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蘭抬起头,在不断闪耀的火光照映之下,看着颜维那坚毅面容轻声问道:“哎,你有把握将我们都平安带到重庆吗?”
“我有把握将你平安带到重庆。”颜维回头看着方蘭平静道。
其实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也就差不多够了!我们不能要求自己的男人都是东汉子龙都是民国杨举!但只要他是一个在危难之刻还能给自己一个承诺的男人也就够了。
“黄冉。”
早就远远站在一旁犹豫着不敢上前来打扰颜维的黄冉,见颜维早就看见自己并传唤自己上前,于是立刻跑过来道:“报告团座,这是下午在团部临走时,我在团部炊事班给您带的,你要现在饿了就先吃了吧。”说着已经翻开随身军包,将用油纸包裹严密的一包东西拿了出来。
东西一出包颜维便闻出来是团部炊事班长老贾做的烧鸡了!这老贾是山东德州人,据他说那闻名天下的德州扒鸡,便是他家一脉亲戚所继承的。而他自己也深得其精髓秘方!还跟自己说过等日后天下平定歌舞升平了,他便退伍回德州老家也开一个专门烹制烧鸡的饭馆儿!自从见颜维试过自己的拿手好戏后残不绝口,这老贾便三天两头的张罗着给颜维做这烧鸡。即便是在战火燎天的两军对垒阵前,颜维也还是能吃到他老贾的这手绝活!真不知道这老贾是怎么给他这个团长张罗来的。
此时累了一天的颜维一见这好东西,便立刻来了精神,忙拆开包裹的油纸对方蘭道:“你运气不错,本来还想着等回去了有机会将你带到我团部再让你开开眼呢,没承想这黄冉有心,现在就成全了你了!”说罢便对黄冉道:“有功,相当于成功的歼灭了日军一个大队!回去后我私人有赏!”
说罢看着也是累了一天没正经吃上一口饭而大感兴趣的方蘭道:“慢着点儿,你不知道,老贾做的这叫五香脱骨扒鸡,特别的松软!小心全散了架掉地上!”
话音刚落便见方蘭将抢过去的整鸡托在手里,拽着一条鸡大腿这么一扯,便整个鸡立刻全散了架!颜维手疾眼快的一把将险些要落地的烧鸡连鸡带纸接在手中,继而连忙双手捧住道:“你看、你看,一个姑娘家比我还急,差点儿就浪费了不是。”说罢看着站在一旁的黄冉道:“黄冉坐下一块儿吃。”
“不敢!团座,我是想说咱们这儿还带着酒呢!”黄冉说罢便将早已摘下握在手里的军用水壶递了过来。
颜维用极为欣赏的眼神看着黄冉道:“再赏!”只是又加了一句:“我私人的,还是回去再说。”
被老贾这拿手绝活征服的已是五体投体的方蘭,顾不得将口中一大块儿鸡肉咽下,便不顾沾满油渍的双手想站起身来掏衣兜道:“你们团座赏的都是假的,我这儿也有赏!却是真金白银的现过!”
颜维见状忙道:“你快坐下吃吧,别一会再掉了怪可惜的!我这儿一个人还不一定够吃呢!”说罢便一把接过黄冉的军用水壶,顺势用拿着水壶的右手对他一挥,黄冉便立刻知趣的转身下去了。
一挥之下颜维更是大喜!嘿!好家伙,满满的一水壶啊!这下子省着点儿说不定能坚持到重庆了!只是莫要被他们都知道了才好,不然怕就不大能保得住了!
接下来的两天很是顺利,一来苦于兵力有限,二来日军也没有笨到在这连绵起伏的群峰峻岭中大举搜山。而这队可怜又可敬的孩子们,也用他们那稚嫩的身躯但坚韧的意志品质,使每一名士兵都对他们发出了由衷的钦佩!
