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是这韩内寺,出了咸阳城之后便一路向西,一路走一路杀,最后来到草原之上,成了契戎蛮子单于王庭的坐上宾,在西凉乃至大乾对契戎蛮子的战斗中,韩内寺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赵衡此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大乾立国十七年,却还是没有拿到甚至见过大乾的传国玉玺。
在顾仙佛九岁那年,韩内寺率领前梁余孽悄悄潜入长安,突破层层封锁,直接杀到顾府,一掌毙掉了顾仙佛的母亲。
大乾与顾府,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分歧,但是只有在一件事情上,绝对是从头到尾的一致杀掉韩内寺,将其挫骨扬灰。
顾仙佛深呼吸数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询问道:“本王到死,也不会忘记这个韩内寺,他不是在草原单于王庭上享清福吗,最近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葛子龙轻轻咳嗽两声,轻声说道:“王爷可曾听说过黑冰台?”
顾仙佛眉头微蹙,微微扬了扬脖子,慢慢说道:“黑冰台,本王自然听说过,大秦创立之初便设置的特务机构,大秦存在多少年,黑冰台便存在了多少年,与顾府密影、大乾龙骑虎贲截然不同,黑冰台里面各个都是老油条,擅长收买人心、反间计这一类的腌臜手段,在大秦后期,不知道多少人被黑冰台里的老谍子收买了,现在恐怕还有更多被黑冰台当年埋下的钉子没有被启出来,可惜随着咸阳城被破,大秦覆亡之后,当年的黑冰台也就烟消云散,那些当年被埋下的钉子,自然也就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子龙之日提起韩内寺与黑冰台,莫非这两者……存在着什么联系?”
葛子龙喝了一口清茗润润嗓子,低声娓娓道来:“王爷所料不错,韩内寺当日不仅仅是大秦最后一任的大长秋,同时也是黑冰台二当家,当日黑冰台大当家随着咸阳被攻破后战死于皇城门口,大部分黑冰台中擅长刺杀暗杀的谍子也随之战死,但是剩下那些只会躲在角落里搅动风云的文谍子却被韩内寺提前送出了咸阳城,最终跟随他一块来到草原契戎部落中,经过这十七年的休养生息,黑冰台元气也已经恢复大半,而半月之前,隐藏在单于王庭的黑冰台同时出动,把咱……把咱安插在单于王庭中的钉子,一股气拔出了三分之一,剩下的老谍子,现在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再有任何消息传递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顾仙佛面色阴沉,眉头紧皱,这些年顾府密影以及西凉的西凉卫对契戎单于王庭的渗透可谓是呕心沥血,基本每次派出去十个合格的谍子,也就只有两三个老谍子能安插下来,损失不可谓不大,这些年下来,饶是西凉的谍子前赴后继,付出了无数鲜血与生命的代价,在整个单于王庭中真正落足的也不过八十余人,而如今骤然之下竟然被韩内寺的小半个黑冰台一下拔掉接近三十人,而且剩下的老谍子如今还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明日死活还是未知数。
这死掉的三十个老谍子,每人都是身经百战,千金不换的宝贝疙瘩,而且每个能成功安插到单于王庭的老谍子身后,得至少要有七八个老谍子的性命填充着。
大战之前先死斥候,无战之前死的是谍子啊。
2017/11/24 21:33:59|46184727
第二百三十六章 仗义死节
顾仙佛抬起左手揉了揉太阳穴,略带疲惫道:“大秦国祚延续千年,谍子机构也跟着延续了千年,咱大乾的龙骑虎贲,以及顾家的密影,哪一个建立超过二十年了?更别说这几年咱西凉刚刚成立的西凉卫了,大秦的黑冰台名声在外,盛名之下无虚士,黑冰台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啊,要是等这只百足之虫再缓过气来,那日后……咱西凉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姜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沙哑着嗓音接口道:“王爷所说没错,黑冰台虽然大势已去,但是余威尤烈啊,属下的夜游营前些日子在边境之上曾经遇到过一支小规模的契戎骑骁,里面就有两个从黑冰台出来的老谍子,虽然已经年迈,但着实扎手,每个人临死前都带走了三名夜游营的好儿郎陪葬,更遑论活捉了。”
葛子龙轻轻咳嗽两声,活动活动脖颈,轻声说道:“黑冰台虽然厉害,但是咱西凉卫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休养生息的时候,黑冰台也没有闲着,往咱西凉这边撒了不少钉子进来,明显的呢,咱就得给拔了出来,埋得深一些的,咱也没动他,一个活的谍子,价值远远超过一个死去的谍子。”
钟毓秀虽然嗓音依旧空灵清脆,但是脸色也严肃了不少,她坐直上半身,缓缓说道:“做谍子的,在第一天就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谍子不比甲士与斥候,后者是只要敢打敢拼,不怕死就很难死,但是谍子就不同了,有些时候,不仅死的无声无息,还死的不明不白,这不就是谍子的命嘛,做谍子,其实就是做得以命换命的勾当。”
顾仙佛低声叹了一口气:“这个道理本王当然知道,但是这些老谍子,各个都是咱西凉的无价之宝啊,死一个,就少一个,而且这些人啊,到死,也是死在异国他乡,永远没有落叶归根的那一天。子龙啊,咱在契戎单于王庭埋下的那七颗死钉子,这次有没有收到波及?”
