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生:“他岳父是干什么的?”
“我问过多次,他不说,只讲老头有朝一日会亲自来的。对了,他还特意说,到时候他岳父肯定会去看您。”
姜佑生:“看我?叫他带条航空母舰当见面礼,否则别进海军大院的门。”
金达莱:“对,要‘企业号’级的。”
姜佑生:“我见见那个跑腿的。”
丁丁已不快:“他昨天回香港了。”
姜佑生站起来,拍拍屁股:“要找的人没看见。走,金金。”金达莱站起,也夸张地使劲拍拍屁股。丁丁看着姜佑生与金达莱出门,气愤不已,说道:“商人不过是棚子上的葡萄,挂得高了些。”
姜佑生站住脚:“什么意思?”
金达莱:“她说我们俩是狐狸。”
姜佑生瞪起眼睛。
丁丁:“爸爸,你别瞪我,知道你很得意的女婿梅溪音,在干什么呢吗?”
“他能干什么?”
“他马上就把买卖做到外国人头上去了。”
“胡说!”
丁丁:“这是乔乔讲的,干真万确,而且乔乔也参加了谈判。”
姜佑生语塞,半信半疑。
金达莱拉拉姜佑生的衣袖:“爸爸,走吧。”
姜佑生临出门,说道:“丁丁,你不是兵了,可家里还有人在当兵,注意点儿。”
下篇
31
一间普通小会议室。
中、英两国代表入内。梅溪音、舒乔均在其中。
梅溪音显然是中方主要决策者,在双方落座后,率先说道:“关于由贵公司投资,合作开发、利用我所科研成果的复议,现在开始。大家都已认识了,今天再向英国朋友介绍一位同事。”
舒乔站起来。梅溪音介绍道:“这是我方的资料翻译,舒乔女士。”
英国人表现出赞美神色。那位为首的英国老头站起身,主动伸出胳膊,与乔乔握手,并用英语说道:“今天的谈判一定会非常愉快。”
梅溪音向乔乔介绍老头:“总裁霍尔先生。”
乔乔妩媚一笑,落座。
梅溪音:“霍尔先生,开始吧?”
老头一时没听见,他还在微笑地注视乔乔。
梅溪音:“开始吧,霍尔先生。”
老头一惊,忙点头道:“OK。”
广告牌将大街围得如同山谷。姜佑生的轿车驶于其间。
车内,姜佑生对金达莱说:“金金,我三个女儿,两个掉钱眼儿里了,你可得留神啊!”
金达莱:“放心吧,老爹!”
“永全”,吴丁仍愤愤地冲窗外站着。
她猛然转身,急走数步,拉开一处柜门:那里的衣架上挂着一套女式军服,红领章依然鲜艳。丁丁目光冷冷地看着,半晌吐出一句:“开除我?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再给我把这套衣服穿上!”
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生活继续着——
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中,街上的人流五光十色,不少女人穿起了超短裙,许多男人穿上了花衬衫……处处看得见域外文化的濡染。
营院内的绿化区,纯净无音。
根儿推着夏晔星,呼吸着新鲜空气。散步的军人及家属不断友好地冲根儿微笑着。根儿也不时地点头感谢众人的理解。
颇为时髦的舒乔走进豪华酒店。
卧室,根儿为夏晔星梳头。
客房,舒乔取出资料,指给英国老头看,老头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乔乔,乔乔察觉到,笑了一下。
厨房,根儿熬着中药。
寺院,舒乔陪老头游览着。
根儿推着夏晔星,也在寺院的另一处逛着。
珠宝商店,乔乔陪老头选购,老头买了一只极昂资的手镯,亲自戴在乔乔的手腕上,乔乔不过勉强推了一下。
夜晚,根儿为夏晔星掖好蚊帐。
乔乔陪老头在酒吧内跳舞,老头渐渐搂得很紧,乔乔只是半推半就……
台灯下,根儿对着药典,用小秤亲自配药……
北京。
鹿儿冒着小雨,跑进“台湾问题研究所”大门。他敲敲值班室的窗户,一个老妇女打开窗,很熟络地道:“进去吧,不用登记了。”鹿儿道声谢,缩着脖子往一座楼房跑。
海水拍打着指挥舱。大碾子举着望远镜,向前方凝视着。
一军官在他身边报告:“……预计下午两点三十分开始穿越海峡,潜艇大队二一○、二一三走澎湖水道,二一四、二一五走八罩水道,我支队的任务为监视水面情况,拦阻危险目标……”
鹿儿走进一间房间。一老者站起身,看看鹿儿,看看窗外:“又下雨了?”
