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身上有着顾家标签的六品芝麻官起了冲突,曾经扬言要把这名文臣三日之内打回御蛮郡卧弓城,然后翌日清晨就被杨山河亲自带人从被窝里抓了出来,当街鞭笞三十,最后把其从杨家除名,丢到城郊破庙里任其自生自灭。”
严凤池换了一个舒适一些的姿势继续诉说:“至于周家,原本就和王爷在暗中有着一些眉来眼去,现在王爷坐到了这张椅子上,周家应当是四大家族最高兴的一个,现在整个周家上下也是喜气洋洋,对待王爷的态度自然也是鲜明得很,只不过就是周家有些弟子,现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在里面了,行事之时颇有些以王爷门人自居的模样。”
顾仙佛微笑点头,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心中是何想法。
严凤池嘴角冷笑流转,语气也冷峻许多:“至于这张家嘛,现在就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急火燎了,除了张家嫡系弟子摆出一副誓与张家共存亡的样子以外,大部分旁系弟子已经有些人心惶惶,虽然张家在西凉庙堂之上根深蒂固,但是王爷却是带着旨意与圣命而来,古语有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王爷有名有言,必然大事可期,这同时也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张家在庙堂之上虽然也算土皇帝,但是比起扛着乾字与顾字两面大旗一起过来的王爷来说,很多人都不看好张家。”
顾仙佛轻轻叹了一口气,身体向后轻轻一靠躺在黄花梨太师椅之上,双眼平静望着夜空中那悄悄爬上来的一弯上弦月,貌似不在意问道:“张家送来的那两块血玉,有没有什么问题?”
严凤池轻轻一怔,脱口而出答道:“这张家就算再没脑子,也不可能在这件事儿上动手脚吧,血玉之名,凤池倒是还听说过,张家既然肯拿出两块来做见面礼,这么大手笔之下,应当不会再去自掘坟墓吧。”
顾仙佛一手轻轻敲打着绛紫色钓竿,沉默不语。
陈珏犹豫片刻,躬身低声答道:“子奉已经请三位鉴玉师傅查过,这两块血玉表面上看着是正规血玉,但是其制作手段却是相当恶劣,竟然采用的是枉死之人心头血,血玉之中怨气极重,若是长时间佩戴,对人的伤害会超乎寻常的大。”
严凤池微微一怔,正待开口说话,看到顾仙佛嘴角流露出的笑意之后才恍然大悟,虽说觉得这个手段粗浅且卑鄙了一些,但是顾仙佛既然提出来了,他严凤池也不好再说些别的话语。
顾仙佛含笑点头,嘱托道:“这三名鉴玉师傅一定要保护好了,若是哪天他们三个死在了歹人手下,那不用问,肯定是张家知道自己事迹败露了,派人暗杀了这三名老师傅。”
有些话点到即止,陈珏便明白了顾仙佛所表露出来的意思,当下便沉声应下,已经在心中起草好最合适的手段方式了。
严凤池是儒家出身,兼修黄老之学,对于顾仙佛这种“下作”手段,心中有些不齿,面色之上自然也显露出了片刻犹豫之色。
顾仙佛没有转头去看,但是却知道这个“严家雏凤”心里到底是作何想法,他也没多作解释,只是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地说道:“当本王以西凉王的身份踏入西凉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本王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同时也注定了本王的双手上,肯定沾满了鲜血,有契戎蛮子的,也有西凉自己人的,佛家有种说法,若一罗汉死可令天下生,罗汉不愿死,他便不能死。在小时候本王觉得这种说法特别对,现在想来,恐怕是因为那时候的本王活在先父庇护之下,整日里沉迷于风花雪月,根本没有去想人世间的腌臜罪恶,现在本王需要自己做一面旗,有些事情,就是身不由己了啊。”
严凤池微微蹙眉,面色缓和大半,不过眉间还是有些不豫神色。
顾仙佛也不奢望这个从小便是一身浩然之气的严家雏凤能马上就转变过思路来,不过只要严凤池跟在自己身边一日,那么就多一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意思,所以顾仙佛也不怎么担心这位有潜力进入天下士评榜前十的严家雏凤会在未来与自己分道扬镳,当下顾仙佛便转移开话题说道:“西凉盐茶道,本王记得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是个唤作褚安的胖子是吧?在本王接风宴的时候他还来过春风楼,现在他如何了?”
