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常的到来,新市兵和平林兵情绪激动,他们决定不跑了,留下继续战斗。刘欣喜若狂,决定犒军三日。三天后,刘准备分兵出发。
怎么分兵,从哪里进攻?刘是这样想的:从南阳郡太守甄阜布阵的情况来看,背水一战,就是力求决战。要想正面战场决战,他明显不是政府军对手。他人少,政府军人多,他们可都是杀红了眼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破解政府军的阵势。而破解对方的要术,有一招相当管用。
这就是——偷袭。往哪里偷袭,刘早已心里有数。
前面已经说过,甄阜率十万精兵渡过潢淳水后,把所有辎重都留在了蓝乡(今河南省南阳市南)。刘盯上的就是政府军于蓝乡处的辎重。只要搞定了政府军的辎重,他们锅里无米,心里难免发慌。然后正面进攻,即可打乱他们的阵脚,进而消灭他们。
公元22年,十二月三十日。刘分兵一支秘密开拔蓝乡,他们于夜里向政府军发动袭击,把政府军所有辎重全抢了。
公元23年,春天,一月一日。按汉朝规矩,春天是万物复苏之时,不用刑罚,以善待地球生灵。但是,刘要在这一天结束南阳郡太守甄阜的生命。
后人曹操说,兵道诡异无常,兵法教出来的都是书呆子。很明显,南阳郡太守甄阜就是这样的书呆子。政府军摆出的阵势煞是好看,却一点都不耐打。刘和王常一道向他们发起攻击,一下子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在刘的迅猛攻势下,南阳郡太守甄阜和民兵司令梁丘赐一同被斩杀,给他们陪葬的有两万余政府军。
殊不知,如果甄阜还能再坚持一下,他可能就获救了。因为,在他和刘打得正欢的时候,王莽正派一支大军向宛县开过来。
这是一支名副其实的大军。率领大军的将军有两个,一个是大将军严尤,另外一个是大将军陈茂。
陈茂是个陌生的名字,但是严尤就熟悉了。当年,王莽率数十万大军要北上攻打匈奴,在诸多将军当中,力劝王莽节约成本的人就是这个严尤。后来,绿林起义,变民于全国如群蜂涌动,劝王莽居安思危的人也是这个严尤。
可是,王莽没有一次听进了严尤的话。所谓忠言逆耳,王莽仿佛就没长耳朵,听了当没听。结果不听好人的话很吃亏,乱民越来越多,搞得王莽终于坐不住了。他在情急之下,才不得不派严尤出兵奔赴全国灭火。
此时,刘联军消灭南阳郡政府军后,集结的兵力已达十几万。事实上,此时天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数十万军队的多着去了,严尤没有奔别人去,而奔刘这,那是有原因的。
单论造反兵人数,刘是赶不上青州和徐州乱民集团的。那两个由苦难兄弟组成的集团,人称赤眉军,早有几十万人了。但是严尤认为,那两大集团都不过是乌合之众,只有刘部队才是毁灭新王朝的重磅击手。
在严尤看来,自古以来,造反不可怕,可怕的是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造反。这像一个人一样,一旦有了理想和方向,就有了力量。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即使有浑身力气,你也不知道往哪里使。
不用怀疑,刘的部队就是一支有组织、有计划、有目的的造反军。
严尤没有高估刘,可他并不知道刘为了集团利益付出了多少代价。首先,造反军领导的选举,就是个让人头大的问题。包括刘在内,很多人都认为,联军盟主应该让刘来当。刘部队兄弟是这样认为的,下江兵头领王常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偏偏有人说,凭什么让刘来坐头把交椅?
