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果知道,郑大伯和郑大妈被接到牡丹江,和美美之子在一起生活。美美之子现在是航校资料室主任。
郑黑马要鲍果在战斗生活中多写些好作品,两个人重任在肩,已经谈了很长时间。他们赶快地办完邮件,携手走出邮局时,抬头看着蓝瓦瓦的天空,都晃着拳头表示各尽职责为祖国立功。
当他们分手时,郑黑马一边拍着骑来的日军摩托车说:“鲍果,多保重,代我向罗英姐问好,罗司令是领导,我们会见面的。”两个人又握手紧紧拥抱。
鲍果说:“美国人对咱们逼得太甚了,飞机翅膀过了江,把炮弹炸弹倾泻到我们新人的身上了,他们的陆军坦克滚滚,枪炮声也袭来了。我国政府会给这些强盗严厉答复的,我们定要响应政府号召,严惩这些凶手们!”
两个人分手了,郑黑马踏上摩托车,一阵旋风似的在冰天雪地鸭绿江边往他的停着银翼的机场冲去了。
鲍果看着郑黑马走远了, 他心里有些发胀, 低头看看被包扎的手,心里说:“这可算什么了不起的伤,我还是回到高炮连去,不然会把我急疯了。”
轰轰轰的飞机声由南往北传来,鸭绿江南岸的高山上,像似筑在天空上的阻挡屏障,鸭绿江水也在颤抖着,市内拉起了防空警报声,街上人们本来就很稀少,现在空荡荡地不见行人了。鲍果抬头注视着郑黑马跑去方向的天空,他该多么盼望我们的飞机腾空而起,看看自己高炮阵地,他又该多么盼望他们的大炮在天上吼叫。他使劲晃着拳头发狠地说:“看我们把你们揍下来!”他抬腿加快脚步往高炮阵地走去。
一辆披着苫布插着伪装树枝的大卡车停下了。从驾驶篷跳出 个短头发的女兵,她哈喝着:“鲍果,你这是往哪里去?”
鲍果冷丁止住脚步一看是罗英,车厢里拉着宣传队员,他问道:“罗英,你们干什么去?”他见从车厢边伸出几个男女宣传队员的脸,他知道这些人都了解他和罗英的关系。
罗英走近些说:“你不是负伤住医院了吗?”
鲍果说:“住什么院,这点伤擦擦药就放我回连队了。”
罗英说:“说白话,你是从医院逃出来的吧?”
鲍果眨巴眨巴眼说:“高射炮投入战斗了,我在医院呆着,这不是诚心要憋闷死我吗?”
“你就是自由主义,缺乏组织纪律性。”罗英她把话音压低了些,她看见卡车篷里宣传队员那些淘气的尖嘴巴姑娘, 过会儿会逗弄她的。 于是往前凑近些说,“你们引走敌机的事迹,我们创作组都编成大鼓书了。”
鲍果看着罗英说:“别瞎编,我没有干成啥事迹,还把手烧伤了。”他把脸偏到一边去,想起那个牺牲的战友,皱紧了眉头。
“罗队长呀快上车,唠喀不要太哆嗦。战场之上比高低,我们等你快上车,快上车。”这些女孩子尖着嗓门叫唤他们的宣传队长,男队员拍着巴掌给打点儿。
鲍果心里不服气,只好说:“我找罗司令员磨去,放我出院。”
此刻罗英不好意思说让他去不去,只是把鼻子头耸了一下说:“你要挨批。”
鲍果认真地说:“罗英,你们的大鼓书可别瞎唱我。人家高宏和那个不知姓名的司机才够得上英雄。我这有份稿子。”他把写稿事说一遍,摸出草稿给了罗英。
罗英向鲍果亲眼地点点头说:“你这篇稿子会写得挺好。”回头对她的宣传队员摆下手。
鲍果说:“罗英,你们可千万别把我瞎唱进大鼓里去。”他说得挺认真,并问道,“你们去哪里演出?”
罗英告诉鲍果她们去飞机场演出。
鲍果说:“郑黑马驾驶飞机在那个机场里呢,你准能看见。”
罗英转身往宣传队卡车跟前走去说:“我这个大鼓唱的是一个集体。”
鲍果说:“最好一句也不要提到我呀!”
罗英说:“那你的烧伤算什么?”
