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机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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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人机密-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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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天旋地转……

“总经理”室。

那个港商坐在“老板台”后,秘书刚向他汇报完毕。

港商:“情况就是这样?”

“是的。”

“你没漏掉什么,或弄错了什么?”

秘书:“没有,我每半天做一次笔记。”

港商:“你出去吧。”

秘书出门,港商马上抓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是我,请董事长接电话……正在开会?你告诉他,我是在大陆的‘永全’打电话,他会接的……”

不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家骐吗?那边怎么样?”

港商:“出了一点儿事情,丁丁不知为什么接连对军队搞恶作剧,而且闹得吓死人,甚至弄得两个老爷子到公司门口来站大岗,哇——”

电话:“你别哇、哇的,我就讨厌台湾、香港年轻人的这一套,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港商:“我也搞不憧,好像丁丁是想用钱买一支军队,过过官瘾,这种人家的人嘛,有这个血统……”

电话:“放屁!你什么都不懂!……姜司令身体还好吗?”

港商:“听说不大好,住了两天医院,是血压出了毛病。而且医生讲,随时可能……”

电话里很久没声。

港商叫:“爸爸,爸爸……”

电话重新传出沉重的声音:“那个丁丁呢?”

港商:“秘书说她去北京了,一个星期也没来一个电话。这个女人干脆把这个公司这么大一摊子事情给扔到太平洋去啦!我真是不明白,当过兵的家伙怎么都怪兮兮的。”

电话:“这话包括你老丈人吗?!”

港商一怔,嗫嚅:“董事长,我……我说话放肆了。”

电话:“你安排一下,我马上去大陆。”

港商:“爸爸……您不是说,永远不回来了吗?”

电话中的声音更显苍老:“差不多四十年了……四郎探母啊……”随之,电话被放下。港商盯着电话看了一阵,慢慢放好,神色也显沉重。

香港至广州的列车飞驰着。

软座中,坐着一位风度翩翩的老人。老人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在忆及往事:当年的姜佑生办公室,提着暖瓶的公务员叼着烟,眼泪直流地走进门。姜佑生看着他问:“你是主战派?”公务员点点头。姜佑生:“我看你是个‘起哄派’。”公务员急得摇头。姜佑生:“把烟拿下来,说说看。”公务员拿下烟,说了四个字:“唇亡齿寒。”姜佑生:“别说古话,你说我能听得懂的。”公务员看了看满墙的地图,走到世界地图前,用烟比画着……最后,小公务员说得忘形,把一直提在手里的暖瓶甩出去,爆出一声巨响。几个军官握着手枪冲进来,姜佑生哈哈大笑:“这里刚爆炸了一颗原子弹。”

老人脸上浮出幸福的笑容——他就是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失踪的李兆魁。

某五星酒店。李兆魁与其婿家骐走入电梯。另一侧电梯走出吴丁。他们互相都没有注意。

套房内,李兆魁刚在沙发上坐下便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姜司令?”

家骐:“爸爸,不知您想到没有,完全以私人造访形式,万一人家……会不会使您老人家很难堪……是不是……”

李兆魁忧戚地:“通过政府吧。暂时不要说我过去的名字,但战俘那段历史不要隐瞒。”

家骐点头。

李兆魁:“丁丁有消息吗?”

家骐:“听说她今天早晨回来了,去公司提了一大笔现金。我因为去接您,因此没遇见。她会不会?”

李兆魁:“会不会携款逃跑?”

家骐不语。

李兆魁:“小人之心!她是给她那个军队的老家送去了。”

果然,生产经营办公室里,吴丁当着金达莱与众军官的面,取出一张单子和两张支票:“这是五万吨钢材的提货单,对不起,我一下搞不到那么多。这是那两个师的劳务酬金,提前完成工期的奖励已加在里面了。”

为首的大校军官站起来,握住丁丁的手:“谢谢您,谢谢您,吴总经理。”

丁丁:“最好叫我小吴。”

大校:“小吴同志,谢谢你。”

丁丁:“我只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众人一愣。

丁丁:“金金,请你转告老号长、贺紫达司令、周天品军长,还有贺、姜二位师长、司马童政委、加上谢盼盼,今天晚上赏光到华夏楼酒店和我吃一顿饭。”

金达莱:“吃饭?有我吗?”

