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并不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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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史并不如烟-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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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部将们毫无怨言地进入了指定位置,但他们对盛彦师依然有怀疑:“凭什么你就断定李密会走这里呢?这不就是守株待兔吗?李兔子如果不来怎么办?”

盛彦师看着部将,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继而徐徐道出了自己的理由:“洛阳已经没有了李密的落脚之地,他必定不会去洛阳,眼下他能投奔的只是张善相,而要投奔张善相,这里就是必经之路!”

完了,李密的悲剧已经注定了,费尽心机的假动作早已被盛彦师识破,而等待李密的则是盛彦师布下的口袋阵!



没过多久,那只叫李密的兔子出现了,他如约翻过熊耳山进入了盛彦师的口袋阵。一生经历大风大浪的他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山谷,竟然就是他辉煌一生的终点。

李密的部队刚过了一半,盛彦师的伏兵四起,将李密的部队分割成两部分,令其首尾不能相救,然后两个包围圈越围越紧,包围半径越来越小,直到包围的半径变成了零。

出人意料的是,盛彦师根本没有要活口,他干净利落地斩杀了李密和王伯当,让王伯当实现了跟李密死在一起的誓言,也让李密明白了两个成语,一是“虎落平阳”,一是“死不瞑目”。

更加出人意料的是,当李密和王伯当的人头被送到长安时,“大哥”李渊却是大喜过望,看着“兄弟”李密的遗像居然笑出了声。

这场二李的博弈,李皇帝轻松获胜,李盟主一败涂地,虽然说五百年前是一家,然而皇权面前哪有兄弟,更何况李密还是那种原本八竿子打不到的兄弟。

李盟主惨败,李皇帝兴奋,而熊州行军总管盛彦师也踩着李密的脑袋升了官。李渊兴奋之余重赏了盛彦师,然后又来了一句金口玉言:“从今以后,你就是葛国公了!”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公元617年成为盟主的李密一定不会想到这样的结局,他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猜中故事的结尾。

三十七岁的人生路不长,李密却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和大落,大喜和大悲。辉煌时他当过盟主甚至一度接近过太尉,落寞时他当过老师啃过树皮甚至还被别人当过疯子。他的悲剧是读书人悲剧的一个缩影,也是知行不一的结局。

天下之事,李密了然于心,天下之事,李密拙于应对,李密想到的事情却做不到,李渊想到的事情却能够想到做到。一个是知行不一,一个是知行合一,于是就注定了他们的人生结局,一个大起大落身首异处,一个平平淡淡却是开国之君。



人的一生,有想到,有得到,而想到和得到之间还有关键的两个字:做到!





第十八章

天下乱战


西征薛举

李密的人生谢幕了,而唐初的乱战却刚刚开始。

此时有资格跟李渊叫板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卷毛将军王世充,一个是豪侠之士窦建德,这两个人因此也成为李渊最挂念的人,而曾经显赫一时的宇文化及则被李渊遗忘在角落里。

事实上,在清除李密之前,李渊已经开始了打扫全国战场的脚步,他首先清扫的是他的邻居:薛举、薛仁果父子,因为这对父子距离大兴太近了,甚至可以说就在大兴的肘腋之下。



同其他起事的首领一样,薛举也是趁着隋末的乱局起事发家的。

薛举当时住在金城郡(甘肃兰州市),家庭富有、为人仗义、骁勇过人、一呼百应,被当时的人称为西部英雄,后来经过民间的推举加上领导信任,薛举当上了禁军征兵府的指挥官。当时陇山以西民变四起,金城县令郝瑗按照上级的要求招募兵马进行剿匪,结果兵马好招,统帅难找,在一堆矬子里挑了半天,最后发现还是薛举合适,得,就是他了。

按说领导如此信任,薛举应该知恩图报才是,然而薛举想的跟郝瑗不一样,在他看来剿匪剿来剿去也只是给别人做嫁衣,既然都是做嫁衣,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做一件呢?

