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竟然是面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天地师太。
似乎知道顾仙佛心中所想,天地师太主动开口解惑:“王爷不必感到惊讶,以老尼的身份地位,万万配不上刘俗刘巨侠,老尼确实也不是刘巨侠的原配夫人,只是侥幸与刘巨侠共同孕育有一女罢了,至于净缘到底是如何来的,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故事了,王爷日理万机,想必也没有心情想去听,老尼就不说了。”
顾仙佛点点头,轻叹一口气问道:“李柔然现在在何处?”
天地师太爽快答道:“一直在郭念锋山寨里住着,王爷放心,那些山匪虽然凶残,但是为人还算忠义,答应老尼的话语也算是能做到,对于李姑娘也是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并没有让李姑娘受半点委屈,只是李姑娘之前所受功法反噬太大,现在为人浑浑噩噩,有些……有些神志不清。”
顾仙佛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笑眯眯道:“要不,我们边去山寨边详谈?”
2017/11/13 21:34:58|45139444
第三百零九章 剑拔弩张
等到朱炳忠在最后一张桌案上落座以后,祁钺正了正身子,瞬间给人感觉便从一直垂垂老矣的病虎变成了一直出巢欲择人而噬的老龙,在身上那件朱红色补服的映衬之下,更给祁钺增添了几分凶气。 一时间,庭院内所有人鸦雀无声,包括从龙虎山走下的师卢东来,介于地之间实力神秘莫测的文武双全朱炳忠,甚至掌控着虎贲的大谍子陈靖祁,在祁钺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扫视下,竟然无人敢语与其对视片刻者。 祁钺确实是一个身无长力更无半点内劲的老人,但是很多时候压人之时是不用靠气力和内劲压人的,比如以势压人,以运压人,以理压人。 而现在的祁钺,三者得其二,论势有庙堂大势,论运有大乾国运支撑,所以他陡然抬头之间,并无一人能与其正面交锋。 祁钺比较满意这次谈话的基调,他拢了拢身上的朱红色补服,顺带着收敛了几分身上气势,开口嗓音略带沙哑道:“老夫今日刚刚从御书房出来,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就来到了闻香下马想讨杯酒喝,正好闻到这馆子里再烤着羊头,烤羊头味道鲜美则鲜美矣,但是做起来却比羊肉要麻烦数倍,闻香下马里虽然是羊肉出名,但是烤羊头却不是经常做得,所以老夫便想,邀请几位来这闻香下马中简单一聚,顺便闲话唠唠家常,各位可不要嫌弃老夫啰嗦。” 场中除了祁钺,便是邓南风地位最高,祁钺话刚刚完,邓南风便笑着接口道:“祁阁老得哪里话,您老人家现在日常陪伴在陛下左右,我等想见阁老,虽然有心,但是却并无机会,今日阁老有心,请咱们尝尝这难得一见的烤羊头,我等道谢还来不及,哪能再嫌这嫌那的。” 卢东来颔首微笑接口:“祁阁老如今贵为内阁之首,辅助陛下处理下大事,大事情一言以蔽之一言以兴之,而更为难得的是祁阁老在面对红尘繁杂之时,却能穷也不改其忧,达则恪守本心,我道家有诗云‘历经三千红尘劫。犹若凉风轻拂面’恐怕所言就是祁阁老了,阁老人间公道大义一肩挑,前右相为帝王谋,祁阁老为下谋,孰高孰低,一眼便能看出啊。” 卢东来似乎不经意之间提起顾相名讳,庭院中气氛发生些许微妙变化,而对于他这种踩顾相一脚又捧祁钺一手的行径,场中所有人也都是三缄其口,或许心里对此有着想法,但是终归没有拿到明面上来。 祁钺倒是毫不在意地平淡一笑,开口道:“卢伴读严重了,老夫与顾相,只不过是所选道路不同罢了,谈不上高下之分,倒是卢伴读最近新收的那名徒弟,据身上‘道骨’得独厚,啧啧,老夫有耳闻,龙虎山对于道骨一,分九品,得独厚四字,位列上三品,看来卢伴读,才真是春风得意啊。” 