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常,甚至多有羞愧。”
说到这里,郑六娘抬起头来看着韩玉容,感慨地道:“时至今日妹妹才明白,原来那些所谓的士人不过是五等庶民而已,连那些身为四等顺民的贩夫走卒都有所不如,理该被人漠视。不过姐姐,妹妹有一事不明,所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些士人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当得是民之精锐国之干城,为何到了林家治下却受此鄙薄?那些贩夫走卒字都不识得几个,于国无甚大用,大官人为何却重这些无用之人而轻国之干城?”
韩玉容本来还对郑六娘感到抱歉,想劝慰她一番,此时听了她的话却是不屑一顾,讥笑道:“那些士人饱读诗书倒可算得,但学富五车就是他们在给自己吹嘘了。妹妹我问你,就拿这条路上的物事来说,那些士人可能制作车架?”
郑六娘摇摇头:“不能。”
韩玉容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地皮裘,“可能制作衣物?”
“亦不能。”
“我们来时乘坐的那些大船呢,士人可能建造?”
郑六娘再次摇头。
“火炮、钢铁、兵甲、陶瓷、漆器乃至城池,但凡应用之物那些士人无一能制造,那么,他们能算得什么学富五车?他们地学问有何用?”
郑六娘这时候也不摇头了,争辩道:“可士人学习诗书经典便可治国,虽然这些应用之物士人无能制造,但这些不过细微末节而已,真正的治国大道还是要靠士人的学问。”
“我林家治下之官吏无一人读过妹妹口中的诗书经典。”韩玉容从一旁的几案上拿起几本书来,道:“这些是我家官人亲自为政治大学堂编撰的书,《政治论》、《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组织管理学》、《度支学》,这些不过是治吏所学的科目,还有礼官学的《外交学》,高吏学的《国家与民族》、《官府与社稷》,这些书中的理论已经被切实证明可行,而且对治理地方乃至国家都是极有用处。那么姐姐问妹妹,《论语》可能知道发展经济?《孟子》可能用来管理官府朝政?《春秋》、《周礼》可能提高百姓地生活水平?”
韩玉容最后总结道:“前朝丞相赵普曾言‘半部《论语》足以治天下’,其实哪里用得着半部,我家官人说《论语》中的一句话就足以治天下。”
郑六娘刚才被打击得不清,她虽然有心反驳而且心中极不服气,但韩玉容说的背后都有一堆的事实做依据,而她说地依据也有,圣人之言等等就是依据,但她也知道这样的依据是说服不了人的,只好郁闷地无法辩驳。不过,现在听韩玉容这么一说,大喜之下连忙问道:“哪句话?”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韩玉容不屑地道:“就是愚弄百姓地方法,将百姓当猪当狗任意驱使,这的确可以治国,千百年来中原各王朝也是这么做的。结果中原一直是‘天下之势久分必合合久必分’,纵观整个中原史,尚无有超过十年的太平时期,不是民乱就是边患,这就是用这句话治理国家的‘成果’。”
说到这里。韩玉容很是为自家官人感到自豪,且不说自家官人现在施行的政策方法对不对,单就是能一眼看出中原几千年的弊端,光这份眼光尚且无人能及,韩玉容是不知道历史上还有哪个人的眼光能和自家官人相比,这能不让她自豪么?
“算了,不说这个。”见郑六娘在思考自己说的话,其实这些话韩玉容也不太懂,只是听自家官人说得多了才了解一些而已,怕郑六娘跟她争论个不休,韩玉容连忙岔开话题:“这些军国大事不是我们女人家该关心的,我们别说这个了。”
“哦。”郑六娘一时想不明白,这不是旦夕之间可以想明白的,也就不再去想,转而问道:“未知姐姐是何等级?”