两天下来走了将近八十里山路!真难想象这八十里的崎岖山路,竟是被这些一个个天真可爱的孩子们所征服的!两天下来没有一个孩子喊累撒娇耍赖不走的,没有一个孩子调皮捣蛋给队伍添麻烦的,也没有一个哭闹不听话拖慢整个队伍的。仿佛在他们那一颗颗幼小的心灵中,已经明白他们的这个国家发生了什么,正在经受这什么。
有好几次,颜维看着那一张张天真可爱的小脸儿憋得通红,还未完全退尽的乳牙紧紧咬着红嫩的小嘴唇,散发着童真的目光紧紧盯着脚下崎岖不平的山路,稚嫩的小手不时向外张着去抓扶一棵棵杂乱横生的树木枝条。颜维这个久经烽火杀人已经杀的没了什么感觉的铁血老兵,也不止一次的情激而至感慨不已!也不止一次的上前将那些可爱的小身躯背在身上,却每一次都是在那些既可爱又可敬的孩子们的恳求下将他们放下!
什么最感人,有人说生命的坚强最感人,有人说真情的伟大最感人,有人说真挚的爱情最感人,也有人说家庭的温暖最感人。你若见过上世纪民国二十七年,发生在我国湖北省那次战时孤儿大转移的悲壮场景,你就知道这人世间什么最感人了!
一个成年人所受到的一切屈辱与苦难都必定有其自身的因素在内,但这些孩子们又有什么能力去左右自己的命运了?他们今天所承受的苦难又是在为谁的行为在承担后果?
更难能可贵的是一些年纪稍长身体强壮的男孩子们,还能用自己那早已体力严重透支的弱小身躯,去帮助一些更年幼更孱弱的同伴!他们那一双双散发着天真却毅然坚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世人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来迎接这人世间的苦难!他们不在乎这些,也能承受这一切。
但到了第三天一早情形急转直下!
这天宿营结束,颜维与吴涵淮正在各自清点自己部队的人数,方蘭便神情颇为焦急的找到颜维道:“孩子们出问题了,昨天晚上我就发觉不是很对劲儿了,今早一起来就发现十来个孩子都精神不振的流鼻涕咳嗽,一摸脑袋有的居然烫得很!全都不同程度的感冒发烧了!”
颜维很明白在这样的环境下孩子们集体生病发烧意味着什么,于是立刻高呼医务兵。
听到颜维急切的高声传唤医务兵,吴涵淮立刻跑过来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颜维心烦意乱道:“孩子们出现集体感冒发烧症状。”
“华远如何?他也病了吗?”吴涵淮听到孩子们病了,第一反应便是目标人物华远的安危。
颜维想想也有道理,便立刻向方蘭询问华远的情况。
当得知华远还没什么问题后,立刻对吴涵淮道:“泳溪兄,暂时让你的人单独照顾华远,将他和其他孩子们分开吧。”
看着两名医务兵紧张的检查完所有生病的孩子们后,颜维立刻对还蹲在地上忙乎孩子们的医务兵问道:“情况如何?”
“回团座的话,总的来说还不算很严重,但其中两名孩子就烧的很厉害了!应该将生病的孩子们迅速与其他孩子隔离。”一名叫田迠的医务兵立刻起身向颜维回报。
“咱们有药品吗?多长时间能治好孩子们?”颜维显然明白此刻若是就此全军停在这危机四伏的大山中是个什么军面。
“回团座的话,属下失职,我这里没有治疗感冒的退烧药品。”田迠一脸的罪过。
“你这个医务兵是怎么当的?为什么不备药品?”听到医务兵居然说没有药品,颜维立刻发脾气。
另一个医务兵谭广,由于一次颜维患了急性肠炎是他在床前日夜伺候的,所以跟颜维颇为熟络。便起身对颜维道:“团座莫要发火,这也不能怪田迠,我这里也同样疏忽了没有准备这类的感冒药。走的时候接副团座急命说是立刻随队参加紧急行动,我们均认为是团座要亲自带队去执行军事行动对付日军,哪里又能想到是要护送这么一大队的孩子们。原本也就是预备着跟日军血战一场的事儿,根本便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长的日子是干这个。所以此次我们俩只想着会遇到战斗伤亡的局面,止血药品、绷带、药棉、纱布都备齐了,偏偏没有预备这些治疗感冒发热的药品。”说罢也是看着这些生病的孩子们直心疼,却又无奈的直摇头。
“可以用草药啊,这满山遍野的难道说没有什么草药可以治病吗?咱们过去又哪里来的什么西医洋药了,大人孩子的病了还不都是上山找草药吗?”见状吴涵淮献策道。
听吴涵淮说罢颜维便看两人,却见其均面露难色,便知两人对野生药材均无见地。
这时便听老李走过来道:“也没那么严重,我家小山小时候也是经常闹病,哪次不是我给他在山上寻些草药治好的。吴长官说的不错,这漫山遍野的也不缺那治热症的草药,我去给孩子们寻些北柴胡回来也就是了。只是这时间紧迫,来不及晾晒入药了,怕是功效要打折扣。”
颜维闻言大喜,认为这趟能认识老李这个朋友真是幸运。于是激动的看着老李道:“李老哥,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回去,还是等回去了再说,咱俩找地方挑个大馆子,我好好的请你一回!”说罢便立刻对田迠与谭广道:“你们俩好好照顾孩子们。蒋臣、余天,跟我一起去帮着老李找草药。”说罢便立刻跟着老李向林子深处走去。
十八
见老李一个劲儿的直往林子深处走去,颜维上前两步道:“老李哥,这北柴胡不好找吗?”