卢东来面目微微一变,他自然知道祁钺提起这事儿是对自己刚才那番试探心有不满所以提点一二,当下卢东来便貌似不经意间正襟危坐道:“嗨,秦舞阳这孩子,根骨倒是极好的,不过从走得就是儒家的路子,一直坚信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一套辞,所以虽根骨还算得过去,但是等这子真的拜倒龙虎山门下,日子还长着呢,有些时候道就想,顾……西凉王临走之时把这孩子丢给我,这不是给我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嘛。” 一直沉默的朱炳忠虽然是坐在桌案后面,但是上身却挺拔如标枪,自坐下之时右手就一直摩挲着剑柄,如今听到卢东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语之后不屑扯嘴一笑,道:“既然如此,卢伴读不如把秦舞阳送到在下门下如何?在下与秦舞阳那孩子倒是有过数面之缘,看那孩子根骨,不仅仅是道骨得独厚,耍起剑来也是一把好手,那一口方圆,在下可是羡慕的紧呢哈哈哈。” 卢东来为大皇子伴读,朱炳忠所在的朱家一脉又是当今太子最强用力的支持者,所以这二人注定是做不成朋友的,但是谁也没想到朱炳忠一来到这儿就率先对卢东来发难,似乎一点面子也不给祁钺。 祁钺倒是也不生气,此时又回归之前那个垂垂老矣的病虎模样,耷拉着眼皮看着卢东来如何应对。 卢东来心思急转,表面上确是笑眯眯道:“朱公子对舞阳有兴趣,按理道本该双手奉上才是,但是舞阳虽然对我龙虎山一脉不甚敢兴趣,但是当日好歹也行过拜师之礼,在我龙虎山历代师像面前上过香,磕过头,如此就把这孩子送到朱公子府上,恐怕于情于理,都是不过去的。” 朱炳忠冷哼一声,带着三分弦外之音道:“卢伴读此话得很有道理,秦舞阳是卢伴读门下弟子,所以在下抢不得,但是这个世间,却有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总是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一件玩物觉得挺好,就想伸手拿过来,也不管那东西是不是自己的,就像疯狗看见熟肉一样,可是殊不知,这熟肉里面,可往往都是由骨头的啊,这疯狗牙口要是不好,可能一口咬下去,没吃到肉,反而把牙齿绷掉几颗,卢伴读,你,这狗是不是挺可怜的?” 卢东来不是蠢人自然能明白朱炳忠的弦外之音,或许卢东来在武道造诣上离朱炳忠有些距离,但是若论起养气功夫,那恐怕十个朱炳忠绑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个自在龙虎山上结芦修道的卢东来。 听到朱炳忠的话语之后,卢东来只是微微一笑,礼貌回应道:“是啊,这世间的疯狗,大多数肯为了熟肉不要命的,甚至有些疯狗,连熟肉还未看见,仅仅是因为一点虚无缥缈的主仆名分,就肯亮出獠牙恶狠狠地扑上去,殊不知,就算猎狗能帮主人打下猎物,那分猎物的时候,若是主人心善,还能剩下一些残羹冷炙;若是主人杀伐果断,那一只活生生的猎狗,未尝不会变成一锅上好的酱狗肉,狗肉熟肉混在一起吃着,岂不快哉美哉?” 朱炳忠那只摩挲着剑柄的修长右手此刻已经抓住了剑柄,虽然他腰间配着的是一把装饰远远大过实际作用的君子剑,但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怀疑若是有充足内劲灌输进去,这口剑还是能割下人头的。 刚刚聊了不到一盏茶冷热的功夫,这二人之间便已经剑拔弩张,俨然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的样子。
第三百一十章 烤羊头
