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指示:先打锦州,后打锦西的计划甚好。这时各部队已经下达了夺取锦州,全歼东北敌人的战斗动员令,各路大军在百万民工和广大解放区人民支持下,展开了大规模战役行动。
四纵队歼灭兴城东北地区守军第五十四军一个团,国民党军兴城、锦西间的联系被切断了;九纵队直插锦州以北,攻克达子营、五姓屯、白老虎屯;七纵队攻克塔山、西海口。兴城东北地区国民党军被四纵队歼灭,锦州、兴城、锦西国民党军之间的联系全被切断了。
林彪的前线指挥所,设在两间民房里,他披着件皮大衣,白天不太冷,夜间虽然升火炉,但还是很寒冷。他在和罗荣桓政委商量向中央军委请示:打义县、高桥、锦西、兴城之后是先打山海关,还是先打锦州。
这本来在纵队会上走下的先打锦州,但林彪突然对罗荣桓说:“先打山海关呢?还是先打锦州呢?”他在一盏烧洋油罩子灯下,半思考半问对方地说着。
罗荣桓往腿边火炉加块木材说:“如果同时下手都打,如果不能同时下手,就先打锦州,中央军委和毛主席既立方针,很清楚先打锦州。”他听出林彪还在绕弯儿,其实他对这两个地方都没有打的兴趣。
林彪拿起铁夹子把腿边铁火盆里烧得正旺的木材压一下,好像有点怕烤了。然后说;“能否估计到蒋介石调动华北傅作义的兵增援锦州?”
“完全有可能。不过,我们十一纵队会在唐山、秦皇岛段阻歼傅作义的援军。”
“从山东经海调往葫芦岛增援锦州呢?”
“完全有可能。不过我们在辽西的阻击力量够敌人档的。”
“向中央请示吧!”林彪拉个长音。
罗荣桓知道林彪还在找机会回兵打长春,好像他会伸手而得了。在辽西打是很艰苦的,老是怕东北和华北敌人打通一气,会有几个纵队被纠缠住。
警卫员来催两位首长,已经下半夜了,该休息了。林彪还是把刘亚楼参谋长找来,吩咐给中央拍电。林彪口授了电文。
刘亚楼问道:“林总,电文这就发吗?是不影响毛主席、周副主席休息?”他的意思深更半夜的发出电文去,打搅了中央领导,同时不会很快地回电,收电后,也得天亮请中央首长阅电。
林彪摆下手说:“战争!休息!发吧!”他也许考虑刘亚楼想得对:目前战局控制在我们手中,中央不会回电太快。
刘亚楼走后,林彪和罗荣桓转身到东西两个很窄的屋里去了,林彪嘴里还自语着:休息,那里摆有两张行军床。警卫员吹灭了洋油灯。整个院子,甚至整个辽西都在喘口气休息了?其实这是不可能的,如火如荼的战争正在大端着气,战争不会休息的,它在吸口气,转而会吞下很多生命。
东边天发白了,星星都转过脸去了,天空越来越发灰白色了。刘亚楼从指挥所回来,让警卫员叫醒林彪和罗荣桓,他坐在火盆跟前,用铁筷子扒拉火炭,使屋子暖和起来。他另一只手拿报夹。
林彪和罗荣桓同时从东西两个屋走出来,警卫员把罩子灯挑亮了。他们穿着大衣,看出夜里刚眨眼工夫,就叫醒了,浑身有点冷,所以手插在大衣袋里。
刘亚楼看看林、罗坐好了,他说:“毛主席复电。”
罗荣桓说:“主席又得一夜未休息。”
林彪抬抬头,他在等复电。
复电:如能同时打锦州、山海关两处,则应同时打两处。如不能同时打两处,应先集中兵力打锦州,因先打山海关再打锦州会费师费时,给沈阳敌人以援时间,先打下锦州,你们就有了主动权。
林彪站起身来说:“我到九纵队看看。”
刘亚楼说:“这就走?”
林彪看看罗荣桓说:“战争!休息!”
