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李士群的建议,实则是在看李士群的具体意图再做打算。
见颜维低头沉默不语,李士群便解释道:“江老弟啊,你于我有缓命相救之恩,我对你的安排绝对是下了功夫研究过的。可绝不是做哥哥的见不得兄弟你留在我身边,随便的找个地方将给踢出去了事啊!”
说罢看着抬头回应他的颜维道:“上海滩这个地方,各国租界势力混杂,俄国、美国、英国、法国、日本,再加上军统、中统、中共等等,嫣然已是一个世界上所有情报的集散地,世界上所有优秀间谍的大舞台了。你在这个地方跟他们争个什么劲儿?累死累活的不会拼出个什么好前程的。但南京就不同了。南京是咱们国府所在京师重地,虽在当初破城之际惨遭摧毁,但其沉聚几千年的深厚底蕴,却仍是不可小视啊!”
见颜维似乎听的很认真,李士群便显的更有兴趣般的对其道:“国父孙先生的寝陵在那里,汪先生的秉性为人你也多少了解一些吧?”
颜维试探着揣摩李士群的意图道:“汪先生这个人韬光伟略还是很了不起的。其青年时期的激进思想也深深感染并影响了一代的大好青年!但吾认为汪先生最大的人生羁绊还是太过守念正统,太过……”
“太过迂腐与软弱了一些是吧?”李士群见颜维不敢明言,干脆便替其说了出来。
颜维一笑道:“不错,汪先生有时做事的确是显的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了一些,这点从中原大战便不难看出。总想维护各方面势力的平衡,照顾各方面势力的利益,有些时候行事的确是不如老蒋来的更加狠辣果断。”
李士群颇为认同点头道:“所以我觉的汪先生这次若是决心借助日本人的势力,跟委员长再拼一回这座景秀江山的最后归属,他一定会再度定都南京。南京,这座千年古都,注定会再一次成为世界的焦点。”
“你认为汪先生会回国之后将与蒋决战的大本营定在南京,所以想让我去南京打打头站,在那里站住脚跟尽快培植咱们自己的势力。”颜维根据李士群的人性认定,他必是这个打算。
李士群颇为欣赏的看着颜维微笑点头道:“不错。我过去就是没有看透这一点,一直认为凭借自己出色的能力,便能在任何地方站稳脚跟。现在回过头来看,应该是错的可以了。”
“在这里给咱们的日本东家干活之初,老实说,为兄我以前在军中的级别及号召力都不够。无奈,为兄不得已请出咱们的少将参议丁大将军,来主持大局出任这上海特工总部的一把手。有这个原国军少将在这里坐镇就是不一样啊,振臂一呼的便三山五岳来投。不过在日本人那边儿的大戏为兄我虽是唱好了,但日后的种种弊端也定会显露无疑。”
李士群说罢看着颜维道:“咱们这个丁大主任可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啊,说不定有一天这老小子翅膀硬了,连我这个开派祖师爷也会一口吞掉的!”
“所以李兄认为南京日后必是汪先生夺取天下的大本营,认为我该早早过去南京那边儿打点根基,等日后咱们在外围形成稳固势力后,就再也不用顾忌这个名义上的丁大主任了。到时汪先生一旦能大业所成,那么李兄便会当仁不让的成为那中统的陈氏兄弟了。”颜维顺着李士群的意图说道。
其实经过思考,颜维还真不愿意整天的守在李士群身边。一来自己还真是底虚,认为自己在特务这个行当里,根本便闹不过这个经验老道天赋异禀的李士群。若日后老在他身边闹花样,早晚得栽在这个上海滩的特务皇帝之手!