公元617年四月三日,金城县令郝瑗举行了盛大的出征仪式,在这个仪式上他给薛举的队伍发了铠甲,又发了兵器,然后大摆宴席,犒赏将士。本来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没想到薛举却闹出了妖蛾子。

就在这个庄严盛大的仪式上,薛举率领自己的儿子薛仁果反了!

薛举一伙十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劫持了县令郝瑗,然后宣布背叛隋政府:“抱歉,兄弟我起义了!”

薛举这一闹,一切都乱了套,本来是为国出征,到现在却成了宣布背叛,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让郝瑗等人一时转不过弯。

世上的事从来都是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薛举也深信这一点。

薛举马上逮捕了郡县官员,打开了政府粮仓,让附近的百姓张开嘴放开肚子吃,然后自己一鼓作气称了“西秦霸王”,这个称号跟西楚霸王就差一个字。封完自己的王,薛举又把两个儿子封成了公,长子薛仁果为齐公,幼子薛仁越为晋公,西秦政权这就算起了炉灶,在隋末的蛋糕上标上了自己的记号。

没过多久,附近的起义军首领宗罗睺、羌族部落酋长钟利俗率领各自的人马投奔了薛举,薛举的蛋糕已经悄悄做大了。

蛋糕大了,帽子也得跟着加大,此时的薛举已经对西秦霸王这个头衔不感冒了,要当就得当最大的,就当皇帝吧,从今以后我就是秦帝,跟秦始皇是一个级别。

不过实事求是地讲,薛举这个皇帝的地盘挺寒酸的,实力范围也就是陇山以西的金城郡、天水郡、临洮郡、浇河郡、陇西郡,原本还打下了枹罕郡,可没过多久就被邻居李轨给抢走了,所以算来算去薛皇帝手里只有五个郡。手里只有五个郡也敢称帝,见了秦始皇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吗?

尽管国土小了一点,但狗不嫌家贫,皇帝也不能嫌国小,薛举因陋就简,五个郡也能当出皇帝的感觉。不过他的好感觉没有延续多久,因为他很快遇到了对手,这个对手就是李世民。



此时的薛举手下乱七八糟的人马已经达到了三十万,有三十万人马自然就应该做点大事了。他把目标设定为大兴,只有占领那里他才能成为真正的皇帝。然而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就当薛举准备出兵大兴时,手下的人传来了快报:大兴已经没有指望了,一只叫李渊的喜鹊已经飞上了大兴的枝头!

啊,闹了半天,有这么多人抢大兴呢?

那就退一步,李渊抢大兴,我抢扶风郡总可以了吧!

然而这只是薛举自己的想法,扶风郡与大兴唇齿相依,扶风郡就是大兴的门户,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大门被砸还无动于衷呢?盘踞大兴的李渊更不能!

李渊一声令下,最能打的李世民出动了。李世民这个人要么不动手,要么一动手就往死里打,结果他一动手,就一直把薛举的皇太子薛仁果从扶风郡打到了陇山以西,再往前就是一脚踏破薛举的首都天水郡。

要说没做过皇帝的人终究是心里没底,草头皇帝薛举心里也没有底气,因此借着朝会的机会,薛举就极其低调地向大臣们问出了这样的一句:“众位爱卿啊,这自古以来,有没有皇帝投降的先例呢?”(这就开始为自己找案例了!)

看皇帝如此着急,态度又如此低调,一位大臣站了出来,跟皇帝对上了话。这个大臣的名字叫褚亮,这个人在历史上名气不大,他儿子的名气比他大得多,他的儿子就是唐太宗的托孤重臣褚遂良。

褚亮看着薛举的眼睛开始了自己的忽悠:“皇上,这个当然有先例。西汉的时候有赵佗,西晋的时候有刘禅,近代还有萧琮,这些人投降之后小日子过得都不错,子孙后代尽享荣华富贵呢!”

听着褚亮的话,薛举禁不住点了一下头,这一点头,旁边的卫尉卿郝瑗看不过去了,噌的一下也站了出来:“陛下不应该问这样的话,褚亮的话也太不靠谱了,当年刘邦也经常失败,满地找牙,刘备甚至都保护不了老婆孩子,可他们最后都成功了。陛下怎么能因为一次失利就做亡国的打算呢?”

