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能行吗?”
“能,儿已派人试过几次。所派之人,十损其二三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拼一次了。”
当夜,在罕粘与萨齐格的极力鼓动下,巴特思极不情愿的率着本部人马上路了。与此同时,萨齐格一面令人用纵火之物袭射偏关城,一面令人佯攻北山要塞,为巴特思的行动制造有利条件。一夜折腾下来,巴特思部付出三成部众的代价后,才顺利地抵达罕粘部东营。稍作准备,巴特思便点齐本部人马,直奔忻州而去,欲一战鼎定胜局。
回过头再看偏关的胡笳。老成谋算的胡笳,坐镇偏关苦等一夜未见罕粘来攻城,也未见罕粘去强攻北山要塞,顿觉有所不妙。立刻传下将令,令东关密切注视罕粘的东营动作。至晌午,有人来报,敌东营有大批的兵马正向忻州方向进发。胡笳一拍大腿,大呼不好,急派王介率人出东关挑战敌营。
战至黄昏,王介得胜回城一报,胡笳才知事态的严重性。思来想去,胡笳欲派人闯营,星夜赶往晋中各地报信。但是,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是,敌东营部队防守之严密,非常人能想象的到。自己此时若贸然派人闯营,不但不能将消息送出去,只怕还会打草惊蛇,使敌人加强本已严密的防守。到那时,自己就是再想派人去闯营,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看来,自己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既不惊动敌人,又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一晃两天过去,在偏关相持的两军,都没有主动采取措施去挑衅对方。枯燥之余,双方的军士,都窝在一起海阔天空的纵谈往事经历。当然,桑林河人的见识是比圣龙方面广博,但是,他们对事物的理解,却永远停留在事物的表象上,而非圣龙的由表及内。只有在范文程一干人点拨之后,桑林河的上层,才逐步的作到了由表及内,才将自己的认识提高到一个新层次。不过,底层的桑林河人,却没有多少机会能接触到范文程等人。因此,他们的认知力,还是和过去没有多少的变化。所以,他们在谈论自己的往事经历时,都很神秘,也很隐讳,生怕冒犯了长生天。相对他们,偏关的守军将士,那就属于是胆大妄为的人。
胡笳在这两天里,在城中四处走访受灾人家,给他们带去一些慰问。有时间,胡笳也会到各个军营哨位走动,去了解下军士们的冷暖。久而久之,胡笳也就和一大帮子老兵混熟了。在与他们的闲聊中,胡笳意外的得知北山要塞外,还有一条废弃坍塌多年的羊肠小道。更了解到,这条道不但直通城东地带,还可穿过桑林河人的防区。回到临时府衙的胡笳,当下就派人去北山要塞查探,以求正解。
听着几个采药出身的行伍汇报,胡笳终于闹明白了,原来敌人就是走这里通过自己防区的。既然你可以打此扑奔忻州,那我就不可以打此派人去传告大同、雁门、晋阳吗?想到这里,胡笳派人去请张成、王介···三天后,也就是忻州失陷的第二天,偏关的信使抵达了大同、雁门、晋阳等地。随之,上述地区的丁壮全部被动员起来,就连晋北马贼也投效军旅。
为了围歼深入己境的两路敌军,夏侯英令人转告胡笳,再坚守一月,全局就将改观。到那个时候,不但援军会有,就是全歼围困偏关的敌人,也不再话下。当然,为了让胡笳相信自己的保证,夏侯英还特地让人给胡笳捎去自己的佩玉。
坚守一月,对于胡笳来说,并非难事。但是,胡笳却想再坚守三月,让晋王夏侯英有时间、有空间、有人力去解救虎牢关,去保卫帝国的中枢——京畿地区。为晋王的长远埋下伏笔,也让自己的一番苦心不付东流。
