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尔蛮有把握地回答:“早就摆弄明白了,只是没有机会使用。”
“那好。你赶紧到埋伏圈,把地雷全埋上,轰张胡子一个七零八落!”
“好咧!”巴塔尔拨转马头领命而去。
行军帐搭好了,就在一块巨石下面,背风。说是行军帐,其实用的就是搭在马背上的两条小毡子。陶克陶胡卷曲着身体躺在一块毡子上,用另一块盖在身上。然后掏出匣子枪,枕在了头底下。黑暗中,身旁的那块巨石颇像一头随时扑来的野兽。也许太累了,没过多久,他便睡着了。他梦见了小时候的查干草原。那翠绿的、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那洁白的如同天上白云般的羊群,还有那茂密的丛林山丘,连野兽穿行都困难。他在丛林中扛着枪在追逐着黄羊、狍子。忽然,一条狼出现了,它猛扑了过来,陶克陶胡躲闪不及,从山丘滚了下来,好像坠入了无底深渊……他猛地惊醒了。
军师巴雅尔在他身边躺了下来,说:“陶老爷,又做恶梦了?”
陶克陶胡没有回答。他望了望头顶上那一轮明月,觉得还早,开始继续做他的美梦??现在,他只能这么做了。他的梦把整个世界都淡化了,梦也把那美好的回忆凝成了一个个美丽的瞬间。在梦里,不再有恐怖,不再有争夺,不再有战争;在梦中,他能拥有梦想得到而又得不到的一切!在梦中,他不再想巴应嘎,不再想恩和?毕力格图,也不再想牵肠挂肚的小儿子;在梦中,只有那美丽的月亮,只有那柔美的耐烈呼陪伴着他。这梦使他永远停留在青年时代,使他永远不想再醒过来……只有这一刻,他的心是最踏实的。
但现实比梦境残酷得多。他还是醒来了,彻夜难眠。
第079:第十七章:战官兵,抗垦军升旗大激 '本章字数:4677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18 01:05:06。0'
三、张作霖栽了
三月十三日,张作霖和吴俊升在东三省总督徐世昌的督促下,率部从阿鲁科尔沁旗启程,分左右两路向乌珠穆沁草原上的沙哈特山杀来。
张作霖,字雨亭,奉天省海城县小洼村人。早年,当过胡匪,曾组织了自治武装。后来,他组织的武装日益扩大,便被奉天将军收编。就这样,张作霖由一个民团武装的头目,摇身一变,成为清廷官军的军官了,这是他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从此,他以这支武装为资本,左右逢源,扶摇直上,当上了统管五个营的统带(团长)。张作霖为了攫取更大的权力,发了疯似地替奉天将军卖命。徐世昌就任东三省总督后,以“扰害边疆,至数年之久,此剿彼窜,滋蔓难除,国家视为巨寇。”为由,急调作战颇为得力的张作霖前来剿灭陶克陶胡抗垦队伍。这一年,张作霖三十三岁,年轻气盛。
东三省总督徐世昌催得紧促,张作霖心里比谁都明白。虽然自己带兵投靠朝廷,但终因是“后娘养的”,难得他们的信任。这徐世昌曾是袁世凯的贴身谋士,朝廷军机大臣。前年,东北改设行省,徐世昌被任命为钦差大臣、东三省总督兼管三省将军事务。此人是新派重臣、老奸巨猾。他来到东北后,实行所谓的新派政策,打着“挽救国家”的旗号推出了一系列所谓的“新政”措施,实际上是想扩充北洋势力。张作霖等这批绿林出身,并手握军政大权的军官们,自然就被之视为异己。徐世昌培植自己的势力,期望借这些抗垦造反的蒙古人之手来除掉他们这些表面上毕恭毕敬的官员,至少也会让双方打个鱼死网破,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可是,张作霖又不能不舍命进攻。自己所带的队伍虽然已经发展到五个营,两千多人马,可那都是他拼命作战赢得来的,但还不算强大。翅膀不硬,根本无法与徐世昌这个朝廷派来的大人物对抗。另外,徐世昌让自己打前阵,却让那个与自己视同水火的吴大舌头做右路增援。前面的陶克陶胡如狼似虎,此次出军,张作霖嗅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