第四卷 谁说草莽无豪杰 第四十章 坑夷令
姐姐是士了呢,文士,都比我还高了。”韩小姑娘厢,正好听到郑六娘的问话,惯性地抢着回答,却抱怨道:“我可是奋勇杀敌得的功勋,才不过是士民,姐姐整天呆在军械场和匠艺司却都到了文士的等级,真是气死人了。”
说完却是咋呼道:“我问清楚了,刚才的那些暴民都是安东府的异族,契丹人、奚人、熟女直都有,都是家中有汉人奴隶而且曾凌虐汉奴致死的。哥哥在安东城勒令一月之内凡家有汉奴者必须还汉奴自由,还下令穷搜安东全府,但凡凌虐汉人致死者坑,罪及亲族。那些暴民都是曾害死汉人的异族,现在我林家的兵士们正穷搜安东全府地追杀这样的人呢,刚才的那些是跑掉的。”
说完,小姑娘就催促马车赶快上路,她急着去安东城瞧热闹。
一路呼哧呼哧地跑到安东城,却见安东城西面几里外人山人海,数不清有多少人正聚集在那里,还有不少黑甲兵士在维持秩序。
本来按照韩玉容的意思是要赶快进城的,但小姑娘见了那么多的人就想瞧热闹,生拉硬拽地把她拉下马车,郑六娘无法,也只能跟过去。
聚集起来的人大多都是衣着粗鄙,也有穿裘衣戴皮帽的,但无论贫富,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是激愤非常。
场面岂止是热闹,简直是十分地吵闹。
这些人一个个愤怒,或者是睚眦毕裂地叫嚣着,或举着拳头狂呼不已。
而让他们如此愤怒的则是被围在中间的大概一万余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老至头发胡须皆白。少至还不能组路的婴儿,无一例外,这些人都被绑了起来串连在一起,由黑甲兵士们手持明晃晃的刀枪弓弩看管着。
“杀了他们。”
众人狂呼不已,群情汹汹。甚至,不少人觉得杀了这些人太不过瘾,纷纷叫嚣着各种名目地极刑。
“烧死他们。”
“车裂。”
“绑在马后面拖死。”
“凌迟。”
郑六娘老远就听到这些话,听得胆战心惊,当真是民怨沸腾啊!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有什么错,以至于被这些百姓恨成这样。杀人还不够解恨,硬是要用酷刑才行。
韩玉容也听得直皱眉,虽然这些人是异族,她跟在林靖文身边多年,对异族殊无一星半点的好感,但如此酷刑也实在让人心寒,她难免一时不适应。
小姑娘却听得大为兴奋,拉着二女加快步伐赶过去。
不过,等她到了地方之后,却发现这里已经被围得水泻不通。别说挤进去,只怕变成苍蝇也难飞进去。急得小姑娘又蹦又跳的,却是无法看到场中的情景。
韩玉容摇摇头,她对这种情况早就有预料,早吩咐马车也跟了过来。这辆马车是特制的,高的很,别说站到车顶上,就是站到车辕上也比地面高出四尺有余,站在上面却是能看清楚远处的情形。
“上车看吧,挤不进去的,人太多了。”
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跳上车。首先就占了个好位置,刚上去没一会儿就听到她惊喜地大叫:“是哥哥,姐姐快上来看呀,是哥哥呢!”声音虽大。好在现在人人都在大叫,也没人理会她在叫什么。
韩玉容爬上马车,顺着小姑娘的指点看去。不正是林靖文么。只见林大官人全身披挂,被甲士护在中间,正指挥着兵士们将被绑起来的人源源不断地带进场中,而且,一些士兵正在挖坑,一个很大地坑。
小姑娘曾见过林靖文坑杀维甘土着,现在见了如此相似的情形马上就明白过来,叫道:“是坑杀,哥哥准备坑杀这些人。”
郑六娘也看到了,却打了个寒战,不忍地道:“太残忍了吧,居然要活埋,而且是活埋这么多的人——怕不有一万人,连老人和小孩都有。”