再说吴涵淮之处也并没有跟自己交待过什么具体任务,他的意思也只是凭借高瞻远瞩的政治眼光,希望自己能利用眼下的大好条件,先潜进汪兆铭集团内部,给日后的对手楔进颗钉子,立于有备之地再说。
吴涵淮是一名党内高级官员,是一名纯政客形式的军人。他要对付的是一切可能颠覆国家危害党的敌人!而不是特定的某个对手或者某个团体。
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若是能成功在汪兆铭集团日后的京师重地潜伏,其意义绝不亚于在上海。
日后的南京便如两军对垒的敌方大本营。而上海这个地方,只是双方激烈厮杀的一个前沿阵地而已。若能直接的潜进敌人朝廷内部做内应,显然会比在竞技场上捕风捉影更具意义。
“那江老弟,你意下如何?”其实李士群根本便没有想过颜维会不答应自己。因为他觉的,在今时今日的上海,背后有日本大东家给自己撑腰,敢在这个地方拒绝自己的人不会很多。况且他对颜维的安排还是很诚心实意的。
“一切就照李兄的安排便是了。”颜维一句话便再次改变了他自己的一生。
六十八
见颜维欣然受命,李士群面露微笑道:“既然江老弟你明白为兄的一片苦心,那为兄定不会亏待了兄弟你的。”说罢略作沉思道:“你在军统那边儿位居少校是吧?”
颜维暗道:“老子位居将军!但却不是什么军统的。”但还是对李士群点头道:“对,去年才提的。”
“我立刻致电汪先生本人,为你申请军衔。你刚刚过来还未有建树,官升一级闹个中校暂且先干着再说吧。”说罢便观察颜维是否满意。
对于现在的颜维来说,汪兆铭便是给自己封个三星一级上将那还不是个扯淡!但想到自己的这官儿居然却是倒着升的,不禁觉得好笑罢了。于是便立刻道:“全仰仗李兄提拔栽培了。”
见颜维面露喜悦,李士群以为颜维很满意自己对他的安排,于是笑道:“江老弟莫要着急,你我的交情跟别人便是不一样的,为兄日后定会罩着你一路高升春风得意的。但你毕竟过去在军中资历稍浅位份不够,操之过急只会引人妒忌被人排挤。故,为兄会一步一步的安排于你,为兄最终的打算便是上海与南京,日后便是咱们兄弟二人的诸侯之地!”
颜维看着李士群配合道:“指日可待。”
李士群欣慰道:“我虽准备让你过去南京那边儿打前站,但却不准备让你冲在最前面打先锋。一来冲锋陷阵总是处于风口浪尖儿之上强出头,很容易成为众家下手的众矢之的!我可不愿意江老弟你日后只敢躲在厕所里睡觉!”
“什么意思?”颜维不明白李士群隐喻什么,便干脆直接出言询问。可他却没有想到,李士群此言完全是在讥笑76号的名义主任丁默村胆小如鼠,为众豪杰之辈所耻!
“什么意思,完了咱们吃饭的时候我讲于你听,你听了不笑算你厉害。”李士群说罢停了一下道:“南京乃国府之地,是委员长的根基老巢。现在那里虽说是日本人的占领地,但党部、军部,均在那里留下了大批的精英力量。另外中共在南京的势力培植也很早,还很成型。在那里打开局面并不容易。”
“并且现在日本人正式委任的南京政府元首还不是咱们汪先生,而是人家党国元老梁鸿志的‘维新政府’。事情是明白着的,梁鸿志那个老王八蛋是绝不会轻易的将花花江山拱手相让交出来的。所以咱们若想在南京站住脚,还是会很困难的。”
“一直以来日本人也对于我可以在南京站稳脚跟,成立特务机构持怀疑态度。这次我们就唱出好戏给咱们的日本大东家好好看看。”
李士群说吧对颜维道:“陈明楚这个人你听说过吧?”
颜维点头道:“对于我来说也是前辈级人物了,在咱们特务界赫赫大名又有谁不知道了。”说罢便暗自佩服吴涵淮让自己多记几个重要级人物果然没错。
“有名个屁!他现在不过是我李士群手底下的一个马仔!不过这个人的办事能力还是不容置疑的,我准备让他去南京充当这个急先锋!干的好自然也没有他什么功劳,若是出了乱子,在那边儿跟梁鸿志的维新政府闹出了麻烦,背黑锅的自然便是他老兄了。”李士群说话的神态一副运筹帷幄。
“如此说来若是一切顺利,他便会是南京特务总部的负责人了?”颜维必须要确定日后自己要跟什么人打交道,以便立刻通知吴涵淮给自己收集此人的资料,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李士群摇头道:“他不行。我说过了,他也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急先锋。南京这个棋子,我另有大用处。”
颜维怕再顺着李士群的话往下追问会引起他的怀疑,于是便道:“那么开创南京的初步具体事宜,李兄可否都一切考虑妥当了?”
