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单位内几百名专业特务的职业嗅觉的！
“江区长，这么晚了您还回来啊？有什么需要属下效劳的吗？”
刚进楼门口，迎面便遇到了正要出来的特务处今夜值班儿人员杜晖，一个卞玉还算重用的中尉军官。
本来借机跟他表明自己是回来拿遗漏的文件，正好是给自己证明一个返回总部合理理由的好时机，但颜维迅速的衡量了一下，还是只对着他略微一笑便径直走向楼上走去了。理由很简单，颜维此刻发觉一份重要文件被遗漏在自己的办公室内，既未归档又为被妥善收存，应为极为紧张的状态，那么又怎会跟一名低级军官浪费时间的说这些呢？官阶相差那么远，又是一件涉嫌违反内部纪律保密条例的失误，又怎能跟随便的一名闲杂人员提起呢？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能是欲盖弥彰的愚蠢行为！
上到自己办公室所在的三楼后，颜维踱到走廊尽头最里面一间马啸天的办公室前，透过房门底部缝隙内传来的漆黑一片，颜维断定马啸天此刻应该是早已不在这个大院儿之内了。但是干这行来不得半点儿含糊，颜维还是伸手敲了两下马啸天的办公室大门儿。至于托词他也早就想好了，发觉文件落下了，回来后想看看马啸天是否还在总部，若是他还在，正好借机再跟他说说关于那批校级军官的申报问题。
马啸天办公室的大门内是可以预想到的一片沉寂，但是他旁边儿秘书室的大门儿却立刻被人从里面儿拉开了。马啸天的机要秘书，一个长的很符合马啸天个人品味的上尉女军官走了出来。
“是江副区长啊，马区长早就走了，要是有紧急要务，我可以立刻给马区长家里去电话。”
这个马啸天的机要女秘书开门出来一见是颜维，立刻立正敬礼然后尽量对颜维表示自己虽各为其主，但她本人对颜维这个副区长还是很敬重的。
“不用了，忘了些东西回来拿，顺便想看看老马还在不在而已，也没什么要紧的军务。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其实长久以来颜维还真是没跟马啸天的这位机要秘书说过几句话，不过颜维认为，这个人也许更适合日后做今夜自己为何要回到总部的旁证。
“报告江副区长，就是上次您带队亲自侦破的那个军统特务枪击津岛联队驻军卫兵的案子。下午我正要下班时，马区长在军政部开完会回来指示说，明早日军宪兵司令部要档案，让我连夜将材料整理好给他明早上报。”
这个叫秦媛的机要女秘书，说到这里看着颜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道：“江副区长，老实说您上交的这份档案材料，有些地方属下还真是不大能完全理解！好些地方花了好些时间也还是不能完全理顺……”
你闹起来当然麻烦了！案子确是军统干的，人也确是老子亲自带队抓的！但枪手却已是一个被灭了口的可怜替死鬼了而已！材料也是我精心拼凑雾里看花用来糊弄日本人的！你若能完全理得清楚，那你就有本事干脆将我给理出来了！
一时间，颜维看着这个马啸天的个人爱好型上尉女军官，便感到好笑！于是看着她道：“这样，我先回自己办公室将落下的材料收好，然后回来帮你整理好这份明早需要呈交的档案如何啊？毕竟嘛，案子是我一手带队破的，材料也是我的机要秘书一手整理的，有些地方我还是能帮你完成的。”
听颜维这么说，秦媛一时间便感到受宠若惊荣幸不已！她就是一个正正经经利用自己全部有利本钱在经营自己人生的那种女人！她不在乎可以帮助自己的男人是谁，也从不在乎能帮助自己的男人需要什么样的回报！因为她可以付出任何回报，只要对方能提出来，只要她所具备。在她的人生中不存在信仰不存在忠诚！因为从未有人给过她信仰给过她丝毫的忠诚感！她只相信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属于男人的，所以，只要自己身边不断地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帮助自己便可！从她上北平国民师专时，那名戴眼镜的老师用心良苦的“淳淳教导”自己开始，她便明白自己的价值与这个世界的价值观了！她所在乎的东西不是很多，她只在乎自己身边是否能不断的有男人帮助自己便好。
