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151旅和153旅分隔在城内、城外,王耀武让151旅到八卦洲附近扎木排过江,自己则率领153旅及师直属部队到下关找船渡江。
城中的爆炸声如大年三十的爆竹不绝于耳,火光将残破不堪的南京城照得如白昼般明亮。街上到处都是路障,成群的难民拖儿带女,挑着铺卷,杂物,边哭边走,三三两两的伤兵或柱着棍子向下关前进,或被遗弃路旁。王耀武带人经过的时候,一个脚踝缠满绷带的伤兵双手抱住王耀武的左腿,哀求道:“长官,行行好,带我走吧!要不就补我一枪,给我个痛快吧!我不愿死在东洋人的手里呀!”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南京撤退,王耀武泪洒江心(5)
王耀武一阵心酸,他本想说点什么,但实在又找不到安慰的理由,只好任由卫兵把这人拖到路旁,听其叫骂。
早先长官部就有命令,下关一带由宋希濂的36师把守,无命令任何人不能通过,但在这乱腾到极点的时候,命令如何下达,谁人又带着命令呢?因此,当王耀武的几千人马经过挹江门内,36师拦住了他们。
一个营长模样的军官喊道:“哪一部分的?命令呢?”
王耀武的副官赵汝汉上前道:“51师的,电话命令我们撤退的!”
“电话命令不行,我们要见手谕放人。”那个营长模样的军官态度坚决地说。
赵汝汉的怒火一下子被点了起来:“什么手谕,老子们刚从战场上下来,你当老子们是逃兵!?”说罢,他的手枪抵住了那位营长的胸膛。
那位营长和其部下也纷纷端好架势,作开枪的准备。
王耀武一看情形不对,马上拨开赵汝汉的枪,二话不说带着队伍和拥挤不堪的难民一起,从一处被炸缺的城墙中挪了出去。
一出挹江门,就到了下关江边。各码头上人头颤动,人声鼎沸,有被挤踩而死,踏成一滩软乎乎肉泥的;有被挤进江里,呼天呛地喊救命的,但谁也顾不了谁,谁也不会理睬这悲怆凄绝的呼喊。
江里的船只很少,无船的部队见船就抢,有的为一块门板、一根圆木而互相开枪。
51师来到这里,原指望有点安排,却没有想到混乱无序到这种地步!
王耀武眉头紧锁,众官兵也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好在这时一个人挤到王耀武面前,告诉军长俞济时通过其叔父交通部长俞飞鹏的关系,已为51师预留了一只小火轮时,众人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
来人是军部的张副官,他将51师带到下关上游约300米处,分批登上了小火轮。
船到江心,王耀武遥望南京,只见古城如一座黑森森的地狱笼罩在一闪一闪的火光之中,如泣如诉的哭喊声和着冷飕飕的江风呜呜咽咽地吹进他的耳边,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全身耸然皱起了鸡皮疙瘩。
想起20多天来的一场场战斗,想起那些死在战场上的部下和那些仍留在城里的伤兵、难民,王耀武的心头掠过一阵酸楚,两行清泪哗哗地滴进滚滚江水之中。
13日早上,51师登上了江北口岸,而从这一天开始,占领南京的日军在南京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德国将军”弃守兰封城(1)
冯圣法重创土肥原,“德国将军”弃守兰封城
174旅各团像老鼠打洞似的,借着夜幕的掩护挖起了壕沟,几十道深沟像一排排黑黢黢的乌梢蛇一样迅速向敌人的阵地延伸而去。
保卫南京的十几万大军除一部向东、向西突围至浙江、江西之外,大部分北渡入皖,重新进行整训编队。