在卢东来与朱炳忠对阵千钧一发之际,祁钺轻轻咳嗽一声,眼皮也未抬地道:“老夫今日请各位来,是难得一聚,大家伙坐下来喝杯茶聊聊,你们两个后生一来就给老夫难堪,是嫌弃老夫面子不够大,还是嫌弃这个地方,放不开你们?有能耐去西凉杀几个草原蛮子,去南疆把吴国国主头颅提回来,去北原越国杀个七进七出,最不济你们两个出去比划比划,正好老夫做个见证,看看你们能不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祁钺话语里的不满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卢东来的养气功夫比朱炳忠看上去要强了不只一点,他此时也并不想与根深蒂固的朱家闹得不可开交,毕竟他卢东来现在在长安城中名头风声再煊赫,在类似于朱家这样的老牌宗族看来也不过是一介过客,一方跳梁丑罢了,卢东来能在下水最深的第一雄城的功勋贵胄之间长袖善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听到祁钺话语之时,马上便就坡下驴,双臂朝前平伸出双手拱起行君子礼,含笑致歉道:“祁阁老教训得是,道一时失态,真是莫大罪过,还望祁阁老莫要生气,道向在座列位陪个不是了,现在桌案之上也没有酒水,道便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庭院里气氛终于缓和下来,死胖子陈靖祁摆弄着自己肥胖的手指哈哈笑道:“这闻香下马做的就是笑迎八方客的生意,怎么还能缺得了酒水,老板娘,你也别腻歪着自家相公了,劳烦您受累,提两壶酒过来。” 一直跟自家汉子擦拭着额头汗水的老板娘白了陈靖祁一眼,一边盈盈起身一边娇笑道:“放心这位爷,咱闻香下马虽然馆子,但是酒水还是有的,方才妾身就已经温上了八斤黄酒,全是二十年份往上的,不怕诸位大人不喝酒,就怕大人们喝不上,妾身这就去把黄酒端过来。” 祁钺微微一笑,朝那烤羊头看了一眼,微微仰头朝那专心致志翻动着仰头的汉子道:“行了,我看火候也差不多了,你把这羊头交给陈大人吧,下去与你娘子一起去把酒水端过来,八斤大的酒坛子,她一个娇滴滴的娘子怎么端的过来?” 那名壮汉恭敬点头应是,但是犹豫片刻,还是慢慢道:“师……祁大人,这烤羊头最后收官的火候,是最重要的,若是弄得差一分或者过一分,对于口感……” 祁钺摆摆手:“你子啊,还真以为这个陈大人就会吃啦?跟你子交个底,这些年折在这位陈大人手上的草原谍子怎么着也得三位数,别烤羊头,就是全羊宴,这位陈大人也不在话下。” 憨厚汉子这才起身,跟随自家娘子出去之时,还敬佩的回头看了陈靖祁一眼。 邓南风含笑问道:“这全羊宴,听起来似乎比烤羊头还要难做?” 祁钺扯嘴一笑,伸手指了指陈靖祁示意让他来解答。 后者笑嘻嘻地道:“这契戎蛮子的全羊宴和咱大乾的可不一样,讲究得是从起火到收锅全靠羊身上的零件,首先用得锅子是拿羊皮制成,这就特别考验烧火的技术,差一些做不熟,过一分就会把羊皮烧烂;支撑着羊皮锅的,是四条羊腿,羊皮锅下面,烧的是晒干的羊粪;而羊皮锅里炖的羊肉自不必多,就连佐料也都是让羊事先吃到羊胃里的,所以给这道菜起名叫全羊宴,不过这样的做法做出来的羊肉,膻气十足,也就是那群草原蛮子能吃了,咱大乾百姓是吃不惯的。” 邓南风心悦诚服地点点头:“陈大人不愧是虎贲的大当家啊,连这等契戎地道吃食都知道,看来虎贲耳目遍下的法,还真是做不得假,哪得空的时候,邓某一定要去府上尝一尝这陈大人亲手做的全羊宴,也算是感受感受草原上的风采了。” 朱炳忠犹自气闷地坐座位上,听到陈靖祁与邓南风的互相吹捧,突兀插嘴道:“耳目遍下?不见得吧?不当年横扫江湖把整个武林纳入到大乾后宫的顾家密影,就龙骑,在察觉下异动这一项上,也不会差吧?” 邓南风与陈靖祁二人皆是微微一滞,但是却没有出言辩驳,这朱炳忠在大乾之中屁大点的官帽子也没有,整个就是一白丁身份,但是也正因为此,他行事才一向桀骜不驯,谁都敢刺上一刺,但是他朱炳忠虽然是一介布衣,但是奈何他的背后却是朱国公,那可是连皇上见了以后都要恭恭敬敬行晚辈礼的大佬,虽今年已经九十余岁,但是只要他不被真真切切埋在地下,哪怕他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那朱家的地位照样无人可以撼动,尤其是顾淮已去,内阁翰林苑又未成气候,现在的朱国公打一个喷嚏,大乾庙堂都要抖三抖。 