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保带着几个亲兵化装成平民在大街小巷中寻找可以托庇的地方。不得不说,汴梁城的规划十分的复杂,街道四通八达不说,城市还出奇的大,初来乍到的人很难辨出个子丑寅卯来,很明显。折可保就迷路了。
一路乱窜,他竟然来到了一条繁华地大街,街上的人不多,但两旁的房子十分的豪华,都是阁楼,至少也是两层的,而且,怎么说呢,这里的房子都十分的怪。
折可保开始是没怎么注意,这条街人少他就窜过来了。只是,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些房子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想起来了,这些房子怎么就这么象他以前常去的青楼妓寨。再仔细看看,折可保可以肯定,的确是青楼。天下间的青楼妓寨虽然外表肯定不一样,但但凡这类地场所外表装饰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奢华,而且从大门围墙的颜色和样式上都透着一股脂粉味,而且。大街两旁的阁楼上都伸出一面小旗:妓,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折可保自然不是瞎子。他现在却是苦笑连连,逃命都逃到街来了,不知道传出去会不会有人被笑掉大牙。
“将军,我们要不要退出去?”亲兵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很是尴尬地问道。
“不能退出去,那边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
果然,一家青楼门前有几个人正在交谈,是一对父女正着和那家青楼门前的打手在说些什么,不过很显然,那个打手爱理不理的显得很不耐烦。而且为了表示这种不耐烦,那两个打手根本就是无视那对父女在说什么,只是四处张望——就是这两个打手注意到了折可保他们。
折可保装作寻常的样子,整整衣冠。慢条斯理地溜达起来。
没想到那两个打手是摆出一副热情的笑脸,其中一个人还迎了上来,老远就招呼:“这位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可是和院里的姑娘约好了?”
折可保听得一头的包。倒不是听不懂,只是,自己很象一位公子么?他看看自己身上地服饰,嗯,还真的很像,一身鲜亮地绸衣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他的头上现在好死不死地戴着一顶峨冠。冠和帽不一样,那是有一定身份的人才戴的玩意儿,而且戴着峨冠就表示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有身份,官吏、士子、衙内都可能戴,至少也是一个员外、土财主之流,这样的人通常就是青楼妓寨的米饭班主。
折可保拿目光询问一旁的亲兵,那亲兵小声说道:“将军,我们刚才冲进去交换服饰的那户人家是个大户,至少也是富商之家,当时属下是想着穿得越好越不容易被人怀疑,所以就带着将军寻了家大户人家。”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是——
我可不想来逛青楼啊!折可保心里苦笑连连,却不得不抬头挺胸地迈着八字步走了过去。
公子貌似是经常用下巴说话地。
折家也是大户,折可保正是年少风流,青楼这样的地方可没少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
只见这厮慢腾腾地“挪”到青楼门口,头一抬,下巴朝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待进去。那亲兵也是个伶俐人,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钱引塞了过去。整个过程可谓配合默契,“主仆”二人就没说过一句话。
打手把钱引塞进袖子里,偷眼瞧了瞧,却是笑得更见殷勤,打着千一边帮折可保推开大门,一边问道:“不知公子约的是哪位姑娘?且容小的先行去为公子传个话。”
“绿依姑娘可在?本公子昨天跟她约好了地。”绿依却是折可保以前的相好,情急之下他把这个名字报了出来——即使错了也没关系,这些打手难不成还揭穿金主不成。
巧了,可能是绿依这个名字太过“普遍”,这家青楼还真有这么个人,不过即使没有打手还是会说同样的话地。“绿依姑娘昨晚为那些士子弹琴弹的晚了些,这会儿只怕还没起来。要不,公子您先喝点茶用点点心,小的去催催?”