俞济时在浦口收拾残部之后,带领所部到达皖南屯溪,休整了2个多月。
皖南是人文风景胜地,仗山峦天险,未遭日军涂炭。屯溪位于黄山脚下,是历史文化名镇,74军在这片山明水净之地远离战火之扰,逐渐衣暖食足,整军经武,补充了一批兵员,装备了一批德造武器,很快恢复了虎虎生力。
1938年2月,遵照军政部发布的命令,74军就近划归第一战区第1兵团总司令薛岳指挥。
薛岳字伯陵,原名薛仰岳,后因崇敬岳飞遂改现名。这位广东乐昌人自10岁那年进入黄埔陆军小学学习之后,一生便与戎伍为伴。20岁到保定军校研习军事时,叶挺、邓演达、张发奎皆为其同学。扎实的军事理论功底和很早表现出的军事天赋使薛岳无论在东征、北伐,还是在军阀内战、围剿红军中都显露出过人的才干,职位也随之不断升迁。淞沪会战爆发时,薛岳先任陈诚左翼军之19集团军总司令,后任三战区前敌总司令。南京失守后,薛岳任第一战区第1兵团总司令,驻守皖南,统辖包括74军在内的黄杰之第8军、李汉魂之第64军、孙桐萱之第3集团军、新编之第35师、宋希濂之第71军、桂永清之第27军等共10余万大军。这位精干的广东人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长于捕捉战机,以多胜少地围歼敌人。因此张治中曾心悦臣服地说:薛岳乃“百战名将”。蒋介石也倚之甚重,常常将十数万军队交给他作战略决战。这不,当1938年5月豫东战况渐趋激烈之时,忧心如焚的蒋介石亲自来到第一战区长官部的驻地——郑州,就是希望借助薛岳之手,打一场大战,来扭转整个豫苏战局的。
原来,当日军华中方面军在松井石根的指挥下攻上海、陷南京,直入华中腹地的时候,日本参谋本部同时决定,由华中方面军抽调部分兵力北上,协同津浦线南下的日军,合击徐州地区的李宗仁第五战区的60万中国军队,以打通津浦线,完成对国民党有生力量的重要一击!
这就是著名的徐州会战。
会战初期,依赖我各路大军不畏牺牲之英勇和指挥员的正确决策,李宗仁将狂妄冒进的敌第10师团聚歼于台儿庄地区,取得了歼敌万人的台儿庄大捷。但此局部胜利未能转变整个徐州战况,日本大本营随后增调13个师团共约30万人的兵力,分6路向徐州包围而来,60万国军主力有被敌人一举合围的危险!
蒋介石一日数惊,一方面电令第一战区第1集团军总司令宋哲元全力牵制山东方向的日军,一方面急令李宗仁率部沿陇海线、淮河两岸分途向西突围。
徐州国军于是有了千里行军的艰险之旅。
即便如此,蒋介石仍然放心不下,5月13日,他从军委会临时所在地武汉急匆匆赶到郑州,当面向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布置策应徐州方面撤退事宜。
然而,事态的发展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就在蒋介石到达郑州后的第2天,日军第14师团(师团长土肥原贤二)孤军冒进,由濮县渡过黄河,企图遮断第五战区的突围部队和第一战区的接应之师!可令土肥原料想不到的是,他们在攻陷菏泽,窜进内黄、仪封、野鸡岗之后,一不留神竟钻进了薛岳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中!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德国将军”弃守兰封城(2)
蒋介石心里一阵激动,当初矶谷师团冒险进入孙连仲的口袋之后,台儿庄大捷成就了李宗仁的威名。这一次岂不是上天恩赐给蒋介石功载华夏的绝好机会吗?!他想他一定能打一场比台儿庄更大的胜仗!