鲍果说:“算在美国鬼子飞机帐上。”他使劲地晃动一下拳头。
这时罗英跑回宣传车,宣传队员们对鲍果把着手,卡车加速开跑了,车后卷起一溜雪光。鲍果站在公路上想想,还是没有再回医院,也没有去司令部,他一直回到高炮二连去了。
第二十二章 愤怒的中国人
●彭德怀渡过鸭绿江
彭德怀司令员从北京毛泽东那里带回志愿军入朝作战命令:
邓洪韩解并告贺副司令:
四个军及三个炮师决定按预定计划进入朝北作战,自19
日晚,从安东和辑安线开始渡鸭绿江,为严守秘密,渡江部
队每日黄昏开始至翌晨四时停止,五时以前隐蔽完毕,并须
切实检查。为取得经验,第一晚(19日晚),准备渡两至三
个师,第二晚再增加或减少,再行斟酌情况,余由高岗德怀
面告。
毛泽东
10月 18日 21时
鸭绿江流到辑安拉古哨,那里横江斩断一条高八十米灰白色拦江大坝。那是著名的中朝水丰发电站,从拦江大坝泻下的水流,像挂在天上的瀑布,可谓气势磅礴了。大坝两端是绿绿山峦,形成哨卡像嗓子眼那么狭窄,两边山的低崖又像伸出两根手指头掐住大坝两端,江水从天上泼下,然后翻花打滚,从拉古哨这个小村子门前流过,江水又清又绿,江南岸有漫山坡,在坡下是沙石滩,北岸是平川的沙石滩,到了夏天,两岸姑娘媳妇们都提着筐。顶着箩在岸边洗衣服。从打朝鲜战争一开始,美国飞机几乎天天在水电站上空飞行,不时在江南岸扔下炸弹。这座水电站是中朝共管,泻水部位在中国方面,发电部位在朝鲜,两岸高高铁塔像巨人似的伸出臂膀,牵着扯上长天的一根根粒粒的输电线,会上两岸的山,中间笔直的拦江大坝,加上那吼叫的流水声,好像整个这一段江就是竖琴,有风天发出嗡嗡响声。南岸由于有发电站,那里是个小市镇,北岸拉古哨是在修发电站之后才落成个沿江小村。
罗鼎防空司令亲自带领高射炮师一个团由安东进驻在拉古哨了。罗鼎带著作战部长李明和团、营长在发电站侧翼采炮阵地,请当地一位老农当向导,他留着花白胡子,带顶狼皮帽子,帽耳朵卷着不放下来,警卫员问老人这阵戴大皮帽子早点吧:他笑笑说:“进山戴皮帽子才能镇住野兽。”罗鼎防空司令一出村在山坡上看见一块写着“为亿万人造福”的石碑问道:“老人家,这碑有何来历呀?”
老人叹口气说:“这是人命!”
沉默了一会儿说:“日本鬼子抓中朝两国劳工和抗日分子,建这发电站,整整逼死二十万人。你们跟我走,走到哪里,我一锹就能挖出一堆白骨头棒子。”他们走下山坡,老人站住脚,他把肩上铁锹插在这漫山白皑的雪地上,榛子棵上还挂着干脆的枯黄叶子,他说,这地还没有上冻,说着好像这把锹有千斤重,他用力地挑开雪层挖下去,咔哧一声黑黄色的土被挖开了,大家注视着,挑出的全是白花花的骨头棒子。老人连挪三个地方,挖出三堆白骨棒子,看得很清楚,当年这些被害死的劳工,就是扔在这漫山遍野的山沟里,年长日久埋上腐叶和尘土的。
罗鼎摘下帽子,和他一同来的同志都默默摘下帽子致哀。
鲍果站在后边,默默记着笔记。
大家眼里含着泪水。罗鼎微微地皱着眉头,他想起抗日联军的战友,他踉杨靖宇从东边道经宽甸县打过仗呀。有不少同志牺牲在大山里。
这时,江对岸远处天空传来飞机嗡嗡声,眨眼工夫,看见机群掠空而来,然后在发电站打着盘旋,又沿江往安东方向飞去了。挖着白骨的老人说:“美国鬼子打来,朝鲜就遭灾受罪了。飞机扔炸弹轰炸,南边的敢死队见北边人就杀,这几天不断地从辑安对面满浦和咱们下河口,跟过江很多朝鲜老百姓,太悲惨了,听他们说没有一家不被杀死几口人的。”老人手中端着铁锹,好像要对天上的飞机劈过去。
罗鼎防空司令和团长们,都眨着愤怒的眼光,看着飞机在发电站上空打重地,他们在考虑高射炮阵地要设在哪几座山坡上,才会狠狠地揍下鬼子飞机来。鲍果手里拿着本子咬紧嘴唇在记笔记。
罗鼎司令说:“我们把炮拉上山,射击火力面就开阔了,到那时候我们就狠狠地往下揍!”