同时，颜维显然已经为自己找好了一位很合适的案发不在场时间证人。马啸天的亲信之人，他的机要女秘书！无疑是一位很好的证人。
可以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环境条件，本就是一名优秀特务的必备素质。但颜维却从来不愿意将自己归类于一名优秀的间谍特务。他认为那是对他多年来浴血奋战沙场一线的侮辱！
颜维收缩瞳孔，认真的注视着眼前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个青花瓷笔筒。当电话机电流脉冲准确的震动到第八次时，他果断的将听筒压在机座叉簧上，中断了电流的第八次脉冲！
当邝婇菏听到自己家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后，慢慢的起身双臂抱胸，默默的注视着黑暗中电话机的摆放位置，任凭这略感刺激人中枢神经的铃声，略带惊悚的在黑暗中顽强的一次次穿透空气！
皎洁的月光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窗洒进室内，被窗格整齐的分割成十二份，泼在已经剥漆斑斑的橡木长条地板上。经过光线的折射，顺着邝婇菏那踩着高跟皮鞋曲线完美的脚踝，沿着一双想象无限的完美线条小腿，径直爬上了她的全身！将她那秀美容颜映射的若隐若现，完全好似一幅经典的侧顺光传世摄影精品！配以她那身剪裁得体尽显女性婀娜的墨绿色暗花旗袍，将东方女性的古典与神秘，诠释的淋漓尽致！远远看去，那黑暗月光中可以代表着三十年代的水波纹贴面大卷烫发，那一身中国韵味的改良款海派高开叉旗袍，那微微外翻的后襟裙摆，在民国三十年这个迷人夜色中的砖木结构二层小楼内，完成了那个时代女人的一切经典柔美！
当那顽强的电话振铃第七次响起在这个风情诗韵的夜色中时，邝婇菏那玲珑精致的胸脯在黑暗中微微上耸，身体微微后倾，从而带着被窗格整齐分割的月光一同变幻。瞬间，光线的再次重新折射，立刻使邝婇菏那风月媚人的双眼处于半逆光状态。但这时邝婇菏的眼神，显示的却是一种分明的专注。
邝婇菏慢慢呼出胸中被暂时停滞的那口长气，黑暗便瞬间又重新将她那迷人的眼睛隐藏在了夜色中。她清晰明确的听到电话振铃在努力的向第八声进军时，赫然终止了！邝婇菏放开抱在胸前的双臂，伴随着高跟皮鞋后跟儿与橡木地板的“咔咔”接触，走到电话机旁毫不犹豫的拿起了听筒。
这边颜维在精心掐算了时间后，随手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那盒云斯顿香烟，将里面已经为数不多的几根烟卷抽出后只留下了两根。拉开办公桌抽屉后，将散在桌面的烟卷用手扫进了抽屉并随手推上。走出门口时并没有顺便带上房门，而是直接走到了走廊上。他得让别人注意到此刻他正好就在总部。
事情还是在循规蹈矩的顺着颜维的计划按部就班。接到邝婇菏指令的军统特务，在邝婇菏家附近的颐中旅社，用柜台公用电话给特工总部打过举报电话后，接报的情报处值班特务，却已经在为应该如何处理此事而发愁了。因为今夜的两个值班军官，一个一科上尉副科长廖承锋，本人根本就不在工作岗位早就没影了！另外一个便是颜维刚才进楼时碰到的那名中尉股长杜晖了。而他此刻人已经在赶往情妇家的路上了。因为他也在颜维刚刚回到特工总部前，接到了情妇给他打来的电话，说今夜若是再见不到他人，便要将他们的奸情告诉她男人！然后公然来他们特工总部找他的长官告状！明知道上了人家两口子圈套的杜晖，有苦难言的只好将自己办公室里能找到的现金全部凑上，跑着前去情人家将事情暂时摆平了！
