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双方搭起的帐篷,为工作人员和中外记者用的。
中心会场从东西两头开门,双方代表各走一道门。室内
放一条长桌,上面铺着条绒台布,桌子两头插着朝鲜民主主
义人民共和国的国旗和联合国的旗子。
十月二十五日,停止了六十三天的朝鲜停战谈判,在板
门店复会了。朝中方代表是南日、边章五、李朝相、解方、
斗焕,联合国军代表乔埃、克雷奇、霍治、勃克、李享根,
议程达成之后,美方提出开城要划归韩国,称那里是汉城的
门户。美军侵占不成提出他们从金城、高地两地突出地区撤
出两百平方公里。其实美方在多算这两个地区的公里,根本
没有这两百多平方公里。朝中方说:“这种交换逻辑等于说
,把瑞士搬到花园里,花园就美丽了。或者说把金刚山搬到
华盛顿就可以作为美丽的公园了。”
美方说:“谈判前开城不在你们手中。你方是借着非军事行
动而进入开城的。”
朝中方代表说:“请不要忘记了,你们在所谓秋季攻势中,曾经企图绕过开城,到达开城东北,因而使美军第一骑兵师的大部分士兵丧失了生命。”
十一月七日。接着双方调整实际接触线,双方撤出地区,建立非军事区。美联社记者说:“朝中方有诚意,调整合理。这样美军今年在圣诞节前可以回家了。”
执行一切协议的落实。朝中方提出迅速落实,而美方提出:协议中以三十天为期,他们的打算很明显,即在这三十天之内,以它的“军事压力”把军事分界线再向北推进。
记者亲眼所见美方代表空军克雷吉少将,在一张白纸上画出一连串炸弹。
李奇微下命令对志愿军的阵地,展开炮击战和空袭战要持续三十天。主要是轰炸鸭绿江水丰发电站,和北朝鲜境内以新安州、顺川、价川为主体的公路、铁路交差点。并扬言让中朝军队尝尝“新型炸弹”。
特约记者鲍果说:“停战又停止了,开战又开始了。”
●反地面绞杀
李奇微使用两手,一手地面上硬拱,一手空中滥炸,结果都没弄便宜。双方仍然坚持在三八线附近。他转身去欧洲当盟军总司令去了,又把马克·克拉克调来任联合国军司令。
马克·克拉克上将是李奇微西点军校时同学,他没来朝鲜战场之前,是国内陆军野战部队司令。五角大楼称他“工作作风是直言不讳,真诚坦率,并具有根深蒂固的协作意识。”他果真显露一手他的根深蒂固的协作意识。他下令对鸭绿江电力系统大轰炸,把战火重新烧到鸭绿江边。
空防司令周鼎从彭德怀那里回到指挥部,召集各高射炮部队师、团长会议。他传达了彭总表扬空军,说他们用翅膀把制空权夺过来了。高射炮部队在地面上保卫重点项目、桥梁、涵洞、仓库,粉碎敌人的“地毯大轰炸”、“猎犬大轰炸”,把前远东空军司令斯特莱梅耶中将打下了台。这位上任的威兰空军司令计划的“绞杀战”,把他们自己的翅膀绞掉了。克拉克这回提出“重点剜心大轰炸”,包括剜城市居民区的居民的心。主要是鸭绿江水丰发电站。并且配合美国政府及五角大楼密令:在北朝鲜和中国东北地区开展“细菌战”,要在白天把细菌飞机夹在轰炸机群中偷偷撒细菌,黑夜里专门派夜航机撒细菌。周鼎司令要高射炮部队给教飞贼无情的打击,粉碎敌人的“重点剜心大轰炸”。从美机侦察活动判断出,美机要重点轰炸中朝边界水丰发电站。这个发电站要是被重点剜了心,对北朝鲜工业和中国东北工业破坏太大了。
周鼎空防司令奉彭总命令,亲率高射炮三个师去保卫水丰发电站。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反地面绞杀的战斗。同时空中有五个飞行师也投入战斗。
