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被这忽来的枪声吓得怔住了。听到枪声,整个城墙上守城的士兵也都站了起来。几个绿营兵马上用弓箭沾上火油,一下子射到陶部正在匍匐前进的人中间。遍地的陶兵暴露了。
“看,前面是陶匪!”
“快开枪,陶匪攻城了!”
“????……”紧促的锣声也随之响了起来,城墙上乱了套。随着兵士们的高喊声,一排子弹飞了过来。前面的陶兵被打死了好几个。
在大队后面的陶克陶胡顾不上追究是谁的枪走了火,大队人马也不能后退了。他一咬牙,拿起了身边的步枪,“?”地一枪,大喊道:“攻城!”
陶兵们一跃而起,冒着枪林弹雨,“嗷嗷”地吼叫着扑向城墙。
此刻,埋伏在坟丘之间的奈玛他们也开枪了。城墙上的清兵一个接着一个被打倒,但清兵后面的伙计捡起步枪依然拼命射击。双方伤亡都很大。
乘奈玛他们射击的间隙,那顺巴图领着他的队伍接近了城墙,云梯被架起。由于陶兵到达城墙底下,成了清兵的射击视野盲区,即便是一些探出头向下开枪的清兵也成了奈玛他们的活靶子。蒙古兵们得以喘息,争先恐后地往上爬。一时间,滚木?石纷纷落下,但也有不少幸运的蒙古兵跳上了城墙。城墙上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对于肉搏战,清兵处于明显劣势,往往几个清兵都抵不过一个陶兵,甚至是经常干活的伙计们都比清兵强上许多。情况万分危急。
率领天意德商号伙计们前来助战的二掌柜牛韧峰一看,赶紧拿起竹竿往下捅搭上城墙的梯子。可是梯子上站满了陶兵,异常沉重。牛韧峰情急之下,用竹竿从侧面去推。梯子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滑倒了,摔在地上的蒙古兵除了受伤的在哀号外,其他的人站起身来,依然向上爬。其他伙计一看,纷纷效仿;梯子被捅到了许多,使得登上城墙的陶兵成了孤军。在牛韧峰身边的徐老万,武功甚是了得。他一把大刀耍得滴水不漏,一些接近他的陶兵大多被他撂翻在地。田良成也爬到了城墙上助战。他一见牛韧峰捅倒了梯子,急中生智,带领着几个部下跑到城墙边的一个商号里要了十几桶煤油来到了城墙上往下面倒。顷刻间,城墙下火光冲天。
这时,戴彰勋和刘兰芳等人正在西北门上值守。南堡门密集的枪声迅速传到这里。他们恍然大悟:原来,陶克陶胡将营地扎在西北门外,是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去攻击南堡门。糟糕!那里的防御最为薄弱。戴彰勋急得大喊:“刘守备,快带上格林炮去增援南堡门!”
说完,戴彰勋带上几个亲兵,飞马直奔南堡门而去。
这边,南堡门依然继续着惨烈的夺城之战。一方拼命地攻城,一方豁命地死守,城墙内外堆满了尸体。
阿不尔斯郎带来的三四百名蒙古人虽然补充了陶克陶胡的兵力,但他们也跟城墙上的伙计们一样,没有什么战斗力,攻起城来大打折扣。他们几次舍命冲上了城头,又几次被清兵和小伙计们给打了下去。如此反反复复,场面十分惨烈。城墙上,鲜血染红了砖石。一些没有经历过如此残酷战争场面的伙计们,许多人都是当场吓晕了过去,或是呕吐不止。
巴根那杀红了眼,他嚎叫着,冒着纷纷落下的滚石圆木,一跃登上了城墙。他一手拿着马刀,一手握着短枪,接连放倒了七八个清兵。然后向下一跳,朝城门冲去。他一边冲,一边高喊着:“吉日格勒!我给你报仇来啦……”
在城墙下担任替补的一些掌柜的和伙计们一看,顿时吓傻了。要是这个蒙古大汉打开城门的话,多伦诺尔城可就失守了。大家拿着各种家伙围了过来。巴根那跳下城墙后,后面的陶兵没有跟上,纵然是巴根那有三头六臂之躯,也难抵挡伙计们的拼命。他在手刃了几人之后,终被伙计们给剁成了肉酱。
关键时刻,戴彰勋和刘兰芳带着增援的八旗兵赶到了。戴彰勋一见双方混战在一起,立刻命令刘兰芳带上八旗兵登城指挥作战。激战的清兵一见,登时精神倍增,情况这才有一些改观。但陶兵依然像潮水一般涌向城头。
戴彰勋来不及将格林炮搬上城头。他灵机一动,让八旗兵们在城门口架起格林炮。然后,让他们打开城门。八旗兵一听,恐怖地望着他。戴彰勋厉声说道:“我叫你们打开城门,违令者斩!”
