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雅丽也识相,沈丘一进门,她就离开了办公室。
沈丘很谨慎,直到听着麦雅丽的脚步声远去,确认她离开了,才禀报道:“局座,陆云泽果真去监牢了。还是局座英明,一早就没将邵阳关在总部的监牢中。”
“我真没想到邵阳与谷巽的死居然有关系,谷巽又恰恰与秘密基地有关,若是被陆云泽发现,把消息送出去,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宋庆慈的眼神深沉。
“可是,到底是谁把谷巽的尸体挖出来,送给我们的?”沈丘想起看到谷巽那具被解剖得破败,散发着臭味的尸体时,还觉得恶心。
“他想借我们的手除掉邵阳。”宋庆慈肯定地道。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又喝了一大口,一副运筹帷幄的自得模样。
“这个人一定想不到,邵阳没有说谎,谷巽确实中了河豚毒。”沈丘阴恻恻地笑着道:“就算是邵阳不动手,谷巽也必死无疑。”
“既然有人把邵阳送上了断头台,将谷巽这案子了结也好。”宋庆慈不免叹息,“邵阳倒是个人才,河豚毒按说一般法医很难检验得出,他竟然也给查出来了。”
“只可惜他不能为局座所用,也只能是这个下场。”沈丘附和道。
“把他看住了,决不能让陆云泽把他救出来。”宋庆慈的语气严厉,手却不停地抓着胸口,脖子。漏出来的皮肤这会儿已经被他抓得红了一大片。他的呼吸渐渐也变得急促困难起来。
“是,局座。”沈丘领命,看着不对劲的宋庆慈问:“局座,您没事吧?”
宋庆慈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想要回答沈丘的话没能说出口,人已经倒了下去。
“局座!”沈丘惊呼,随即对着门口大喊:“来人啊!”
很快,宋庆慈被送往医院。
医生火速来为宋庆慈检查,与之同来的还有温小玉。
沈丘再见温小玉,免不了有些尴尬。
温小玉有些精神不振,眼圈发黑,显然是没休息好。
宋太太也随后赶来,在病房中站立不安。
很快,医生确诊,宋庆慈是过敏。
“没错,他对黄豆过敏。”宋太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吃了黄豆会要命的,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宋太太,您先不要着急,打了抗过敏的药就会没事了。”看诊的医生对一旁的温小玉说:“去找邵医生拿抗过敏药。”
温小玉闻言未动,说:“邵医生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抗过敏药在哪里。”
“什么?”看诊的医生大惊,看向宋太太,道:“宋太太,这种药向来稀少,只有少部分是邵医生从国外带回来的,所以一直保存在邵医生那里。”
“那邵医生人呢?”宋太太急得声音颤动。
沈丘也是一震,他这会儿算是明白过来了。宋庆慈过敏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是有人找不到邵阳,用的计啊!
“我也不知道,三天前他见过沈队长就不见了。”温小玉哽咽起来,委屈地看向沈丘,“沈队长,你知不知道邵医生去哪里了?”
沈丘黑着一张脸不说话,盯视着梨花带雨的温小玉。
“沈丘,你倒是说话啊?”宋太太急得声音尖利。
“我也不知道邵阳在哪里。”沈丘回得有些紧张。宋庆慈之前绝不能放过邵阳的警告还在耳边,他明知道这会儿是别人的计,他岂敢这么容易就掉下去?
第三十五章 释放,反悔
“跟我去邵医生的办公室搜。”沈丘带队,冲向邵阳的办公室。
宋太太只能站在原地干跺脚,轻声啼哭。
沈丘在邵阳的办公室里近乎打砸的搜查,最终一无所获。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如果这是个计,就绝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找到药物。
沈丘站在一片狼藉的办公室里,正掐着腰,咬牙切齿时,陆云泽带队走了进来。
“沈队长,交出邵阳吧。”陆云泽的表情沉冷,警告道:“就算是邵阳犯了什么罪,也应该被公开审理,而不是私设公堂。更何况现在还关乎到局座的生命。”
“副座在说什么?”沈丘假装听不懂地反问。
陆云泽上前两步,在沈丘的面前停下脚步,压低声音,狠狠地说:“如果局座不在了,我就是军统的第一把交椅。沈队长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沈丘恼怒地瞪向陆云泽,不禁失笑:“真想不到副座为了救邵阳,连这样的招数都用上了。就不怕局座醒来追究吗?”