因此,胡笳借口忻州失陷,汾水战况不利,告令全城:“偏关要再坚持三月,将眼前的敌人,牢牢的钉死在原地,为晋王殿下组织反攻争取时间。”
乍看来,胡笳在此时向全城百姓及军士发布这样的消息,是会严重打击民心士气的。但是,若身处其境,再熟知当地风俗人情,也就没人会认为偏关将因此而动摇。所以,一切都在胡笳的算计之中,都在胡笳的掌握之中。
持续半月的和平期,终于过去了。罕粘在得到兵员及器械的补充后,正酝酿着新的攻势,欲一举夺取偏关重镇,打通通往忻州的道路。
战斗一经打响,纳牙按照罕粘与萨齐格的指点,裹挟着新被掳掠来的百姓,缓缓向前推进,向着偏关推进。
偏关的守军可受不住了。是射?还是不射?射,则可能伤及自己的同胞亲人。不射,敌人就能顺利的抵近城墙根,并有可能借助云梯等攻城机械登上城壁。守军在痛苦中作着抉择,然而抉择一旦作出,又将给他们带来新的痛苦。
“为什么不射?不然,敌人一旦攻破城壁,城内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快射。”
在张成的示范下,坚守城壁的将士,含泪向城下的人群射出一支又一支箭,直到城下没有一个能站立的目标。当敌人退去之后,所有的人,都趴在城墙上痛哭不已,因为他们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同胞。与此同时,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在问着同样的一个问题,难道我们真的没有办法避免这样的结果发生吗?
国仇家恨
又是两个漫长的月份转瞬而逝。偏关,依旧在无休无止的攻城与防守中,痛苦的等待着。成群鸟儿在北归,在返回自己的故乡。
过一旬,偏关外的桑林河人,渐渐的停止了对偏关的急攻,转而又开始围困起偏关。无聊之余,桑林河人开始纵马田野间,去啃食秧苗青草。而在偏关城中,胡笳正领着百姓到处开荒种地,期盼能收获点粮食蔬菜,缓解下城中的压力。
日复一日,眼见偏关的春天将至,却又寒冬骤临。
当坚守到第五个月末时,天降冥火焚毁粮仓,再加上胡笳的个人失误,偏关再大,已无粒粮可寻。旬日,城中的树皮、杂草,也被饥饿的百姓啃食干净。此刻的偏关,路有饿殍,床有饥骨。百姓为苟活命,争相易,烹子取食···在偏关守卫者们忍受痛苦折磨时,晋王会同大同、雁门的守军,一举歼灭深入己方腹地的八特思部。现正掉转矛头,回兵汾水,去围歼另一路敌人。但是,夏侯英并不知道偏关的境况,更不知道偏关与自己的唯一联络渠道,也在月前为罕粘截断。若是他知道的话,结果可能就是另外一种可能了,至少偏关不会断粮。
撇下三晋不说,再回头看关中。狭义的关中地区,仅指虎牢关以西,小秦岭以东,终南山以北,玉龙关以南。但是,实际上关中地区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广阔,它还包括汉中府与终南府。
汉中府,作为扼守关中与巴蜀间的重镇,历朝历代都是由皇族出任汉中府镇守使,本朝也不例外。如今出任汉中府镇守使的,就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温亲王夏侯温。其麾下,虽无十万精锐之师。但其经营汉中府日久,且有古之圣贤之遗风,深得汉中府百姓的厚待。而今天下动荡之时,不待夏侯温号令汉中,各地百姓已组织起十万民团乡勇,保卫家园。现在,汉中府的镇军义军,正与吴琦的伪秦军相持于祁山一线,互有胜负。至于整体而言,汉中府凭借天险的优势,暂无大碍。
