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东方讲史:细说民国创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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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东方讲史:细说民国创立-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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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之一的徐满凌队已经走到莲塘街与大石街来了。

徐满凌与另一位花县同志,进入大石街机关部,见到莫纪彭。莫纪彭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在《广州血战笔记》中说:“俄而有二花县人色如灰土,抢入室内。”莫纪彭和他们谈了一阵,才知道黄兴的大队已经打过督署。这时候,外边的枪声、炸弹声轰成一片。

一会儿,听到外边有号筒声,又有宋玉琳和别人的辩论声,喻培伦在大声喊叫:“凡是同志,快些出来助战。”莫纪彭与徐满凌及另一位花县同志,走出来,看见宋喻二人。

喻把号筒交给莫纪彭,请他带路(因为莫是广东人,而喻是四川人)。他们一行四人,莫、喻、徐及另一位花县同志,在快要走出大石街之时,听到观音山上的敌兵正向着莲塘街用排枪密射,莲塘街传来“呼痛声”、“绝命声”、与“倒地声”。这些正在牺牲中的同志,便是徐满凌带来的“第二路”的人,和喻培伦从总督衙门旁屋带来的,籍贯也是属于花县。(事实也许是:喻所带来的,与徐满凌所带来的,不是两批,而是同一批。待考。)

莫纪彭等四人,听到屋顶上有人抽拔炸弹引线的声音,也听到有枪弹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喻培伦说,“屋顶上已经有同志在用炸弹和敌人交战了,我们快点上去。”莫纪彭便和徐及另一位花县同志,回到大石街机关,取出两张梯子,走到街中,然后四个人都从街边爬上了屋顶。

到了屋顶之上,于敌弹密集之中,见到前面屋上有一个“穿雪白罗衣之美男子。正在用炸弹向敌人摔掷”。一会儿,美男子招呼他们向前,他们便奋勇跳到美男子的身边,以短铳(手枪)助战。美男子说:“镜子的枪弹打不到敌人阵地,你们该留起来,以后用”。莫纪彭问他的姓名,他说:“姓刘,名梅卿。”

刘梅卿的身旁,有一个竹筐子,筐子中还剩下有半筐的炸弹。刘梅卿说:“我在这里摔炸弹,无非是壮壮声势。倘若炸弹摔完,敌人就要下山来了。请你们下去,再多拿一些炸弹来。”莫等四人,只得向这间屋子底下的老百姓要梯子。老百姓很踌躇。莫纪彭用铳子逼着他,他才拿出梯子来。(机关部的两张梯子,已经丢弃在大石街边。)

他们四人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恰好成了敌兵射击的目标。因为,这条街不是大石街,而是莲塘街。莲塘街与观音山成垂直线,他们四人被敌兵看得清清楚楚。

莫纪彭、喻培伦等四人挨着墙边走,一面走,一面高呼:“快拿炸弹来!快拿炸弹来!”却听不见有人答应,过了一会儿,又喊:“快拿炸弹来!快拿炸弹来!”仍旧没有人答应。

天色已经由黄昏而进入黑夜,山上来的枪声渐渐稀疏,屋顶上的炸弹声也入于沉寂。刘梅卿在把炸弹摔完以后,也爬了下来。

他们回到了大石街,宋玉琳还站在那地方。但懋辛坐在石阶上,左手提了大刀,右手鲜血直流。莫纪彭问他是否中弹。他说:“老喻用刀砍我。”莫再问喻,喻不说话。(事后,莫纪彭才知道,当天但懋辛认为准备不够,主张延期起义,而且把喻培伦装好的炸弹推了几十枚到井里去。喻培伦恨他,以为他有二心,因此就砍他一刀。)究竟,同志仍旧是同志。但懋辛仍旧和熊克武等人跟了喻培伦去攻总督衙门的后边,也跟喻培伦来到了这大 石街机关部。

莫纪彭点了一点在场的人数,一共有二十四五位:莫、喻、宋、但、刘梅卿、徐满凌、十五六位花县同志、几位外省的同志(可能包括有熊克武、宋教仁)。大家集合在一起,公推喻培伦为领队。

