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的。
●大决战的前夕
卫立煌这位东北剿匪总司令要固守沈阳,明摆着国民党决心打内战。沈阳城很快就会被东北人民解放军围困起来,东北大学迁回沈阳的通知还没正式公布,把从关内运回的大批图书,没开箱又往关内运。这次不同“九·一八”事变那次流亡,不愿再离开放上的学生和教授,他们往装书箱子上贴封条,上边写着“这次不是流亡打日本,而是‘流亡’打内战,这些书运往何地?”不愿迁校的学生和教授一边阻挡一边高呼:“不爱家乡的人请你们滚蛋吧!”迁校和不迁校双方发生多次冲突。第二所半官半私半军的中正大学,几乎还没有开学就往关内迁校了。有的学生喊着:“走,到关里去,找我们的杜长官!”
中正大学人称“督办”的鲍世勋,现在不知所措了。他当年跟随张学良的东北大学入关,后来在“七·七”抗战后当上国军,一路后退一路打,参加过昆仑关大战、台儿庄大战、长沙等四次大战,后来又参加远征军到缅印作战,打到抗战胜利了,他闹得个光秃秃的少将牌牌。总算返回东北家乡辽河套了。结果有家不能归。有妻儿难认,只是在老父亲坟头叩三个头。甩掉建军司令的帽子,帮助杜聿明办起了中正大学,结果又得去流亡了。他一连着几个月安排学生迁校,当学生问道他何时离开沈阳? 他半晌回答说: “我老了,没有再流亡的兴头了。”有的同仁问:“那你投靠共产党?”他干脆地回答:“投大辽河!”这也许是他真心话?反正他还要回大辽河套看看家乡去那里有独臂妻子和没见过面的儿子。
一天早晨,在学校门前,站着一大群学生,看出他们风尘仆仆,有人手中拎着提兜,身上背着包。鲍世勋走过去,还没等开口,学生们把他围住了。有个学生指着他脸问道:“鲍督办,你知道北平发生‘七·五’大屠杀了吗?”他们都怒目盯视着。
鲍世勋看着学生说:“‘七·五’大屠杀?是抗战时期?”
“怎么,现在国民党不是不屠杀学生吗?今天是七月六日,就是昨天干的!”几个坐飞机跑回东北的学生,指手画脚地把这场大屠杀说了一遍。
内战不断地升级,东北数省学生有一万四五千人入关,散布在平、津、山海关一带,他们颠沛流离,没有地方住,睡在北京街头和没开学的中小学校里,睡在国子监的长廊和东西厢房里。没有饭吃,到处找粮,请求救济。他们这时才知道受了骗,国民党当局哪里有书让他们去读呢?北平市参议会决议在北平停止使用东北流通券。还秘密通过一议案,“对已到的北平学生,请傅作义总司令予以严格的军事训练,给士兵的衣食待遇,并切实考察其背景,思想背谬者,予以管训,不合者,拨入军队,入伍服兵役,期满退伍。”这是极其荒唐的议案。东北学生,认为这是一种污辱,一种无情的打击,他们愤怒了,向北京当局提出警告、抗议。
东北十几所学校流亡北平的学生很快串连集合有四五千人,分成东西两路向中南海对面市参议会进发,一路上高呼“反对内战、反饥饿、反对虐待东北学生。还我东北学生的自由与尊严。不取得胜利决不收兵”的口号。北平参议会不认错,反而派出军警特务夹在游行大队学生两边,一边监视,一边跟着走,一边辱骂殴打学生。在潮水似的人流中有二百多学生,分成三路进入参议会大楼,把办公室、休息室的门窗、桌椅全给捣毁了,踩着肩膀搭成人梯,把写着“北平参议会”字样的牌子砸掉,用墨改写成“土豪劣绅会”,旁边还写上一副对联,上联是:“假民主真反动是群什么东西”,下联是“倾青年毁教育作全民族公敌。”把议事厅改为“三老四少厅”。这时赶来一批军警,把参议会中学生赶到街中心,双方扭打成一团。
