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点点头道:“平身。今日值朕寿诞,亦为迎阳公主武元敏册封大典,众卿共庆之!”武则天面带微笑,一指瑶池对面的上天台。群臣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 方向望去,只见上天台上云雾氤氲,《钧天》礼乐声中,宫女簇拥着全身朝服的武元敏登上天台,接受册封。
众臣齐齐举杯向武攸德道贺。
狄公望着天台上的武元敏,对身旁的如燕微笑道:“如燕呀,这个顽皮的公主安静之时,倒还有几分大家风范。”如燕点点头:“嗯,算是个小美人儿呢。”
李元芳也轻声对曾泰道:“将这厮放于上天台,看看她还敢不敢搞怪。”曾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口中的酒喷了一桌子。
王孝杰大笑道:“好啊,曾大人,旁人都是举酒庆贺,大人却来了个喷酒庆贺,别出心裁,标新立异的很呀。”
曾泰笑道:“我是在笑元芳,这才叫幸灾乐祸。”李元芳嘘了一声道:“悄声。”曾泰赶忙捂住了嘴。
武则天站起身道:“众位卿家,出使突厥的使团人选已经议定,赐婚大使由检校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担任。”李元芳赶忙起身出班,列于陛下。武则天继续道,“副大使由原洛州刺史曾泰担任。护团使由大将军李元芳兼任,副使由日本国遣唐使,现任兵部校军郎有则理惠、义直古麻吕担任。”理惠与义直二人由班末快步趋于陛前躬身站好。武则天目光望向四人,语重心长地道:“任重道远,众卿详之!”李元芳、曾泰、理惠、义直四人双膝跪倒,叩下头去,齐声答道:“臣谢陛下信用之恩,粉身碎骨,绝不辱命!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则天走下丹陛,来到元芳、曾泰面前道:“二位爱卿,汉有张骞、班固,今有元芳、曾泰。国家社稷,天下百姓的命运系于二卿肩上,你们要珍而重之!”
元芳、曾泰对视一眼道:“请陛下放心,臣等万死不敢懈怠!”
武则天点点头,微笑道:“朕敬你们一杯!”说着,她端起金杯双手举起。元芳、曾泰从力士手中接过巨觥。武则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元芳、曾泰一仰头也将酒饮尽。武则天赞道:“好,真壮士也!”
她走到理惠和义直面前,笑着对李元芳道:“元芳,曾泰,这是朕给你们派的两员小将,你们看怎么样啊!”元芳与曾泰对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武则天道:“你们可别小看他们,这两个小家伙可是武艺超群呀。”元芳道:“哦?”
武则天似乎看出了元芳的心思,笑道:“怎么样,元芳,要不要试试他们的功夫啊?”元芳赶忙躬身道:“臣不敢。圣上是千古明君,自有识人慧眼,安用臣试?”
武则天笑道:“哎,今日值朕寿诞,君臣同乐,你三人就在此比试比试,也算是添一雅趣啊。”众臣纷纷附和。继往绝可汗步真捻须微笑。
李元芳用余光望向狄公,狄公轻轻点了点头。元芳笑道:“也罢,既是陛下有此兴致,臣遵旨。”
理惠和义直赶忙道:“陛下,末将二人官卑职小,怎敢同大将军过手……”
武则天一摆手笑道:“哎,无妨!”她从腰间的玉带上摘下一块制作精美的金镶玉,高擎在手,道,“朕出个彩头,胜者得之。”理惠和义直对视一眼道:“臣遵旨。”
武则天一摆手,瑶池中乐舞声歇,歌舞伎们退至两旁。元芳、理惠和义直快步来到瑶池中央。
理惠、义直拱手道:“大将军,恕末将二人无礼!”元芳微笑道:“无妨。二位将军随意出手。”
理惠与义直点了点头,缓缓张开双臂,摆了个起手式。李元芳一动不动,端的是渊渟岳峙。