一提起褚安那个活宝,饶是沉默寡言如陈珏此时也是忍俊不禁,微笑说道:“想不到王爷还记着那个活宝的名字,褚安确实有些意思,自从那次参加接风宴回去之后,一口气回绝了与四大家族以及地方府军的所有联系,力道之坚定,回绝之干脆,确实令人咋舌,现在的褚安,除了遇到咱们王府的人会笑脸相迎之外,遇到旁人一概是冷脸相逢,前后转变之大,判若两人啊。”
顾仙佛也是会心一笑:“这个胖子看来也不是满脑肥肠,西凉盐茶道这个座位,在日后谋划中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不能有半点闪失,本王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来做这个位子,既然这个胖子有心,就让他坐下去好了,本王相信,他会是个聪明人。”
陈珏心领神会,低声接道:“子奉会通知斧骁统领,若是他不聪明,自会有人让他变聪明。”
顾仙佛与陈珏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百三十四章 诛心
就在顾仙佛三人闲谈之际,有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自甲板后方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走了过来,来到顾仙佛身后站定,俯身弯腰轻轻说了一句话语,顾仙佛含笑点头,在这名婢子雪白柔婷之上轻轻拍了一下之后方才笑道:“让他们一块上来吧,本王现在正在垂钓的关键时刻,就不下去接他们了。”
随着脸红的婢子退下不久,甲板之上便出现五位联袂而来的西凉军中人物。
左首边第一人为西凉军虎卫小凤,一身雪白长衫风流倜傥,发髻漆黑如墨,双眼深邃漆黑,腰间配一龙衔尾上好玉珏,与一寻常制式第一代西凉刀。
第二人为陆心佛,身材颀长面色平静,身着一淡雅青色文士长衫,右手手掌抓着一十斤重的酒坛,就重若轻仿佛无物,左手边配着一与卫小凤制式相同的第一代西凉刀。
第三人为一女子,正是西凉军中唯一女性校尉,钟毓秀,生得面相只能算是清秀但是身段却极好,尤其是胸前那一对波涛汹涌的伟岸风景,足以羡煞许多在深闺里木瓜牛奶养着的深闺女子,可惜钟毓秀不仅对胸前的波涛汹涌没有任何爱惜之情,相反还有几分愤恨在里面,不为别的,就为了在挥刀的时候不太方便。
第四人也是一身白衣,不过身材消瘦许多,面色也是苍白如金纸,眉宇间透漏出来的也是一股子病恹恹的气息,刚刚站到甲板上便拿手帕捂住嘴巴,强行压着声音咳嗽了两声,面目才好看一些,不过这人一双丹凤眼里面精光却亮的骇人,打眼一看宛如一只盘旋在阴冷角落里的毒蛇,此人正是西凉毒虎葛子龙,万千契戎蛮子以及更多的前朝遗民想要对其杀之而后快的人物。
第五人则面色相对来说生分一些,五官长得也不尽如人意,身材矮小不足六尺,一身黑色贴身劲衣,两只纯钢护腕,脚蹬黑皮长靴,目光流转之间,透漏出来的亦是一股子让人不敢直视的阴冷气息,此人为姜楼,夜游营校尉,夜游营之所以能在三十余大营之中排到前五名的行列,一是由于这夜游营硬实力确实不俗,能打得了长途奔袭,也能啃下旁人啃不下的硬骨头,二则是由于这夜游营的定位原因,夜游营顾名思义,全营不过两千余人,各个却都是精通袭杀与暗杀的好手,大部分是各个军营中选拔出来的精通此道的好手,也有三四百人是从西凉卫中退役下来的,这两千人打攻坚战或许比不上前十营里的其余九营,但是若论起暗杀功夫,除了西凉卫之外,夜游营当属状元。