十一点时,清华、燕京、北大、中大、辅仁、朝阳、华北、师院、艺专等九校学生又赶来支援,他们赠送给东北学生一幅“要生存、要自由”的横条,东北学生和北平学生情绪格外振奋,纷纷向市参议会掷砖头瓦块,把宪兵团长的眼镜给打碎了。学生的气愤还在高涨。
学生们看看没结果,就排成长队到北长安街李宗仁副总统府去请愿,高喊“要生存,要自由”的口号。学生坐在李宗仁公馆门前,除了喊口号,还高唱“团结就是力量”的歌子。李宗仁要学生选出代表进他公馆会面。谈了很长时间不放出来。
学生这时对李宗仁印象不好,知道蒋介石在对选总统中出尽了丑,拿中国人民开心,糟蹋民主。蒋介石要当总统,选举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就在这时,蒋介石坚决辞让不当总统候选人了。说是甘愿把总统宝座让给北京大学校长胡适博士。这时中常委中有些蒋的亲信开始大闹起来,提出非得由党的领袖任总统不可。可是蒋介石又“坚辞”不就。于是,关于总统候选人问题闹了好几天。
其实,蒋介石说不当总统是口是心非,既是作戏给美国人看,又是争权力的一种手段,因为国民党现在这部宪法中,还缺少一条“总统特定时得为紧急处置权”。这样总统的权力就要受到“宪法”的限制。
国民党中常委在丁家桥开会决定,在宪法外增加临时条款,授予总统有“紧急处置权”,国民大会予以通过了。年总统候选人讨论会上蒋介石亲自讲话。他先追述自己如何追随先总理参加革命,如何誓师北伐,定都南京,削内乱,领导抗战胜利。最后他激愤地说:“我是国民党党员,以身许国,不计生死。我要完成总理遗志,对国民革命负责到底。我不做总统,谁做总统!”结果,蒋介石以二千四百三十票当选,陪选人居然得二百六十九票。除了费票,还有在蒋介石头上打*的,还有写孙中山的。
选举副总统,蒋介石专权,他规定由国民党中央提名,内定为孙科。
杜鲁门特使魏德近来中国调查后,向杜鲁门打报告,认为蒋介石的政府贪污无能,麻木不仁,如要中国复兴,必待富有感召力的领袖出现。魏德迈在北平和李宗仁会见,李宗仁谈了复兴中国意见及大志。司徒雷登和魏德迈非常欣赏,他们向国务院、杜鲁门报告,表示应以李宗仁代替蒋介石为宜,这样美国要一步一步来,先要李宗仁被选为副总统。李宗仁从平到沪机场数千人相送,数千人迎接,甚至喊出欢迎李副总统的口号。李宗仁到南京后去见蒋介石,说他要竞选副总统。
李宗仁是拥有军事力量的实力派。 李早就反蒋, 一九二七年联合其他反蒋派“逼宫”,迫使蒋介石第一次下野。一九二九年蒋桂战争中,桂系被蒋介石打败,退处广西一隅,伺机再起。一九三 O年冯玉祥、阎锡山联合反蒋,桂系趁势加入反蒋联合阵线,但由于蒋介石拉拢了张学良率奉军入关,使联盟失败,桂系又缩回广西。一九三六年广东的陈济棠借蒋介石不抗战为名又联合桂系宏电反蒋。这些年蒋桂之间明争暗斗,仍此起彼伏。目前蒋介石对共产党战争节节失利的局势下,桂系大有伺机取而代之的可能。
蒋介石心中把李宗仁参加竞选副总统,说成“好比—把刀指着胸膛那样难过”。他先开中央执监临时会议,用元老们劝阻李宗仁放弃参加竞选,说是以免总裁和副总裁发生磨擦。李宗仁会上驳斥为蒋说话的元老们,他表示坚定竞选。无奈,蒋介石单独召见李宗仁,要李放弃竞选。李宗仁表示本已成舟,已很难从命了。
蒋介石干脆地说:“你还是自动放弃的好,你必须放弃!”
李宗仁沉默片刻回答说:“委员长,这事很难办呀!”
蒋介石很傲气地说:“我是不支持你的。我不支持你,你还选得到?”
蒋介石这一句话使李宗仁很恼火,立即反驳道:“这倒很难说!”
蒋介石又紧跟了一句说:“你一定选不到!”