鹿儿:“刚下。”
老者将桌上的几本书装进一个塑料袋:“这几本书看完,我们再讨论。你先喝口水。”
鹿儿:“不了,我只请了二十分钟假。”
鹿儿把塑料袋裹得严实一些。他看见屋角有把雨伞,笑笑:“我想,您大概不会借雨伞给我。”
老者:“为什么?”
鹿儿:“在台湾方言中,‘雨’与‘互’同音,‘伞’与‘散’同音,‘雨伞’听起来像‘互散’,因此台胞忌讳以雨伞为礼。”
老者笑着点点头,说道:“不是你的官太大,我真想收你做个博士生。”
鹿儿:“谢谢。”
大碾子举着望远镜,一动不动。
军官叫他:“支队长……”大碾子没反应。
军官:“支队长……”大碾子“唔”了一声,放下望远镜。军官:“舰队司令部询问我们目前的航行情况。”
大碾子仍望着前方,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回到基地?”
军官:“预计后天傍晚六点。”
深夜,舒乔用手提着高跟鞋,蹑手蹑脚地踏上公寓楼梯。在家门口,她掏出化妆盒,对着镜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并用纸巾擦去嘴唇上的残红。她轻轻打开房门,踮着脚往里走。
灯突然亮了——
梅溪音坐在沙发里,揿亮了落地台灯。乔乔站住,难堪地干笑。梅溪音看看闹钟,文质彬彬地说:“现在是凌晨三点一刻,你平均每天晚上递增晚一个小时,再有三天,你就该通宵不归了。”乔乔无法应答,表情愈发窘困。
梅溪音:“把鞋放下来吧。”
乔乔这才意识到手里提着鞋,她顺从地把鞋放在墙跟。
梅溪音:“先别睡好吗?再耽误你半个小时。”
乔乔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
梅溪音:“我早就想,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但实在没想到,一个老将军的女儿,一个烈士的女儿,也会像个只有初中文化的小市民姑娘,为了出国,先去找洋人……”
乔乔低着头,心里十分虚弱,但又想强辩点儿什么,她低声道:“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你怎么骂我都不过分,只是千万千万别牵扯我的父母,还有养父母。”
梅溪音:“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还遗留了一小块羞耻感。”
乔乔突然仰起脸,一脸卑琐:“溪音,求求你,放了我吧。”
梅溪音看了乔乔一眼,马上厌恶地扭过脸去,好一会儿情绪才平稳下来:“我本来想象的是,你会用那种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的冷傲提出这个要求,实在没想到,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上,也会冒出这种……这种……”
乔乔羞愧地转过脸去。
屋里静极,闹钟的秒针声清晰可闻。
梅溪音:“好吧,我只有一个要求,等项目谈完了再办手续,等霍尔走了你再出国。”
乔乔点点头。
梅溪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乔乔小声地:“知道。我再坏,也不愿意让你和所里感到,是拿我换成的投资。”
梅溪音苦笑:“是啊,等霍尔在英国接你时,再嘲笑中国人的好面子吧。”
梅溪音看了看闹钟:“我们才用了五分钟。”梅溪音关了台灯,走到床边,“我想,我也不必睡在地板上。”说着,他和衣躺下。
舒乔也和衣躺着。两个人都大睁着眼睛。梅溪音翻了一个身,把背对着乔乔。过了一会儿,梅溪音说道:“本来我还有一个想象,尽管这想象有点儿诅咒枣儿的意味。其实,顶多半年,你应该与田解放结婚的。因为,枣儿今天下午已经报病危了。”
乔乔猛地支起上身:“什么?!”