小姑娘虽然专心看热闹,但郑六娘的话还是听得到的。听了郑六娘的这番话,小姑娘转过身来,脸色很少见的极其庄重,对郑六娘道:“你错了。哥哥曾经说过,非中原之民皆为草芥,可以予取予求。我汉人堂堂天朝之尊,自三皇五帝以降便是天国之民,上大天民,异族之人天生便比我汉人低一等,只能为奴为婢。”
又指着场中被绑起来的那些人说道:“这些异族如果从顺便罢,只要说汉话写汉字着汉服习汉俗,哥哥是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只要他们恭顺,哥哥便可以将他们与汉人同视,平等对待。但千不该万不该,这些异族居然以下犯上,以草芥低贱之尊凌虐上大天民,那么,他们不死才叫没天理。哥哥代天牧民,天数以汉人为尊,这些异族自然应该被屠戮,无论老幼皆不例外。”
郑六娘听得瞠目结舌,这话却是比儒家更嚣张霸道了,也更强词夺理。儒家行事至少还去找诸多借口和“依据”,圣人之言呀,上古德政呀什么的,但林靖文倒好,直接就是一句“天数”,天数岂能说地清楚?“天数以汉人为尊”,只怕是林靖文要以汉人为尊吧,切托了个“天数”之名,不过林靖文现在拳头大,他说的话也地确跟天数差不多。
不过,更让她震撼的是那句“非中原之民
芥,可以予取予求”。
一千两百年前,汉朝的陈汤以汉军的赫赫武功为凭借在西域说出了“敢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一时四夷震惧,匈奴、乌桓、鲜卑、高句丽乃至西域百国无不惊恐,这句话更是在汉朝史书上落下了重重的一笔,中原汉人更是口口相传了一千多年,每次提起这句话,中原人无不自豪非常。
而今天,林靖文却喊出了“非中原之民皆为草芥”。而他所凭借的,则是血腥的杀戮。郑六娘却是不知道,现在东到扶桑,西至大琉求,南到吕宋北部,北至高丽,汉人在这片广大的海域那是完全横着走地,明犯?明犯的人都已经是死人了,林靖文用累累地尸骨将自己说过的这句话传遍了这近万里海疆。
现在,林靖文要将这句话传入异族肆虐的北方大地。
不多时。大坑已经挖好,只见有士兵拿出一个底细顶宽的锥形物事,林靖文对着这个物事开始说话。
这应该是土制地扩音器了,不见声音传遍了全场么。
“三百年前,这片土地乃至三千里辽东属于一个强盛的王朝,这个王朝由汉人所建,大家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个什么王朝?”
众人大呼:“大唐!强盛无比的大唐朝。”
“是地,是大唐,强盛地大唐。三百年前。整个辽东安东都是盛唐的领土,是我们汉人的土地。那个时候。无论是契丹人也好,或者是奚人、人,他们都臣服于强盛的大唐朝,臣服于我们汉人,对我们汉人来说,这些异族不过是劣等人,只是粗鄙的土着蛮夷。”
“但是到了今天,这些原本臣服于我们汉人的粗鄙之人却是翅膀硬了,觉得自己强大了,也就忘了三百年前他们的先辈对我们汉人是如何地恭敬。三千里辽东。这片广袤肥沃的土地尽数被这些异族的马蹄践踏,万顷良田变成牧场,华美的屋舍变成帐篷,腥膻之气充斥辽东大地。而我们汉人却沦为了他们眼中地羔羊。我们的土地房屋被他们圈占。我们地妻女被他们淫辱,我们的财产被他们抢夺,甚至是我们自己。也成为他们的奴隶。”
—
沉默,死寂一样的沉默。
场中几万人,尽是汉人,此时却是鸦雀无声,再也不复先前的喧嚣。众人也不再叫嚣着杀人,也不复为盛唐自豪,只有沮丧、凄凉、悲苦。是啊,曾几何时疆域万里四夷朝奉的汉家天下沦落到如此境地,曾几何时堂堂汉人居然到了沦为奴隶的地步,曾几何时,“敢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迈荡然无存。