终南府,则是明教教主的采邑。凡出镇终南府镇守使一职之人,非明教记名弟子,既明教亲近之人。而终南府,除不可擅募军众、私征税赋、筑塞立城外,其余皆可不必经过朝廷,任意行事。何况,终南府的镇守使一职,多为父子相袭、部曲拥立、明教点授。所以,与其说其帝国一镇府,到不如说是明教的私国。但是,由于历代明教教主对于皇室忠贞不二,终南府的存在,又成为皇权对圣龙武林控制的延伸。大敌当前,终南府在明教教主杨启德的指挥调度下,迅速开启战争机器。凡终南府年满十六不足五旬者,无论男女贵贱,一律以村乡为单位,按规编入明教各旗。若有逃避者、乱令者、煽动对抗者、私通敌寇者,一律就地正法,家人连坐。另外,杨启德还广发英雄帖,号令天下群雄保卫帝国、保卫圣教、共驱外敌、平灭伪逆。
当吴琦的伪秦军与完颜兀术的部队抵达终南府地界时,在他们面前,已找不到一个可以利用的村镇,更无粒粮一人可寻。杨启德在利用明教强大的财政实力,与吴琦、完颜兀术拼消耗,迫使吴琦、完颜兀术不得不从关中各地抽取粮草辎重入援终南府。但是,只要你敢派人押运粮草辎重入援终南府,我就敢在半道给你劫取、焚毁。如此一来,双方在终南府的北部,开始相持,转而对攻,再进入相持。终南府到是胜多败少,但关中各地的百姓,可就吃尽了苦头。他们在死亡线上,日复一日的挣扎着,直到哭干眼泪。
旁人看来,杨启德此为,不过是为其一己之私,而枉顾天下苍生。孰不知,杨启德这一手高明,他不但要让吴琦与伪秦在关中再无立锥之地,更是要让吴氏在关中百多年的根基尽毁,关中从此不再一枝独大。更长远的,他是要替慧帝及后世圣龙君王,除去一根心头刺,而又不伤及皇室声誉。但是,他却没有料到此计的副作用是其所不能控制的,更是他所不愿预见的。
吴琦与完颜兀术是四面碰壁,又加上关北的土匪厉害,他们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天有阴晴,月有圆缺,水有冷暖,事有反复。当吴琦与完颜兀术欲收整防区,集中力量先行剿灭关北土匪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汉中府的夏侯温不幸遇刺,巴蜀的唐家趁势进兵汉中府,美其名曰:“保卫汉中,稳定巴蜀。”随后,曾与完颜兀术交往数年的番僧八思巴,涉险来报,他已经控制住了巴蜀的唐儒风,夏侯温也是他与唐儒风联手刺杀的。
天赐良机,天赐良机。省去了汉中府方向的威胁,那么自己不是可以抽调部分部队去救援其他战场?或者给终南府一个出人意料的打击?吴琦与完颜兀术看着关中的山川地形图,不由的浮想联翩。一个大胆的、毒辣的计划,在二人的密谋演化下,渐渐的浮出了水面。
春后第二个月,一队没有任何标识的部队,出现在终南山的山道上。按他们的来路推测,他们应该是汉中府的部队,是夏侯温派来支援终南府的一支援军。但是,其大部分却操着关中的口音,只有极少数人能说上几句川东方言。没有人去盘问他们,也没有人去核实,只有几个山中的猎户看见了他们,并给他们指引了几段山路。
当这些人出现在终南府的中部丘陵地带时,他们露出他们的真实面目——黄底白狼旗。
首当其冲的,就是扼守终南府南北交通的终南县,以及终南县的夹山寺。仅仅一天的战斗下来,坚守终南县与夹山寺的两千守军,以及三千多明教之人,悉数战死。终南县失守,经由夹山寺支援前方战场的要道被断绝,而敌人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那里?终南山上的明教总坛?还是终南府的州府所在地终南府?或者,他们那里也不去,就守着终南县与夹山寺?
杨启德听着五行旗旗主们的战报,心中正犯嘀咕,难道汉中府出事了?还是自己疏忽了?
“教主,教主,教主···”
“噢。什么事?”
“启禀教主。属下刚接获一份密报,是有关巴蜀老贼唐儒风已典身吴琦、完颜兀术的。”
“什么?”杨启德象是给人在寒东暑九当头浇上盆窖水般,弹离坐椅,问到:“密报在何处?”