这五人来到顾仙佛面前之后,二话不说,齐齐单膝跪倒在地,齐声恭敬道:“末将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仙佛稳坐钓鱼台,单手持钓竿,另一只手摆摆手,笑道:“行了行了,这里也没有外人,都是自家老人了别整这一套了,赶快起来吧,让下人搬过五张椅子来,咱们老哥几个,一块在这比比,看看谁能先钓上第一只鲫鱼来。”
顾仙佛既然发话了,下人运作得自然快,只是片刻功夫,便有五把太师椅被搬了上来整整齐齐放在顾仙佛两旁,与此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五把钓竿,五杯春神猢新茶。
钟毓秀坐下后,熟练地把钓竿拿起往湖水中央一甩,看着鱼钩入水之后,瞅着顾仙佛娇笑道:“王爷难得的闲情雅致啊,拿下格伦布达之后,看来兴致高昂啊,先是去了雾露山一游,拔掉了龙骑安插在雾露山的钉子,又把大匪首郭念锋给招安了过来,来到大凤城之后又去春风楼春风一度,回到清水湖之后又来到这清水湖之上垂钓起来,好兴致好兴致啊。”
顾仙佛微微一笑,侧身看了钟毓秀一眼后马上把目光收回,心中默念两声阿弥陀佛平心静气之后,才轻声说道:“钟校尉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是不是在讽刺本王来到西凉州之后,不做政务,不忙政事,只是醉心于山水与美人之间啊?”
钟毓秀心中好笑,他自然知道自家王爷也就是只能口花花,面对女子之时,若是动起真格得来,那就再也不复平常口花花的雄风了,所以钟毓秀硬是把伟岸的胸膛又往上挺了一挺,看到顾仙佛正襟危坐的模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这才说道:“末将哪里敢如此嘲讽王爷,王爷是什么人,那可是咱西凉州的定海神针,整个西凉军都在王爷的调度之下,自然整个西凉都是王爷的地界了,王爷自己在自家后花园逛一逛,那自然也是正常的了。”
顾仙佛无奈撇撇嘴,投降认输道:“钟毓秀啊钟毓秀,咱西凉军中都说你这小妮子不仅西凉刀耍的爽利,嘴皮子更是爽利得很,不论跟谁说话,三两句话都能把人挤兑得说不出话来,本王与你交锋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却还是次次败在你手下啊。”
钟毓秀再次一挺腰身,得意一笑终于没有再乘胜追击。
顾仙佛转头面向葛子龙,轻声问道:“子龙最近身体怎么样了?可还是有咳血迹象?请府里的刘郎中看过了没有?”
葛子龙微微一笑,略微欠了欠身恭敬轻声答道:“末将谢过王爷挂怀,末将这都是老毛病了,娘胎里带来的,估计这辈子是好不了的了,不过王爷府里的郎中看病确实灵验,刘郎中给的方子虽然有效,但是和末将之前用的房子确实大同小异,倒是上官大夫给末将的一个偏方,倒是有着不小的作用,末将刚刚用了七八副,状况已经缓解很多了,就是接不到王爷指令,末将最近几日也要来王府一趟,备上重礼好好谢过上官大夫。”
顾仙佛哈哈一笑,拣起一块扬州糕点扔进嘴里,半真半假笑道:“本王家里这上官大夫啊,虽说医道精湛,但是医品却不怎么样,为人也不怎么清高,就是爱一些黄白之物,子龙若是真有心,就备上十万二十万的真金白银,来顾府以表谢意就好。”
葛子龙先是一怔,然后也是拍手而笑道:“王爷倒是会做买卖,可惜子龙家底儿本来就浅薄,别说十万二十万的真金白银,就是十万八万的铜钱,子龙也拿不出来啊,再者说,就是一张方子,王爷就要卖十万二十万两的真金白银,这宰人的力道,是不是大了一点?”
顾仙佛坐直身躯,环视四周轻轻笑道:“这方子确实只是一张纸几行字而已,但是具体值多少银子,要看用在什么人身上了,本王西凉军中赫赫有名的西凉毒虎,难道还不值二十万两真金白银?”