5月20日,蒋介石在第1兵团总部所在地开封召集师以上军官举行作战会议,下达了各部队的作战计划:
一、命第64军、第74军为东路军,沿陇海铁路两侧向野鸡岗、楚庄寨、贺村攻击;
二、命第71军、第27军为西路军,自西向东,向仪封、内黄、马寨攻击;
三、命新编第35师向宋庄、纸坊集攻击;
四、命第3集团军向旧考城、贺村攻击,并以一部埋伏鲁道口、大寨集,王庄等处,相机袭敌。
车辘辘,马啸啸,各部得令之后即速进入了攻击区域。
占据野鸡岗、楚庄寨一带的日寇约有7000人之多,是土肥原师团的步兵第2联队的主力,联队长为横山静夫大佐。
74军的军部安扎在考城以东的一个小村寨里。开完兵团会议,在回军部的路上,俞济时进一步细分了战斗任务:58师配合64军攻打野鸡岗。51师设法牵制、打击楚王寨之敌。
野鸡岗是一个以土墙垒起来的大商贸寨子,相当于南方的大集镇。横山静夫把守之后,对寨子四周进行了加固,配置了6门九二步兵炮和轻重机枪等武器,同时修建了前沿阵地,因而64军和58师想要拨掉这枚钉子绝非易事。
58师和64军是5月21日夜里向野鸡岗发起攻击的,58师负责西南面的战斗任务。冯圣法以174旅为主攻部队,以176旅为预备队,自己随174旅行动。
战斗打响之后,174旅的各团先试探性地向敌阵地打了几梭子弹,以侦察敌人的火力。寨子里的敌人像是猜透中国人心思似的,又像是睡着了似的,连屁也不放一个,因此黑古隆冬的寨子还是像一只熊瞎子似的稳稳地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派战斗小组接近敌人!”冯圣法摸了摸帽沿,低沉地命令道。摸帽子是冯圣法的一个习惯动作,每逢战斗不顺或心里无底的时候,他都不自觉地重复着这一细节,似乎这一摸便会摸来信心和谋略。
8个5人战斗小组分途匍匐着接近敌人的阵地,约摸半个小时之后,前方突然亮起几根银白色的强光柱,将阵地前沿照得白昼也似的清晰,跟着便传来嘀嘀哒哒哒的机枪声和声嘶力竭的喊杀声。很显然,敌人发现了战斗小组,战斗小组看来凶多吉少了!
果然,除逃回几名挂彩的战士之外,其余30多人都牺牲在敌人的机枪口下。
“娘的!小鬼子跟老子玩猫捉老鼠游戏。老子今天就当一回老鼠,陪他玩到底!”指挥所里,冯圣法一只脚踏在凳子上,双目睁得豹子眼似的,说着说着便一把抓下帽子,狠命地掼在了桌子上——“师长甩帽子――龙颜大怒”早已是58师人所共知的秘密。
掏出夜光怀表,见离天亮的时间还早,冯圣法果断地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挖壕沟!挖到他娘肚子里去!”在手电筒灯光的映照下,他的吐沫星子像毛毛雨似的飘飞着。
很快地,174旅各团像老鼠打洞似的,借着夜幕的掩体挖起了壕沟,几十道1米多深、七八十公分宽的深沟像一排黑黢黢的乌梢蛇迅速地向敌人的阵地延伸而去。不像浦东地势低洼地区,豫东平原土质松散、干燥、极适合地道作业。
东方的地平线上已露出了浅浅的粉红色,各坑道都已挖到了距敌前阵地几十来米远的地方。冯圣法得报后,命令各部备足弹药,特别是手榴弹等投掷武器,以实施近距离强攻。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德国将军”弃守兰封城(3)
64军各部的进展,也都受阻于寨子外围的突出阵地,现在只等58师打响新一轮战斗之后,他们同时采取冲击行动。
取野鸡岗一战,全都落在了58师的身上。
虽然是5月份天气,身着夹衣的冯圣法却感到身上一阵燥热,他脱下外套,把它交给勤务兵,然后对身边的传令兵发出了攻击命令。一时间,坑道内的几百个火力点同时向敌阵地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机枪声、步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震得大地颤抖,震得尘土在火光中飞扬!
野鸡岗的各个方向也响起了枪炮声和冲锋号响。
日本人也许压根儿就没料到58师会钻到他们的眼皮底下作战,因而一发现脚跟前伸出了枪管,扔出了手榴弹,他们一下子慌了神,除少数逃进寨子之外,大部分当了鬼。
58师的官兵则丝毫不给敌人喘息之机,他们尾追着少数敌人冲进寨子,或用枪击,或用刀捅,很快就占据了几块阵地。寨子里的敌人一见中国军队源源不断地冲了进来,便钻进屋里,堵住巷口,爬上房顶,凭险据守。58师的前进部队又被阻搁了下来!