大家尚未出发,有两位顺德县的同志从横巷走出来,会合在一起。喻培伦吩咐莫纪彭到莲花街陈炯明的分机关,倘若里面有人,不妨请他们出来参加。

莫纪彭进入莲花街,找到了陈炯明的分机关。(陈炯明的总机关在司后街。)分机关里仅有何步卿与胡佩元两位女同志。她们请他喝茶,谈了几句话。莫纪彭劝她们尽快在明天早上搬走。

莫纪彭走出来,向逃难的老百姓借了一个灯笼,再回到大石街。这时,喻培伦已经找到了一大箩的炸弹,叫两个人抬着,跟在他的后边。喻培伦说,“姚雨平专任新军部分,到现在还不曾见到新军响应。”莫纪彭说,“新军的人我也很认识。我们现在就去燕塘,好不好?”喻培伦与宋玉琳听了,大为赞成。喻立刻用四川话大声颁发命令,“我们这一队向东门进发!”莫纪彭也用了广东话,把喻的命令翻译给花县的同志们听。

大家走出了大石街口,进入华宁里。华宁里有一个巡警小衙门。莫纪彭见到有一个侦探匆匆忙忙地跑进去,一会儿便有一排枪从里面射了出来。莫纪彭靠在墙边用手枪还击,打了足有半个小时,因此,便和喻培伦等几十个人走失了,剩下自己一人,转而北向,想绕过这小衙门去追寻喻培伦等同志,但他的灯笼早已不在手中,于黑夜之中摸索,竟然走到小北门,被卫兵喝阻,才知道自己是走错了路。他想起巡警教练所所长夏寿华曾经对革命表示赞成;自己不认识他,有一个姓陈的认识他。能找到这姓陈的,去把夏寿华及其学生策动出来,再向燕塘的路上走,岂不甚妙?

莫纪彭走到那姓陈的旅馆,见到了袁沛之。他问袁沛之,陈某人住在几号房间?袁说:“就是隔壁的一间。”莫纪彭隔着板壁叫陈,陈装做不曾听见的一样。莫纪彭知道这样的人,决不可能肯在这个时候陪他去巡警教练所,只得算了。

宋玉琳在华宁里和清兵激战到枪弹用光,被俘,其后就义。

喻培伦与徐满凌等人,在和莫纪彭相失以后,不认识路,走不出东门。却被路人引到仓边街,遇到巡防营,又打了一阵,且战且走,碰到了李德山,一齐糊里糊涂地走到大北门高阳里口,又遇清兵四百余人。他们只得闯进一家“源盛米店”,用米包作沙包,抵抗清兵,直到第二天下午,打死了清兵一百多。清兵的指挥者,是李准的得力部将吴宗禹。两广总督张鸣岐听说清兵攻米店攻丁一昼一夜,攻不下来,亲自下命令烧街。

在米店被烧到之时,革命同志突围而出,徐满凌与李德山二人被俘,其后就义。徐熠成、徐培添、徐日培当场阵亡,徐容九负伤,回到家,伤重而死。徐茂振、徐茂均、徐茂燎、徐金炉四个人,于突围以后走到二牌楼华庆里,被清兵包围,又抵抗了一天一夜,徐茂燎阵亡,徐茂振等三人爬上屋顶,由屋顶退出,脱险。

徐茂振等三人,是三月二十九日一役之中,作战到最后的三个人。当他们脱险之时,已经是四月初一日了。

喻培伦是怎样就义的?有两种不同的传说。第一种传说,说他被俘就义。曹亚伯在《武昌革命真史》中说:“喻培伦讯时,自认为王光明。‘王光明’者,四川语‘无是公’也。述其制炸弹之精及革命宗旨,对问官曰:‘学术是杀不了的,革命尤其杀不了。’”第二种传说,说他在米店被烧之时,用炸弹自杀。莫纪彭在《广州血战笔记》里说:“后闻诸花县某君云,‘喻队自失落后,左冲右突,不能越城墙出。天明后,吴宗禹率兵来攻,喻乃入元盛米店,聚米包为垒,恶战三时,全队几覆。喻到急时,以炸弹自焚。’世所传高阳里元盛米店之剧战,即喻最终之奋斗处也。”