罗荣桓说:“吃点东西吧。”
林彪边往屋外走边说:“到纵队吃。”
下午林彪、罗荣桓、刘亚楼从前线回到住处,他们在汽车里都商量了,车停下了,刘亚楼就去发电。他们已经知道独立四、六。八这三个师攻克绥中,歼国民党军新五军第二十六师师部及两个团。
当天收到中央军委根据东北野战军总部报告的攻打锦州的部署,给林、罗、刘回电,关于作战重心是攻克锦州、义县、锦西。指出:“先打锦州,后打锦西的计划甚好。”
林彪站起身来说:“把搜集的敌军情报给我送来。包括国民党国防部和华北的。”
指挥所送来国民党第八十八师、暂编第十师各一部,向锦州北帽儿山、二郎洞同我军阵地进攻,企图夺回镜北已失阵地,均被我军击退。我军攻占兴城,守敌暂编第五十七师一部被歼。
罗荣桓说:“他们打得很出色,保证咱们到家,他们拿下兴城。”
刘亚楼说:“可惜咱们没有随他们进城看看。这还有转发附件。”
“山东人民解放军攻克济南,歼敌十万。”
“这个数目不小啊。”罗荣桓从刘亚楼的手中拿过电报夹子,仔细地看着说:“这给我们开展辽沈战役很大鼓舞,也直接配合了辽沈战役、牵制了敌人向东北的增援。”他很注意地用红笔划着,要在干部会上讲。
刘亚楼见林彪往他那笔记本上记着,他说:“卫立煌由南京飞返沈阳,蒋介石派他的参谋总长顾视同同行。”
罗荣桓说:“这是在监督卫立煌。”
林彪停下手中笔说:“战场上可能要起变化。”
刘亚楼说:“他变他们的,我们照样打锦州。”
林彪偏脸看了刘亚接和罗荣桓一眼,他又在本子上记着,又在部署着下一场仗该怎么打。
作战参谋到指挥所报告:锦州飞机场上空发现有五架运输机盘旋。
林彪用笔点一下说:“用高射炮往下打,不让往下落,这是锦州增援。”
罗荣桓说:“这是空运第四十九军吧?”
林彪说:“先运第七十九师。”
范汉杰等着空运第四十九军到锦州,他守在电话跟前,运输机试航成功,可是兵还没有运来。在黄昏时他接到卫立煌和顾视同从南京飞往沈阳,途经锦州上空发来电报:“范,大计已决,即开始行动!卫、顾。”范汉杰瞪大眼睛不知全部部署企图及作战指导是什么呢?到底如何?毫无了解,还待通知。
●蒋介石大耍威风
飞来五架运输机,载来一营兵,是第七十九师一个团的。最后一架飞机屁股上挨了一炮,还算好,抬下几个伤员来,这架飞机被打毁了。
范汉杰亲自向沈阳卫立煌回电,说空运顺利。并提出机场附近有共军用大炮射机场,希望迅速地把第四十九军运锦。
解放军用炮火封锁了机场,捣毁敌机五架,完全控制了跑道。
范汉杰向沈阳发电:空运艰难,只运第七十四师两个团。不知总座及总长怎么处理?锦州所需补给全靠空投。
沈阳卫立煌和南京总长顾视同在飞机上争吵,下了飞机,吃过饭又吵。顾祝同老是重复一句话:“你要召集将领催他们执行沈阳主力出辽西解锦州之围的计划。”
卫立煌说:“华北增援还没有攻入关外,我怎么能退被困者增援解被困者呢?”他嚼文吐字起来了。
顾祝同说:“锦州是在你东北战区,你是主要解围的指挥官。”
卫立煌说:“我手脚都被缚住了,怎么去增援解围?必须华北先行动,我才能行动。”
顾祝同说:“你卫立煌在委员长面前说从整体解决锦州问题,怎么,你现在又要按兵不动了?”
卫立煌说:“华北接兵不动,我是顾全整体呀!”
“你卫立煌要主动三分!”
“我一分也不主动!”
“你抗军令!”
卫立煌愤然地说:“我宁肯不干了,也决不愿使沈阳主力单独出辽西。”
顾祝同又用大屁股压说:“这是总统的命令,不能违背。”
“不管是谁的命令,打仗,不是在上海押宝盒子。”
顾视同说:“你是要把锦州十五万将士送给共产党吗?”