老李道:“这玩意儿你们北方那边儿多的很,我们南方确是不太多,但也谈不上难找。只是这东西喜阳耐旱,多长在向阳山坡,走出这片林子到了南面儿山坡应该就不难找了。”
老李话音刚落便猛的一个止步不走了,支楞着耳朵似乎在听什么。
颜维在其身后问道:“老李,难不成这北柴胡能用耳朵听出来?”
却见老李并不答话,只是双手伸开慢慢向下按,同时小声道:“北面儿有动静。”
听老李这么说,颜维立刻俯身回头,看着蒋臣右臂一挥指向北方,蒋臣便如得令猎犬般的向北方窜了出去。
不到半根儿烟的时间蒋臣便飞身回来了,俯身于颜维身旁道:“报告团座没什么情况,南面儿山坡处有本地老乡也在采药,一身的乡民打扮身后背着个竹篓子,手里拿着个短把锄头在山坡上寻物挖着,定是本地乡民采药不假。”
颜维回头对老李问道:“这里有村落?”
老李见是本地乡民采药,顿时便放轻松道:“你当我土地爷啊?这里已经离我家快一百里了!我平日在这山上打猎又那里能走这么远了!这里我也不熟悉,但好像却没有听说在这大山林子里又有什么村子了。”
颜维想就算是日军侦察兵上山搜人,也不至于化装成本地乡民打扮吧?应该是没什么状况,正想吩咐大家起身继续行事,但转念一想便对蒋臣道:“去盯着那个采药的乡民,看看他完事儿后去哪儿?若这大山里头真藏着什么老百姓的村子,就给我跟进去认认道。一路上切记要仔细记着道,搞清楚后立刻直接回营地就是了。”
说罢回头对余天道:“你也一起去。记住了,不要暴露行踪,若真是本地乡民,即使暴露了也不许跟乡民发生冲突!注意安全速去速回。”说罢便又是他那习惯性的动作——右臂一挥直指目标。
见俩人走后,颜维对老李道:“老李哥,咱俩往别处去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任何人碰头。”
老李一边起身朝着另一方向走去一边不解道:“既然你不愿意跟本地人碰头,那你又让手下去探人家的底?”
颜维道:“老哥啊,你不带兵不明白啊,作为一支部队的最高长官,出任何一点儿纰漏,代价便是要死人的啊!”
见老李点头表示明白,颜维又道:“还有就是若这里真有个本地乡民的村子,我也有去造访造访他们的意思。”
老李不解道:“为何啊?”
颜维道:“孩子们快撑不住了!说不得也要给他们找个地儿歇歇脚了。”
老李点头道:“不错,起初我还真没将这帮城里来的孩子们放在眼里,别看一个个都穿着城里衣裳最大的不过十一二岁,但还真能吃苦!走了这两天的山路还真不含糊!”