心乱如麻的张作霖骑在马上,这种预感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两年了,连续地吃亏上当、损兵折将,让他剿除“巨寇”的战斗颇不得力。不仅仅是徐世昌,就连他的靠山??张锡銮对他也有了不少的怨气。
毕竟张作霖还很年轻。最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念头终于占据了上风。他暗忖:乱世出英豪,成者王侯,败者贼寇!想当东北王,就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徐世昌不也是风风雨雨地过来的么?等剿灭了陶克陶胡,再添上几个营。兵力多了,实力也雄厚了,这样才可以跟徐世昌和赵尔巽他们抗衡,或许能被他们收进北洋系统,成为正规部队。想到这儿,张作霖督促队伍加快行军速度,不等磨磨蹭蹭的吴大舌头和配合围堵的蒙古旗兵赶上来,孤军深入草原寻找陶克陶胡决战。
紧张的急行军之后,第三天午时,张作霖的队伍到达了乌珠穆沁草原上的沙哈特山脚下。沿着一条小路,清兵们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山。山顶早已空无一人。在陶克陶胡过冬的营地里,只见丢弃的烂帐篷、破衣物以及锅灶、刀枪遍地,一片狼藉。看样子,这些蒙古人是望风而逃了。
负责在前面开路的一营管带孙烈臣满头是汗地前来报告:“统带大人!从山下通往外蒙古的路上遗弃了不少毡帐,估计陶匪往北逃了。”
孙烈臣是张作霖的铁杆弟兄,他在外人面前尊称张作霖为“统带”,私下里则称其为“大哥”。
“往北逃了?这里离边界没多远,难道是陶匪想遁入外蒙古?”张作霖说。
“听说,陶匪的队伍里新近加入了不少的布里亚特蒙古人。他们向北逃,估计是想穿过外蒙古,奔向布里亚特人的居住地??达赖诺尔避祸呢。咱们前面可都是戈壁沙漠,不利于我们作战的。再说了,外蒙古境内的剿匪有库伦大臣管着呢。”
听老部下孙烈臣管带说话的意思,是不想往前追了。
“占鳌(孙烈臣,字占鳌),咱们打跑他们不是目的。那样,陶克陶胡还会返回来闹事的。只有彻底干净地剿灭他们,才能永绝后患,我们才能升官发财。现在,午时刚过,时间尚早,我们还得继续往北追呀!”
孙烈臣道:“大哥!咱们还是先安营休息吧。这样下去,队伍会被拖垮的。”
张作霖武断地说:“不行!叫弟兄们咬咬牙,赶快。”
“那至少得让士兵们吃晚饭呀,他们可是您的弟兄!”孙烈臣央求着。
二营管带张景惠也过来劝道:“大哥!队伍可是您的血本啊,那可是咱的命根子!”
尽管,张景惠比张作霖大四岁,但按照绿林的规矩,他还得叫大哥。
“叙五(张景惠,字叙五)!你一直跟着我作战,应该知道我们的难处。他徐世昌总督在后面撵着我们,要是我们再拖下去的话,徐世昌又有借口了。你们坚持一下,等消灭了陶匪之后,论功行赏!”
“大哥,我们还是等等吴大舌头吧,总督是要我们两路共同进剿的。”孙烈臣换了一个角度,继续央求着。
张作霖满脸不悦:“哪能让吴大舌头拔得头筹?”
孙烈臣一听,气呼呼地往地上一蹲。
张作霖脸一耷拉,说道:“你们想抗命?”
“大哥!您的话我啥时不听了?我不是想??”
“别说了!”张作霖打断了孙烈臣的话,“给我往北追!找到了蒙匪,我重重有赏!”