折可保本来一只脚已经进了大门,听了这话却停了下来,一皱眉,问道:“真的还没起来?昨天本公子可是跟她约好了的。”
打手连忙陪不是。
那对父女还在跟另外一个打手纠缠。说纠缠其实不准确,应该说是那个中年父亲在不停地哀求那个打手,求什么折可保也听出来了,那个中年人想把他女儿卖到青楼里来。
“这是怎么回事?”折可保象是被吵得不耐烦了,指着那对父女问道。
“这个汉子想把他女儿卖到楼里来。吵着您了吧,真对不住,小的这就把他们赶走。”
“不急。”折可保对这对父女起了兴趣,实际上是找个由头不进青楼而已。
折可保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对父女,两人的穿着都不咋滴,应该说是十分的寒酸,父女都是一身麻布衣,而且又旧又破。
中年人一脸的沧桑,虽然年纪还只是中年,但看他的脸上皱纹满布,皮肤黑的可以,应该是常年在外劳作吧,面貌普通的很,没啥特点。
再看看那个女子。折可保只觉得眼前一亮。女子的年纪不大,看她还没束发应该是还没出嫁,那就是说还不到二八芳华,估计正是及的年龄。这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这个女子长的着实漂亮,虽然一身粗布麻衣未施粉黛而且面有菜色,但以折可保多年阅女的经验,这个女子若调养好了肯定是一个美人。倒柳双眉,琼鼻朱唇,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又大又圆,配合她那瓜子脸型和精致的五官,给人一种特别清澈的感觉。
当然,现在是正在逃命的时刻,折可保还不至于好色到这个时候都忘不了看美女,让他眼前一亮的是这个女子的气质,虽是女儿身,但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书卷气,这可不是以她的家境能培养出来的气质。女子正低着个头不言不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的父亲和那打手争辩,既不说话,甚至连动作都很少有,给人一种“傲世人独立”的感觉。听到折可保跟打手的谈话,女子抬头看了折可保一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清澈见底,折可保甚至能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更让他震撼的是,这双眼睛充满了灵气,给人一种智慧的感觉,拥有这么一双眼睛的人肯定是智谋之士。
折可保不自禁地走到女子身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话刚问出口折可保就后悔,女子的名字是能随便问的吗?太唐突了,尤其是面对着这么一个特别的女子。
谁知女子竟然回答了,而且是很平静地回答了:“小女子琬瑂
第五卷 三百年故唐旧地 第五二章 逢旧识,得出城三策
可保跟着这对父女去了他们家,只因为,折可保给了的钱引,在天子脚下的东京城一百贯钱引实际上可以换到四五十贯铜钱,这么多的银钱已经足够买下一个女子了。
这很显然是一个贫民窟,脏乱的街道低矮破旧的房屋无不说明了这一点,而且,出了这个贫民区不远,只有那么一条街的距离就是繁华的商业区,富庶总是和贫穷隔的不远,折可保见到的情况再次证明了这句话。
顺着这条只能通行一辆马车的街道往里走,街道两旁都是些篱笆或者木桩围成的小院子,这对父女的家也是这样的一个院落。
“真是对不住了大官人,家里没有好椅子,要不您坐这个凳子?”那个父亲进屋半天才端出一张马扎式的小凳子摆到折可保面前,这不是漆器,只是用几条粗壮的木条制成的罢了。
凳子黑不溜秋的,折可保也不坐,只是往四周看了看,问道:“家里就你们父女两口人?”
“也不是,小人家里有四口人,还有一位发妻在室,只是现在身体有,小儿出去干活儿去了。”
那个叫黄琬瑂的女子这个时候突然说道:“你不是寻常的大官人,你是一位将军。”
亲兵大惊,下意识地去腰间摸刀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武器都丢弃了,现在他们身上只有短匕。
折可保制止了亲兵们拔匕首的举动,不由得对眼前的女子更为惊讶,却问:“何以见得?”
“行止,气质。”女子显然是见到了亲兵们拔刀的举动,不过她却是一点惊慌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是侃侃而言:“更重要地是将军和您的部下之间的默契。寻常官人家里里的护卫家丁或者会看主人的眼色行事,但将军则不同。奴家观察过,将军在进青楼的时候并未曾给您的部下使任何眼色,而您的部下却始终与将军进退一致。而且,最大的特点就是,将军难道没发现吗?你们走路的时候步伐始终一致,甚至脚步地轻重都差异不大……还有,将军的部下即使在行进的时候也始终保持了一个怪异的方位,隐隐间将将军保护起来……”
折可保目瞪口呆,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的这些亲兵。果然,这些部下一个个都占好了方位,而且竟然是布下了军中的小型防御阵型。
亲兵很不好意思,惭愧地道:“属下等惶恐。军律规定大将出行的时候亲兵必须时刻保持警戒,属下们习惯了,却……”
“无妨。”折可保摆摆手,“不过以眼下形势,未出汴梁城之前,甚至未出中原之前尔等还是不要遵守这条军律了,回去之后我去跟军法处述说。”
“喏!”
折可保向这位女子道谢:“多谢小姐提醒。不然我等别说出城,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还没等女子说话。她原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父亲却问折可保:“你们是唐军?辽东林靖文麾下?”
“大胆!”亲兵们勃然大怒。
折可保也是面有怒色,却依然制止了暴怒的亲兵,只是脸色有些凝重地告戒那汉子:“虽然我等是在逃命,但官人若是羞辱我家大王,我等拼着被宋军发现也定让官人身首异处。”
“哦,是在下失言了。”这个从青楼到现在一直都显得十分惶恐谦卑的汉子这个时候却挺直了腰板,他这一直起身整个人地气质完全不一样了,折可保甚至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军人,这个汉子也是,或者说曾经是个军人。
折可保大为惊讶。定一定神,以右手敲击左胸左手斜指地下正式见了一礼,道:“辽东折可保,敢问阁下是?”
那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地神色。显然是吃惊于折可保的这个礼节,一抱拳,“东京黄齐。见过折将军。”
“黄……兄可是曾入军中?”
黄齐先是一愣。随即却是一阵狂喜,问道:“折将军可认得折可求将军?”
折可保觉得奇怪,却答道:“正是折某大兄——黄兄可是认得我家大兄?”