反对刘当头的人,是两个黑老大。一个是新市兵头目王凤,另外一个就是平林兵头目陈牧。他们一致认为,刘太强悍,如果选他当盟主,一旦联军势力做大,他们就不好控制,最后话语权可能会旁落,说不定命运也会被边缘化。
所以为了将来打算,他们必须早作准备。而他们的办法,就得扶持一个靠谱的、能够控制的人。
别以为新市兵和平林兵争盟主,就说他们想当老大。事实上,他们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有点造反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盟主不是由他姓王或者姓陈的人来当,而必须是姓刘的才行。
这不是刘的话,而是王常的理论。
王常认为,西汉王朝是姓刘的,开了两百一十五年的店,早就被老百姓认可了。结果王莽不费一枪一弹就将刘家大店招牌砸了,换上自己的招牌,老百姓才不认账的。所以,只有举着老百姓认账的刘姓大旗反王莽,才会有人气、有力量、有效果。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从姓刘的人当中来选。那么选谁呢?其实,王凤和陈牧想好了一个人,一个很听话的陌生人。他的名字就叫刘玄。
刘玄,字圣公,刘、刘秀两兄弟的族兄。早年,刘玄因为亲弟被仇人所杀,于是结客欲报仇。结果仇还没报,宾客就犯法出事了,他只好逃亡,一举投入平林兵陈牧旗下干革命来了。
刘玄在平林兵中名气也不小,人称更始将军。但是,平林兵陈牧和新市兵王凤看中的不是刘玄的称号,而是他的性格。如果说刘是一只老虎,刘玄就是一只病猫。刘军纪严明,手段凌厉;刘玄势力单薄,懦弱无能,正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中。
当然,谁当盟主也不是由王凤和陈牧说了算。如果开会选举,他们明显是没有优势的。王常已经成了刘的铁杆追随者,刘名号又响,如果他想争,肯定搞不过他。
所以,把刘玄推上联军盟主位置,只能靠智取,不能靠蛮干。怎么干法,王凤和陈牧决定先下手为强,派人将刘玄要当皇帝的消息散布出去,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再向刘施压。
果然。他们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消息很快就散布出去了。这下子麻烦可大了,如果不出差错,联军内部将起内讧,互相打架。可是,奇迹竟然发生了。起义军内部非但没有地震,反而更加团结,一致向上。
之前刘秀已经说过了,他们是出来做大事的,不是做小生意的,小便宜就不要贪了。刘已经深刻认识到,如果他联合王常,跟王凤他们打起来,谁都没有好下场。
王凤这帮人的德行,大家可都是领教过的。自从和他们联合以来,他们那两支队伍就不是冲着天下太平的理想来的,而是冲着分权分肉来的。现在这帮人看着好大一块蛋糕,如果不割块大的,他们是不甘心的。
革命尚未成功,就此发生内讧当属不智。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所以刘必须对新市兵和平林兵让步。
当然,要让步,刘也是有条件的让步。
刘这样告诉新市兵和平林兵:
拥立刘玄当联军盟主,那是没问题的。但是,盟主称号,最好不要使用皇帝称谓。因为,天下乱民集团中,除了我们这一支,还有盘踞在青州和徐州的赤眉军。
如果赤眉军闻听我军封皇帝,凭他们数十万的兵力,肯定不甘居于我军之下,也要推出一位刘氏皇帝。这样的话,王莽还没消灭,起义军内部就打起来了,最后得利的就只有王莽了。
还有,舂陵和宛县这么点地方,如果敢自称皇帝,容易成为天下攻击的目标。所以,我的意见就是缓称帝,先称王。这样的好处就是,如果有朝一日赤眉军做大了,我们可去投奔他们;如果赤眉军没有封帝行动,我们就先联手消灭王莽,等到将来收服赤眉,再封皇帝,也不晚。
刘这番高论,听上去很美,却一点也不实用。因为,王凤根本就不吃你那一套,他们还是决定推刘玄当皇帝。并且不是暂缓,而是立即。刘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事实上,一切都在脱离他越来越远。
二月一日,联军在白河河畔替刘玄举行登基仪式。封新市兵王凤为成国上公;刘为大司徒;平林兵陈牧为大司空;刘秀为太常偏将军;王常为廷尉,大将军。
一个潦草的戏台,就这样匆忙地搭起来了。
第二章 成名之战
一 昆阳告急
由上可见,尽管刘和新市兵等同床异梦,各打各的如意算盘。可放眼天下,在所有的造反集团中,他们这支队伍组织之严密,动机之明显,计划之周密,在全国大大小小的乱民集团中堪称楷模。
楷模归楷模,但刘没有丝毫骄傲。他离骄傲的日子还太远,当前他面临着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搞定严尤。在王莽所有的将军中,唯有严尤是拿得出手的。刘心里牵挂着什么,严尤是清楚的,他已经看出,刘目前最想要的就是宛县。
宛县,不仅仅是南阳太守首府,这里更是通往长安的要道。当年汉高祖刘邦进入咸阳城时,就是先拿下宛县再向前挺进的。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如果刘拿下宛县,大业即可成功大半。
要拿下宛县,严尤当然是不同意的。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他守不住宛县,长安危在旦夕。所以,他必须扼守宛县,与刘决战一场。
出乎意料,严尤没有固守城池,而是将部队开出宛县,向前挺进到三十公里外的淯阳。他以为却敌于城外应该是不错的算盘。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磨刀霍霍,已等他好久了。
在淯阳河畔,刘部队发挥了光脚不怕穿鞋的革命精神,与政府军对砍。在疯狂的呼叫和砍杀声中大破政府军,打乱了严尤进军的节奏。严尤只好撤军开溜。
严尤在前面撤,刘就在后面狂追。不消多久,刘就将宛县彻底包围了。