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舒乔猛蹬着自行车……她不顾值班门卫的拦阻,闯进医院……
特护病室,只有一张病床。壁灯开着,枣儿的嘴上戴着氧气罩。大碾子坐在床前,伏在枣儿的头边。大碾子的眼睛显然是被泪水浸的,红红的。
乔乔走到床边,轻轻把手放在大碾子肩上。大碾子见是乔乔,慢慢把乔乔的手拿下去。
枣儿这时有什么感应似的,缓缓睁开眼睛,分别注视着乔乔和大碾子,她的嘴里轻轻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碾子对乔乔道:“你走吧,你不该到这里来。”
枣儿的“呜呜”声紧了一些,并摇了摇头。乔乔似乎领悟了枣儿的意思,试探若问:“枣儿?”枣儿的手指拍了拍床沿。乔乔坐在病床上,握住枣儿的手,同情地看着枣儿。枣儿的眼中含着一种诚挚的期冀,盯着乔乔。
枣儿先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又抓住乔乔的手,挪动着,直到将乔乔的手放在大碾子的手上。
大碾子与乔乔对视了一下。枣儿久久望着他俩,眼中滚下两行泪来。乔乔再也忍不住,猛抽回手,捂住脸无声哭泣着,肩膀剧烈颤抖。
护上走进来,检查枣儿的脉象。乔乔、大碾子各自走到一边。
舒乔冲着墙无声地哭着。
晨,雾。
“谢谢你,让枣儿解了心里的最后一个疙瘩。”大碾子送舒乔走出医院大门。
乔乔试探:“可是我能真正了了她的一桩心愿吗?”
大碾子沉默了一阵,突然吼道:“不!枣儿不会死!枣儿肯定不会死!她过去也发生过这样的情景,但都挺过来了!”
乔乔知道已无希望,默立一会儿,轻声道:“我要走了。”
大碾子:“你走吧。”
“我要出国了。”
大碾子一怔:“去哪儿?”
“英国。”
大碾子:“昨天老梅还来过,没听他说啊?”
“不是和他一起去……我们要分手了。”
大碾子呆呆地看着乔乔,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脸上立即显露出鄙夷:“我明白了。”
“我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大碾子无话。
“你能再说一遍,我可以了了枣儿的一桩心愿吗?”
大碾子沉默一阵,顽强地说道:“枣儿,肯定不会死!肯定不会死!”
舒乔咬咬嘴唇,转身走去。已走出很远,大碾子猛然感情复杂地痛呼:“舒乔——你是个叛国分子——”
乔乔站了一会儿,继续走去,很快便消失在雾中。
大碾子哀伤地看着眼前的茫茫雾海。
周家。
根儿与周天品将刚穿好衣服的夏晔星从床上抬到轮椅上。根儿一下一下给夏晔星梳着头;周天品打来一盆洗脸水,兑上热水,试了试;根儿给夏晔星喂汤,喂饭;周天品熬着中药……
病房内,大碾子用毛巾细细擦着枣儿的脸和手,枣儿感激地望着大碾子。
楚风屏与小枣儿,金达莱与杜九霄,还有梅溪音走进房门。大碾子直起腰。楚风屏问:“好些了吗?枣儿。”枣儿点点头。金达莱等一一问候:“枣儿,你好。”
梅溪音与大碾子对视片刻,两人同时伸出手,使劲握了握,一切均在不言中。小枣儿走到床前,叫道:“妈妈。”枣儿拉住小枣儿的手,疼爱地看了一会儿,用另一只手缓缓地欲摘氧气罩。楚风屏忙制止:“枣儿,别摘。”枣儿还是摘了卜来,并极其虚弱地说:“我今天感觉好一些。楚姨、金金、小杜、梅老师,谢谢你们。”大碾子走出房门,去叫医生。
“梅老师……”枣儿喊道。梅溪音马上走到床头前。枣儿:“小枣儿让你费心了。”
梅溪音:“谁有这样的学生,都是一种荣幸。”
枣儿:“他真的能干大事吗?”