大门打开了。攻城的陶兵以为是破了城,纷纷掉头涌向了城门。城墙上的压力骤减,也使城墙上的清兵有机会捡起步枪开始射击。
当陶兵冲到城门口后,格林炮开火了,陶兵们整排地倒了下去。
在后面指挥的陶克陶胡一看,自己的士兵们前仆后继地冲向城门,特别是新近补充的蒙古士兵根本不顾死活,依然在格林重机枪的正面进攻,他心急如焚。情急之下,陶克陶胡拿起一支步枪也要向前冲。巴雅尔一把抱住了他:“陶老爷,太危险!您不能去,马上叫弟兄们撤下来……”
第091:第二十章:手联手,戴彰勋率众保商 '本章字数:4478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30 01:41:09。0'
四、鏖战间隙
陶克陶胡的队伍终于退了下去。这一场险象环生的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尸体遍野,双方都打得精疲力竭。戴彰勋急忙命令刘兰芳、秦适才重新部署防御,防止陶克陶胡再次发起进攻。刘秦二人也是刚缓了一口气,听到戴大人的命令后各自领着一队士兵飞驰而去。戴彰勋望着两个将领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他连忙指挥伙计们搬运清理城墙上下的尸体。有人粗略地统计了一下,清军共阵亡五百多人,其中有一半是商号的伙计们。
伤员也是不少,大概有四百多人。他们七扭八歪地躺了一地,肢体的痛楚,让伤兵们大喊不已,重伤员的喊叫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几名军医在那里忙活着,根本无法应对如此众多的伤兵。再这样下去的话,不仅伤员们会因流血过多而死亡,而且还会严重影响守城士兵的士气。
戴彰勋灵机一动,叫来了商务会会长李长林。他们商务会在守城的战斗中可是功不可没。
“李会长,你能不能安排我们城内所有中医局和药铺的先生们帮助军医医治伤员?”
“这个没问题。大家都是为保护商民们才受伤的,让先生们来治疗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就怕这些中医医治不了这么严重的外伤。”
“没关系,能治到啥程度就啥程度,总比看着他们流血强吧。”
“那好,我这就去办。”
说完,李长林转身就要走。戴彰勋一把拉住他:“等一下。你们商务会离这里最近,你还得把商务会腾出来,在那里开设一个军医院。再说,天气这么冷,不能让伤兵们留在外面过夜。”
“是!我们一定照办。”
不到半个时辰,大批的商人、中医们抬着担架来了。伤员很快被运送一空。阵亡士兵们的尸体也被抬到一个大院子里暂放起来。同时,又有很多伙计加入到了守城的清兵行列。
这时,周青山满身血迹地来到了戴彰勋面前。
戴彰勋关心地问:“你受伤了?”
“没有,这血迹是运送伤病的时候弄上的,”周青山说,“老爷!洋行的代表尻山毅夫急着要见您。”
“这都啥时候了,哪有闲心跟他们磨牙?”说完,戴彰勋就要登上城墙。
周青山往前一拦:“尻山毅夫说他们有大量的西药要献出来的。”
“西药?”戴彰勋停了下来,“这西药治伤,恐怕比中药来得快。他们啥时候开始积德行善了?”
周青山说:“还不是怕城攻破了,陶匪杀光他们?”
“那让他们过来吧。”
不一会儿,尻山毅夫带着几个买办张皇失措地跑上前来。没等戴彰勋问话,他便急忙说:“戴大人!我们几个洋行凑了一些止血的西药,足够你们治伤用的了。希望你们能守住城池。要是打跑了陶匪,我们联名向上面给您请功。洋人们在朝廷面前说话可是有分量的。”
戴彰勋奚落了他一句:“看来,洋大人们还是很怕城池被攻破了呀!”