水丰发电站所在地是一座小城市,三面临山一面靠鸭绿江,山是白头山山脉,绵绵山岭,望不到尽头。鸭绿江由东北流向西南,那碧绿丰富的水流到这座小城市就被拦腰堵在一条百丈高的江堰大堤里。大堰堤东面,八十丈深平得像面镜子似的人工湖。湖里产鱼甚多,风平无浪时小船从水面上划过,大鲤鱼蹑起尾巴啪啪地一下下打着船帮,水面激起一朵朵浪花花,一群群雪白的鱼郎是从鸭绿江入海口沿江飞到这里的,嘎嘎嘎叫着贴水面低飞,叼小鱼吃。大堰堤西面,远看无数条悬河翻花打滚地奔腾而下,几十斤重的大鲤鱼从悬河中摔下去,漂在江面放白,孩子们乖乖地擒住它。江岸上的输电铁塔巨人般地昂头屹立着,平伸两条长臂,好像对中朝两岸说:人们,我赐给你们光明!架空而过的线路,日夜不停地把电输送到中朝两岸大城市和乡村。
鸭绿江南岸水丰这座小城,有两条铁路交叉线从市中心穿过。一条公路像条带子似的绕市一周,而后沿高山峻岭伸延向内地。
麦克阿瑟指挥美韩军打到楚山时,他那时要是轰炸这座发电站,可说易如反掌。但他们想到这水电站是劫为他们所有了,就成天有飞机在水电站上空踅,没有扔下炸弹。等他们被中朝军队打退回三八线了。他们派出的飞机还是在水电站高空踅,仍然没有扔下炸弹,因为麦克阿瑟想他们还会打回来。中朝军队经五次战役,把美韩军打得垮台了,他们回到鸭绿江边够美梦破灭了。这时才回头派出重型轰炸机,投下许多炸弹,把水电站通往铁路、公路、场房全炸坍塌了,输电塔炸倒几座,他们知道炸鸭绿江水电站已经晚了。五次战役后,李奇微再次下决心轰炸鸭绿江水电站。可是这里已经驻有一个高射炮师了,美机飞来就开炮猛往天空上射,打得美机不容易有得手轰炸鸭绿江水电站的主要部位。再加前线打得吃紧,李奇微还没有缓过手来。从打上甘岭反击战以来,公路上,每天都有无数辆载着弹药、粮食的卡车不停地往返于鸭绿江两岸。美机侦察出这里是贮存仓库就猛烈轰炸。
中朝双方派出很多工兵、民工在大堰堤旁日夜施工,凿出一条山洞,把发电站主要部位挪进去了。这时远东空军威兰司令再次要不惜用百万吨炸弹炸毁这发电站,认为在这里炸发电站,会减轻前线的压力。
志愿军东线攻下了红山顶、金化以北上甘岭右侧高地的全部阵地。穷凶极恶的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发动了“金化攻势”,已告失败了。
李奇微妄想挽救失败就更加疯狂了,要威兰出动远东所有飞机,平均一周四千多架次,幻想切断志愿军钢铁运输线,炸碎这颗中朝人民的明珠——水丰发电站。
五昼夜,出动各种飞机连续大轰炸,这座小城市上空终日彻夜凝结着一片高射炮弹爆炸的褐色烟云。大地在人们的脚下颤抖,美机甩到湖里、江里的炸弹掀起冲天的水柱,吓得鱼儿沉入水底,被炸死的鱼漂在水面上白花花一层。
周鼎空防司令投彭总命令亲临指挥对空大会战。
志愿军大编队机群从鸭绿江边往南飞,空中拉满白烟,嗡嗡的响声震聋人的耳。周鼎空防司令指挥连续对空作战,他发现敌人飞机俯冲发电站,被高炮打得直翻跟头,把炸弹全甩偏,作不中目标。看出美机要下狠心剜他们的眼中钉——高射炮阵地了。他下命令,要三个师九个团变成一盘磨,不断地更换阵地,围着水电站转动,让美机抓不准目标。这样大炮、小炮和高射机枪等组成不是一条火网,而是一片多层火网。
这样困难很大,要边战斗边拉起大炮转换新阵地,有时一个连或者一门炮协调出了漏洞就被美机钻了空子。这连续战斗构成新炮阵地困难,有时还没等把大炮拉进阵地,美机就来连续进攻了。忙得炮手们喘不上一口气来。拉响警报,炮手们坐上炮盘,美机飞来了,呼啸飞走了。他手们刚下炮盘,美机又飞来扔下几颗炸弹飞走了,转一圈又飞回来。炮手们每天上下炮盘一百多次。冬天在炮盘上吃一顿饭要一两小时。烫嘴的饭菜冻上冰碴,筷头子挂冰疙疸儿。炮手们编首快板诗:
