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维亦认同道:“我并不认为下一任区长会比苏成德更加容易对付,也绝不愿意冲在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因为那样我便会彻底断送我长期以来在南京区铺垫的群众基础与同五大处长之间的深厚交情!在这个国家,人一旦高高在上大权在握,脱离群众成为众人心中恨不得早点儿去死的十恶不赦之徒!也就是个早晚的事儿了!因为在这个国家里,要求的是领导要绝对忠心的对上负责!那么相比起来对下面儿自然便不能负责了!一个不对下负责的人,那他绝对就不能算是个人了!而要是以这种身份继续潜伏在敌人内部,自然便会是一件万分危险的事了。”
颜维看着对自己甚为关心的王方凯继续道:“老王啊,你放心,我不会将自己给扔进去的。全是真的当然不怕了,拍好上级马屁,当一条听话的狗!出了天大的事儿也有上级给你罩着!哪怕是下面儿对你恨之入骨骂声一片也是个扯淡!最终能决定你荣华富贵生死大权的始终是上级长官!而绝不是所谓的底层人民群众!但我明白我不行!我始终是个假的!若是我高高在上被下面儿每一个人都恨之入骨!成天到晚的被几百双眼睛死盯着我,我就算仗势欺人公报私仇,也是个杀都杀不过来啊!而且还随时可能会被众多想我死的人揪住把柄!一次就将我彻底干死!”
颜维说罢看着王方凯笑了一下道:“一来苏成德对我的怀疑已深,我能暂时放松他对我的怀疑,但我却始终生活在悬崖峭壁!二来,这老小子最近狂的快放不下了!甚至大有架空李士群直接搭上汪兆铭本人的势头!我必须要为李士群做些事情!要知道,我之所以能在南京区每天这么大声的说话,凭的全部都是李士群那背后的力挺!若李士群垮了,我在这里怕是捉襟见肘一天也混不下去!所以,这次丁默村的二弟丁时俊,他必须得死!而苏成德则必须要为此,负全责给我彻底滚蛋!”
“同时还能借机打击丁默村!说吧,你需要咱们怎么配合你。”
王方凯已经习惯跟颜维这样的长官相处了。这样的长官觉不喜欢只会立正敬礼高喊遵命的二傻子货,但是,敢逆他的意思废话一堆,这个长官可还真是杀人不眨眼的!
“首先我得先把我从这件事儿里给择出来甩干净了。给我露一个中统在城里的站点儿,我要利用他们为了党国大业作点儿牺牲了!”
一听颜维要往外扔中统垫背,王方凯立刻调侃道:“哎呀,中统陈家兄弟没眼光啊!若硬拽你过来的不是咱们吴长官而是他们,恐怕哭爹喊娘的便要是咱们军统了啊!”
颜维看着王方凯笑了一下道:“首先老吴只是你的长官而非我的。给我当长官他老吴还不够级别。其次别张嘴就是什么咱们咱们的,军统跟我的关系不是隶属关系,只是份属同僚的党国军政编制而已!再说了,你老王当我是谁啊?说拽就拽啊?老子一门帘子啊?你们说拽就拽的?若不是他老吴仗着跟我有生死交情,硬逼着我耍赖!你过来拽一个我看看!”
王方凯笑道:“反正人家中统这就算是倒尽了霉了!你咋不往里扔个中共的站点儿垫背啊?我现在手里头可正好就有一个啊!”
“仍中共的我怕我夫人被他们上级批评办事不利!挨了骂回了家,晚上在床上心情不好,伺候起我来便不够卖力了!”
颜维绝对不是个伪君子。
王方凯不无担心道:“我说淞泉啊,不开玩笑了。那中统局的二当家徐恩曾可绝对不是个吃素的老家伙啊!你要是老这么的动他的徒子徒孙们,可要小心人家翻了脸会吃人的啊!”
颜维笑道:“你小子少吓唬我,谁不知道你们戴副局长早就想一口一口的将中统给活活咬死了!我这么干有功无过!再说我没私心啊,我这么干也是从大局出发为了抗战大业嘛!至于说什么徐老头子想吃人!嘿嘿!他老家伙没我牙口好,我吃的人比他多!中统局我是不怕,我就怕我夫人在被窝里跟我哭!不用说了,中共是绝对不能动!这次就是他中统倒霉了!”