尻山毅夫一改往日的傲慢:“我们东北洋行拍来电报,说是陶匪专杀日本人,这段时间里,他们已经杀了不少测绘的日本人。所以……”
尻山毅夫的话突然提醒了戴彰勋:“你们有发报机?”
“有,有啊!”
戴彰勋说:“好!那就借你们的电报机用一用,往保定府和口北道发两封电报,请求上面急调援兵!”
尻山毅夫道:“这没问题,那就赶紧去发吧!”
“周青山,你去拟电文,然后到他们那里去发报,要快!”
“喳!”周青山跟在尻山毅夫的后面向洋行跑去。
城墙边,刘兰芳正在指挥八旗兵们往城墙上抬格林重机枪。这家伙重得很,把它架在城墙上,射界开阔,陶克陶胡的队伍根本没有攻进南堡门的机会。
刘兰芳刚登上城墙。不料,陶兵的骚扰性进攻开始了,刘兰芳被陶兵射手一枪击中了胸部,他一头栽到了城墙下。
戴彰勋离他不远,他们急忙跑了过来。
“快,军医……”戴彰勋急得大喊。
军医官挤到刘兰芳身边,附身一探他的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连声说道:“还活着,还活着!”接着又探摸他的胳膊腿,“肺被打穿了,大腿骨折,其他还好。刘大人可能是摔晕过去了,得赶紧救治,迟了有性命之忧!”
“赶紧包扎呀!”戴彰勋说。
这时候,军医官已经给刘兰芳做了简单的包扎,一副担架也抬了过来。几个人轻轻把刘大人抬上担架,送到商务会的医院去了。几个亲兵紧紧跟在后面。戴彰勋对军医官高声交代着:“一定要好好看护刘大人,有什么事尽快来找我,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放心吧,二府爷,小的一定尽力!” 军医官边跑边喊。
戴彰勋惋惜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随后,让秦适才接过了南堡门指挥权。
戴彰勋和秦适才爬上城墙,但他们吸取了刘兰芳的教训。二人挤在?望口偷偷一望。只见陶兵们是隐蔽在城外的那片小坟地上射击,并无攻城的意思,守城的清兵们注意隐蔽就足够了,也有几个枪法不错的清兵在还击着。戴彰勋见他们刚才打倒了刘兰芳,有些恼怒:“秦千总!命令格林炮还击!!”
“哒哒哒……”一串子弹砸到那片小坟地上。陶兵不做声了。
戴彰勋把手掌往墙垛上一拍,大声命令:“要是陶兵再放冷枪,给我用格林炮狠砸!”
戴彰勋心里惦记着刘兰芳的伤势,他在巡视完城墙防御之后疾步来到了商务会临时医院,幸好,商务会离南堡门只有半里多地,收治伤员方便。商务会临时设置的医院所医治的全是重伤士兵和伙计们。戴彰勋等人进入第一个房间之后,见到里边受重伤的有十几个,大多是商号的伙计。当伙计们要挣扎着起来行礼时,戴彰勋故作板脸姿态,责备道:“别瞎折腾了,这时候还行什么礼?都给我躺下好好的养伤!”
伤员们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作罢,而后乖乖地又躺下身去。
戴彰勋见到这些伙计们很听话,也就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却听到了一阵哽咽声传来。循声望过去,最里面一个全身缠满纱布的人在抽泣。
只见那人身上包裹着一层层纱布,纱布上渗出殷红的血迹。戴彰勋忙走上前去轻声问道:“你伤到哪里了?是不是很痛?”
“不是的,二府爷!”
那个伙计抽泣了两下,答道:“我倒没什么,可和我一起守城的父亲却战死了……”
“这个人是天意德商号的小伙计,叫赵广年。他受的伤很重。在战斗中,他们爷俩一起上阵,砍死了好几个陶兵。”李长林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站在戴彰勋身后解释,“听抬他过来的伙计说他是昏迷在城墙上的。医生在检查时发现他受了四处很重的伤,其中有两处伤口是在城墙上自己包扎的。他很坚强。”
“原来是天意德商号的,”戴彰勋感动地说,“就是有你们这样的死士,我们才打退了陶克陶胡的进攻,这里的商民们是不会忘记你的!”