筷头子越吃越粗,
大米饭越吃越白。
保卫目标得安全,
吃口凉冰心自在。
有个炮手头发长了,要班长给他理发,刚刚推子推两下,美机飞来,刚跑上炮盘,敌机飞过去了,班长又给他推两下,敌机又飞来,他又跑上炮盘,美机又飞过去了。班长再给他推几推子,推光半拉脑袋工夫,就上上下下炮盘二十几次。
飞机又飞来了, 终于大炮开火了。这门炮击落F-80(外号小油挑子)一架。炮手们下了炮盘,不知为啥事笑弯了腰。
鲍果正好在这里采访,不知炮手们为什么高兴。他过去一看见炮手们笑那个推光半拉脑袋的炮手发笑。那个炮手说:“打这种小油挑子,我用半拉脑袋就够用。”
鲍果说:“好家伙,你这半拉头推得够值钱的了,换了一架美国小油挑子。”大家听着又笑起来。
周鼎司令召集打美机最多的连开会研究,美机这么发疯要怎么对付?大家发言说,美机识破我“推磨战术”,我们不应被动挨打,让美机集中攻击高射炮阵地。周鼎司令总结说:“我们把大炮拉开,和咱们飞机配合起来,摸准美机飞来的路线上,摆出梯形阵地。美机只要飞清川江,咱们的飞机就拦截着打,然后咱们的高射炮,就接着拦截阻打,这样美机要在一路中天上、地下挨打,等他们飞到水丰发电站时也就没有多大力量了。这叫“高射炮打游击,歼灭美机有生力量。”
高射炮打游击,消灭美机有生力量的战术,果真奏奇效,一个月工夫,米格飞机和高射炮共击落击伤美机五百多架。远东空军司令威兰将军被打昏了头说:“共军不懂空中战术。”这个消息被东京记者报告了。
周鼎收听到后哈哈大笑说:“这就叫打威兰战术吧。”
威兰没能炸坏水丰发电站,他也不敢出动这么多飞机集中轰炸剜心了。他又下命令轰炸北朝鲜的其他电站和水利设备。他这回不是剜心,是刮肉了。
周鼎要各高射炮师团发动群众,向他报告美机的活动。注意轰炸机出动前先派出侦察机侦察活动,炮手们把侦察机叫“勾死鬼”。这样从水丰发电站调出两个师为机动高射炮部队,在那里发现美侦察机情况就拉大炮去打。要求拉着大炮转不能扑空,构筑阵地要快,打完拉起大炮就换个地方。这样把美机撒细菌给抓住了,从打下的美机上和美机扔下的细菌弹壳中,发现远东空军担当了这可耻的任务。炮手们非常愤怒,对打美机打得更狠了。
高炮二连是志愿军空防部队中打出来的英雄连,他们从保卫鸭绿江大桥到保卫顺川铁路、公路交叉点打过大小二百五十多次战斗,这次保卫水丰发电站的五天五夜对空激战中成为核心阵地。因为他们的阵地利用地形地物伪装得巧妙,指挥得灵活,集中火力,打的猛,停的快,卡住美战斗机的俯冲路线和轰炸机的投弹点。五天五夜中与飞临他们阵地的美机五百八十四架次作战中,击落击伤各种类形飞机二十五架,全连无一伤亡,创造了每昼夜平均击落击伤美机两架半的光辉。美机吃很大亏之后,忽然停止攻击,转而又费尽心机地在高空、中空、低空边轰炸边侦察一天零半宿,看出要剜这个核心阵地了,残酷的战斗正在继续着。
周鼎带着工作组下到二连来了,鲍果也正在这个组里为志愿军报写报导。他在二连当过副指导员,他这个人和谁都混得很熟。这天他去伙房打开水,遇见炊事班长大老马, 他晚喝开饭, 各班炮手都猫在掩体里开“战后献计会”,尽管他喊:“是一口一个肉丸的大包子”,也没有人来打饭。他是蒙古族,参加过解放战争,全连顶属他岁数大,遇事连长都让他几分。爱喝酒,一杯酒下肚,两眼通红,就把年轻的几个嘴巴子没毛的战士找来,供给人家茶水喝,让人家听他讲当年当骑兵的故事。他说:“骑兵乃是神兵!说走就走,说来就来,讲究快当,来无踪去无影。要是不沉着的人可干不了。有次睡到深夜,忽然发生敌情,那就要快备马,有的人把鞍子搭在墙头上,两手乱抓,嘴里直喊:我的马肚带呢?逗人一笑了之。有个朝鲜族小战士叫金来福,听完说:“你要是喝盎马尿,山都能吹平了。”