敲定好具体垫背的中统站点儿后,颜维点了一根儿烟,把脚上皮鞋蹬掉将双腿搁上长条沙发上,左手将短袖衬衣的扣子全部解开,将脑袋躺在沙发扶手上,对邝婇菏道:“婇荷啊,将烟缸给我拿过来。”
王方凯举起右手作掩鼻装道:“哎,我说咱们颜长官啊,你一堂堂少将师长还讲不讲究体面了?这敞胸露怀的躺在我家沙发上,还得下属给伺候着,有你这么给下属指示工作的嘛?咱们说话又不能开窗户,大热天的你还把鞋给脱了!跟个南方老百姓似的,你这还让不让属下喘口气儿了?合着你在你们家里就每天都这样啊?”
“你看人家婇荷就没有你那么多废话!”
其实不到无可奈何,颜维也是绝不愿意亵渎身份的。
颜维真是热的受不了了!这种要人命的天气,还不能开窗户!尽管那台电风扇一直带着不算小的噪音,在摇头晃脑的表示自己始终都在很勤奋的顽强工作并没有偷懒,但颜维现在便是一边说话一边身上不断的汗如雨下。
这时便见邝婇菏已经端着一盆凉水,胳膊上搭着毛巾走了过来。走到沙发前便蹲下身子抱起颜维的一只脚就给他脱袜子!这看起来像是要给颜维洗脚了!
一时间倒搞的颜维很是不好意思,平时这种事连冷翎如都没有为自己做过。过去在部队里倒是天天都有勤务兵专职伺候着,虽说邝婇菏与自己在军中的勤务兵都同份属自己部下,但这让女兵给伺候着洗脚的事儿,颜维毕竟还是从未尝试过的。于是立刻起身坐在沙发上看着王方凯一阵的不好意思。在他心中,现在邝婇菏定是归王方凯私人享用的。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有仗势欺人霸人妻女的嫌疑了!
王方凯似乎明白颜维在想什么,于是便调侃道:“你不说人家婇荷就没我这么多废话嘛!人家是因为官级跟你相差太远,惹不起你!我好歹也算是她上级长官吧,我平时在家,不洗澡她都不让我换衣服坐一会儿!别说这待遇了,毛巾也没给我拿过一回啊!到了晚上更是以礼相待规矩严谨啊!不但是一人儿一间房的不说,我只要不穿好衣裳都不让我走出自己房门!”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颜维在心里顿时便觉的很是高兴很是欣慰!也许这是一种男人共同的占有心理吧,他们恨不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美好女子全部都归自己所有!
尽管劈开半个南京城当证据,颜维也绝不相信邝婇菏现在还是一个守身如玉的大姑娘!但现在只要她不真属于王方凯这个老小子就行!至于然后呢?然后颜维当然是很清楚的了,他什么也给不了邝婇菏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下属。他也不会给她什么,几乎就是连想都没有想过这类问题!
就算自己不能全部拥有,那么最好她们谁也不要属于!这个世界上男人的人性真是太糟糕了!
这时邝婇菏已经将颜维双脚都按在了水盆里,一边认真的给颜维洗脚一边道:“我说王长官啊,淞泉兄一路风尘朴朴的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回到南京后直接就先去了总部应付交待,这紧接着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一件儿,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咱们这儿了。现在定是周身疲惫力有不怠了。我们身为朋友的又如何能指责淞泉兄衣冠不整有失仪表呢?”
颜维听后从嘴里吐出一口烟后看着张嘴大笑的王方凯道:“哎呀……老王啊,你老小子就一个人儿羡慕去吧!”心中却不由的一阵的酸楚!他知道,这是他将邝婇菏与冷翎如放在一起相比较了!
其实这个世上的许多东西都不能去进行综合性的比较。单一的比较就更会不得要领了。
这女人她能比较吗?比的完吗?有人说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其实这么说完全就是毫不负责任且误导了芸芸大众几千年的一句废话!