关于其他几位四川同志的情形,我们现在所能确知的也极少。饶国梁是走到大北门,才与别人相失;由于不认识路,而走进了清兵的营盘被捕遇难。熊克武与但懋辛均于受了重伤之后脱险。另一位四川同志秦炳,是广安县人,在大石街阵亡。

福建同志在这一役牺牲的,就胡汉民在民国十二年(1923年)九月所列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碑上的而言,共有十九位,其中有十位是连江县人:陈清畴、罗乃琳、卓秋元、胡应升、黄忠炳、王燦登、林西惠、陈发炎、刘六符、魏金龙。有四位是闽县人:林觉民、林尹民、陈与粲、刘元栋;五位是侯官县人:林时塽(文)、方声洞、陈更新、冯超骧、陈可钧,这九位,除了冯超骧被胡汉民写作籍贯“福建南平”以外,其余八位,都写作籍贯“福建闽侯”,原因是:闽县与侯官县于民国成立以后,已合并为“闽侯县”。

四川三位,福建十九位,加起来,已有二十二位。碑上其余的五十位,是三位安徽人:怀远县的程良、宋玉琳、寿州(毒县)的石德宽;六位广西人:平南县的林盛初、韦树模、韦荣初、韦统铃、韦统淮与罗城县的李德山;四十一位广东人。

在四十一位就义的广东同志之中,花县的最多,有十八位之多,而且除了曾日全与江继复二人以外,都姓徐:徐佩旒、徐礼明、徐日培、徐广滔、徐临端、徐茂燎、徐松根、徐满凌、徐昭良、徐培添、徐应安、徐熠成、徐保生、徐廉辉、徐容九、徐进 。

其次是南海,有七位:游寿、周华、陈春、杜凤书、余东雄、罗坤、黄鹤鸣。

再其次,是开平与梅县,各有两位:开平的劳培、李雁南;梅县的饶辅廷与周增。

其余的,一人属于一县,共有十二位:肇庆的李炳辉、东安的李晚、增城的郭继梅、清远的李文楷、吴川的庞雄、大埔的陈文褒、东莞的李文甫、番禹的马侣、海丰的陈潮、惠州的罗仲霍、蕉岭的林修明、兴宁的张学龄。

在碎上列有姓名的七十二烈士以外,尚有若干烈士,他们的姓名被遗漏了。原因是,截至民国十二年九月胡汉民写碑文之时,这几位被漏列的烈士,姓名事迹尚未被胡汉民及邹鲁等查证清楚。其中,有五位其姓名已见于曹亚伯的《武昌革命真史》之中:在双门底阵亡的华金元、阮德三,负伤而被俘牺牲的徐国泰,在澳头因运械被捕的陈甫仁及同案株连的严确廷。

在碑上的七十二烈士之中,有三人显然不曾于四月初四日葬在黄花岗:一是四月初五六左右才被捕的陈春,二是四月初八才就义的饶辅廷,三是回到家中才因伤重而去世的徐容九。

七十二烈士的名称,是专指潘达微同志经手葬在黄花岗的烈士的数目而言。潘达微于此役刚刚结束,清吏仍在多方搜捕革命党人之时,不避危险,挺身而出,向几个善堂一再接洽,要求他们准他自己筹款买地买棺,感动了这些善堂的董事。董事们划出“红花岗”的一片好坟地,不收他的钱,也买了比较好的棺材,交给他。他自己并不是有钱的人,用借来的几十元送给工人,把各位烈士身上的锁铐枷镣一一打开,也监督了这些工人。

将棺材深深地埋葬。坟地是微斜的山坡,潘达微把烈士的棺材分成四排埋葬。他认为“红花岗”三个字不足以显出诸烈士的悲壮志节,改称它为“黄花岗”。从此,中国的史书与地图上有了这“黄花岗”三字。

就义于三月二十九日之役,姓名不见于胡碑而事实上可能是葬在黄花岗的,笔者于上文之中已提起了华金元、阮德三、徐国泰。姓名见于胡碑而事实上不可能是葬在黄花岗的,为陈春、饶辅廷、徐容九。