葛子龙摇摇头,平静说道:“这个倒是没有,那七颗死钉子除了末将与王爷之外,从来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这么些年来又从来没有启用过他们,甚至为了他们连谍子的铁律都给打破了,他们又怎么会败在小小的黑冰台手上。”
做谍子的铁律,在场众人都知道,那就是无论如何,不得主动杀己方人马,这个纪律是为了给那些谍子最后一道红线约束,让他们不至于卧底时间太久了,真的变了颜色,而那七个死钉子,葛子龙却给予了他们打破这个铁律的特权,这就意味着,如果这七个谍子真的有二心的话,那么可就没有什么能制衡他们了。
顾仙佛倒是也没太大惊讶,毕竟葛子龙做事儿是一向走的阴狠毒辣这一脉,能为了捧起七个单于王庭的谍子而牺牲掉几个甚至几十个甲士的性命,他是肯定会做的,这与他的为人品格无关,只是所学谋略所造就的了。
顾仙佛仰首轻轻吐出一口气,环顾左右询问道:“凉横那小子现在在何处?本王自从来到西凉之后,怎么一直没见到过凉横?难道这小子又死在哪个娘们的肚皮上了?”
凉横,具体姓名不详,起码现在西凉军中并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只知道自从西凉卫成立之时,这个家伙就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而且一出现便得到了顾仙佛近乎毫无保留的信任,直接就开始执掌西凉卫,而且这人虽然是西凉卫中最大的谍子,但是整个人却没有一副谍子的模样,为人跳脱,不守规矩,三天两头便不知道跑到哪个勾栏里去逍遥快活,不过这个凉横虽然为人不守规矩了点,但是在大事之上却从来没有含糊过,虽说曾经耽误过几次小事儿,但是也曾经千里奔袭在契戎蛮子左贤王部落砍下了一个老谍子的头颅,常常剑走偏锋,倒是也经常建立奇功。
提起凉横,饶是葛子龙,脸上也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笑容,不过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沉声说道:“凉大当家的前些日子跟着一支商队去了左贤王的地界儿,王爷前些日子不是拿下了左贤王的格伦布达吗,左贤王最近兵力调动有些频繁,虽说表面上因为一个马场与右贤王争执不下,但是凉大当家的却一直说左贤王的兵马有些向娘子关运动的趋势,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谍子传回来的信息,但是凉大当家的却一直不放心,这不前些日子,就跟着商队一块去了左贤王地界儿,说不把这事儿搞清楚,他睡不着觉。”
顾仙佛拢了拢腿上的狐裘子,沉默片刻后方才说道:“左贤王一直是个不甘寂寞的野心勃勃之辈,被本王拿下这个格伦布达,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想要染指娘子关,确实是他的作风,不过这老小子肯定也有顾虑,要是他真的出兵娘子关,不论能不能打下来,那么整个事情,就闹大了,后果不是一个左贤王或者说一个西凉能承受的了的。”
卫小凤轻轻一笑,笑容之中略带自负:“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全西凉就能动员起来,从上到下,连同州军、府军以及咱们压箱底的西凉军,上下加起来二十五六万人马,何惧他一个小小的左贤王?小凤虽然不才,但是好歹也有着一颗殉国之心,小凤的国都被破了,现在在西凉军中呆了这么多年,西凉便是小凤的家,大乾便是小凤的国,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小凤愿做先锋,带领麾下打响第一战。”
顾仙佛很满意卫小凤的态度,坐直身子拍了拍卫小凤肩膀,笑道:“本王有小凤,又何惧于天下?咱西凉穷山恶水,没啥值得好抢的,但是脚下这块土地好歹也是咱们自家的窝,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嘛,谁要是想抢咱窝里的骨头,咱肯定得狠狠咬那群小兔崽子一口,就算崩下两颗牙来,咱也得带下他们几块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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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岂曰无衣
说到这里,顾仙佛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肃穆了不少:“咱西凉军当然不怕打仗,更别说打那些草原蛮子了,当年大秦锐士在大将蒙恬带领之下,‘北却匈奴七百余里,使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这是多么大的豪气与波澜壮阔,本王每每读史读到此节之时,都感觉心潮澎湃,晚生四十年,恨不在大秦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匈奴与咱们大乾甚至整个汉人来说,那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乾人与吴人、越人之间,都可以打,也可以谈,但是唯独对于契戎蛮子,咱是不死不休的世仇。”
众人神色肃穆,自然晓得顾仙佛话中深意,均都默然不语,作悉心聆听状。
顾仙佛看了看清水湖岸边垂柳,话锋一转轻声说道:“咱们西凉军不怕打仗,那是因为啥?军人报国,天经地义,退一步讲,只要战事开启,那么就意味着只要不死,就有大把的战功可捞,不论是自己攒足了军功,还是上面的军官战死了,只要自己个儿不死,屁股下的位子也就能顺理成章地往上挪一挪,一场大仗,能造就多少个将军出来,就能造就出多少个豪门家族出来;武人不怕打仗,文人更不怕打仗,那些黄紫公卿只需要坐镇后方,眼看着咱这些沙场上的泥腿子在外面奋力搏杀,只需要动动手中的笔杆子,咱这些西凉蛮子打下来的军功就能被他们划拉去三分之一甚至一半。大战之中造就出多少个武将出来,背后肯定就能造就出更多的黄紫公卿出来。”