赵广年艰难地说了句:“二府爷!我还能上城墙,我要给我父亲报仇!”
戴彰勋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尽了你的义务了。给你父亲报仇的事情,有我们呢。你安心养伤吧!”
走到另一间屋子,戴彰勋惊奇地发现,柳琴也在那里医治伤员。
“嗯?这是怎么回事?”
柳琴听到后转过身来:“原来是戴大人。小女子手上全是血污,不能给您行礼了。”
“行什么礼啊,你快忙吧。你怎么会医术?”
“我小的时候在山西那边就跟我舅舅学过医。听说商务会在找医生,我这就过来帮忙了。”
李长林在一旁答道:“柳琴的医术很高明,治疗跌打损伤可是行家呢,在我们这里都知道的。”
“嗬,内当家的还有这么一手呢!你们商号的伙计们也来了么?”
“早就来了。这会儿,张金义带着我们商号的伙计在城墙上呢!”
“张金义也上去了?他兑现了站到我们这一边的诺言。看样子,你们商号的伙计们都出动了。”
柳琴没有正面回答,眼泪汪汪地说:“这个伤员是我们商号的小伙计,他哥哥??牛二掌柜的已经死了。他知道后与陶兵拼了命,后来晕死在城墙上。当我们打算解开他的衣服给他上药包扎时,却发现他的伤很重,流出的血已经与衣服沾在了一起。这里的止痛药早就用光了,我只好用小剪刀轻轻地剪。每剪一下他就抽搐一下,但他咬着牙硬是没喊一声痛,直到最后痛晕了过去。”
如此坚强的伙计,让戴彰勋热泪纵横。他对着一屋子的伤员说道:“你们只管好好养伤。养好伤后我们同知署给你们发银子,发很多的银子。我们还要给你们立纪念碑,把你们的名字都刻上去,多伦诺尔的人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屋子内的伤员们听到戴彰勋铿锵有力的话,心登时热了起来,感动得热泪盈眶。结果每个人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许多,身上受的伤也似乎没有那么痛了。
刘兰芳的病房在最里面,戴彰勋进去后,询问八旗兵里最好的军医官:“刘大人怎么样?”
这个军医官摇了摇头。
“到底咋了?还能不能保住性命?”戴彰勋心里一急。
“已经没有脉搏了,我已经尽力了,大人……”
戴彰勋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一个看似文弱的守备,竟能……
从商务会出来,戴彰勋命令:“动员全城所有商户,为官兵们送水送饭。再宰一些牛羊,连夜煮了,绝不能让这些勇士挨饿!”
旁边就是直隶会馆。这里有一座三层高的塔楼,是这城里最高的建筑,离城墙也就几十丈。戴彰勋爬上去观察,连沙梁子后面的人都看得很清楚,更别说是城墙外的战场了。只见城外,陶克陶胡的人也在冒险往后方拖送伤员,似乎没有攻城的意思。戴彰勋望了一会儿,留下两名亲兵在这里观察。如果沙梁子那面一有陶匪动静,立刻向他报告。
戴彰勋从楼上下来,刚走回到南堡门。忽然,一颗流弹击中了城墙边的风干楼,引起了大火。大火在风势下迅速蹿烧起来。戴彰勋着急得很,一桩未了,一桩又起。如果火势蔓延开来,全城必定混乱,陶克陶胡定会借势攻城!
田良成带领水局的消防员急忙赶了过来,并推来了几台水机子。这种水机子又叫“水龙”,是水局组织木匠行的木匠们自己制作使用的消防器材。工作时,将水不停倒入机器前的大斗内,斗与机身有管道相连,中有活塞,以气压将水压出,上接水管,喷向着火处。但这需要大量的人挑水才能保障其正常工作。尽管火势很猛,可全城的人都在全力保城,根本没人入睡。所以,救火的、打水的人不可胜数。不消半个时辰,这冲天的火势很快被控制住了。救火的人精疲力竭,燃烧成残骸的风干楼还在冒着余烟。
就在这天夜里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