已老的战马——山河站立在马厩之中, 浑身上下没有见到一处多余的肥膘,双蹄挥动之时,前蹄双肩微微耸起,嘶鸣之声犹如壮年 。

远宁呆呆地站在马厩旁,竟忘了躲藏,好像被什么牵引住一样,慢慢地向山河走去。

远宁走到那山河面前之时,刚巧被屋内走出的颜伯看到,颜伯大惊,整张脸都被吓得呈 出了青色,本想叫住远宁,但怕惊了山河,只得快速地奔去,想要在山河没有踏伤远宁之前 将他救下。

那时远宁已经靠近了山河,踮起脚已经将手伸向了山河的马头,颜伯就算速度再快,也 无法救下。

糟了颜伯心中暗叫道。

远宁的手已经摸到了山河的头部。

一声嘶鸣……

只是轻声的嘶鸣……

不远处的颜伯停住了脚步,后身起了一背的冷汗,却又松了一口气,因为山河很享受地 接受着远宁的抚摸,还慢慢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随后低下头去贴着远宁的脸。

远宁也高兴极了,抱着山河的头轻轻地摸着,也将脸贴在山河的面部,山河那模样就如 刚在战场上找回了丢失的主人。

远宁丝毫没有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颜伯,直到自己听到一个小女孩儿在一旁叫道:“ 爷爷,山河竟不伤他”

远宁扭过头去,才看到颜伯,还有颜伯身旁穿着小褂的女孩儿。

远宁看到颜伯和女孩儿的刹那,脸就红了,身子这才离开江河,刚离开却被山河叼住衣 服又拉了回去,逗得颜伯和女孩儿都笑了起来。

颜伯走过来,抚摸着山河的马背道:“小少爷,看来山河是把你当老爷了。”

远宁对家中下人一向很好,从来没有任何架子,所以下人们也都很亲近他,可那女孩儿 远宁却是第一次见到,大概是因为远宁是第一次壮着胆子来到后院吧。

在分开后院与前院的墙头,远宁和女孩儿并肩坐在一起,完全不顾在下面担心的颜伯。

女孩儿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红颜色的果子,递给远宁说:“吃吗?可好吃了,这是我爹爹 从乡下给我带回来的红果子。”

远宁拿过一个来,半天没有张嘴吃下,因为他娘说过,不要吃自己不认得的东西,但很 多东西都是自己从来不认得的呀?例如苹果,自己再没有吃之前就认不得。

女孩儿有些不高兴,嘟着嘴道:“我知道你这个有钱的大少爷,是不会吃我们这些下人 的东西……还给我”

远宁忙一口将果子咬下,还未嚼含着便说:“你看,我吃了”

远宁说话间,那果子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那模样逗得女孩儿咯咯直笑。此时,远 宁细尝才觉得这果子味道很好,比自己从前吃的那些水果都要好吃。

远宁又咬了一口,问:“这是什么果子?这么好吃”

女孩儿歪着头看着远宁:“落阳果”

“落阳果?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呀?”

“我爹爹说,因为只有在太阳下山的时候,才会借着夕阳的光线发现在灌木中的这种果 子,否则在大白天你是根本看不到的。”

“是吗?这么神奇呀?”

“嗯呀,对了,小少爷,我天天叫你小少爷,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还未等远宁开口说话,女孩儿又试探性地问:“我要是直接叫你的名字,你会不会不 高兴呀?不过我只会在没有别人的时候这样叫你,不会让你失了少爷身份的。”

远宁摇头:“不要当我是什么小少爷,你就叫我远宁吧。”

女孩儿重复了一次:“远宁?好奇怪的名字。”

远宁吃着果子,又问那个女孩儿:“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颜天姿,爷爷叫我天姿,你也这样叫吧”

“天姿”

“远宁”

远宁永远都记得那个傍晚,自己和天姿坐在那堵区分他们身份的墙头,吃着落阳果,看 着夕阳渐渐落下。他还记得,当时自己总是偷偷地去看天姿的脸,却不明白天姿的脸为何会 像夕阳一般绯红,就如手中的落阳果一样。后来,他壮着胆子问天姿,天姿却调皮地对他一 笑,刮了刮他的鼻子道:“傻子,是夕阳的关系呀。”

多年后,远宁身负双剑,手持双头银枪单骑站在镇龙关前,单枪匹马杀退了数次冲锋上 前的反字军……夕阳之后,反字军终于怕了这个面容俊朗,丝毫感觉不出杀气,看似柔弱的 年轻将军,只得纷纷退去。

反字军举旗远去之后,远宁看着自己身边围成一个半圆并高高垒起的尸体时,觉得眼前 也是一片绯红。

那时候,远宁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觉得累了,可耳边又想起天姿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傻子,是夕阳的关系呀。

《东陆后史。椒图将军远宁传》——东陆元年十月廿五,镇龙关之战,将军单人单骑立于 镇龙关外,尽退逆贼大军,所近之敌,无不斩杀。将军随主转战天下四方,终身不渝,其后 赐名椒图将军,又封平定侯。

所跪的时辰刚到,远宁便被天姿搂住双肩的腋下,想要扶他起来。

天姿知道每次远宁这样长跪之后,都会体力不支,要是强行站起,必定会晕厥倒地,所 以她只能以自己微弱的力气搀扶着远宁,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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