抬起手轻轻扣了扣太阳穴,顾仙佛继续轻声说道:“文官不怕,武将也不怕,谁怕打仗?老百姓怕啊!大秦覆灭,大乾立国前的几十年里,神州陆沉,山河破碎,单单大乾铁蹄就踏碎了三十多个小国的国都,手上沾染的鲜血更是不计其数,更遑论那些乱世中根本没有纪律约束的小国部队还有那些战败之后的散兵游勇了,中原百姓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这句话是一点都不过分,现在大乾刚刚安定下来不过十七年,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若是战事再起,咱们西凉百姓原本就家底子薄,被契戎蛮子这么一闹腾,不论战争是胜是败,咱们这些西凉百姓,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哦。”
顾仙佛微微摇了摇头,轻轻靠在黄花梨椅背之上,面容疲惫:“这个消息各位听听就行了,先莫慌着传出去,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本王都知道那些臭不要脸的混小子会怎么想,本王已经是裂土封王的藩王了,手握重病坐镇一方,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就算打赢了也没多大好处,但是打仗每死一个人,都是对本王实力的一份削弱,更遑论打输了,本王那才真是屁都剩不下,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本王,本王承认西凉军战力那是一等一的强,军心也是不一般的齐,但是在整个西凉军这面旗帜之下,所伫立着的那十万人不是十万根木头,他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这一点都不过分,俗话说得好啊,挡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更何况本王挡得还是他们升官发财的路子,有些人有别的想法,无可厚非,先等等吧,看看契戎蛮子那边怎么说,咱们先做好该做的防守措施吧,就指望凉横那小子能带回点有用的消息回来了,是打还是不打,具体怎么打,咱都得一步一步走着瞧啊。”
卫小凤坐直身躯,面容肃穆语气平静:“王爷所说不错,打仗肯定要死人,军人与百姓,不过是谁先死谁后死的问题,但是战事一起,具体要死多少人就不是哪一方能控制得住的了,真要是杀红了眼,散落敌后不成建制了,为了活下去,谁还管遇到的是百姓还是军人?能杀的一概杀之,能抢的一概抢之,那时候的军人哪里还是军人,根本就是一群杀红了眼的野兽罢了。”
葛子龙摇摇头,语气淡漠:“卫将军可记得西凉军最艰难最困苦的那一阵?大乾尚未立国,西凉就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不论哪一方想要练兵了,都会带着军队人马来咱们西凉杀一阵,西凉百姓那时可有一点退路?全西凉总共不到十万户百姓,咱西凉军中却有十万甲士,那是每家每户都有人来军中从军啊,那时候的西凉军咱可怕过任意哪一方?不论是谁想要啃西凉这块硬骨头,挽起袖子上去干就是了,刀不行就用拳,拳不行就用牙,那时候的西凉军,嘿,英气尚在,一身肝胆映明月,只要忠魂留,管他尸首埋何处?哪里像现在啊,像黄紫公卿多过像泥腿甲士,不论做什么事儿,都得瞻前顾后了。”
被葛子龙如此当面讽刺,卫小凤却没有一点动怒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淡然说道:“子龙你是否还记得当时的甲士阵亡比例是多少?尤其是新补进来的青瓜蛋子,都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十个有九个都还没娶亲没留后,就这么在一场场战役中这么去了,子龙你应该还记得为什么吧?”
葛子龙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娓娓道来:“卫将军都记得,子龙又怎么会不记得,保甲之法还是子龙提出来的,每当遇到鏖战死战的时候,第一波上去试探是送死的,肯定是新兵,老兵命金贵啊,经历了多少次战役才活下来的,能打得了鏖战,也能打得了死战,新兵……命不值钱,让他们上前冲一波,死的就当场埋了,剩下的活着的,滚过了几场战役,就又成了老兵了。要不是这样,咱西凉军,又怎么能在强敌环绕之下,一直保持着连绵不绝的战斗力?”
随着葛子龙面无表情地娓娓道来,在场众人心底反应各不统一,但是却没有谁出言置评葛子龙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陆心佛轻轻吐出一口气,望着天空中的那弯上弦月,低声吟诵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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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与子同袍
顾仙佛正待开口说话,一旁的姜楼却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在顾仙佛手背之上,悄悄向其使了个眼色。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顾仙佛会心一笑,提起绛紫色的钓竿轻轻抖了抖,笑道:“鱼儿咬钩喽。”
这句话一出,众人明显心领神会,却都没有把这几条上钩的小鱼放在心上。
清水湖旁有青色大雾慢慢涌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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