像这种情形，若是打电话请示上级，或是干脆直接将电话打到他们情报处处长卞玉家里面，那无疑便是这名接电话的值班人员，在有意备他两位直属长官的“点儿”了！跟直接向上级举报他的这两位直属长官，在值班儿时间脱岗渎职开溜，没有什么两样。但若是不经过请示，他一个低级人员却又没有权利调动此刻总部大院儿内的任何一名值班儿人员！压着不报吧，匿名举报电话说的又是大事儿！涉及到城内一家军统的秘密电台！误了大事儿自己的前程是小，怕是这吃饭的家伙便也就不大稳当了！于是正六神无主难以取决的他，一出门口便远远看见他们的副区长大人，正站在自己办公室前的走廊上，双臂扶着走廊铁管儿围栏扶手，在那儿抽烟呢！此刻对于这名正四下为难的值班儿人员来说，无疑像是一个饥寒交迫的落难之人遇到了活菩萨一样！于是立刻跑上前去进行请示。
“情报来源可靠吗？”
颜维对着这名值班儿人员吐出的一团烟雾中，包含的全部都是从容与喜悦。
“电话是匿名的，不断定情报的真实状况。但电话中对方将敌人所属建制以及电台位置地点均叙述详细，看起来应该是其军统内部反水起内讧，在狗咬狗！值得一试！事关重大请区长决断！”
“事关重大请区长决断”。这样一来无疑便又巧妙的为他两名均不在岗的直属上司之渎职开溜借机混了过去！让人听起来好像此刻他的两名直属上司并未擅自脱岗渎职！而是因为事关重大才无奈前来请示自己这个区长大人的。在这个国家里，从来就不是对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弘扬并坚持，而错的东西便一定会得到整改并遗弃！这里从来便是一个只有人事只有政治的国家！何况，这个世上原本的对与错，也就十分的混沌不清！
“传我命令，所有的外勤值班儿人员全体出动！车队所有值班儿司机立刻出车，全部火速赶往电话举报位置！由行动处留守值班儿最高长官，带队全面负责！立刻执行！”
颜维说罢，面对这名情报处值班儿人员临走时的一个标准军礼，象征性的抬起右臂给他回了一个军礼后，将双臂弯曲趴在铁管围栏扶手上，将上半身探出围栏外。一阵微风拂来，使人顿感清爽。颜维嘴里叼着烟卷，任凭微风将袅袅青烟卷进无边无际的夜色中，他已经开始想象与傅道军见面时的场景了。
一百六十
秦媛早已经被整个大院儿里的嘈杂所惊动了。她小心的走出自己的机要室，站在门口远远的望着颜维不敢上前。见颜维扭头看见了自己，便对着颜维做出了一个款款大方却很有含义的微笑。见颜维对着自己伸出一根手指向内轻勾，便很是幸福的快步上前走到颜维身边轻声问道：“江副区长，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颜维则望着楼下正忙成一片的各处室值班儿外勤人员紧急调动道：“在这里工作出事儿还不是家常便饭吗？没事儿可出，才是不正常的。”
说罢扭头看着很是受宠若惊的秦媛道：“等会儿啊，等会儿我就去你那儿帮你将那份档案作好。”
“报告江区长，所有外勤值班儿人员已经集合完毕，请指示！”
显然这名行动处韩瑛手下的值班儿上尉副科长，早已经从情报处那名接报的人员那里得知了此刻颜维就在总部，用几乎可以参加演习的速度与效率，将所有能出任务的各处室外勤人员紧急调动集合后，面对正趴在围栏扶手上向下望着大院的颜维，一个立正仰头敬礼！用三百米外都能听到，足以证明自己时刻都保持全优备战状态的大喊声，向颜维请示。
颜维用左手夹下叼在嘴里的烟卷儿，站直身体抬起右臂面对楼下已经集合完毕的几十名外勤值班儿特务，先是右臂一抬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便是伸出一根手指，右臂一挥指向大门口位置。
一阵的马达轰鸣、大门开启、人员号令声后，夜幕笼罩下这座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地狱魔窟，没过多时便又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清晰的传来了夏季各种昆虫的鸣叫声。