有个团长说:“这里挖下一尺土就是石头,构筑工事要费劲。”
罗鼎说:“费多大劲,也要把大炮拉上山,想想这里埋着我们死难同胞和战友,我们在这里向敌机开炮,炮弹是带着仇恨上天的。”
老人家抓住罗鼎的手说:“首长,我们可不能再叫鬼子杀过江呀!”老人说着从他那火辣辣眼里流出仇恨的泪水。
罗鼎说:“老人家,咱们毛主席会下命令的,我们的志愿军要出国了,会把敌人挡住的。”
罗鼎他们坐上卡车沿江边路往长甸河口驰去。在江边下河口遇见了彭总和邓华副司令、洪学智副司令、解沛然参谋长,他们是沿鸭绿江往长甸走,由安东到长甸河口、再到拉古哨、辑安等地查测志愿军过江的地点,在没封江之前要架设浮桥。
长甸河口这段江水势平稳,因为从八十米高的栏江大坝上泻下的水,到这段较宽的江边上流得缓慢下来,两岸又都是沙滩,只要浮桥架离水面一米高就可使志毅军携带轻型武器过去了。过了江,就是一条子山,翻过了山,到朔州、龟城、云山这一带没有高山,大多是平原。
彭总看着罗鼎和高射炮的团长们,他问道:“我们的高射炮太少了,你们要在发电站驻一个团吗?”他边问边抬头沿江看着无际天边,和那一座座高耸入云端的输电铁塔。
洪学智副司令问道:“我们还要带过江两个炮团去,要保护铁路桥梁,不然军需品更难跟上去了。”
彭总又问:“你们打得准吗?”
罗鼎回话说:“我们原来使用的是日本高射炮、美国高射炮,是用肉眼直接瞄准,没有指挥仪器,最近才改装苏式高射炮,有瞄准仪器和指挥仪器了。”
彭总问:“你们是陆军改装的?”
“一部分是山炮连。”
“打过飞机吗?”
“在天津打掉过国民党飞机。”
“苏式炮好用吗?”
“比日式、美式好用。不过都是老炮,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罗鼎看着彭总说,“指挥仪器是很精密,操纵难些,要用数学计算,我们从乡下来的兵多,对这科学的仪器和炮不熟悉,有的炮手看填弹的避销机崭亮,还要用江黑细沙擦炮呢。”
“这是农民擦地家锄头吗?”彭总大声笑着说,“最近不是来批青年学生吗?分配给你们多些,可要给我打下飞机来!”
罗鼎应道:“是,这么办就好了。”
彭总看鲍果手里拿着本子和笔问道:“你在给报纸写稿?”
