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九城看了看表:“说清楚一点。”
还没等彭旗开口,楚荷解释说:“所谓安全检查号就是上级对报务员发回的电讯可靠性的鉴别信号,是上级和报务员之间联系的秘密暗号,它可以保证上级所收到的电讯不是在敌人的控制下发出的。”
戴天明的眉头皱了起来。
彭旗看看楚荷,又看看尚九城:“是的。楚组长说得没错。上级指示,一旦我被捕,可以把对方要求的安全检查信号交出去。第一个安全信号出现后,如果没有第二个安全信号来证实,就等于告诉上级,我是在敌人胁迫下发报的。”
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9点52分。
尚九城满意地点点头:“非常好,你现在可以用你的双重安全信号给你的上级发报了。”
特务们将彭旗架到电台前。
楚荷突然说:“站长……”
尚九城疑惑地看着楚荷:“怎么了?”
楚荷说:“电报员发报是用摩尔斯电码的长短讯号组成一组组相连的讯号,这些讯号,由于各个电报员拍发过程所掌握的长短、间隔、手法、速度的不同,听起来,也和我们讲话一样,各有不同,这就叫做报务员的手法,等于一种独具一格的签名。如果他在发报时做了手脚,即使使用了双重安全信号,熟悉他的发报员也会知道电报是他在紧急情况下发出的。”
听了楚荷的话,尚九城心头一惊:“有什么办法能防止他做手脚?”
“可以编一些电文,让他模拟发报,正式电文中的每个字都会在模拟电文中出现,模拟发报过程中记录他的发报手法,然后让他正式发报。发报完毕,进行比对。”
“好,就这么办,速度要快。”
楚荷拿起桌上的铅笔飞快地拟写电文,然后递给彭旗。
彭旗戴上耳机,冷静娴熟地发报。一旁的楚荷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
彭旗发完最后一组电码,摘下耳机:“发报完毕。”
尚九城看了看表,9点59分。于是命令道:“正式发报。”
江北指挥部电报室。司令员和政委坐在电台前的桌子前抽着烟。单晓楠等几名报务员在电台前待命。突然,滴答声响起,红灯闪烁。
司令员连忙走到电台前:“是风车吗?”
单晓楠转过头来:“是他。”
单晓楠在便签纸上抄下一组数字。
司令员又问:“他使用双重安全密码没有?”
单晓楠回答:“用了。”
司令员兴奋地说:“给他回电:待命。”
彭旗发报完毕,摘下耳机。尚九城看了看楚荷,楚荷点了点头。
楚荷看了一眼彭旗:“请你说一下双重密码的使用方法。”
“第一个安全信号是,在第三个字和第四字方格之间加36,在第四个字和第五个字方格之间加18。”
站在一旁的戴天明目光焦灼,内心焦虑。
那云飞将收好的电文递给楚荷。
尚九城问道:“说什么?”
楚荷回答:“待命。”
尚九城拍拍彭旗的肩膀:“彭老弟,你此次容城之行就没有别的任务了吗?”
“有。”
“什么任务?”
“因为我对容城比较熟悉,所以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替换那云飞。”
那云飞听后,很是惊讶。
“那云飞的任务呢?”
“他要在24小时之内离开容城,返回江北解放区。”
那云飞恐慌地喊了起来:“站长,不,我不能回去,我……”
尚九城狠狠地瞪了那云飞一眼:“你必须回去!”
那云飞眼泪快要掉了下来:“站长……”
“慌什么,共党又不知道你已经叛变。”
“站长,我回去很危险,万一事情败露……”
“不要说了,张登,你送他回去收拾东西。”
那云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站长……”
尚九城故意安慰:“明晚10点我亲自送你过江。”
张登拽着那云飞走出电讯室。
尚九城看看沈腾:“冰雨巷的岗哨可以撤了,那云飞的那部电台今晚搬到这儿来。”
沈腾连忙点了点头。
尚九城笑着:“彭旗,从今天起,你来做楚荷组长的助理,具体该怎么做她会告诉你。”
彭旗感激地说:“谢谢站长。”
两辆摩托车停在了冰雨巷,沈腾、张登、那云飞等人跳下摩托车。听到摩托车马达声,柳依梅从屋里跑出来。那云飞上前拥抱柳依梅,半天说不出话来。
“云飞,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他们让我回江北,回到共产党那里。”
柳依梅紧紧抓着那云飞的肩膀,立时傻了:“那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由不得我的。”
“能带我一起去吗?”
那云飞摇摇头。
张登等人抱着电台从书房走出来,沈腾向站岗的特务挥挥手,撤走了岗哨。
那云飞回到屋里,傻傻地看着柳依梅打理行李,突然上前抱住了柳依梅。
柳依梅在那云飞怀中放声哭了起来:“云飞,我去找尚九城求求情,看在我和孩子的分儿上,他会答应你留下来的。”
那云飞叹息着:“没用,我不回江北,他会杀了我。”
柳依梅依旧哭着:“那我们就一起走,走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咱们的地方。”
“哪儿也去不了,江北是共产党的天下,江南是国民党的地盘,我们能躲到哪去啊?”