一个人,穿了一辈子人造革烂皮鞋,可这人造革烂皮鞋里头,他也能分出个高低好坏吧?也有个舒服不舒服的吧?也许这个一辈子就没穿过什么真正好皮鞋的人,他认为自己这一辈子之中早就穿过许多比较舒服的好鞋了!但我们要明白,真是好鞋吗?真舒服吗?只是相对而言!他觉的他舒服了,但这绝不代表这双鞋就是双好鞋!也许在某些人眼里,连烂鞋也算不上!只是他没穿过好的,不知道个好坏罢了。他以为他的脚舒服了,其实还可以令他的脚更舒服的好鞋多了去了!所以脚哪里又知道个什么就算是舒服了!相对而已。
那若是有一天你给他一双世界一流制鞋大师的顶级心血之作呢?哪会如何啊?那会使他感觉自己穿了一辈子的鞋,走了一辈子的路,原来压根儿就不知道脚还能有这么个舒服法!原来自己这一辈子根本就不是在穿鞋,是他妈在受罪!
这女人就更不能比了,比来比去都他妈得休了重娶!休了重娶就完美了吗?就满意了吗?不还是个比吗?比来比去的不还是得再休了再重娶吗?这玩意儿他不能比,比来比去的还过不过日子了?还活不活了?
颜维不愿意一边接受着邝婇菏这远远超出自己本职工作范围的服务,再一边跟属下部署工作。于是等邝婇菏为自己忙乎完了重新回来后,在给了邝婇菏一个欣赏并感谢的笑容后,才对二人交待道:“跟你们说的不准外传泄露,上次李士群在瞻园被刺事件是前特工总部主任,现在的汪伪行政院社会部部长丁默村的二弟,原特工总部交际科科长丁时俊亲手干的!看样子李士群也早就清楚他上次的遇袭是个怎么回事儿了,目前两人关系已经势成水火!丁怨恨李利用中统混血女间谍郑苹如事件大做文章,在周佛海那里将他给告的体无完肤被撵出了特工总部!李则对丁的枪击报复事件更是恨之入骨!欲杀之而后快!据可靠消息,本月月底也就是这一两天之内,丁时俊本人会抵达南京,正式就任他兄长丁默村给他在汪伪政府内谋的新差事儿。我要杀丁时俊遗祸给苏成德!治他一个情报工作不到位,打击地方潜伏情报组织不利,策应失职之罪!就算不能借丁默村李士群的手一举宰了苏成德,也定要将他彻底踢出特工总部南京区!”
“我来动手吧,保证完成任务!”
邝婇菏请缨。
颜维摇头道:“南京城里谁都知道你是我小表嫂!出现丝毫纰漏我都受不了!何况让婇荷你短兵相接的去干这事儿,我不放心!”
颜维说罢用眼睛余光明白的看到了邝婇菏那瞬间的欣慰与柔情。但他明白对于这个女人,自己实在是不能上心太多。于是转过头看着王方凯道:“通知钟勋扬立刻撒出人手,日夜二十四小时给我盯着苏成德手下的那个特别勤务处处长豫专!我估计自从上次的刺杀李士群事件过后,丁时俊这个废物应该是没胆子再一个人踏进南京城了!这次他回来上任,丁默村必定会找这座城市里最具实权的人物出兵为其策应!算来算去的都应该是他苏成德的可能性最大了!跟钟勋扬说清楚了,豫专可也不是白拿薪水不干活的蠢货!叫他撒出去的人都机灵着点儿,要在外围进行模糊监视。一旦大致上能确认情报,再转变战术进行进一步确认便好。”
说着随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自己公事包,打开后从里面找出一张照片交给王方凯道:“这是丁时俊的照片,回头找人翻拍几张发给下面儿弟兄们留着对人!我要求他们在丁时俊一踏进南京城地界的第一时间,就要工作见成效!务必将他的落脚地活动规律以及各方面情报全部掌握到位!至于动手方面,我准备交给翎如远距离狙击。”
一百三十八
“今晚夫子庙玉堂春大戏院,丁时俊会到场去捧花锦班当家花旦白牡丹的那出《乌龙院》。早上豫专的手下已经去玉堂春通知花锦班给预留包间儿了。丁时俊虽然上的是新学堂接受的也是新思想,但这小子却着实是个铁杆儿京剧票友。去年花锦班在上海巡演时,也是白牡丹的这出《乌龙院》,当时丁时俊一出手便打赏了两百块钱!另外苏成德与豫专本人对戏曲毫无兴趣,种种迹象表明,今晚丁时俊一定会在夫子庙玉堂春大戏院出现!”