陈春、饶辅廷、徐容九,虽不曾葬在黄花岗,其为烈士正与葬在黄花岗的七十二位相同。

参加三月二十九日之役的,仅就随同黄兴从小东营出发的而论,已有七十余人;没有从小东营出发,而就近直接从各处机关出来参加的也有若干。事后,生还的寥寥可数。可见就义的决不止七十二或七十五之数。

例如韦云卿,在供词之中自称是广西南宁人,年三十八岁,在安南入党,约了十几位同志于三月初十日启程,二十七日到香港,在二十九日随黄兴攻入总督衙门,最后守状元桥(高阳里口)的(源盛)米店。

与韦云卿同样,从安南回来参加三月二十九日之役,力竭被俘而慷慨就义的,尚有罗进、罗联、罗遇申、陈才、陈福,一共五位。从新加坡回来而就义的华侨,也有一位:罗干。

到了民国二十年(1931年)十月,胡汉民在黄花岗立了一块“第二碑”,把韦云卿等六位从安南回来的烈士,连同罗干与笔者上文所述的徐国泰、华金元、阮德三、陈甫仁、严确廷;再加上一位在佛山之南乐从镇起义阵亡的张潮——一共十三位,都刻了姓名、籍贯于这第二碑之上。

然而,在第二碑刻好与立好以后,大家又发现了一位烈士的姓名:李祖恩。李是广东翁源人,于进攻总督衙门以后,在龙川口被俘就义。于是邹鲁在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三月,加立一碑,碑的正面刻一篇文章:《广州辛亥三月二十九日革命记》,碑阴刻上八十六位烈士(包括李祖恩)的姓名、别号、籍贯、年岁、职业、如何就义、地点、日期。

周天固《黄花岗革命史话》转录了睦云章先生的说法,除了上述的八十六位烈士以外,增列出三十八位。这三十八位是:

(一)郭大旺,福建连江。阵亡。佐证:郑烈《林文将军传》。

(二)郭某某,福建连江。阵亡。佐证:同上。附注:郑烈想不起这位的名字。

(三)郭增兴,福建连江。被俘就义。佐证:黄、胡报告书,郑烈《林文将军传》。附注:“审查会”以为“须一询闽中旧同志与于是役者”,而郑烈正是与于是役之闽中旧同志。

(四)郭炎利,福建连江。被俘就义。佐证:同上。附注:同上。

(五)郭天才,福建连江。被俘就义。佐证:同上。附注:同上。

(六)郭钿官,福建连江。被俘就义。佐证:同上。附注:同上。

(七)陈汝环,四川广安。被俘就义。佐证:饶国梁供词、谭人凤“烈士名册”及当时报纸。附注:“审查会”以为“须另多询当时与事之人”。

(八)梁纬,广东南海。佐证:谭人凤“烈士名册”、梁被捕时照片、当时报纸。

(九)叶树棠,江苏六合。佐证:赵声之弟赵光写给中央党史会的信。

(十)李庆孙,广东南海。被俘就义。佐证:本人供词。附注:“审查会”以为供词中“李生”二字系李文甫假托。其实李庆孙这时候年纪仅有十八岁,所以被称为李生。他自己说姓李名庆孙,系李庆春之孙。他是南海县的河南区人,而李文甫是东莞人,年纪也比他大得多。

(十一)陈大发,福建。“殉国而死”。佐证:黄胡报告书、《黄花丛录》。

(十二)陈孝文,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附注:《黄花丛录》写作陈老文。

(十三)翁长祥,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附注:《黄花丛录》写作翁天祥。

(十四)王文达,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

(十五)林民增,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附注:《黄花丛录》写作林茂增。

(十六)曾显,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

(十七)刘文藩,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

(十八)虞金泉,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附注黄、胡报告书作“虞全鼎”。

(十九)周团生,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

(二十)吴顺利,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

(二十一)吴炎妹,福建。殉国而死。佐证:同上。

(二十二)吴七妹,福建。殉国而死。佐证:黄、胡报告书,《黄花丛录》。附注:周天固《黄花岗革命史话》作“林七妹”。

(二十三)黎开,广东。佐证:谭人凤“烈士名册”、《黄花丛录》。

(二十四)王英。佐证:罗仲衡“烈士姓名表”。

(二十五)陈志。佐证:谭人凤“烈士名册”、当时报纸。

(二十六)李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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