看着一本正经的郝瑗,薛举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自我掩饰地尴尬一笑:“我也不过是随便问问,试探一下你们的态度!”

说到底,这场朝会薛举是没有底的,只不过听了郝瑗的话又鼓起了勇气,都是当皇帝,凭什么姓薛的就怕姓李的呢?



既然已经不再惧怕李渊,薛举把目标再次锁定在大兴,不过这一次他不准备单打独斗,而是计划来一个大联合,用三方势力来合击李渊。

都是哪三方呢?这三方分别是盘踞天水的薛举,盘踞朔方的梁师都,以及东突厥汗国,三打一,又是三英战吕布的局面,吕布都招架不住,老太太李渊能招架得住吗?

薛举联系的东突厥汗国其实是东突厥汗国的一部分,这一部分首领是启民可汗的儿子阿史那咄苾。当时这位阿史那先生在五原郡以北设立北大营,与始毕可汗保持着松散的联系,基本处于准自治状态,接到薛举的建议后,阿史那咄苾起了贪心。

尽管三方的密谈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可还是让李渊知道了。

得知消息的李渊并不慌乱,因为他有一个解决问题的法宝,那就是钱。东突厥人其实对国土没有概念,他们要的就是钱,在他们那里,只要有钱就能解决问题,而在李渊这里,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李渊的使节带着重金拜会了阿史那咄苾,把重礼往阿史那咄苾面前一放,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要说李渊这个使节真能忽悠,不仅忽悠了阿史那咄苾保持中立,还忽悠阿史那咄苾把占领的五原郡还给了李渊,一份礼办成了两件事,太有才了!

有了李渊厚礼的打动,阿史那咄苾的脸立刻发生了化学反应,明确拒绝薛举、梁师都的使节入境,如有入境,格杀勿论。

一份重礼,扭转乾坤,计划中的三打一瞬间变成了二打一,再往后,梁师都自己估量了一下也退出了联盟,这样三方联盟又剩下薛举,所有的问题都自己扛。



实事求是地说,薛举这根骨头尽管小,却很硬,也是根难啃的骨头。

公元618年六月十日,李渊任命最能打的李世民担任统帅,率领八个行军总管的部队再攻薛举,力争一次打死,省得再打。

然而这一次对于李世民来说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败仗,不仅没打死薛举,自己的得力干将还被打死了好几个。

这场仗是在陕西浅水原开打的,临阵指挥的是刘文静和殷开山,统帅李世民因为身患疟疾没能亲上前线指导工作(吕思勉先生说这可能是为李世民推卸责任的借口)。

薛举的队伍来势汹汹,原本李世民安排全军坚守不出,以守为攻,而刘文静和殷开山却不同意,再加上李世民疟疾缠身,实际指挥权就交给了主战的刘文静和殷开山。

当时敌我实力对比,唐军要明显强于薛举的军队,这就让刘文静有了冲动的筹码。本着为领导分忧的思路,刘文静和殷开山列阵出战薛举,威风八面。然而熟读兵书的刘文静这一次却大意了,他光顾着展示军威,却忘了保护自己的后路,这一忘可就要了很多人的命。

公元618年七月九日,薛举的秦军前后夹击,给刘文静和殷开山上了一堂军事战术课。这堂课的内容很简单,主题就是前后夹击,而代价很高,八个行军总管的部队同时溃败,士兵战死率百分之五十,平均两个死一个,高级将领慕容罗睺、李安远全部死于乱军之中,怪就怪刘文静那该死的一忘。

这一仗,唐军大败,李世民灰头土脸地回到大兴,薛举进入高墌城,收集唐军尸骨垒成高台。这个高台是薛举战功的炫耀,也是对大唐王朝的讽刺。

这一仗之后,刘文静和殷开山被开除官职,以白丁身份跟着李世民效力,这个时候他们的待遇还不如一个小兵。不过刘文静被开除官职,也有可能是替李世民背黑锅,毕竟他要维持李世民常胜将军的美誉,正所谓“常胜你去,背黑锅我来”。



浅水原一战打出了薛举的信心,原来李渊的部队也不过如此。卫尉卿郝瑗向薛举建议,索性趁胜追击唐军,包围大兴,就在大兴城下与李渊那只喜鹊掰一掰手腕。

然而薛举和李渊这场掰手腕大赛终究没能上演,几天之后,薛举病了,又过了几天掰手腕计划彻底没戏了,因为薛举掰不了,一个死人怎么掰手腕呢?