对老百姓和各路的抗日精英来说，这里是人间地狱，是他们要用生命与信仰去战斗的地方。对于汪伪的政府班子来说，这里是可以为他们实现理想达到目的的中坚力量所在！对于工作效命在这里的几百名汉奸之辈来说，这里是成就他们人生价值走向富贵前程或是养家糊口的地方！对于颜维来说，这里不过也就是他一名军人的职业生涯中，另外的一处战场而已！但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那数以万记的各类虫蚁来说，这里跟四年前国民政府所统治时有何区别吗？现在的这里跟远在重庆的委员长官邸有何区别吗？这里跟红色革命圣地延安又有什么区别吗？
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不同的是政治，是人心！你可见重庆与延安的野花便比这里开放的更加芬芳更加艳丽吗？你可见这里空气中的含氧量便比别处的有何稀薄吗？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宗元皆大同，只是被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各个角落中的“人”，给搅得乌七八槽杂乱不堪！
“走，回你办公室，我帮你闹完那份档案。”
颜维颇有感触的盯着楼下角落里的无尽黑暗，将一直握在左手的那个只剩一根烟卷的空烟盒，用力在手中揉捏成一团，看似无意的交到右手，对准自己停在楼下的汽车后备箱扔了下去！看到那个由废烟盒揉成的纸团令人满意的落到了自己汽车的后备箱上，颜维相信此刻正躲在自己汽车后备箱中的顾桓跟自己说的，他能凭借任何细微的震动从而触动自己的每一条感官神经线！就像他相信自己十年前便在军中号称投掷手榴弹弹无虚发的精湛军事业务一样，绝不会将这个看似轻飘毫无准头可言，揉成一团的废烟盒给扔歪了一样！颜维相信，此刻躲在自己楼下汽车后备箱中的顾桓，一定已经准确的得到了自己事先跟他约定好的暗号，随时便会像个幽灵般的从汽车后备箱中爬出来，然后悄无声息的关好汽车后备箱，再然后像一只野猫一样的消失在黑暗中！再然后，再然后这只天才般的“野猫”，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马啸天的办公室内！双眼发出精光的扑向他们今晚的终极目标——那台放在马啸天办公室角落内的英国保险柜！
有颜维的亲自打理，那份看起来像是杂货铺一样的侦破档案，很顺利的便整理妥当了。颜维抬起手臂，看看手腕上的那只瑞士百达翡丽奢华名表，虽然分针只走动了三个间隔，但颜维相信这比起他与顾桓事先约定好的十五分钟时间，已经是富富有余了！十五分钟，要从汽车的后备箱出来不被人发现，并悄无声息的像个影子一样进入这座大楼，再最终顺利的进入到马啸天的办公室内！然后凭借小型手电筒的微弱光线，打开那台耀武扬威的大英帝国出品，号称保险的保险柜！再然后便是用那部德国制造美乐时间谍专用微型照相机，对里面的绝密清乡会议机要文件进行翻拍！再然后便是还原一切可能被触碰被改变的现场，甚至要将那台保险柜上的密码盘刻度指数，都依照原样的分毫不差恢复原位！谁知道老奸巨猾的马啸天，究竟会不会在每次关闭保险柜后，再细心的刻意记住已经被打乱了的密码刻度指数！再然后便要清理可能留下的任何脚印及指纹！顾桓说他戴着手套不会干活，颜维也认为即便是满现场的留下指纹，但满天下的人你又知道该抓谁去核对！不过出于避免一切隐患的角度出发，颜维还是要求顾桓清理掉一切可能会给日后带来麻烦的隐患！
再然后便不是十分复杂了，只要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回道汽车后备箱内，等着颜维发动马达将车开出这座大院儿，便算是大功告成了！这样的一圈儿活下来，对于一名专业的优秀特务来说也算不上便是难于登天！但对于顾桓来说，颜维认为便要更加的轻而易举！因为他认为，若是他有心让顾桓干间谍特务这一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