“如果出师不利,我这二十万也会被共产党白捡去。”
“你为啥主力不敢出辽西?锦州要被共军占领。”
“林彪不会打锦州,我单独出辽西,一定会全军覆灭。你不信,我俩打个赌,划个十字。”
“这是什么行为?”
“是你逼的流氓行为。”
顾祝同催促卫立煌不动,他抽身回到南京,差不点晕倒在总统眼前。蒋介石看着狼狈不堪的总参谋长说:“墨三,你怎么急成这般模样呢?东北战局变化大吗?”
“总统,锦州再不救完了。”
“卫立煌不是回去执行主力出辽西解锦州之围吗?”
“卫立煌不执行总统命令,他按兵不动,见死不救。”
“他竟这么大胆!”
“他说林彪不会打锦!”
“布雷,给我准备飞机,我去沈阳!”
蒋介石亲率周至柔、郭忏等当天由南京飞往沈阳,路经上平在华北剿总司令部,召开军事会议,他不取得傅作义同意,决定抽第二十六军、第九十二军、独立第九十五师支援东北,另调驻烟台的第三十九军增援东北。上述部队均海运到葫芦岛集中,由第十七兵团中将司令官侯镜如指挥。由北平派飞机空投亲笔信给范汉杰。
范汉杰看了蒋介石亲笔信,信心大增,信中问他能否将锦州守军撤到锦西?范汉杰向蒋介石报告:总统,目前有三个好机会:我认为以锦州守军吸引共军围攻,此乃千载难逢之良机,另由沈阳、关内抽调兵力“东西对进”与共军在锦州地区决战是一个好机会,我不主张撤出锦州,我看林彪还没有打锦州之决心,此乃又一良机也。
蒋介石知道范汉杰的意见后,即由北平飞抵沈阳。他见到卫立煌时已过中午,地嚷着:“不吃饭,不吃饭。”在东北剿总司令部召开军长以上人员参加的军事会议。一开场地指天说地就大骂:“你们身为高级将领,有何颜面见我?你们不想打仗,东北全让你们丢了!”他嚷得很厉害。
坐在他身旁的卫立煌脸上没有什么难堪的表情,有时把嘴唇皱一皱,不太浓的小胡子颤动一下,他的心里在重复飞南京时傅作义的谈话,他说:蒋先生在兵法上犯了三大忌:勿以三军重而轻敌,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他想到这些心里很坦然。蒋先生又犯了老毛病,大权独揽了,这仗败了,就与卫俊如无干了。他想到这里悠闲的伸出舌尖科着小胡子梢了。
看蒋介石的架势撇开了卫立煌,赤膊上阵了。他看在座的都脸带恐惧,而身边的卫立煌又那么坦然,他感到有些孤独了,往日美龄在身边会提醒他不要暴躁。于是把话题转开,大讲:“我官兵及高级将领要同心同德,配合军事,完成戡乱大业。要求你们有杀身成仁的精神努力剿匪。”说着几次站起身来,眼含热泪,两只手像在深潭里岛水似地扇动着。他训话完时,几乎张开双臂和身边卫立煌拥抱一下。不知怎么忽然问道:“俊如,你认为林彪不打我们的锦州吗?”他的脸好像皱成一巴掌宽了。
卫立煌心里被蒋介石弄得,一块冰一把火的。他很理智地说:“林彪现在还没有动手。”
“他能动手打吗?”蒋介石缓过气色来了,小声问着。
“如果我们扎呼得太欢了,他们可能动手打。”
“那为什么?”