“也要局座能醒过来。”陆云泽冷冷一笑,“全看沈队长的决定。”
沈丘恨得一咬牙,命令手下,“去将邵阳带来。”
邵阳很快被带来,换了干净的衣服,但脸上和脖子上还有明显的伤痕,每挪动一下脚步都透着艰难。可见他之前遭遇了什么。
温小玉一见饱受折磨的邵阳,直接泣不成声。
陆云泽走到邵阳的面前,说:“你愿意信任我吗?”
邵阳对视着陆云泽镇定的视线,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先救宋庆慈吧。”陆云泽道。
“邵医生,我陪你去拿药。”温小玉赶忙抹掉眼泪,说道。
邵阳由温小玉扶着去拿抗过敏的药物,女护士更衣室门口,温小玉将药交到了邵阳的手上。
宋庆慈打了药后,很快转危为安,只是人还在昏迷中。
沈丘一摆手,命令手下再次逮捕邵阳,只是这次众目睽睽之下。邵阳又是上海滩的名流,显然不能再像上次一次私下监禁。
这边,军统的人才押着邵阳出门,以谢婉儿为首的记者就冲上来一顿狂拍照,不停地发问。
“沈队长,请您回应一下,为什么会抓邵医生?”
“邵医生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如果不是为了救宋局长,当局是不是打算私下处死像邵医生这样的有为青年?”
军统特务奋力地推开蜂拥而上的记者,沈丘才能向自己的汽车走去。
“沈队长,当局是不是应该给民众一个交代。”谢婉儿挤在人群中发问,“如果当局可以毫无理由地抓人监禁,我们普通大众的安全要如何保证?我们会不会哪天走在街上,就莫名其妙地被抓了?”
沈丘被问得恼羞成怒,瞪向谢婉儿,回应道:“邵阳是毒死谷队长的凶手,我们抓他有理有据。”
“既然是有理有据,为什么不公开审判,而是私设公堂?”谢婉儿穷追不舍,“当局打算什么时候公开证据?”
沈丘被问住,显然不管谷巽是中什么毒死的,都不能证明邵阳就是凶手。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们也不会暗中抓人,严刑逼供。
沈丘只能压下心里的火,坐进汽车里,扬长而去。
谢婉儿犀利的报道,第二天就见报了。要求当局拿出足够的证据,证明邵阳就是凶手,不负责任地怀疑和猜测,只能害国家失去一个人才,并且让更多等待邵阳施救的病人得不到救治,这样的做法等同于草菅人命。
有为邵阳叫屈的民众在警察局门口再次示威游行,要求当局公布证据,没证据就放了邵阳。
警察局备受压力,彻底替军统背了锅。
欧阳乾在警察局里坐立不安,不敢出门,差点就要骂娘了。一直追问军统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虽然游行的队伍没去通宝洋行,但军统内部也是乱了,才出院的宋庆慈恼怒地将报纸拍在桌子上,气得胸膛起伏,在屋子里急走几步,抓起桌子上的报纸,砸向沈丘。
“没用的东西,我是怎么吩咐你的?”
“局座,我也是为了您的安全。我不放邵阳,他们就不肯交出抗过敏的药物。”沈丘有些无力地解释道。
宋庆慈的火气降了些,说到底沈丘确实也是为了救他。
“到底是谁给我下了大豆。”宋庆慈回忆起当日的情景,以他病发的时段来推算,是麦雅丽给她喝的那杯茶里被下了豆粉。
“麦雅丽呢?”宋庆慈旋即问。
“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沈丘一惊,“局座怀疑是她下的毒?”