孙烈臣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嘴里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话,领着一营开路去了。当然,队伍里的兵士骂声一片。
刚刚过了一个宁静的上午。此刻,狂风舞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活像一条条鞭子,无情地抽打着清兵。整个天空是黄色的,大地也是黄色的,根本看不见太阳,也许,太阳也被狂风刮得没了踪影。这些兵士来自于东北,哪里见过这阵势?许多人被刮得昏天地暗,趴在了地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孙烈臣也没经历过,但他不得不举起马鞭抽打这些士兵,连骂带喊,让他们跟上。
太阳一落山,风停了,草原上特别宁静。后面的大队人马也赶了上来,兵士们一脸狼狈相。所有人的耳朵里、枪管里塞满了黄沙,各个衣冠不整,很多人的军帽也早就被刮得没了踪影。张作霖选了一块避风的地方安营,下令埋锅做饭。
孙烈臣见到张作霖后,哭丧着个脸,说道:“大哥!我们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士兵们被刮丢了十几个。要不派出人去找找?”
张作霖知道,在这大草原上,刮丢了士兵找也白找。让他们听天由命吧。
张景惠等管带也跑过来报告了他们各自的损失。
孙烈臣说道:“大哥!我们营走了这么久,还没有见到过蒙古营盘。明天要是还刮这么大的风咋办?再说了,再往前走就是外蒙古的地盘了。”
张作霖也没见过这么的风。这会儿,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张景惠出了一个很有“智慧”的主意:“大哥!要不我们用绳子把兵士们栓成一串,那样就刮不丢了。”
孙烈臣立即反讥道:“栓成一串儿?你咋想的嘛!要是碰到陶匪还轮得到我们动手呀?”
“你聪明!那你说咋办?”张景惠不高兴地说。
“要我说??”
“都别乱吵了,明天再说。睡觉!”张作霖不耐烦地下了令。
第二天一早,张作霖早早起来观察天气。太阳尚未升起,草原上风平浪静。张作霖心中一阵狂喜。他急忙把几个管带叫到身边,布置任务。他下了严令,今天务必追上陶克陶胡,并歼灭他们!
可是老天爷并没有给他面子。太阳刚一露头,狂风马上就舞了起来。而且,越刮越大。这狂风颇有埋葬千军万马之势。一些士兵的毡帐眨眼间就被卷走了,更无法生火做饭。被派出去的前锋一营也被狂风卷了回来。这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又退不得,张作霖陷入了两难境地。不过,孙烈臣顺便带回来一个消息:前面有一片石林,可以暂避大风。
望着这愈刮愈烈的狂风,张作霖无奈,只得下令停止追击,先到那片石林避避再说。
张作霖带领全体人马向前挪去。快要接近石林了。忽然,几声“轰轰轰”的爆炸声,将十几个官兵扔上了天空,落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血淋淋的残肢碎块。同时,从石林里射出的子弹,让官兵们一排排倒下。张作霖心里一惊,心想:糟糕,一定是中了陶克陶胡的奸计了!他急忙掏出匣子枪,歇斯底里地喊道:“快,快寻找隐蔽物……”
官兵们先是被打愣了,反应过来之后,都乱了套,哭爹喊娘声响成一片,一个个拼命地寻找隐蔽物。可是,这周围光秃秃的。
孙烈臣捂着被子弹打穿的右臂,跟头咕噜地来到张作霖的面前:“……大哥!我们前面有武装,弟兄们死了好几十个……别是助剿蒙古旗兵和我们干上了?我们赶紧联系一下吧。”
“助剿蒙古旗兵哪有这样的战斗力?肯定是陶匪!”张作霖说。
“那咋办呀?”
张作霖趴在一匹被打死的战马后面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还他妈的问我!还不赶快占领有利地形,开始反击?”
孙烈臣哭丧着个脸,说道:“大哥!这周围光秃秃的,哪还有有利地形啊。”
张作霖举起单筒望远镜向前望去。狂风中隐约看到北面的石林冒出密集的枪火,东西两侧却没有动静。
张作霖抑制住对他的不满,温和地说道:“占鳌!你带领一营从东面绕过去,叫叙五带领二营从西面包抄过去,我带领三四五营在这里坚守。你们行动要迅速,否则,我们可就全完了!”