丁丁:“有你,还有小杜。”

金达莱:“怎么没有爸爸、妈妈?”

丁丁:“明天晚上请所有的人,包括诸位。”

金达莱:“这是什么条件?活像个阴谋。”

“金金,你照办吧。”丁丁说完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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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酒店,雅座。

吴丁所请之人全部在桌前聚齐。但桌上空空如也。贺紫达满脸茫然:“搞什么名堂,开会也得给杯清茶嘛!”

丁丁出现在门口,深鞠一躬:“谢谢伯伯,贺叔叔,谢谢大家。我想请你们见一个人,希望你们好好待他。”

众人面面相觑。

丁丁:“进来吧。”

话音一落,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一身西装,未扎领带,气度不卑不亢。

第一个认出他的金达莱尖叫着站起来。司马童也一下认出,虽坐着没动,但不禁脱口出声:“是你?!”

“是我。吴文宽。”吴文宽平静地说道,并温和地向餐桌周围的人扫视了一圈。

周天品怔怔,道:“是你偷袭过我们的军用机场?”

吴文宽回答:“整个战争期间,不止这件事。”

杜九霄:“我好像打中过你一枪。”

吴文宽指了一下左胸:“子弹还在这里,因为离心脏只有两厘米,还没下决心动手术。”

贺紫达冷言问:“你现在干什么来了?”

吴文宽:“打乒乓球。”

贺紫达:“打乒乓球?”

吴文宽:“打乒乓球。”

周天品:“对了,这方面,丁丁是他师傅。”

突然,谢石榴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坦克、大炮的刚打了没几年,又打起了乒乓球!哈哈哈……”谢石榴的眼里居然笑出了泪。

吴文宽依然显得极其平静,或是说十分平淡:“是的,打乒乓球。同样是奉命而打。”

鹿儿显出了风度:“请坐下吧。”

“谢谢。”吴文宽想就近坐在小碾子身边的窄位上,小碾子却说:“是他请你坐,你坐在他身边。”盼盼在桌下扯了小碾子的衣襟一下。小碾子还是说道:“两个败军之将坐在一起,岂不好笑。”

吴文宽大方地在鹿儿身边坐下,看了鹿儿一眼,说道:“那么说,现在是两个胜利者坐在一起了。”

丁丁坐在了小碾子身边。她把一直提在手里的一样东西拿起来,放在圆桌中央——是谢石榴当年给她的那个绿漆斑驳的旧军用水壶。

丁丁:“这是老号长的水壶,里面是酒。而且是边境上的边民们最爱喝的那种‘苞谷烧’。在座的都去过那儿,该记得,边民们讲究不用下酒菜地干喝。他们认为,只有这样喝,才算是不掺假的兄弟。”

众人盯住军用水壶,均明白了丁丁的用心。

沉默了片刻,还是鹿儿先抓过军用水壶喝了一口。吴文宽从鹿儿手里拿过去,也喝了一口,然后将壶放回桌心。丁丁马上抓起连喝了几大口,辣得直呛。金达莱像是担心丁丁喝光了,抢过去喝了一口。杜九霄接着喝了一口。随之,周天品、司马童一人一口。盼盼喝完,将壶递给小碾子,同时另一只手在桌下又拽了拽,小碾子看看盼盼,看看已经喝完酒的人,接过壶,喝了一口。

军用水壶又回到了桌子中央。贺紫达盯着那壶。谢石榴一直仰脸望着窗外的天。贺紫达终于伸出手去,拿过壶后,看了看吴文宽,看了看丁丁,说道:“你们两个人的喜酒,叔叔就不再喝了。”说完,贺子达一仰脖,“咕咚”灌进去一大口。

众人望着仅剩下的谢石榴。谢石榴依然望天。良久,他站了起来,说道:“我老了。”接着,谢石榴朝门外走。

众人起立,凭添敬意地目送。

贺紫达忙追了出去。

起立目送,并充满敬意者,包括吴文宽。

夜,酒店客房臣大的席梦思上,丁丁与吴文宽颠簸在爱河之床。

喘息渐趋平静时,昏暗中传来两人的喁喁私语。

丁丁:“你是谁?”