众人沉默的当口,林靖文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汉人地传承泱泱四千年,自三皇五帝以降即有文明,自秦汉之后便有汉人,几千年来,我汉人经受的磨难不知凡几,然,汉人一脉不但传至今日,更是多有强盛之时。先有盛唐,集汉人之力清扫夷狄,疆土几至万里之遥,汉人所至无有不服者。虽汉家目前多有没落,然终有雄起之时。”
“中原宋朝懦弱,不堪庇佑汉家子民,先屈于辽,后背于夏,但这并不表示我汉人就能任由异族予取予求。我林靖文也是汉人,今集兵十万以伐安东,以为彰显汉家威武。”
“一个月前,我在安东城下令:但凡凌虐汉人致死者,坑,罪及亲族。今日我便兑现我说过的话,坑尽这些凌虐汉人的蛮夷。”
“来人。”
兵士们慨然应喏:“听候主公差遣。”
“坑。”
兵士们应令,开始驱赶那些被绑缚地异族到大坑之前,逼着他们往下跳。
异族们哭声震天,大声辱骂者有之,苦苦哀求者有之,麻木凄婉者有之,这些人一贯作威作福,平日尽将汉人视为猪狗,肆意凌虐,劫掠、奸淫、杀戮,无有不为,早就养成了一副野蛮残暴的德行,此时自家沦为猪狗却又哪里愿意束手就诛,虽然被绑了起来,但还是反抗不已。
孙泽一声令下,顿时兵士们刀枪弓弩齐起,杀了一些桀骜不训的人,威逼着这些异族往坑里跳。
说起来也甚是可怜,这些异族里有青壮,但更多地却是老弱妇孺,那些蹒跚难行的老人被推攘着跳下去,那些满面悲戚的女人也被逼着抱着小孩跳下去,更有不少病弱之人是被兵士们直接扔下去的,怎一个凄惨了得!
“埋!”
等一万异族都跳入大坑,连被杀之人的尸首也被扔了进去之后,林靖文下令活埋。
兵士们扬土掩坑,土如雨下,这些异族活生生地被埋进土里,直到完全埋平大坑之后,仍然有痛哭辱骂之声传来。
虽然叫嚣着对异族施酷刑,虽然恨不得生吃了这些异族,但亲眼见到活埋,而且是一次活埋了这么多人,场中的汉家百姓还是感到心寒,真是残忍啊!不过,转眼想起这些异族曾经对他们做过的事情之后,人们心中激愤,却又觉得大快人心。
扫视四周,林靖文最后说道:“今日,我在此立‘坑夷令’,以后我林家之军打到哪里,必坑尽凌辱汉人的异族,老幼妇孺者同。”
第四卷 谁说草莽无豪杰 第四一章 代知安东府
旁的莫丹吉、萧里得显和那些投降的异族诸将听得那而下。安东全府不过十万户人口,总数也才几十万人,林靖文刚才一下子就坑了一万人之多,而且还立下坑夷令,也就是说,以后被坑的异族只会越来越多——现在林家不过是占了安东地,要是打到辽东乃至更北方的白山黑水中去那还得了,只怕会杀得血流成河,异族的尸骨都能堆起一座大山来。
异族肆虐北方近两百年,势大之下欺凌汉人之事多有发生,按照坑夷令,只怕十家异族之中要被坑四五家——别的不说,萧里得显出自契丹后族,知道的事情不可谓不多,现在的那些契丹贵族哪个不是蓄养了大批的汉人奴隶?哪个不是以淫辱汉人女子为乐?哪个不是动辄杀戮汉人贱民?现在契丹人和汉人共处了百多年多少有些收敛,要换作几十年前,也不用去搜寻调查了,只要看到异族拉去坑了便是,保证没有冤枉的。
安东城之战投降的辽兵总共有四千多人,其中近半为异族,而现在剩下的还不到一千人,其他的都在刚才被坑的一万人里面——这还只是安东一城的数目,目前军队正在穷搜安东全府,天知道要坑多少人。
此时一旁观看的可不仅仅是汉人,安东异族过万户,光安东城里就有好几万异族,林靖文刚才是坑了万余人,但也不至于把所有的异族全部杀光,那样的话与蛮夷何异?
场中的除了汉人在围观之外,还有不少异族在,这些异族或者是平日对汉人友善的,或者是虽然欺负汉人但不严重地。又或者根本就是异族贫民奴隶根本就没能力欺负汉人的,这些异族也在围观。刚才,林靖文下令坑了万人,这些异族瞧得冷汗直流,惊恐得无以复加,甚至不自觉地远离了黑甲士兵。特别是那个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