黄齐显得很是激动,“原来是折三将军驾到,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曾在河东入伍,正是折大将军麾下小校,只是旧时曾触犯军规,蒙折将军法外开恩才得以留下性命芶活到现在……”说罢,竟然是对
保跪下,大礼参见。
折可保连忙扶住他,“不敢当,黄兄快快请起。”
谁知黄齐却很坚持,硬要拜下去,只不过他的力气没折可保大,终是被折可保扶住了,没能跪下去。
说来说去,原来还算是熟人,这下双方互相之间显得亲热了许多。
一群人总不能老站在院子里,黄齐将折可保迎进屋里,一边问道:“折大将军近来可好?小人却是很多年没有拜见折大将军了。”
—
“我家大兄好的很,只是折某于一年多以前去了辽东,一直不曾与家兄通得音信,现下却不知大兄的情况。”
黄齐也没有问折可保为什么叛宋投唐这样的问题,只是殷勤地将折可保迎进屋里好生款待。幸好他没问,即使问了折可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折可保哪里想过叛宋投唐来着,他是上了贼船,现在想下也下不来了。
“琬儿,快去给三将军倒茶。”
黄琬瑂正欲去沏茶,却突然对折可保说道:“将军可是想出城?奴家倒是有个办法,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折可保大喜,也顾不得和黄齐客套了,连忙追问:“黄小姐有办法?还请快快道来。”
“奴家有三个方法。”
“若是将军不急着出城的话,可让麾下兵士散入东京城,诺大的东京藏一些人官府是查不出来的,等到官府松懈下来以后,将军再慢慢寻机出城。”
“若是将军急着回辽东的话,奴家有两个办法可供将军参考。一是去寻胡商……”
“胡商?”折可保不明所以。
“正是。”黄++都,胡商着实不少,这些胡商有在大宋经商多年地,但也有刚来大宋不久的,这些刚来的人对我大宋并不熟悉,他们如果要雇佣挑夫小工的话一般只看价钱,工钱低地他们就用,而不考虑其它……比如说户籍,将军可以让麾下士兵去寻那些胡商,以低些的工钱被胡商雇佣,然后随他们出城,而城门处的门吏士兵对胡商一般盘查地不是很严,很好混出城去。”
“第二种方法就是装成逃兵,直接去跟门吏交涉,出些银钱让他们放将军和麾下士兵出城。”
说起逃兵折可保想起来了,以前他在河北禁军的时候因为赋闲所以有大把的时间到处乱逛,曾知道不少关于逃兵的事。
大宋朝的军队之中有个很奇特的现象,那就是逃兵不断。宋朝士兵地位极其低下,民好文风,士兵是被人瞧不起的一个职业。更重要的是,当兵是没有出息的,也就是没前途,大宋息武兴文,对武将重重压制,那些武将都很难出头何况是小兵——没前途的职业是没人愿意做的。更离谱的是,宋朝还在士兵额头上刺字,屈辱啊!所以宋朝自立朝以来就是逃兵不断,甚至有些时候逃跑的士兵人数甚至超过了新入伍的人数。
折可保一听就知道这个办法可行,不过转眼他又想起一个问题:刺字,宋兵头上可都是要刺字的,他们这些人可没一个人有。
黄琬瑂听了折可保的疑问却是哑然失笑,“将军,逃兵哪有把刺字露出来给人看的,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们是逃兵’么?一般都是头巾包住额头或者是戴上能遮住额头的帽子,那些门吏和守门的宋兵有经验,他们甚至一看到有人包住额头就习惯性地认为那人是逃兵。”
惭愧。折可保很郁闷地想着,我又没做过逃兵,哪能知道这些啊!
黄齐也在一旁说道:“此计可行。东京兵卒数十万,每月逃跑的士兵不在少数,那些门吏又是些见钱眼开的货色,只要塞些银钱给他们,即使放跑逃兵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小人以前在河东军中的时候这样的事见过不少,在东京城的这些年也听说过一些,这个办法行得通。”
行不行得通试下就知道了。
为了稳妥起见,折可保先派出一名士兵去跟门吏接触,先试探一下门吏的口风,而他自己则是开始派出人手召集散到东京城的部下,唐军的训练有野外生存的科目,自有一套士兵失散的情况下互相联络的办法,召集部下并不是难事。
第五卷 三百年故唐旧地 第五三章 你们要战争,寡人便给你战争
阳,唐王宫。
一个平民服饰的人快马直奔王宫而来,到了宫门竟然也不减速,守卫宫门的卫兵正待阻拦的时候,这个平民丢下一个物事,大喝:“我是西厂的人,有八百里加急军情呈报大王,快快让开道路。”
卫兵接过一看,正是一面巴掌大的银牌,正面是隶书“西厂”,反面则是“中原局忙让开道路。
厂卫接过卫兵丢回来的银牌,继续打马冲了进去,整个过程只是稍微减速而已,一边冲进去,厂卫一边高举着银牌,却不敢大喊,只是直接奔往西厂衙门所在。
不多时,西厂提督就接到了紧急传信,他不敢怠慢,连忙去见林靖文。
林靖文这会儿正是高兴的时候,跟金国的谈判有进展了,王散虽然军事才能不咋滴,但谈判能力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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