“报告首长,是的。”
“你在写什么?”彭总问。
“我在写拉古哨,我们在万人坑白骨堆上构筑高射炮阵地,让我们射上天的炮弹带着仇恨打掉空中强盗。”
“空中强盗!要打掉这些强盗。”彭总又和罗鼎谈话,要调出一团高射炮保护就要架在长甸河口的浮桥,还要派出随军高射炮。
彭总和志愿军首长们往辑安去了,彭总要在过江之后去见金日成首相。但他知道眼前战争正进行到相当残酷和激烈的阶段,彭总接连往返北京三次,面见毛泽东主席,把朝鲜当前基本情况都汇报给毛主席了。据毛主席身边的同志讲,为了志愿军入朝打好第一仗,毛主席反复思考,他日夜研究在朝鲜这第一仗怎么打好?当他收到情报说麦克阿瑟和杜鲁门在威克岛会晤后,美军占领了平壤,向前推动得很快,美第八集团军和美第十军,以及英国、土耳其等国都是争先恐后地往北进军,一边直插朝鲜左右最狭窄地段的蜂腰部位,是扇面形的展开,后边集中兵力往前攻击,而已目标是无定的,说是根据敌人的抵抗能力而划终止线,如果有抵抗就有进攻,那样鸭绿江不是个界线了。进攻时间麦克阿瑟好像叫嚷:在圣诞节吃火鸡,吃顿丰盛的晚餐,好像是歇歇腿儿,涨满肚皮儿,还要往前攻。这时,麦克阿瑟把韩国军队放在前边去了,就像边防军牵着猎狗一样,韩国军的敢死队冲在前头,他们一路上杀人如麻,大报北朝鲜在汉城到大田、釜山时对他们征伐的“回敬”,可谓杀得人犬不留了。这样在联合国军、韩国军队的前头,当时称“屠杀区”,又称“缓冲区”,可谓战线前边杀出的“畸形地区”,人称血光冲天,腥昧百里。
彭总听到这战场全面情况后,他的心情很沉重,这样,朝鲜同志除了被困在三八线以南地区,留下的游击区,三八线以北被挤进来的朝鲜人民军、老百姓和官员在这狭窄地带大肆遭到屠杀。同时,彭总猜想:金日成首相也定会在这一带浴血战斗,所以急着要共商讨伐大计。
彭总在召集志愿军兵团、军、师领导同志会上说:“同志们,出国作战是定下来了。但是毛主席要我们把第一仗打胜,而且是大胜。我们根据毛主席战略意图和敌人的目前情况来打,我们第一批要投入战场四个军三个炮兵师,于10月19日晚大举过江。按西线、中线、东线三个方向过江,要保密,要一鼓作气,不准拉大间隔,打,就是狠的,围,就是紧的,攻,必破,守,必坚。”
具体方案第四十军从安东长句河口过江,向球场、德川、宁边地区开进;第三十九军从安东长甸河口过江,一部插向批岘、南市洞地布防,主力向龟城、泰川地区开进;第四十二军从辑安过江,向社仓里、五老里地区开进;第三十八军尾随第四十二军渡江,向江界地区开进,第一百二十六师往东扩展从长津到赴战岭为一个弧形防守线,第一百二十四师在黄草岭布防。
彭总很严肃地指出:目前我们的战场很残酷,地区很狭窄,英雄要有用武之地,在这狭窄的舞台上,我们要充分、淋漓尽致、发展才智地表演。不利条件不少,敌人正在士气高涨,武器精良,又有空军、海军协同,在这么一段地区,我们要抗御空军轰炸,如果在主要战区四面有我们攻击,接近的人,看他的炸弹往何处扔。再有供给的重要性,弹药、粮食够我们第一个战役用的,但不能说不挨饿,不挨冻,要争取少挨饿,少挨冻。最后彭总开朗地说:“把恐美病打掉浑身痛快。战场是我们的,胜利是我们的!”
志愿军出国作战的首长们被彭总这番话说得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彭总说:“在这热度很高;我们有利条件多些的时候,我也要谈话,我们可利用一个重要一点,那就是我们打响的第一枪,是打在韩国军人头上,只要枪一响,就别轻饶了这帮屠杀本民族的败类。不打则已,打就是狠的,凡是接触的敌人,死死包围住,要彻底消灭光。
“另外我们边打边做好两方面的宣传,一是要对正在阻止的、集结的、退下的人民军协同好,他们熟悉地形,有民族仇恨感,会勇敢百倍,组织起并肩反击,乃一大利也。更主要的是,我们打的是人民战争,朝鲜人民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尊重朝鲜领袖,尊重朝鲜人民,尊重异国风俗,爱护朝鲜一草一木,军纪严明,不得有丝毫松懈,违者我按级追究,严惩不贷。”
就在这时,朝鲜内务相朴一禹匆匆赶来了,他已经知道中国领导人下决心出国作战了,在这时刻里互相还要沟通许多情报,使指挥员知己知彼。
彭总知道在这紧急时刻,每一条来自前线的消息,都是血泊中取得的,他亲切地接见朴一禹同时, 志司首长都在座。 朴一禹一走进屋来,紧紧握住彭总手说:“彭总司令,你们日子也定下了?金日成首相和毛泽东主席通了话。我们放心了。”他又激动得拥抱彭总热泪滚滚地哭起来。擦把泪水说:“这就好了,不然问题就严重了。金日成首相他还没有离开朝鲜,他在指挥军民抗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