丁时俊不过才到京短短两天时间而已,对于王方凯如此细致精确的情报表示嘉许。
“事成之后以我‘名花行动’总指挥的名义给你们重庆局本部发报,向吴涵淮给钟勋扬请功!现在我是绝不能出现在夫子庙方圆十里的范围之内了,你也不行!通知钟勋扬干活很可能会暴露翎如的身份,但这个现场环境与狙击地点以及撤退路线等又必须要勘察精确,真是麻烦!”
此时颜维已经不放心再让钟勋扬的手下去干这些工作了。万一,万一今晚钟勋扬的手下在他们预先布置好的狙击点以及撤退路线上见到了冷翎如,那么事情将会变的非常麻烦!要知道,现在整个南京城内,知道颜维确切身份的便只有王方凯与邝婇菏两人了!钟勋扬只知道自己受命的“名花行动”总指挥现在已经成功的打入了汪伪内部,但若是他没有异心要公然抗命造反的话,他是绝不会注意到王方凯与颜维之间的关联的!尽管对于钟勋扬这样级别的资深老特务来说,要想通过他南京区的资源查清楚这个“名花”究竟是谁并不算太困难!只要咬死“名花”与他的唯一联络人王方凯就行了。但入党十三年,加入复兴社七年的老牌儿特务钟勋扬,若不是心存异念有心抗命叛党!他是绝不敢越雷池一步以身试法的!
“淞泉,不如这样,花锦班今晚开锣是八点钟整,就让婇荷亲自陪着翎如在晚上七点钟整,光明正大的去玉堂春大戏院买票入场。到了那个点儿别说是雅座包间儿了,就连站在大门口听声的位子怕也是剩不下一个了!这样她们俩自然就是个扫兴而归无法遂愿了。然后她们俩便可立刻对戏院周围环境以及撤退路线都进行一个现场实地勘察了。当她们俩选好狙击位置后,我会亲自带着翎如需要的装备在事先约定好的地方与她们俩进行会和,并等她们俩完成任务后亲自负责掩护她们俩顺利离开。你看如何?”
王方凯说罢信心十足的等着颜维决断。
“如此一来即使有豫专的手下看到了翎如与婇荷在现场出现过亦是无妨,她们俩便有了充分的理由与借口。”
颜维明显对王方凯的建议很满意。
“那好,就这么定了,我立刻回去安排一下。”
王方凯对能在颜维面前显示出自己的功力显的很满意。
颜维一把拽住转身便要离去的王方凯道:“这玄武湖如此冬景令人心旷神怡赏心悦目,不如再多留片刻抽根儿烟也不迟。”说罢便掏烟分给王方凯。
见颜维如此,王方凯明白颜维定是还有交待,于是接过颜维递过来的烟卷儿,与颜维一同向湖边踏上几步,望着深邃幽凉的湖水道:“淞泉啊,是否还有嘱咐啊?”
颜维深吸一口烟后,远眺着湖对面气势磅礴雄伟壮丽的紫金山,缓缓吐出一口烟雾道:“计划很好,但不是今晚七点而是六点!今晚五点一刻钟翎如与婇荷便要在我家集合,一同出门站在大街上拦住一辆车共乘去夫子庙。中途不得停顿直达目的地。下车后务必要多加一倍的打赏车夫车费!到了玉堂春大戏院后由于买不到票败兴而归,也必须是两人同乘一车直接返回我家。中途亦不得作停留。”
颜维看着还不是很理解的王方凯继续笑道:“你是要与翎如他们接头,但绝不能是玉堂春大戏院附近。晚上你能找辆车吗?”
“汽车?”
王方凯话一出口便感觉后悔!这年头以自己的身份,不也就闹辆汽车有些难度嘛!
“装甲车!”
颜维都想骂人。
王方凯不好意思的笑道:“问题不大,我可以跟威易达商行的赵老板借一辆。他有车,我一纯粹买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