颜维叹气道:“什么城里孩子啊,就算是也是一帮子城里最底层老百姓家里的孩子们。你想啊老李,这武汉城里但凡是家里头稍微境地好些的,但凡是爹娘将他们稍作重视的,能沦落到将孩子丢了都寻不见的吗?还不都是一帮子穷孩子苦孩子吗?你看咱这队伍里有他妈市长家的公子吗?也就是多亏了这帮孩子们从小就吃苦受罪啊!若真是一个个的小少爷大小姐的,早玩儿完了!连他妈一天也撑不住!”
说到这里老李也亦有同感道:“是啊,孩子们真是够可以的了啊!几天来都是跟着咱们拼命赶道露宿野岭,山上湿气大,夜里又凉,再加上从昨天中午就没怎么正经的吃上粮食了,全凭着咱们一路上闹的那些个野物将就着凑合了,在这么下去,病倒的还得多啊!”
颜微笑道:“这帮子小家伙们,一个个的还真能吃!要不人家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一个个的小丫头吃起来也不含糊,比我还能吃!我出发时交代下面士兵每人备足两天的干粮,都是白面饼子啊,原以为跟这些孩子们分着吃也能凑合个两天,谁承想昨天中午就全报销了!就这还是人家老吴那里将自己人的干粮也几乎全贴进来了!一个个的都跟小猪似的!一看就是常年都吃不饱饭!平日肚子里没油水的过啊!还城立孩子呢?太平日子里我再也没见过哪个大城市里的孩子有这么能吃的。”
“不说你们带的太少,还怨人家孩子们能吃!这孩子们可都正长身子骨呢,吃不好将来个个都是半秧子货!你看我家小山那身子骨,那叫一个结实!跟野猪摔一跤也不吃亏!”老李一说到他儿子总是满脸的自豪。
颜维道:“虽说是咱们手里有的是家伙,在这大山里他也饿不死人,但叫一帮子孩子们成天的吃那些个肉食野物也不是回事儿啊!那一个个的小胃口他都能消化的了吗?所以嘛,我就想啊,可能得该给孩子们找个落脚地儿休整休整了,毕竟还都是一帮子小孩子啊。”
“所以你刚才见这附近有乡民,便想打这个主意了?”一个能终日跟野兽周旋的好猎人,脑筋定是不慢的。
颜微笑道:“不错,这里若是真有村庄的话,国难当头,说不得这里的百姓也得为抗战出上一份儿他们的绵薄之力了!我得征用他们的村子给这些个孩子们歇歇脚儿了。他们再出些粮食帮党国分忧,帮帮这些党国的未来一代也说的过去。大不了我照价给他们银钱也就是了,也不算是我佣兵扰民了。”
老李笑道:“颜兄弟啊,当兵的能善待百姓这个自古便不易啊!你老弟位高权重的还能事事依礼而行不仗势欺民,我老李没交错你这个朋友啊!我和小山日后在你的队伍里混日子这才踏实啊!”
“哎,老李哥,可不是什么我的队伍啊,我又不是造反起兵占山为王的土匪,又哪里来的什么队伍了,是我们关司令的队伍。不对!是党国的队伍,是咱们国家的队伍!”颜维更正老李道。
“得了吧,国家的队伍多了,我还不定敢投呢!是你老弟带兵,老哥我才放心啊!”老李刚刚说完,便指着前方的一株植物道:“看!那便是咱们要寻的北柴胡了!”
草药这东西不像西药来的见效,两名医务兵招呼孩子们喝下煎好的北柴胡后,却似乎看不见什么疗效。到了中午时分只有几名身体强壮又症状不太要紧的男孩子才病情稍见好转,尤其是两名高烧严重的孩子,反倒越发显的严重了!
见此情形颜维对谭广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谭广也是看着这些高烧不退的孩子们发愁道:“团座,为今之计只有暂停行军,找地方安顿孩子们休息养病了,还有……”
颜维看着谭广不吭声,等着他继续。
“还有就是得想办法给他们搞到西药阿司匹林。”谭广明白由于自己的失职,现在明显是在难为他的长官。
颜维听罢便不由自主的看吴涵淮,这时他需要跟吴涵淮思想达成一致。
吴涵淮当然明白颜维的意思了,于是便起身一边掏烟一边向远处走去。
见颜维会意跟上来后,分给颜维烟卷并为他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