吴文宽:“你是谁?”

二人轻笑。

丁丁:“你姓什么?”

吴文宽:“我姓吴。”

丁丁:“噢,也许你爷爷的爷爷和我爷爷的爷爷是兄弟。”

吴文宽:“不,也许是你爷爷的爷爷和我爷爷的爷爷是弟兄。”

二人又笑。

片刻,丁丁轻叹一声:“我真想到那儿去举行婚礼。”

吴文宽:“我也是。”

“你知道我说的那儿是哪儿?”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那儿是哪儿。”

月牙渐渐游进一层乌云。

火车站。

吴丁、吴文宽坐在车窗前,姜佑生、楚风屏在站台上送行。

楚风屏伸手理了理丁丁额边的发丝,话语中充满柔情:“丁丁,在我们的这群孩子里面,你是最后一个结婚的,难得你有这样的一片恒心。”

丁丁的眼睛红红的:“我差一点儿就坚持不住了。幸亏老天爷送来一张人家垫屁股的报纸。不过,那报纸也说不定是我亲生父母送来的。”

楚风屏笑笑:“我想是的。”

楚风屏接着对吴文宽说:“文宽,你也不容易。回国后,代我和你姜伯伯问你父母好。”

吴文宽亦很激动:“伯伯、阿姨,像丁丁这样的姑娘,我只是在传说里听到过,见到的,只有她一个。尽管我们可能继续两国分居,但我发誓,我要用我全部的生命,好好地珍惜她,好好地爱她!”

丁丁幸福地偎在吴文宽的怀里。

楚风屏欣慰地点着头。她拽拽姜佑生:“孩子们要走了,你也不说两句。”姜佑生感叹道:“还说什么?我服了,看来男人、女人的事,是这个世界唯一什么力量也挡不住的。”

车头发出气势磅礴的吼叫。

列车远行。

姜家,客厅。

楚风屏边为姜佑生量着血压,边道:“丁丁这一走,我这心里不知怎么搞的,既高兴,又空落落的……不太好,你又偏高。”

姜佑生喃喃着:“丁丁他们真的是苦尽甜来了吗?”

楚风屏也有忧虑:“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人是牢不可破的。”

姜佑生:“这一点儿,他们比我们强。”

楚风屏:“你什么意思?”

姜佑生苦笑了一下,末答。楚风屏也不再问,收拾着血压计:“我们总算可以向他们的亲生父母交账了。”

姜佑生:“这话也不完全……乔乔好久没来信了。”

公务员敲了敲门,走进来:“首长,邮局刚送来一份请柬。”

姜佑生接过那张讲究得有些过分的请柬,看了看,念道:“朝鲜战争老战士恳谈会,本周周末九点半……什么怪提法,抗美援朝就是抗美援朝,什么朝鲜战争!又不光是朝鲜人自己打!”

楚风屏:“哪发的邀请?”

姜佑生:“市政府。”

楚风屏:“那贺紫达也在邀请之列了?”

姜佑生:“你马上就能想到他。”

楚风屏略窘,掩饰道:“我是怕你们旧事重提,把人家的恳谈闹成彼此朝脸上吐痰!”

边境的盘山土路。丁丁和吴文宽坐在一个壮族边民驾驶的手扶拖拉机上。他们剥着一把荔枝,相互朝嘴里填着,亲热得令边民频频侧目。

边民终于忍不住问道:“二位少说也有三十五六了吧?”

吴文宽笑笑:“不瞒你说,四十出头了。”

边民:“你们刚结婚?”

吴文宽:“正结婚。”

边民:“头婚?”

吴文宽:“好眼力。”

丁丁:“有什么问题吗?”

边民:“你们最好别太那个了,要不我这车驾不稳。”

丁丁:“你少回头,小心扣你车钱。”

丁丁、吴文宽笑。

拖拉机路过一片山坡,坡上是一座烈士陵园。吴丁发现后,脸上的欢乐顿失。吴文宽也看到了,特别注意了一下丁丁的变化。

吴文宽问边民:“离界碑还有多远?”