宋庆慈没有回答,拿起一盘的茶叶罐子,将茶叶都倒了出来。茶叶上居然有淡黄色的粉末。
“看来不是麦雅丽。”宋庆慈肯定地说:“她当时所有的动作,我都看在眼里,她根本不可能把这么多豆粉放进茶叶罐里。”
“局座,我立刻派人去调查此事。”沈丘请示道。
“查是要查。”宋庆慈顿了顿,道:“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出指证邵阳的证据。”
“属下知错。”沈丘被训得如斗败的公鸡一样灰头土脸。
“等了了邵阳这件事,我们多得是机会处理内鬼。”宋庆慈的眼神变狠,他上海情报站站长,居然被人给算计了。
“不过,局座还是要小心麦雅丽,风骚的女人最靠不住了,看到长得俊的男人立刻就叛变。”沈丘抱不平地说:“搞不好她就会叛变陆云泽。”
宋庆慈闻言,黑了一张脸。
沈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这话不等于在说,宋庆慈输在长得不如陆云泽吗?虽然这是事实,显然领导并不喜欢听到这句话。
“不是要证据吗?”宋庆慈的眸光变狠,道:“去抓个茉莉咖啡厅的目击者回来。”
“可是,当时并没有目击者……”沈丘猛地醒悟,“明白了局座,我一定找人回来,证明邵阳下了毒。”
宋庆慈的眼神变狠,被这么一闹,他是下了决心要弄死邵阳,以绝后患。
通宝洋行另一间办公室中,麦雅丽放下手中的申报,笑着看向陆云泽。
“你这个小未婚妻,文笔倒是很犀利。”麦雅丽唇畔的笑意又扩散了些,眼角的笑纹中都透着妩媚。
“相信宋庆慈为了压下舆论,让上海的民众心服口服,这会儿一定会想办法去找当时的目击证人。威胁也好,收买也罢,他一定想让人站出来指证邵阳。这样再加之谷巽的尸检报告,就可以置邵阳于死地了。”陆云泽猜测道。
麦雅丽轻轻一笑,“局座一定想不到,副座已经让人把茉莉咖啡厅出现过的人都转移了。局座又怎么可能找到?”
“不。还有一个人。”陆云泽的眸光又沉了沉,“为谷巽端咖啡的服务生,我们一直没找到。”
“副座,您说河豚毒是他下的吗?”麦雅丽收起唇角的笑,一本正经地说:“要不然为什么谷巽出事后,只有他消失不见了。”
“现在还不好判断。”陆云泽不想轻易下判断,在没有确切的证据面前,任何缜密的推测都有可能是错的。现在还是找人要紧。
“如果我告诉副座,那个服务生是沈队长的眼线,副座还会觉得不好判断吗?”麦雅丽似随口玩笑。
陆云泽一惊,紧紧盯着麦雅丽。他知道,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说的一定是真的。
“我之前不是让你帮我找过这个服务生吗?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有一点线索,我不确定有没有关系。”麦雅丽顿了顿道:“在那个服务生消失前,有人看到过附近有持枪的日本人。”
“特高课的人?”陆云泽的脸色一沉,却并不惊讶,如果谷巽是特高课的人,他被暗杀了,特高课必然要追查原因。但是麦雅丽,这消息显然她早就得到了。
“宋庆慈知道吗?”陆云泽问。
“我没有向局座禀报。”麦雅丽回。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陆云泽一直想不通麦雅丽为什么会投靠他,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上次救了她?他并不相信一切会这么简单。
麦雅丽倾身,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说:“副座不会想知道原因的。”
在他猜忌地盯视下,她淡定地起身,向办公室外走去。
藤原直树所在的特一课全部被杀,令特高课在这段时间内安静下来,再也不四处乱蹦,仿佛在坐看军统的笑话。
看似风平浪静的表面,其实暗潮涌动。
南造次郎看着身穿笔挺军装的井上云子,她的面容过于柔美,看起来不像是军人,更像是邻家小妹,温婉贤淑,眼神清纯,仿佛不谙世事。
“云子,由你正式接任特一课课长,我很放心。”南造次郎给予的肯定,很好地说明了井上云子并不像表面上的柔弱。
特一课课长不仅要有出色的收集情报、分析情报的能力,还要有让手下敬佩的战斗力,这样才能领导一群优秀的特务,否则他们绝对不会服,尤其是女人。
“谢谢机关长的信任。”井上云子的脸上除了认真,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好在你及时赶到,我们才不至于误伤自己人。”