“那我们就一起死。”
“一起死?孩子呢?孩子做错了什么?你下得去手,我还不忍心呢!”
“活活不成,死死不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那云飞很无奈,满面愁容:“走一步看一步吧。”
柳依梅绝望了:“走一步看一步?这一步步的是往绝路上走啊!”
那云飞更绝望:“这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夜已深。戴天明回到家,推门走进卧室,发现茶茶早已安然入睡。戴天明打开台灯,拿起那本针灸学翻看着,脑子里却是想着如何尽快除掉那云飞、彭旗这两个叛徒。
想着想着,戴天明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
茶茶醒来,发现戴天明趴在桌子上,便把一件衣服披在戴天明身上。
戴天明惊醒了,抬起头,揉揉眼,看着茶茶:“你醒了?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叫你。”
茶茶举起手中的小本子:我们要想办法营救风车。
“我现在想的不是怎么营救他,而是如何不动声色地除掉他!”
茶茶看着戴天明,一脸疑惑。
戴天明恨恨地说:“他叛变了!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并且那云飞明晚就要回解放区了。这两个叛徒太可怕了,他们对花海计划和渡江部队的威胁都是致命的!”
茶茶低头写着,然后举起小本子:怎么办?
“两个办法,一个就是暴露自己,干掉这两个叛徒;再一个就是继续等,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茶茶摇摇头,举起小本子:要是不死鸟活着就好了。
早晨,戴天明正在为鲜花浇水,茶茶提着早点夹着报纸从外面走了进来。茶茶将报纸递给戴天明,用手点了点头版位置。
头版头条:商界名流沈秋凉为女明星秦慕瑶安排盛大生日晚宴遭拒,晚报社长顾长龄携报业同仁祝秦小姐生日愉快。
戴天明看了看标题,放下报纸,开始吃早点。
茶茶精心挑选了一大束紫色的郁金香,包装完毕,递给戴天明。
戴天明明白了茶茶的意思,笑了笑,摇了摇头。
吃过早餐,戴天明拿着紫色郁金香来到城南小剧场,走到化妆间门外,看到化妆间外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鲜花及精美包装礼品。
戴天明一见这阵势,便把鲜花放在一旁,举手敲门。
“里面没人。”秦慕瑶从戴天明的身后走来。
戴天明转过头,秦慕瑶拿着紫色郁金香站在他身后。
“送我的?”
“啊,茶茶不是开花店嘛!”
“为什么把它丢在这儿?”
“花儿这么多,有点画蛇添足。”
“花儿是不少,但要看是谁送的,就像这块表,在我心里它比任何礼物都珍贵。”秦慕瑶说完扬了扬手腕,随口问道,“晚上有空吗?陪我过生日吧。”
两人走进化妆间,戴天明随后关上门:“晚上有任务,我们站的那个那云飞,就是那个投诚过来的共党,他今晚要过江,回他原来的共军部队,我得去码头送他。”
“哦,那下午呢?”
“下午没问题。我一会儿先回站里一趟,站里有些事情必须要处理一下。昨天晚上的那个共党分子招供了,这样一来,肯定有一些新的行动要布置,所以……你选地方吧,我忙完手上的事儿就赶过去。”
“那就选一个离你近一点的,往事酒吧怎么样?”
“好,那我们就五点钟,酒吧见。”
在徐记当铺的内室里,秦慕瑶向老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他的这些话看似无心,但我知道,他是有意透露给我的,并且几次这样的情报都是属实的。我们想一想,如果他是自己人,可又不知道我们计划调整,那他一定会采取行动,杀掉那云飞和彭旗。”
老三皱起了眉头:“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那云飞将在今晚由特务护送至码头,回江北指挥部。戴天明现在一定锄奸心切,如果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死彭旗和那云飞,那么我们在被动中赢得的主动就不复存在了。”
“你准备怎么办?”
“我想和他说明一切。”
“你要知道,不管他是不是我们的同志,他杀死不死鸟都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所以,我建议你还是慎重一些。”
秦慕瑶点点头。
从当铺出来,秦慕瑶看看时间,快接近5点了,便向往事酒吧走去。
酒吧里人不多,秦慕瑶选了一个位子,坐下来。
已经5点整了,却不见戴天明的身影。秦慕瑶品着酒,回想着戴天明看似平常实则反常的举动。又过了几分钟,还是不见戴天明的身影。
这时,管少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两个人很快就熟悉起来。
管少鹏色迷迷地看着秦慕瑶,讨好地说:“秦小姐,你们劳军团要去一线部队演出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按常理说我们是应该举双手欢迎的。可就是保密站的那个尚九城,总是危言耸听、捕风捉影,说什么劳军团里有共党,江防无小事,弄得黄司令这心里也打鼓。”
秦慕瑶一脸委屈的样子:“我们真的是想早点演完,早点撤出这里。”
“秦小姐你放心,机会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向司令进言。”
“那我心里就记下管副官这个人情了。”
秦慕瑶说着,从手包里拿出一叠照片:“管副官,这是我的一些照片,每张照片上面都有我的亲笔签名,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一线的将士。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达一下自己对一线将士的慰问之情。”
管少鹏一脸殷勤:“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
茶茶突发高烧,戴天明正在医院陪着茶茶输液。
茶茶拿起小本子,写下:不用管我了,你去忙。
戴天明看看表,和秦慕瑶约会的时间早就过了,便陪着茶茶继续输液。
输完液,两人回到家,戴天明匆忙摘下招贴画,拉开抽屉,选枪。
戴天明接连试了几把抢,都觉得不合适。
茶茶举着小本子走了过来,上写:“?”