公元618年八月初薛举患病,八月九日薛举病死,从公元617年四月起事,到618年病死,时间只有短短的一年零四个月,看来起义这件事风险还是蛮大的。



薛举病死,皇太子薛仁果继位为二任秦帝,小薛皇帝跟老薛皇帝相比,凶狠有余,智商不足,群众关系更是一塌糊涂。

薛仁果这个人凶狠是出了名的,为人性情贪婪,残忍好杀,在他面前,人不是人,俘虏更不是人,连动物都不如。他虐待俘虏有一套完整的程序,先把人悬挂在火上,一面烤,一面砍四肢,一面还慢慢地割肉,然后和蔼地对身边的士兵说:“赏你的,吃了吧!”

至于他逼迫富人交钱的手段,那更绝,把所有的富人聚集到一起,第一个动作,头朝下,拿大顶,自己拿不了大顶的,没关系,用绳子给你做辅助。

富人们拿着大顶,薛仁果一边解释,请大家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请大家吃点醋。拿大顶的富人总算松了一口气,闹了半天也就是吃点醋啊。紧接着富人们又开始哭爹喊娘,死也不吃那醋了,原来他们把问题想简单了,人家薛仁果是请他们吃醋,不过条件是用鼻子吃,吐出来不算!

一顿醋灌下来,所有的富人都趴下了,眼巴巴地看着薛仁果,忙不迭地求饶:“薛爷,别绕弯子了,要钱您说个数吧!”

对于薛仁果这个儿子,老皇帝薛举还是经常教育的,只可惜收效基本为零,每每薛举只能叹口气:“你呀,才干足以成就大事,对人却苛刻残暴,终有一天你会毁了我建立的帝国和薛氏满门!”

知子莫若父,此言不虚啊!

在薛举的身后,小薛皇帝薛仁果按照父亲预言的轨迹出发,既展示了自己的才能,又展示了自己的残暴,然后一头扎进了自己挖好的坟墓。



公元618年八月十七日,李渊再次任命李世民为西征元帅,目标小薛皇帝薛仁果。这一次李世民卷土重来,他要洗刷自己的耻辱,同时期待洗刷耻辱的还有白丁刘文静和殷开山。

在李世民到达前线之前,薛仁果还是耍了一番威风的,事实证明,这个人其实很有军事才能。



九月十二日,唐朝秦州军区总管窦轨攻打薛仁果失败,全军败退,这下就苦了镇守泾州的征兵府司令刘感。那个年月城里的储备粮一般都没有多少,薛仁果一围城,泾州就断了粮。一无所有的刘感没有办法,只能杀了自己的马分给大家充饥,而他自己就捡点马骨头煮点汤然后再拌点碎木屑就算下了肚。

在刘感的艰难维持下,泾州总算守了下来,等来了长平王李叔良的部队。按说即使李叔良参战,薛仁果也未必不敌,然而这时薛仁果却对外宣称:“粮食吃没了,撤军!”

粮食吃没了还昭告天下,这不是饿缺氧了就是阴谋诡计,长平王李叔良以为薛仁果是饿缺氧了,却没想到是薛仁果的阴谋诡计。

九月十三日,薛仁果就让人向李叔良诈降,声称高庶城的秦军都撤了,赶紧派人去接收吧!

不知是计的李叔良派刘感前去接收,没想到这一派就把刘感派到了鬼门关。



刘感到了高庶城下,按照接应的暗号上去敲门,城上的人出来回应说,门锁了,你们翻城进来吧。刘感一合计,翻城太慢,谁说开门一定要用钥匙呢,火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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