李宗仁不示弱地也紧跟上一句说:“你看吧,我可能选得到!”
蒋介石满脸怒气,从沙发上站起来连声说:“你一定选不到!一定选不到!”
李宗仁也从沙发上站起来,面对面地说:“委员长,我一定选得到!”
蒋介石再也憋不住了,他哪里知道李宗仁的后台是美国。他把脚步放得挺重,在地上几乎跳脚地说:“你一定选不到,你一定选不到!”
李宗仁几乎是迎挡着门口说:“委员长,我一定选得到!”
蒋介石一头闯出屋去,嘴里还叨咕着:“我不叫你选到……”
蒋介石也不是省油灯,他定要迫使李宗仁退出竞选。他给孙科的后台支持者打气撑腰,竟动用了各级党部、同学会、政府机关、宪兵、警察、中统、军统一切团体齐上阵,实行威逼利诱。甚至三更半夜到代表家中访问,说明蒋总统的意图,凡是听从蒋的有官当、有钱花,违背蒋介石意图的,恫吓说自毁前途,自绝于蒋总统,自绝于党。打情骂俏全用上了,闹得国大代表日夜不宁,怨言载道。
李宗仁也不是软巴棉花桃,他召集自己的助选团,大家均义愤填膺,说蒋介石这种做法是“迹近下流”,实不可忍。李宗仁主张不去管它,反正当选有把握了。只要能把美国意图吹出去,谁也打不倒。桂系黄绍该说,这样会出血案,再说,我们要揭露蒋介石的丑恶和无能。李宗仁宣布退出,在报上声称:此次国大存在某种压力,使各代表不能本其自由自愿投票,选举殊难有民主结果。指出选国大代表时,就有绝食、上吊、抬棺材到会场门前示威,会演成警宪特掏出手枪、机关枪、迫击炮之举。
这一下子孙科、程潜也不敢参选了,也要退出。蒋大总统处境尴尬,他只好清白崇禧出面说合,拉住白的手说:“我没有袒护、支持哪一方。那传单、谣言是想破坏我党团结的反动分子干的,我一定追究,请德邻参加决选。”
李宗仁参加决选了。这时蒋介石还自认为李宗仁选不上,当电台播出李宗仁战胜对手孙科等人而选中了。蒋介石火冒头顶,一脚将收音机踢翻。抓起手杖和披风,大声喊:“出——车——!”侍从问:“总统开到哪里去?”蒋介石一声不吭。司机知道蒋介石脾气,他上来火气,烦闷无聊时,就要到中山陵去。他开车驰到中山陵园,蒋介石突然大声喊叫:“掉转头!掉转头!”司机把车开回官邸时,蒋介石伸腿要下车,手杖杵地时,突然关上车门又喊:“去陵园。”等车到陵园时,蒋介石又叫调回头去,转到官邸大门口时,蒋介石又叫开汤山。闹得侍从见总统像发了疯一样,怕他自杀,增派多种车辆尾随。
举行正、副总统就职典礼了。事前李宗仁请示蒋介石,就职典礼上正、副总统应着什么服装?蒋介石说穿西装大礼服。李宗仁急忙连夜找上海有名的西装店赶制了一套硬领燕尾服。到典礼时,李宗仁忽接蒋总统手谕,典礼改着常用军服。
南京各大学上街游行说:“南京响礼炮,战场响枪声。”当二十一响礼炮响过,赞礼官恭请正、副总统就位时,李宗仁忽然发现蒋介石并未穿军服,而是学的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时的样子,他着中式长袍马褂,颇显得庄严、斯文。而身着军装的李宗仁副总统,站在蒋介石身旁,活像个大副官。李宗仁心里感到很难堪。
李宗仁选上副总统了,美国政府还没拿出支持他的态度,可是全国人民对他有反感了,认为他去亲美了。
这些进到副总统官邸的学生代表很长时间没有露面,外边学生憋不住了,长白师范学院的学生喊道:“走,把许惠东牵来!”一伙学生向许惠东的东交民巷住宅跑去。许宅大门紧闭,院内军警林立,学生开始向大门里冲,有的同学把院外的花墙拆了,用砖石向院内投掷,喊声震天:“许惠东快爬出来!不投降就灭亡。”有如潮水涌向大铁门,顿时大铁门被挤开了,学生一窝蜂似地向小楼里跑。就在这时,一个国民党军中尉军官喊了一声:“打!”枪响了,装甲车上机关枪疯狂地吼叫起来,学生中弹扑倒在地上了。马路上躺着三具学生尸体,被打伤的数十人在马路上爬着叫着,这就是“七·五”屠杀惨案。
鲍世勋看着面前同学,听他们声泪俱下地讲了惨案。他又能说什么呢?听了同学们的控诉,他眼里含着泪花了。他感到同学们太天真了。他很喜欢中正大学先修班死难学生徐国。这是个有正义的青年,平日里很老实,总是在孜孜追求学问,要用知识报效祖国, 结果倒在国民党枪下了。 学生问他怎么办?他脸色庄重地说:“人家开了枪,你们说怎么办?”他转身走了.