“因为他背后有个毛泽东。”
蒋介石不言语了,嗓子眼像堵个热馒头,他被簇拥到楼内客厅,不大一会他说累了,独自到卧室休息去了。
在这晚上,摆了很大的一场宴会,是宴请师长以上的将领。气氛比军长以上人员参加的军事会议缓和多了。那是上“压”,这是“下哄”了。开会之前,蒋介石款款步上讲台,身子伏在讲桌上,两眼滞呆呆的,好像在每个人脸上在乞求着东西。看的台下人们都不敢抬头了,闹不好他会跑下台去和大家抱头痛哭一场。半晌他压低声音说:“我这次来沈阳是求你们出去,你们过去要找共匪主力找不到,现在东北共匪主力已经集中在辽西走廊,正是你们为党国立功的机会。我相信你们能够发挥过去作战的精神,和关内国军协同一致动作,一定可以成功的。”
台下的人们都窒息了一样,一点动静没有,并不是被总统的威慑力量所慑服,而是像大难临头,他们被围困住了,等着被歼灭的命运了。蒋介石继续说:“大家一定要振奋精神,今日唯有死中求生,如此战失败,则与各位再无相见之期矣!以往的失败,就在于不听我的话哟!我已六十岁了,死了没有什么,可你们还年轻,再不听我的话,一个个都让共产党把你们抓了去,后悔晚矣!”听的人中有的失声哭了。
蒋介石也感到窒息,这礼堂太小了,或者要坍塌了。他伸出有些发颤的手说:“关于空军的协助、后勤的补给,周总司令在哪里呢?”其实就在他身边。
“总统,我在这里。”周至柔站起身来。
“郭司令在哪里?”
“总统,我在这里。”郭忏就在蒋介石的身边。击溃,后由两个师编为国民党第五十三军。当时周福成是一二九师师长。在保定又遭惨败,在西安事变后编在王以哲第六十七军的战斗序列,后来又定为远征军,始终是两个师。一九四六年在越南受降后,归国驻保定。一九四七年七月由华北调东北,周福成被任命为第八兵团中将司令官兼松江省主席,仍兼第五十三军军长,驻开原、铁岭、昌图,老是夹在蒋介石嫡系部队中间。他的任务是保护沈长铁路,阻止解放军南进,加强沈阳外围和城郊工事的安全。周福成老是感到窝囊,他是只没翅的乌,没腿的马,飞也飞不起来,跑也跑不出去。这次他被蒋总统封为守备兵团,这纯粹是挨揍兵团,他时常想:这次再被打散了,连他本人也不存在了。蒋介石任命廖耀湘为攻击兵团,要他迅速地驰援锦州。
蒋介石在上飞机之前,要廖耀湘到励志社单独见他。廖刚一迈进蒋介石的房门口,蒋就劈头盖脸地说:“你是我的学生,为什么也不听我的命令?”还没等廖回答,接着又说,“你这次带兵直出辽西,解锦州之围,完全交你负责,如有遗误,也唯你一个人是问。”
廖耀湘这时感到事已挤到这种地步,是关系到沈阳国民党军主力的生死关头了,不能不抓住最后的机会陈述自己的意见。于是壮着胆子说:“我们并不是不愿意奉行总统的命令,而是实施方法上如何更好地达到总统的命令所规定的目标。我们在这方面也有责任向总统申述意见。”他见蒋介石颜色稍霁,端起杯子呷口茶。
蒋介石看出廖在察言观色,他心里说:哼,你这次打出个模样来,解了锦州的围,我也不能不算前帐,于是说:“建楚,你的意见我是听的,这不是把你找到我身边了吗。我们剖腹明心地说吧。”
廖耀湘接着说:“总统五月初在南京接见我的时候,就决定要把沈阳主力,在共产党未攻击锦州之前,率先主动安全地撤到锦州,锦州并没有多少军队。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利用共产党进攻锦州的时机把沈阳主力迅速地安全撤出去的问题。在目前情况下,要迅速地安全把全师撤出沈阳,那只有改变行军路线。”他立刻煞住了话尾,两眼注视和带有几分乞求,等待蒋介石的问话。
“那只有出营口,我担保出营口连一副行军锅灶都不会丢掉。”廖耀湘见蒋介石沉思,他紧接着补上一句,“时间也很紧迫,就在利用共产党注意锦州的时刻。”
蒋介石抬起头来,两眼泛着凶煞似的光说:“现在的问题不纯粹是撤退沈阳主力问题。而是要在撤退之前与东北共产党进行一次决战,给它一个大的打击!我还有这种力量!”他已经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了。
廖耀湘从蒋介石的话语和眼神中,听出蒋介石的撤退沈阳主力,是有要和共产党较量一下,不服输,要报复。共产党打游击起家的,不敢和他的现代美械装备打大战役。 在想侥幸地打败共产党。 他理解蒋介石此刻的心情了,若有所悟地说:“我决心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