不迭一近身,抓住杨启德的手一抖,将二人的袖子合于一处。捣腾了半天,才松手退后两步,从又垂立三步之外。杨启德一抖袖子,取出密报暗折,打开细细的观阅到:“近日,老贼密会心腹诸人,遣大军擅入汉中。弟子知其有异,乃冒死以探,得悉其欲连吴琦、完颜兀术,三分天下。今其密使番僧八思巴,已身在西京,其事将不日而举。弟子惟恐巴蜀变,而与师尊们不利,特冒死报之。”而密折的后半部分,则是一片空白,似乎是被人刻意的抹去了文字。
杨启德一甩手,将密折掷于桌案上,问到:“有谁愿意为本座先取下终南县与夹山寺?”
“首座,弟子愿往。”
“玉明,我给你三千旗众,再拨予你五千门人,你要善用之。”
“弟子明白。”
在交代完其他事后,杨启德草草的结束会议,与不迭等几人退入密室,密议当前之形势。会至尾声,杨启德传令到:“来人,给我传书凉州,将一切原原本本的禀明凉王、楚王、晋王三位千岁,以及京都的曹太师、王太傅。”
随着密室屏风后黑影浮动,一女子声传入众人耳际,“师叔,弟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去吧。自己多加小心,切勿与人识穿你的身份。”
“明白。”
轻风骤至,密室屏风后的黑影,也随之消失。
“师兄,门中师侄晚辈中,还有如此身手之人?”
杨启德一瞥眼,淡淡的回到:“这个你就不必过问了。”
“是。”
教训完了杨崇,杨启德转身冲不迭晓令到:“不迭道友,老夫还要请你去桃花源走一趟,去帮我请几个后生晚辈出山。”
“教主,不迭明白。”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杨启德说罢,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走过长长的甬道,杨启德终于来到了历代明教教主的安息地——圣墓。
“历代先人在上,启德无能,让你们的在天之灵,受惊了。弟子愿以残缺之身,为我圣教与贼虏血战到底,以全我圣教千年之忠义仁孝美名。然弟子又有所不甘,不原让圣教大权,在我之后旁落异族外人之手。因此,特求历代先人给启德一个明示,让启德能安心一博。”
哗啷、哗啷、哗啷,铛···杨启德慢慢的探手拾起掉落的签子,用袖子拂去签子上的灰尘,定眼一观——无字签···杨启德愣了。他在想:“怎么会是无字签呢?为什么?为什么···”
“对了。历代先人这是在告诫自己,一切要顺其自然,不要为世人的眼光所左右。对,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杨启德想罢,再次恭敬的给历代明教教主金身叩首,转身欲离去。
铛、铛、铛,骨碌碌···地动仪有感应了。杨启德转身一看,只见地动仪的正北、东北、西北三处衔珠,已悉数落入龙首中。“国有妖孽,苍天不佑,地公震怒,降罚众生。”杨启德反复的念着这句话,含泪将衔珠又置回原位。岂料,他放回一次,衔珠就落下一次,反反复复十次有余。杨启德闭幕,向上苍乞求着,暗暗的祷告着。终于,衔珠在他第十六次将其放回原位时,没有再落下了。
地动仪明白无误的在向杨启德预警,预告关中地震,并预示着一个更加残酷的现实,将摆在杨启德的面前。杨启德拖着苍老而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挪的离开了圣墓,离开了他的精神世界···关中大震。突如其来的地震,不但给敌人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它却给关中的百姓,带来了更大的伤害,让关中无户不哀号,无家不举丧。苍茫的大地上,到处是破败的家园,到处是展转逃难的百姓,到处都是野狗在拖拽啃食死尸。此情此景,纵是武德星君在世,也无法挽回兴许半点,更何况他老人家早已化羽飞仙千年。
天灾刚过,兵祸又起。不待关中百姓有片刻的喘息,吴琦与完颜兀术趁关中大震之机,一面派下三路兵马进击关北、潼关、终南府,欲一举荡平上述三地。另外一面,他们又放出大批的鹰犬爪牙,四处以自救为名,威逼利诱逃难百姓,按他们的意图在各地建立屯居点。试图用这种手段,切断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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