天色已经大亮。
冯圣法得报后不仅没有先前的焦虑,反而哈哈一笑,“不是有克虏伯大炮吗?”这句话如醒醐灌顶,一下子提醒了炮兵营长赵子刚。原来,58师在屯溪休整期间,军政部将刚刚从广州运来的一批德国造克虏伯平射炮划拨了6门给他们,这6门大炮在昨晚战斗中因天黑一直未发挥作用,赵子刚正愁没有立功的机会。现在天亮了,平射炮能派上用场了,赵子刚当然十分高兴。
测距、瞄准、上弹、发射,随着一连串地动山摇般的轰击,一堵堵泥巴墙訇然倒塌,一个个筑在巷道里的堡垒倾刻间化作了烟尘,房梁屋脊上的鬼子全都埋进了砖石瓦砾之中!
最后,除联队长横山静夫率1000多部下逃到贺村之外,野鸡岗其余的2000多敌人悉数被歼!
与此同时,攻击楚庄寨的51师也大获全胜,74军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悦声中。
西谚云: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初战土肥原就取得如此战果,这对薛岳来说,无疑增添了更多全歼日寇的胜算。
薛岳的神机妙算被“德国将军”搅得稀乱,土肥原乘机逃出了中国人的包围圈,蒋介石只好掘开黄河大堤阻滞日本人的攻势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薛岳喜欢上了抽水烟,闲时他抽,战时他更抽,那把长长的铜嘴烟杆就像他腰上的那根军用皮带一样,已经成了他须臾不离的随身物。他的孤寂、纷乱、焦虑常常在烟丝散发出的清香中得到满足,得到镇静、清醒,那一道道冉冉而飘的烟圈像一个个成熟、圆满的运筹喷薄而出!
获悉74军、64军克复野鸡岗、楚庄寨的消息后,薛岳当然忘不了掏出水烟,搛上一撮,按进烟嘴,吞云吐雾起来,——借此飘缈空灵之际,他在盘算着如何缩小包围圈,最终压迫土肥原于内黄、仪封、三义寨,聚而歼之。
凭着多年的征战经验和对将领的熟知程度,手握10万重兵的薛岳对缚住土肥原是有足够信心的,他心里惟一拿捏不准的是委员长硬塞给他的两位“德国将军”。
所谓“德国将军”,是指桂永清和邱清泉两人。桂永清是江西贵溪人,黄埔1期生;邱清泉是浙江永嘉人,黄埔2期毕业,这两人都被蒋介石先后送到德国学习军事。归国之后,他们不仅把德国法西斯的军事训练方法带回了国内,更把纳粹分子对希特勒的绝对忠诚、绝对服从搬到了国民党的军队。桂永清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德国出了个希特勒,德国复兴;中国有我们的蒋校长,只要大家一致拥护,中国必能复兴!”因而这两人就有了“德国将军”的绰号。
整编第74师——“蒋家御林军” “德国将军”弃守兰封城(4)
蒋介石自然喜欢听这样的“颂词”。
“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号称“蒋介石的铁卫队”,总队成立的时候,桂永清被任命为总队长,邱清泉为参谋长。
1938年初,国民党进口了大批装甲车,蒋介石组建了他的第一个机械化师——陆军第200师,师长为杜聿明,邱清泉为副师长,可见邱在蒋介石心目中的位置。桂永清就更不用提了,何应钦将其侄女何相银许配给他为妻,蒋介石特送贺礼500银元;教导总队在南京失守后整编为27军,桂永清继任军长。
围歼土肥原之战,蒋介石特令桂永清、邱清泉率部参战,既表明此战的重要,也显示蒋介石对此战的重视,但对薛岳而言,这份厚礼却未必就是好事。因为他十分清楚,这两个“天子门生”为人自傲自负,刚有余而柔不足,勇过多而谋欠乏,说不定什么时候捅出漏子来就会让他噬脐莫及。
回头来看,薛岳的担心是有先见之明的,事情果然就坏在这两位“德国将领”身上。
本来,兰封是由宋希濂的71军防守的,邱、桂两军到后,蒋介石改令71军向红庙方向进击,而将守兰封的任务交给了27军,且把71军的88师(师长龙慕韩)暂留下来,交桂永清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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