李士群道:“差不多了吧。鉴于南京势力交错形势复杂,我将总部地址选择在了日军南京宪兵司令部的隔壁,颐和路21号。一来日后跟日本人打交道离得近些方便行事,二来有日军给我们站岗护航,在南京定可一帆风顺无往而不利。”
“现在汪先生正式回国筹建国民政府的工作还未全面展开,所以咱们在南京的特务机构,暂且对外先以‘日军南京宪兵队特务班’的名称叫着。稍后我会正式任命你为南京特务班筹备处的副处长,先委屈兄弟你暂且给这个陈明楚当副手。等你们在南京的一切都进行完毕后,我再另行对你进行任命。”
李士群说罢将身体前倾看着颜维道:“江老弟,不管我安排你在南京干什么都好,你的终极任务究竟为何,你可否心中有数啊?”
颜维笑道:“我是李兄在南京的耳朵和眼睛,着了急就是手脚!我在南京干什么都扯淡,最重要的任务便是帮李兄盯着南京的一切!使南京真正的成为李兄的大本营预备队。”
“我绝不会亏待于你。”
李士群将身体靠回在沙发上,一脸的慧眼识英雄,一副高忱无忧从此稳坐钓鱼台的神情。
对于现在的颜维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该尽快将这里的变化通报给远在重庆的吴涵淮。也许吴涵淮此刻人并不在重庆吧,谁知道这老小子现在又在哪里,算计着什么阴谋诡计呢!
战争是生物演变过程中的一个必要元素。“谍报”,这个特殊而关键的工作,便是决定一场战争走向的关键性元素。而一场轰天动地的战争,一场惊心动魄的谍报战,其实也不过是一场思维算计的较量结果。
人类是在不断的思维中成长发展的,思维是人类进化史中最不可或缺的至关因素!但无论亿万年来人类的任何一次思维是否正确,我们说,这应该都是人类历史的推进剂。
不管吴涵淮现在人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吧,现在都必须要将自己这里的一切现状向他报告。因为颜维明白,离开了吴涵淮的背后支持,自己怕是什么也运行不下去!或者说若是没了吴涵淮,自己也就压根儿不用再在这里受这个洋罪了!
联系吴涵淮的唯一正当途径,便是那个还从未谋面的军统上海情报区区长王方凯了。但距离上次李士群跟自己首次见面后,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时间。现在李士群随时会调自己立刻动身前往南京进行筹办,若是等人到了南京,自己便会断掉与吴涵淮取得联络的这个唯一途径。而面对自己现状一无所知的吴涵淮,便无法给自己提供任何的支援帮助。
自己必须要冒险去一趟福煦路的那个乐仕纳登西餐厅。即使自己现在再一个人的出门瞎溜达,不会有什么好借口,即使说不定现在李士群对自己的秘密监视调查还没有结束,但颜维明白,自己必须要想办法在自己离开上海之前,与王方凯接上头。
“江处长,您要出去啊?要不要通知总务处给您备车?”颜维刚刚从李士群给他临时安排的,与76号紧紧相邻的“华邸”住处出来,刚走到第一道岗哨时,在这里负责职守的便衣警卫头目,一个吴四宝手下的流氓,便立刻笑着迎了上来,一脸巴结的热情打招呼。
颜维暗想:“都是一帮子专业的特务,打探消息的工夫自是不在话下,但没想到吴四宝手下的一群流氓居然也是消息灵通的如此先知,这李士群对自己的口头任命这才几天啊?这帮子杂碎们这都也就知道了!看来在这个大院儿里头,除了自己以外,个个都是天生干特务的材料。
颜维正想直接出门办事,猛的便感觉这个人的话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提议。自己对上海对法租界都并不熟悉,若是一会边打听边找的去与王方凯接头,那么若是自己身边一旦有眼线的话,便会相当难以解释。
“你叫什么名字?担任什么职务?”