席中观看的狄公与孝杰、曾泰三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意。一旁的如燕屏住呼吸,双手抓紧酒杯。
上天台上,武元敏从帐后露出头来,静静望着瑶池中的李元芳。
瑶池中,三人默立着。
一阵微风吹过,猛地,义直纵身而起,双掌直搓元芳腰肋,李元芳身体微扭,向左平平移开了两寸,说时迟,那时快,理惠一声娇斥腾身而起,双脚在义直肩上一点,身体平飞而出,双掌直取元芳咽喉,这一下突入其来,毫无先兆。
围观的武则天君臣不由一阵惊呼。好个李元芳,身体后躺,一个铁板桥,理惠从他面前划过,双脚飞快地踩踏地面,身体原地转向再奔李元芳扑来,元芳腰身贴地,如同泥鳅一般竟然平平地滑到了义直的身旁。义直一声断喝,右手成拳,向元芳胸部重重砸来,唰的一声,元芳的身体毫无弯曲,如鬼魅一般站了起来。义直 这一拳,从他的鼻尖前砸了过去,元芳闪电般绕到义直身后。与此同时,理惠的手掌也疾刺而来,此时元芳已到义直身后,她这一掌径直冲着义直的咽喉戳来,理惠一声惊叫,手掌硬生生地停在义直的咽喉前,但觉身旁人影闪动,李元芳身形疾掠而过,倒纵翻起,飘然落地。
李元芳面带微笑,缓缓举起双手,手中拿着两条玉带。理惠和义直吃了一惊,赶忙低头看向自己腰间,果然,束两挡甲的玉带不见了。二人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了一眼。
“好!”围观的群臣忘情地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武则天抚掌大赞,步真捋须微笑。
狄公、王孝杰、曾泰相视而笑;如燕拼命鼓掌,高声叫好。天台上,武元敏望着意气风发的李元芳,眼中流露出钦慕之色。
瑶池中,武则天快步走过来,将手中的金镶玉挂在元芳的腰带上笑道:“好,好啊,李元芳勇冠三军,真是名不虚传!”
李元芳躬身道:“谢陛下!”谢罢恩,他又走到理惠与义直面前,将玉带递过去到,“得罪了!”二人接过玉带,单膝跪地。
理惠羞愧地道:“大将军真是神乎其技,我二人万分惭愧!”元芳赶忙将二人扶起道:“二位将军快快请起。”
武则天笑道:“看起来,你们还要跟大将军好好学学。”
二人连忙道:“陛下说得是。日后请大将军多多赐教!”元芳道:“不敢。二位将军少年英雄,前途不可限量!”
武则天大笑起来:“赐酒!”
内侍为三人端过酒杯。三人举杯就口,一饮而尽,返身回归班中。
武则天对众臣道:“众位爱卿,朕也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助兴的小插曲。”
狄公笑道:“陛下,臣替众僚问一问,不知是什么插曲呀?”
武则天笑道:“你马上就要知道了。”说着,她连击三掌。只听丝竹之声响起,十几名内侍抬着一件东西 快步来至丹陛下,放于桌案之上。
瑶池登时安静下来,群臣纷纷起身,目不转睛地望向案上之物。那是一件很大的圆形器物,蒙盖着黄绸。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武则天微笑着走下丹陛,来到桌案旁,伸手抓住蒙盖的黄绸……众臣屏住呼吸,静静地望着,瑶池中霎时鸦雀无声。黄绸被徐徐掀开……瑶池中登时珠光四射,瑞气千条——一面径长六尺,金镶玉饰,流光异彩的纯金大盘呈现在群臣眼前。众臣不由一阵惊呼。
李元芳惊道:“曾兄,这是什么?”曾泰目不转睛地道:“此乃黄金器物,浑然天成,真是冠绝今古啊!”
一位大臣惊叹道:“陛下,如此巨大的纯金器物,恐怕是天下独一呀!”
武则天望着众臣惊异的神情,满意地问道:“怎么样,这只海兽戏波纯金大盘还入得各位卿家的法眼吗?”
武攸德咋舌道:“陛下,此物气度雍容,傲视万方,实乃金银器中之极品!”