梅溪音:“放心吧枣儿,你把他交给我吧。”
枣儿重重地点头。
大碾子领着大夫和护士走进来,大夫检查了一下枣儿的眼睑、心脏……之后,大夫笑着说:“好多了,好多了。你们聊吧。”说着,大夫走出病房。
门外,护士问:“真的好多了吗?”大夫阴沉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
房内,小枣儿给枣儿唱着一支家乡的小调。众人微笑听着。唱毕,枣儿如同自语:“这是小碾子哥,小时候,最爱唱的。”
大碾子有些尴尬:“小碾子去广州开会,没有回来。”
枣儿的神色有些失望。
这时,一名海军军官推门进来,把大碾子拽到一边。军官低声说:“西沙群岛的巡航任务下达了,方副支队长代理你指挥特混舰队,司令部请你回去交待一下有关情况。”
大碾子:“什么时候起锚?”
军官:“三个小时之后。”
大碾子看着枣儿显得十分犹豫。
枣儿发现了大碾子有事,轻声叫道:“碾子。”
大碾子走过去。枣儿:“部队有事?”大碾子:“有任务。我得回去与副支队长交接一下工作。”
枣儿想想,“你出海吧,不要为我影响任务。”大碾子:“可你……”枣儿:“我没什么了。说不定你回来时,我已经在家里了。”
大碾子:“你真的感觉好些了?”
枣儿点点头:“你去吧,我知道刚补了很多新兵,不去,你也会不放心的。”
大碾子:“那……这次估计也就一个星期。”
枣儿:“快去吧。”
大碾子:“你真的感觉好些了?”
枣儿:“真的。”
“好吧。”大碾子转向楚风屏,“楚阿姨,小枣儿只好还是在您那儿多放几天了。”
楚风屏:“没问题。”
大碾子又紧紧攥了一下枣儿的手,便与那名军官大步走出门去。
走廊,梅溪音与杜九霄追了上来。
梅溪音先说:“解放,我有个想法,还是把小枣儿放在我那儿吧。”大碾子一愣。梅溪音解释:“乔乔今天傍晚就走了。”大碾子诚挚地扶了一下梅溪音的手臂:“好吧,谢谢你。”梅溪音笑笑,转身回病房。
杜九霄说道:“我们有同样任务,我该回去做准备了,一起走吧。”走了几步,杜九霄又道:“我在天上就能认得出你那艘一○七旗舰。”
大碾子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急问:“你天天出航吗?”杜九霄:“是的。”大碾子:“能不能请你每天向我通报一下枣儿的情况。”
杜九霄:“一个天上,一个海上,怎么个通报法?”
大碾子:“每次开飞前,请你给医院打个电话,枣儿如果没事,你就正常飞。如果……万一……请你绕我的一○七盘旋一圈。”
杜九霄郑重地点点头:“好吧。”
姜家。
姜佑生在院内侍弄花园。楚风屏进来。
“枣儿那孩子怎么样了?”
楚风屏:“今天好多了。”
“噢?”
姜、楚两人一同浇花、拔草,他们都没发现乔乔这时正站在栅栏墙外。
舒乔默默地看着姜佑生、楚风屏已显衰老的脸庞。她极轻地说道:“对不起,爸爸,妈妈。”乔乔走到门边,将一封写好的信塞进信箱,又站了一会儿,一横心,快步离去。
机场。登机口处,舒乔孤身一人。附近还有一个出国留学生,送行的亲友一大群,眷眷之情,颇为感人。乔乔看着,触景生情,流下两行热泪,怏怏地走入登机口。
黄昏,大海浩淼。
以一○七号舰为旗舰的特混舰队航行着。大碾子站在指挥舱外,眺望着天空。渐渐地,有马达轰鸣。飞来的是一架大型客机。
大碾子望着:“……乔乔,你飞得太远了。”
客机远去。
又是一阵轰鸣声。两架空军战斗机飞了上来。大碾子紧张地注视战机。
突然,其中一架俯冲向海面,接着仄斜机翼,绕着一○七舰盘旋了一圈!又盘旋了一圈!大碾子一阵头晕目眩……天和海一块儿盘旋起来……大碾子一歪,紧紧抓住船舷栏杆。
夜,舰长室的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