见颜维居然停下脚步跟自己说话,这名头目立刻受宠若惊般的变戏法一样,将一根烟卷儿恭敬的递到颜维面前,哈腰堆笑的伺候着颜维点着火后,一边挥动手腕儿甩灭用两根手指捏着的洋火棍儿,一面道:“江处长,属下第四警戒区的便衣班班长阎勉,早就想高攀江处长跟您认识了,今日属下真是得偿所愿荣幸的很了。”
颜维心想:“早就想认识我了,那我连着几天从你这儿进出,为何只见你对我一脸的恭敬点头,却不上前来与我结识啊?是今早才得到的准确消息,知道老子被任命为中校副处长了吧?”但还是看着这个阎勉笑道:“哦,姓阎?哪个阎啊?”颜维生怕祖上不幸,本家里头出了像他这么个烂货。
“属下荣幸之至,跟山西阎长官同宗。”说话之际,看这个烂货的神情似乎还真是觉的挺荣幸。
颜维心想:“就你这猪狗一样的东西也配跟人家山西阎长官同宗?你咋不说你跟阎王爷同宗呢?”但还是忍住笑道:“哦,很好,很好。我说阎班长啊,我初来乍到的对咱们总部还不是很熟悉,我若是想叫车出去,不知是个什么手续啊?”
“江处长要想叫车出去,哪还用得着什么手续啊!属下这就去总务处通知他们给您备车。”这个阎勉说罢便就等颜维一句话,便要跑着去总务处了。见颜维习惯性的笑着对自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挥,他便立刻荣幸的飞奔而去了。
当官儿的感觉颜维是一点儿也不陌生,对于权力的运用颜维也早就是轻车路熟了。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就不可能会少了溜须拍马之徒,只要有中国人地方,便随处可见这般的钻营之辈。但此刻颜维以这种身份被巴结奉承,感觉起来总是与从前在军中似乎不大一样。这里的感觉更令人觉的不自在。
明着叫司机将自己拉到福煦路的乐仕纳登西餐厅显然不行,好在吴涵淮跟颜维说过,那个福煦路也在法租界内。这个法租界到底有多大,离76号究竟有多远,颜维是不明白的。但想既然都在一个区域内,想来也不会远到哪儿去吧。于是坐在汽车后排的颜维,将身体靠在座椅上,对着刚才招呼自己上车时已报过家门儿的司机道:“小王啊,这个上海他都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啊?”
自从这天底下有了汽车这个东西,便因应而出的有了司机这个职业。而给私人或者单位长官开车的这类司机,那便真是一种需要专业学习的职业了。在中国,此类司机的各项专业技能,更是令国外同行瞠目结舌望尘莫及!
给私人领导或者东家老板开车的司机,从本质上来说跟一个伺候主子的太监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或者更像是一个敬业的妓女一样!
这种司机,在主子起床之前的三个钟头之前,便能跟看门狗似的,早早候在主子楼下等着!约摸着主子快下来了,便拿起抹布假迷三道的装着擦车了。为的便是能让主子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无论何时都在尽心工作。
他们能像服侍一个耄耋老人般的伺候主子上车,好像若不是由他们奴才般的用手挡着车门框子,主子就非得跟弱智一般的碰头。
他们在起步时能将汽车开的跟放在静波水面上的一艘小纸船一样,只要轻轻一吹,便徐徐开波稳稳前行了。好像他们的主子都是经不起任何惊动的熟睡小婴儿一般。
遇到道路坎坷不平整,或者需要制动停车时,他们能像面首伺候武则天一样温柔的用脚尖儿,以纳米下踏幅度触碰刹车板,以每小时零点零零零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