刘前后两次大破政府军的消息,马上传入长安城。两个坏消息,让王莽莫名地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挫折感,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但是,王莽还没有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所谓锅里有米,心里不慌。王莽锅里不但有米,而且尽是白花花的大米,他没有理由慌张。一想到这,王莽再次抬起低垂的头颅,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为了体现自信的魅力,王莽特意将白发染黑。然后,他马上召了一个人进来,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我决定拿出老本来,跟变民集团火并,新王朝的生死存亡就靠你了。”
王莽召见的人,脸孔并不陌生。在镇压造反兵方面,不敢说他是专家,但至少他是有经验的。
这个人就是曾经以消灭翟义起义军成名的大司空王邑。
当然,王莽底气十足,不是因为有了王邑。王邑根本就不算什么王牌,他真正的王牌,是手里还握着至少四十万以上的部队。更可怕的是,这四十万军队全是政府军的主力和精锐。王莽锅里那白花花的大米,指的就是这数十万王牌正规军。
于是,王莽让大司空王邑和大司徒王寻,拉起了一支大军。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大军。据史学家考究,这是自西汉高祖刘邦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盛况。为了让读者对王莽此次的盛兵情况有一个大致了解,罗列如下:
政府军参谋由六十三位精通兵法的专家组成;任命一位身体庞大的巨人巨无霸为营区司令,携带大量猛兽上战场。这些猛兽有老虎、大象、斑豹、犀牛等。
连动物园里的动物都要派上战场,这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的天下奇事。看来,为了对付刘,王莽真是连锅底都掏尽了。
政府军的队伍在洛阳城聚合。当王邑和王寻抵达洛阳城时,各州郡精兵相继到达,总共有四十三万,对外则称百万。后面还有部队没有到达,但是王邑已经等不及,马上率军南下了。
五月,王邑兵团经过颍州时,跟另外两个政府军兄弟会合。那两个人就是被刘打跑的严尤和陈茂。接着,他们继续挺进,来到了昆阳城(今河南省叶县)下,准备攻城。
这时,严尤告诉王邑,昆阳城小,造反兵团主力不在这里,他们正在努力攻打宛县。如果绕过昆阳,直扑宛县,消灭他们的主力,造反联军肯定玩完。
王邑骄傲地笑了,说道:“不,必须先拿下昆阳城。”
看着不解的严尤,王邑接着说道:“以前我率军清剿翟义时,没有生擒翟义,已经受到不少责备。现在,我统率百万大军,连个区区小城都拿不下,怎么施展我的军威。为了警示天下变民,我必须先拿下昆阳屠城,踏歌前进。”
王邑仿佛要告诉刘,你围我的宛县,我就搞你的昆阳。搞掉昆阳,下一步就是搞死你刘。王邑是真的要屠城,他的百万大军很快就把昆阳城围得水泄不通,阵地纵深数十重,犹如铁桶一般,插翅难飞。
昆阳城就像一块悬挂在王邑面前的牛肉,只需一刀,即刻割下。
那时,刘的十几万军队大约分布如下:主力攻打宛县,另外分兵三支,一支定郾城(今河南省郾城县),一支驻守陵(今河南省郾城县西北),一支从昆阳出发,向北挺进。但是,当王邑百万大军铺天盖地向他们压来时,昆阳方向的那支部队只好躲进了昆阳城。
死亡像毒气一般弥漫在整个昆阳上空。此时,率领造反部队的将领有两个,一个是王凤,另外一个是王常。王凤召集将领开会,没有人敢主张力战。最后,众将领研讨出了一个上上之策——跑。
这明显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为什么不跑。王凤准备宣布,各部将率领分队,并且携带自家老婆孩子,各自撤退跑路。这样,分散政府军精锐,就可以对他们展开游击战,分而歼之。
从理论上讲,这是一招绝妙之计。但是,有一个人力排众议,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方案。
这个人就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刘秀。
刘秀告诉王凤他们,现在敌众我寡,粮食又少,如果合力抵抗,还有一丝生存希望,倘若大家各自跑路,我们不保,刘在宛县也将不保,政府军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不消多久,定会将我们消灭得一干二净。
接着,刘秀又以嘲笑的口气说道:“大家出来干革命,就应该把脑袋绑在腰带上,将革命进行到底。哪有像你们这样,一碰{文}到强敌{人}就想着{书}带老婆{屋}孩子和财产跑路的,太没出息了。”
义军将领们都惊愕地看着刘秀,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喷出来的。在他们眼里,刘秀就是一老实敦厚的庄稼汉,如果不是刘造反拉他下水,他顶多就是一个靠勤劳致富的好农民。这等小农民,一辈子守着一块地,一个锅,一个婆娘,N个孩子,数着春天过日子,还能有啥出息。
一个没出息的人,竟然嘲笑一群四海为家的革命者?将领们都怒了,指着刘秀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给我们滚。”
刘秀笑笑,行,我滚。然后,他像天边的一片云,飘然离去。
刘秀前脚才走,造反兵团的侦察兵就回来报告,说不好了,王邑大军的先头十几万部队已经抵达城北,连营数百里,只看见头,看不到尾巴。
王凤一听,坏了,想跑路都跑不了了。这时,众将领们恍然大悟,还是刘秀说得好,必须合力与政府军火并,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众将领一齐高呼:刘秀人呢,快,赶紧把刘秀叫回来说事。
就这样,刘秀又被拉回到议事现场。
刘秀很严肃地看着大家,大家也很崇拜地看着他。他看着大家就像老虎看着一群羊;大家看着他,就像一群羊等待着雄狮来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众将领一齐看着刘秀,说:“你说吧,只要我们能走出昆阳城,什么都听你的。”
刘秀笑笑,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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