不过朱炳忠为人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唯独对于顾仙佛这个“长安字第一号大纨绔”心里却是敬佩万分,曾经想过要争过这个最出名最有范的绰号过来,但是被顾烟接连三堵在巷子里揍了三顿之后,顿时收敛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自那以后也就一直以长安第二号纨绔自居了,这也是他生平最大憾事。 所以今日哪怕朱炳忠当日落了陈靖祁与邓南风的面子,这陈邓二人依旧笑眯眯的,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祁钺抬头看了朱炳忠一眼,语气平和:“炳忠,今日老夫把你请到这庭院里来,就是没把你当孩子看,在场的列位也心知肚明,朱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不中用的纨绔,所以你若是还想在这坐着,就把你这幅在外人面前的嚣张模样收一收,若是不想坐着,门在那边,你继续去街上架鹰斗犬偷香窃玉,让你朱家再找个‘坐功’过得去的,来和老夫谈谈。” 祁钺这一番话语气并不重,但是句句却都到朱炳忠心坎里,他罕见地没有当面反驳祁钺话语,就连心中诽谤都没有,挺直上身毕恭毕敬应了一声是,在自己桌案面前恭恭敬敬坐下。 老板娘与憨厚汉子走了进来,前者手里提着两方古色古香的食盒,后者一手提一个酒坛,老板娘把食盒里的精致吃食摆放到庭院里列位面前,然后替在场六人一一斟酒,这才带着自家汉子告退。 陈靖祁以询问的眼光看向祁钺,后者微微点头。 陈靖祁这才挪动着肥胖的身躯来到那烤羊头旁边,先是翻动着羊头上下滚动片刻功夫,待到火候正好之时,拿起篝火旁边的那口明晃晃短刀,一个简单的手起刀落,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整个羊头就被劈成两半,陈靖祁以一种极其快速简练的手法挖出羊眼羊脑分别呈在一旁的海碗里,洒上各式各样的配料之后,那被劈开的羊头才缓缓落到旁边的架子上,陈靖祁此时神情极其专注,手里短刀围绕着羊头上下翻飞,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羊头之上的所有羊皮羊肉已经被剔得干干净净,整个羊头只剩下一份干净整齐地骨架静静躺在那里。 “好功夫!”庭院里除了陈靖祁之外的唯一一个武夫朱炳忠丝毫不吝啬自己赞美。 “烤羊头最后这一道工序是点睛之笔,只有刀够快,再能在羊脑凝固之前挖下来,并且在羊皮羊肉冷却之前挖下来,陈某也是很久没弄这羊头了,看来今运气还不错,各位来尝尝。”一边着,陈靖祁一边把羊皮羊肉羊脑羊眼分门别类地装到海碗里,亲自送到五人面前,场中四人面前都是或羊皮或羊脑,只有祁钺面前规规矩矩摆着四个海碗,羊皮羊肉羊眼羊脑一应俱全。 祁钺此时也没有推让,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白花花的羊脑放在唇前吹了吹,然后慢斯条理地放进嘴里细细品味起来,一边品味着这难得的美食,一边在脸上露出老鬄般的陶醉色彩。 看到祁钺神态,陈靖祁这才松了口气,也是舀了一勺羊脑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全部送进嘴里,等到放入嘴里之后陈靖祁这才微微皱眉,感觉盐巴放的有些少了,羊脑吃起来还有股淡淡的杏仁苦味在里面。 祁钺却是丝毫不在意,也不抬头话,正是单手托着那一碗羊脑,右手持汤匙一勺一勺地往嘴里放着,只是每吃一勺便会停顿片刻功夫,也不知在琢磨着些什么。 等到他一碗羊脑吃完把海碗轻轻放下,才满足地出了一口气,陈靖祁立即快步走上前,拿起海碗又给祁钺盛了一碗羊脑,只是这次又悄悄捏了少许细盐进去。 祁钺直接伸出枯瘦右手,捏起一撮靠的焦黄羊皮轻轻放到嘴里,一边慢慢品尝着一边微笑道:“这烤羊头味道确实是一绝啊,本来今日老夫在闻香下马借花献佛,是请了六位的,但是却有一位大人没有这个口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