“七·五”血案第二天,在渤海师专的大饭厅的东门外,高高遥遥地贴出“团结就是力量”的标语。去吃饭的同学愣怔住,不知发生了啥事。大家拥进了饭厅,忽然,在几个盛饭桶旁边发现几摞子《东北民报》,同学们随手就把这些报纸拿光了。因为渤海师专很复杂,这里有接受共产党教育的地下先进分子,还有这些先进分子又发展的外围分子,还有家住松花江北,他们那里没有到过国民党军,他们那里先到的是共产党。有的住城市,有的住乡下被共产党搞的土改吓跑了。他们跟共产党生活一个时期,最后头脑里幻想国民党,有旧传统观念,认为国民党蒋介石是正宗。所以就跑出了解放区,到了沈阳入了渤海师专,不久他们亲身体验出,共产党比国民党好,于是暗中宣传起共产党来了,他们懂得共产党工作方法,一下变成先进派了。还有不少是国民党三青团员,转几个身儿又弄到进步学生中去了。这样成为又红又白的人物,学生中大部分是中间人物,自称社会贤达。这样学校就相当复杂了。再加上有人坐飞机或徒步去北平就是为了求学,“七.五”血案发生后,他们对国民党又有了认识返回沈阳学校。当大家看到《东北民报》批露的“七·五”血案时,同学们先是感到吃惊,接着引起了轰动,同学们议论纷纷,群情激奋。各班级的学生自治会都有反映,感到要响应在北平的同学们。美术系的罗英和国文系的鲍果,他们昨夜在罗鼎老师家开了会,到会的同学都是学校自治会成员。
经过几次秘密会议,成立了“东北大中学校在沈师生抗议‘七·五”惨案联合会。”在会上推罗鼎老师为主席,鲍果为宣传主任,罗英为组织主任,韩上峰为供应主任,商久吉为消息主任。他们先动员从北平返校的同学谈了“七·五”惨案经过。激发了同学们的愤怒,开了控诉大会,被骗去的同学控诉了国民党当局对学生的迫害,被枪杀同学的家属抱着血衣控诉了国民党的罪行。不少同学听了抱头痛哭。接着开了“追悼大会”,美术系罗英他们从北平宣传血案的报纸上,描绘下死难者的肖像及北平追悼大会的现场录实, 使大会开得沉痛悲愤, 接着上街大游行,把“七·五”惨案向广大群众宣传。游行到沈阳警备司令部门前,学生在门前静坐一个小时,向反动当局示威,高喊“还我同学”的口号。
游行的当晚还开了“团结篝火晚会”,各学校师生都共同往火堆里加了柴。
下半夜了,罗鼎老师和女儿罗英刚回到家里,有人轻轻敲门,罗英开门看见是位女学生,她胸前佩戴着中正大学校徽。罗英忙迎进屋,两个人咬了几句,她们是在游行时认识的。罗英把在里屋的父亲叫出来,把来的同学介绍给父亲。那个女同学说:“罗老师,我听您讲过古代文学史。我今天来是给你们捎个秘密消息,沈阳警备司令部要逮捕参加‘七·五’活动的积极分子。”她把一张名单从卷发中取出来,送到罗老师手中。
罗鼎老师接过打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