大老马喊一阵见没人出来领肉包子,他就双手叉腰嚷开啦:“大家听真,觉得咱这粗胳膊笨手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就请提出意见。咱是盛泔水的缸,好坏都装,有话别憋在心口窝里。咱们都是来抗美援朝为祖国效劳嘛。”其实他最了解每个战士,谁的饭量大小,口轻口重,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菜一打进谁的碗里,他就端来酱油,应当给谁加酱油是一次也不会错。
二炮手贺刚从弹药库回来, 他平素爱跟大老马开玩笑, 他说:“我一心想吃‘烧鸡’呢。”他把嘴吧塔山响。
大老马又打开话匣子:“昨天咱们打得正热闹的时候,我顶着子弹皮子到山下去担水,山坡上弹坑像大麻子脸,炸起的土都崩我嘴里了。我正走着突噜一声飞来一只野鸡,一抿翅膀,一头钻进我的桶里。我把它抓在手里,它可真吓掉魂儿了,脑袋直往我袖筒里钻,闹得我浑身刺痒痒的。你们看咱们的大炮打得多厉害。”
贺刚说:“野鸡在哪呢?给我炖了。”
大老马把贺刚叫黑钢,说:“黑钢,你说话大牙不疼?这只鸡和我有缘分,我把它放走了。大家想吃烧鸡不难,咱们多打下飞机来,对人民有功劳,给后勤供司令上个报告,毛主席亲手一批,那就不费吹灰之力准能运一卡车来。”
金来福向大老马肚皮一拍山响说:“我们口味高,要吃杜鲁门牌的‘烧鸡(机)’。”他说话嘴里咈咈漏风,一口小米牙,颗颗有缝。他自己说小时候跟妈妈讨饭,喝稀粥把牙喝稀了。
大老马明白吃什么“烧鸡(机)”了,他两眼一瞪说:“小豁牙子,你别踉我耍花舌子,我没工夫和你磨牙蹭嘴,打哈哈凑趣。我搬连长去。”他一转身看见来打开水的鲍果,说:“副指导员,人是铁,饭是钢,大家罢饭可不行。”大老马边说边接过鲍果手中两个竹壳暖水瓶。
鲍果说:“大老马,大家正研究怎么才能多打下来美机,过一会儿我叫他们取肉包子来。”
金来福把藏在身后的铝盆往出一亮说:“大老马消息慢,把土豆当鸡蛋。人家不是鲍副指导员,早是大记者了。”他竟意咧咧嘴。说完把盆耍个圈儿说,“打肉包子!”
大老马从桶里往出拿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给金来福往盆里装。金来福转身走了,他对鲍果眨眨眼睛说:“肉包子打狗。”
鲍果想:这帮人打了五天五宿仗,还这么乐观,真了不起。
连长哈久祥从指挥掩体里钻出来,他对着天空眨眨眼,用手指弹弹帽上落的灰土,他见大老马对着他晃着勺子,他明白了,喊道:“各班快来打饭!”
鲍果对连长说:“老哈,让各班把讨论记录给我。你看看天变了,这对我们有利。”
天说变就变,吃顿饭工夫,阴云不再像野马似的互相追逐了,密密麻麻连成一块儿。眼看墨黑色的云彩披头盖顶压下来,降得低而又低,几乎抬手可以触摸着。远山山峰被黑云吞蚀了大半截,离远看活像座齐头平顶大台子。往常这样恶劣天气,敌机不会再活动的了。由于五天五宿连续战斗也打乱了美机的规律,高射炮也打得乱了套数。哈久祥可是个细心人。他是回族工人,家住山西煤矿。祖父、父亲旧社会都被埋在四块石板的窑洞里。他大高个头、宽肩膀、高鼻梁、浓浓黑眉毛,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眼睫毛长得又密又长又黑,显得十分英武精神,说话嗓门尖细,但是男子汉的声音,清脆有劲。有一天他被宣传队发现了,要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