“还有七八里吧。”

吴文宽:“能不能快点儿?”

“行啊。”

拖拉机跑得快了一些。丁丁仍回头望着。

不一会儿,拖拉机又路过一片陵园。丁丁的脸色更加阴沉。吴文宽掏出烟来,抽着。边民回头,奇怪地望了一眼这对突然沉默的情侣。又走了一截,眼前展出一大片白色墓碑,那些水泥浇铸的制式坟墓几乎覆盖了整个一座小山。

丁丁突然叫道:“停一下!”

边民:“还有不到一里路就到地方了。”

吴文宽攥着丁丁手,也道:“我们抓紧走吧。”

丁丁:“不,停下。”

吴文宽看着丁丁,神色近似哀求:“丁丁,别停下来。”

丁丁坚决地:“停车!”

拖拉机停下了。吴丁跳下车,向碑林走过去。吴文宽垂下头,抓了两把头发,将行囊提下车来。他掏出钱,递给边民:“不用往前送了,谢谢你。”

边民接过钱,十分迷惑,看着丁丁的背影,眨了眨眼,问:“你们在这儿和那边打过仗?”吴文宽不语,提着行囊朝路边的一块大石头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一丢,沉重地坐下来。

丁丁在碑林中走着,细细地看了几块标注着都是十九岁的阵亡者的碑文,然后退了出来。她走到大石旁,看了看吴文宽,不快地说道:“你不该坐着。”

吴文宽伏身抽着烟,没有抬头地应着:“我为什么要站着?”

丁丁:“你该过去看看。”

吴文宽:“我们那边也有这些。”

吴丁与吴文宽彼此看了看,各自提起东西,沿着土路向前走。一路无话。

界碑上,国名分外醒目。丁丁和吴文宽站在碑前,已没有了想象中的浪漫和激动。他们朝那不到两米的石碑盯了很久。

丁丁回头望了望侧后的一座青山,提议:“我们去那儿走走。”他们爬上那座山头。丁丁找到一棵木棉树,情深意长地抚摸着树干。

吴文宽:“你认识这棵树?”

丁丁点点头:“它叫钟小鸥。二十二年前,一个小男孩埋在这里,那时他才十五岁,比我还小一岁,是为了你们,被美国飞机炸死的。”

吴文宽看看丁丁,道:“你很爱他?”

丁丁:“那时还不懂得爱,但发展下去,说不定。可他却变成了这棵树。”

吴文宽揽住丁丁的肩:“丁丁,别说了,也别再想了。”

丁丁将头靠在吴文宽的怀里,良久,她喃喃道:“我错了,我不该选择到界碑举行婚礼……那么多没结过婚的钟小鸥,在这里瞪着眼睛,看着我和他们的敌人……”

吴文宽也沉了沉:“……我们都错了,战场永远不是浪漫的地方。”

丁丁:“快抱紧我,我害怕,好像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落潮。”

吴文宽紧紧地抱住丁丁。丁丁也回抱着吴文宽。但片刻之后,他们都显得有些勉强。丁丁渐渐离开吴文宽,轻声道:“文宽,我们……”吴文宽预感到什么:“……你说吧。”

丁丁:“我们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就再等一等吧。”

吴文宽沉吟片刻:“看来,男人、女人的事,也很容易就会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

丁丁:“我只是说,再等一等。”

吴文宽:“好吧,我同意。”

丁丁轻轻在吴文宽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吴文宽也轻轻在丁丁的额上吻了一下。吴文宽庄严地说道:“记住,两天前我曾向你父母发过的誓。”丁丁郑重地点点头。

吴文宽提起他自己的东西,走下山去。

丁丁望着。直到吴文宽走过界碑……

大雨如注。

华夏楼酒店。

停车场一角,雨地里蹲着三五个年近七十岁的老农。两辆轿车驶过,将泥水溅在他们身上、脸上,老农们麻木地抹了一把脸,并无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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