顾仙佛此言一出,甲板之上所有人全都大笑起来。
别说二十万白银,就是二百万两,也比不得一个西凉毒虎的价值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有七颗钉子
唠完了家常,顾仙佛一伙人神情凝重了许多。
顾仙佛轻轻抖了抖手上至今还未有鱼儿上钩的鱼竿,轻声问道:“西凉军中近况如何?”
陆心佛轻轻咳嗽一声,中规中矩答道:“回禀王爷,杀春阅兵之事,在西凉闹得沸沸扬扬,按照以往阅兵习惯,三日之后王爷应当前去巡边,犒劳三军将士才是,这次这个阅兵虽然仓促了一些,但是咱们边关将士准备得却一点也不仓促,但是左等右等,却始终未等来王爷,这些人中当然肯定也有怨言,不过自从王爷拿下格伦布达的消息传来以后,大家伙儿也都明白过来王爷的良苦用心了,而格伦布达这个马场在咱整个西凉与契戎之中,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自从拿下这马场之后,西凉军的整个气势也就提高了一大截,今年五六个大营要补充的熟马,也就有着落了。”
顾仙佛点点头,继续问道:“契戎蛮子那边如何?”
掌控着半个西凉卫的葛子龙欠了欠身,沉声回答道:“契戎蛮子那边,还是一个字乱,左贤王与右贤王斗得不可开,单于王庭一直保持着冷眼旁观的态度,让这左右贤王不至于大动干戈,也不至于握手言和,最近王爷吃掉了左贤王的格伦布达,顺便还歼灭了左贤王麾下的二十四万长之一的帖龙儿,左贤王实力受到不轻的损失,右贤王趁机派兵出击,拿回来了左贤王一个草场,虽说水草算不得多么丰美,但是好歹也有着三十里的疆土,还处在布达拉河的上游,地理位置算是不错的,左贤王因为这事儿,一直在厉兵秣马地准备向右贤王讨个说法,单于王庭说是居中调度,但是其实也就是坐山观虎斗,严重的时候控制一下事态罢了。”
顾仙佛点点头,继续问道:“单于王庭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葛子龙面色肃穆了少许,低声说道:“末将正想与王爷禀报,不知王爷是否可还记得韩内寺?”
葛子龙嘴里一吐出这三个字,顾仙佛脸色顿时冷峻起来,双眼之内射出两道精光。
韩内寺,顾仙佛当然记得,不仅记得,还把这三个字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
顾仙佛的母亲,那个姓管的婉约妇人,对待外人不论是地位尊卑高低,一向是以诚待人以德服人,这辈子尽管跟着顾淮颠沛流离大半辈子,吃尽了人间的苦头,受尽了人间惊吓,但是就在马上就要轮到她享清福的时候,她却就这么突兀地去了。
害死她的人是个面白无须的老内寺,一掌震断了她的心脉。
这个老内寺今年八十余岁,姓韩,是大秦最后一任大长秋,曾经伺候过大秦最后一任皇帝,一生经历可以算是跌宕起伏,在巅峰之时,他是站在皇帝龙椅前的“站皇帝”,接受文武百官、黄紫公卿的恭敬礼拜,而大秦咸阳被攻破之时,这位韩内寺则又一夜从神坛跌落到泥潭里,成了一个无家无舍的孤魂野鬼。
而这位韩内寺,不仅仅是大秦最后一任大长秋,也是天下两名大宗师之一!
大秦咸阳被破之日,韩内寺携带着大秦那篆刻着“受之于天,既昌永隆”的传国玉玺独自一人杀出咸阳城,以大楚为首的十三路军三十万人合围的数层包围圈都没有留下这一个韩内寺,反而让他毙掉了接近三千余人,一路直直地杀出了咸阳城,顺便击杀了地字高手五十七名,天字高手十七名,玄黄高手不计其数。
同时也是这韩内寺,出了咸阳城之后便一路向西,一路走一路杀,最后来到草原之上,成了契戎蛮子单于王庭的坐上宾,在西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