第三十六章 披着羊皮的狼
井上云子是土肥原贤二特意派来应对上海局势的精英,能力出众,虽然南造次郎不想让井上云子在自己的手下工作,不过有土肥原贤二的推荐,南造次郎也只能让她上位。更何况是井上云子才一来,就改变了他们对陆云泽暗杀的局势。
没错,井上云子就是国际饭店外阻止藤原直树开枪,并让南造次郎放弃暗杀的人。
“去见见你的人吧。”南造次郎道。
“嗨!”井上云子应。
井上云子来到特一课的时候,这个部门的人因为之前都死绝了,全都是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互相都不熟悉,发现课长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家碧玉,顿时都流露出狼一般的样子。
“细皮嫩肉的女人,来陪哥哥,以后出任务我保护你。”
“来陪我,我比他强壮。”
“我才是真男人,他们都不行。”
……
一众男人调戏着井上云子,丝毫没有将她当成是特一课的课长。
井上云子拍了拍巴掌,平静地道:“我是井上云子,特一课课长,以后请多多关照。”
“晚上我们一起在房间里好好谈谈怎么支持你。”
“你和兄弟们好好玩玩,以后都支持你。”长得最猥琐的特务倒是想着为其他人谋福利。
井上云子闻言,不屑一笑,走了过去。白玉般的手轻抚着猥琐特务的脸庞,问道:“你是想比这更近一步吗?”
“呦西,我要更近好几步。”特务露出享受的表情,伸手去摸井上云子。
井上云子的脸瞬间变得冰寒,一巴掌抽在特务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将特务扇倒,血顺着嘴角淌出来。
特务吐了口唾沫,一颗牙齿竟跟着吐了出来。
其他人瞬间都震惊了!能将人的牙给打掉的手劲,可想而知身手和力道是什么样的水平。
当然,也有不信的,讽刺道:“千岛君,你老了,牙齿都松动,还是回家去照顾孩子吧!”
被这么一讽刺,千岛随即怒了。
“你敢打我,我……”猥琐的千岛愤怒地站起来,刚要对井上云子动手,黑洞洞的枪口就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调戏上级,袭击上级,你想死吗?”井上云子说到死字的时候,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戾芒。
千岛被吓得一哆嗦,他感觉到井上云子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会开枪。尤其是刚才她眼中的戾芒,那是对人命的藐视,井上云子这个课长绝不像表面那样人畜无害。
“不敢,以后课长的命令我一定完成,什么都听课长的。”千岛当即变为哈巴狗。
日本人向来有这种奴性,对待比自己厉害的人就卑躬屈膝,对待比自己弱小的人就如疯狗般撕咬。
其他特务没看到井上云子眼中的戾芒,以为猥琐特务胆小,有人嘲笑道:“千岛君,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一把枪就把你吓住了。我们都是大日本帝国培养出来的精英,谁敢随便开枪?”
砰!
井上云子的枪口冒出一股青烟,子弹打在说话特务的大腿上。
“啊——”
嘴快的特务抱着大腿惨叫,冷汗直冒。
千岛的脸上全是笑容,心里暗骂,傻货,你以为我们课长真是小白兔呀!她是披着兔子皮的大灰狼。
“你个婊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特务大吼着,用怒骂来分散自己的精神,减轻疼痛。
井上云子不咸不淡地问道:“很疼吗?”
“贱人!老子会让你尝到这种滋味的,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看来是很疼了,那我帮你解除疼痛吧!”井上云子说着,枪口对着他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还不待其他人反应,枪响,多话的特务眉心已经出现一个血洞。身体嘭的一声倒了下去,一动不动。红的血液、白的脑浆顺着地面流淌开来。
“还有人质疑我带队的能力吗?”井上云子拎着手枪,眼睛依旧纯净,表情那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