说话间,一颗子弹打在了二人当做隐蔽物的死马身上,马身上的肉被掀起了一大块,血溅了二人一脸。孙烈臣更慌了,他提起匣子枪,一路小跑,到前面执行命令去了。
听着从北面石林里发出的枪声,负责在西面、东面埋伏的德力格尔、巴塔尔、宾塔他们心里痒极了。
沙尘弥漫中,在西面埋伏的德力格尔看见一群黑影涌了上来。这些人哪还有什么战斗队形,乱哄哄的,而且还都牵着马。德力格尔等官兵们走近,一声令下,长短枪一齐开火。同时,在东边埋伏的巴塔尔、宾塔他们也开了火。战场上的清兵被打的晕头转向,象一群无头苍蝇般乱窜。
战场上的形势对官兵们来说颇为不利。张作霖虽身经百战,可并没有戈壁沙漠作战的经验。再加上这怒吼的狂风卷起的沙粒遮挡住了视线,根本无法判断陶克陶胡队伍的人数和准确位置,他也乱了方寸。
毕竟是张作霖!是从血海中爬出来的。他定了定神,从枪声中判断出陶克陶胡主力应该在北面的石林,东西两侧的陶匪是策攻。他迅速集结三四营,由汤二虎(汤玉麟的绰号)指挥,协助孙烈臣攻破枪声相对稀疏的东面阵地,寻找到一个支撑点。同时,张作霖又派出哨兵,向后面的吴俊升求援。尽管,吴俊升是不会来救他的。
可就是这个与张作霖格格不入的吴俊升,后来竟成为了张作霖的拜把子兄弟,忠心耿耿地跟了他一辈子,而且,还真的做到了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呢(皇姑屯事件中,吴俊升与张作霖同乘一辆火车)!
几次突围,除了丢下一些尸体外,官兵们都被陶克陶胡他们给打了回来。已经快一天了,张作霖和官兵们粮水未进。而且,陶克陶胡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官兵也越来越少了。情急之下,张作霖亲率骑兵冲锋了两次,也没能突围,他自己也险些被击中。
孙烈臣满身血污地跑了过来:“……大哥!咱们向后撤退吧,我营的官兵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不行,那样的话,徐世昌还不得把我们的番号给取消了?”
“大哥,还番号不番号的!人都拼光了,留着番号有啥用?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孙烈臣劝着。
“撤?全军一动,陶匪还不乘势攻过来?不行!”
汤二虎也跑过来报告:“大哥,我们营顶不住了。咱后面没有蒙古兵,快向后撤吧!他们要是把后面的口子给堵上,那就完了。”
张作霖沉思了片刻,心想也是。是老天爷刮起了大风,帮了陶克陶胡大忙,让自己陷入重围。现在,陶克陶胡他们还只是利用狂风弥漫这种天气守在阵地上狙击我们。要是他们发挥自己的长处??上马冲锋,或者堵住了自己的退路,队伍可就全军覆没了。
想到这儿,张作霖退了一步,说:“也好!就听你们的。”
张景惠惊慌失措地跑到跟前:“大哥,我们一个懂蒙语的士兵听见他们喊,他们要上马用套马杆子了,我们的战马就怕这个!”
张作霖惊恐万状,急令:“你们各营管带赶紧叫士兵们上马,按战场顺序顺风撤退。??汤二虎,你和你的三营留下掩护。等天气转好,我们再来雪恨!”
汤二虎听到让他断后,心里一阵哆嗦。
清兵们听到命令后,哪还管什么按战场顺序撤退的命令,他们纷纷上马逃命,张作霖和军官们拦都拦不住,许多清兵都被自家的马匹踩死了。最后,张作霖在自己的几个铁杆部下舍命保护下,冲出了包围圈。等到与吴俊升部队会合后,他两千人马只剩下不到三百人。
第080:第十七章:战官兵,抗垦军升旗大激 '本章字数:5546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19 01:06:06。0'
四、开始奔袭
围剿的清兵被击溃,陶克陶胡令抗垦队伍猛追了十几里之后,下令:“穷寇莫追!各队返回,迅速打扫战场。”
奈玛正杀得兴起:“额奇格,张胡子已经完全溃败了,我们追上他们,杀了张胡子,给弟兄们报仇!”
陶克陶胡说:“前面情况不明,防止敌人设下圈套!”
“好吧。”奈玛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前方,然后拨转马头执行命令去了。
就这样,张作霖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白天狂风怒吼,夜晚却静得出奇,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仿佛是老天爷有意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