戴天明说:“那云飞今晚要回解放区,我一定要击毙这个叛徒。”
茶茶举起本子,上写:要小心。
戴天明刚走出家门,一束刺眼的汽车灯光打了过来,晃得眼睛睁不开。
车子猛然停在戴天明眼前。两名男子走了下来,戴天明认了出来,一个是劳军团的艺人,一个是劳军团的马团长。
马团长跨步上前,握住戴天明的手:“戴组长,今晚可能要麻烦您一下了,我们的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是演仆人卢卡的那个演员病了。秦小姐说这个戏您熟,以前你们还一起演过,所以我就赶紧过来找您。救场如救火,您帮帮忙。”
“马团长,对不起,我今晚有事儿。”戴天明的口气很冷。
“帮帮忙吧,您知道吗?秦小姐急得都快……”
“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我真的是有急事儿非办不可,抱歉。”
戴天明说完,正欲转身走开,一辆黄包车突然横在戴天明跟前。一身黑色戏装的秦慕瑶从黄包车上走了下来。
“天明,酒吧爽约我不怪你,但这次你要是不帮我……”
“对不起。我有急事!”戴天明说完转身欲走。
“天明你等一下。老仆人卢卡的戏比较靠前,现在赶去化妆,8点钟准时开演,9点半钟结束,到时候不要卸妆,开马团长的车走,不会耽误你去码头。
戴天明听到秦慕瑶这样说,顿时愣住了,一丝疑云划过心头……
十四
沈腾开着车,向码头驶去。
尚九城看了一眼沈腾,露出一副狡诈的神情:“知道为什么没让戴天明来吗?”
沈腾似有不解:“他不是一直在盯着劳军团嘛。”
“这是对他的最后一次考验,如果他是共党,他是无论如何都要除掉那云飞的。”
“您是说戴天明会在码头干掉那云飞?”
“如果他是共党,那他今晚就一定会出现在码头。只要他动手,必死无疑。”
车拐进了冰雨巷,沈腾按响了喇叭。
那云飞提着行李慢慢地走出卧室,柳依梅默默地跟在身后,叮嘱:“到了那儿来封信。”
那云飞沮丧地点点头。
柳依梅说:“换洗的衣服都在箱子里,记着经常换。”
那云飞又点了点头。
柳依梅突然拉住那云飞的胳膊,那云飞放下行李,两人默默相对:“云飞,你要记住,你不是共产党的人,也不是国民党的人,你是我的人。知道吗?”
那云飞依旧不语,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门外的喇叭声再次响起。
那云飞慢慢推开柳依梅:“我走了。”
这时,天空渐渐阴沉下来,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等一下。”柳依梅返身回屋,拿着一把雨伞跑了出来。
那云飞提着行李走出大门,被沈腾一把拽上车。柳依梅跑到大门口,汽车已经消失在巷口的尽头。
那云飞坐在后座,向坐在前座的尚九城探探身:“站长,这时间还早啊。”
尚九城笑笑:“我在安逸居订了桌酒席,专门为你送行。一起喝几杯,有些事情还要和你交代一下。”
穿街过巷,车在安逸居门前停了下来。尚九城带着那云飞、沈腾来到一个包房。
三人入席,尚九城举起酒杯:“云飞啊,虽然你人回到了共党阵营,但你的心还应在容城,因为你的事业、你的妻儿、你的家都在这里儿。”
那云飞连忙点头:“那是,那是。”
尚九城盯着那云飞:“记住,过江之后,有两件事要尽快搞清楚,一个是花海流连计划以及共军的战略意图;另一个就是,共军在容城的另外一部电台的具体位置。完成任务,我给你记功,完不成任务……”
那云飞赶紧表白:“站长,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尚九城拍拍那云飞的肩:“那就好!我尚九城虽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却也不是铁石心肠。说句实话,我真不想让我保险柜里的那堆东西有一天到了共党的手里,这对你我都没有什么好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您放心,云飞一定会竭尽全力。”
“好,来,喝一杯。”
戴天明演完与秦慕瑶的对手戏,退下舞台,焦急地看表,已是21点整。
舞台上的一位男演员进入了剧情:“来人哪!来人!”
戴天明在侧台看了一眼剧本,不耐烦地走上舞台,回应饰演地主的男演员:“您有什么吩咐?”
男演员:“赶紧去拿杯酒来,你个老家伙,看我靴子很脏,脸也没洗,头也没梳,身上还有干草,就把我当成强盗了不成?”
戴天明:“老爷,对不住您了,自从我们老爷死后,家里就再也没有买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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