武则天脸现得色道:“此盘名为海兽戏波纯金大盘,乃九千两黄金融化成水,范铸而成。盘侧用錾花钑镂及掐丝焊缀工艺将一万一千一百颗珍珠,用金丝、沙桐草焊在盘边。再以镶嵌工艺,将五十斤红、绿、蓝宝石镶于盘侧。”众臣啧啧不止。
武则天益发得意道:“不光如此,此盘另有一般妙处……”说着,她的手伸入盘底,轻轻一扳。“啪”的一声轻响,镶在盘中央的两只海兽竟然从银制的波浪中缓缓升了起来,向两旁分开。紧接着,一棵挂满琥珀、玛瑙和各色宝石的黄金树从盘内冉冉升起。
众臣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瞬间之后,震天介的惊诧赞叹之声猛响起来。王孝杰喊道:“好,惊世骇俗啊!”李元芳和曾泰边鼓掌边喊道:“真是绝了!”
就连狄公也连连颔首,对身旁的曾泰叹道:“果然了得。此物定是沙尔汗所制,不愧是金银巨匠,如此精湛的技术,真可说得上冠绝今古、冠绝今古!”
曾泰频频点头:“是啊,只可惜此贼心术不正,罔顾圣恩,做些见不得人的卑鄙勾当。”狄公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瑶池中,武则天微笑着冲众臣摆了摆手道:“朕来 考一考众位卿家!”众臣渐渐安静下来。“有哪位爱卿能够猜出,这只黄金大盘是做什么用的?”众臣面面相觑。武则天举起金杯道:“猜中者,朕赏酒一觥!”
一位大臣高声奏道:“是为陛下千秋寿诞所制!”武则天微笑着摇了摇头。大臣们低声议论起来。
人群中,武攸德举手答道:“陛下,盂兰盆节将至,这是捐给法门寺的吧!”武则天笑着摇了摇头。
王孝杰喊道:“陛下,那定是酬劳军功所用!”
武则天笑了,王孝杰兴奋地道:“怎么样,臣猜对了吧!”武则天再一次摇了摇头。
王孝杰失望地对狄公道:“大帅,还是不对。您试试……”
狄公笑了笑:“陛下,这只黄金大盘,是赐与吉利可汗的礼物,臣说的对吗?”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武皇。
武则天望着狄公,缓缓竖起了大拇指,狄公笑了。众臣一片赞叹。
王孝杰钦佩地道:“嘿,大帅,您这脑子,真是绝了!”李元芳、曾泰相视而笑。
众臣低声议论着:“真是赐给吉利可汗的!”“这可真说得上是天恩浩荡了!”“可不是,别看突厥位在商路,东接波斯,西近大食,为金银器物集散之地,但我敢说,体量如此巨大,制作如此精良的金银器具,吉利可汗不要说见,就是想都不敢想。”“此物一派天朝气度,足具威严!”
武则天听着群臣的赞赏,脸上露出了笑容,但一想到沙尔汗,又立刻闪过一丝阴云。
狄公缓缓走到她身旁,轻轻叫了一声“陛下”。武则天抬起头,望着狄公,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狄公关切地问道:“陛下又想起了沙尔汗?”
武则天看了他一眼:“老狐狸,什么也瞒不过你的眼睛。”狄公笑道:“老臣是来领所赐之酒的。”
武则天道:“赐酒!”力士端着一觥酒快步走来。
狄公拿起酒觥道:“陛下,这黄金大盘再重,也重不过陛下追寻和平的诚意。臣替两国百姓,替边关将士,替吉利可汗谢陛下天恩!”说着,他举觥就口,一饮而尽,“陛下是圣明之君,臣之幸,天下之幸,万民之幸!”
武则天点点头:“朕知道,你这番话是肺腑之言。”说毕,她将杯中酒喝净,命力士斟满,而后,走到李元芳、曾泰面前道,“元芳、曾泰,突厥之事就托付给你们了。来,朕再敬你们一杯!”话到杯干。
李元芳、曾泰双膝跪倒叩头谢恩道:“臣蒙陛下信用擢升之恩,敢不用命。请圣上安心,臣等殚精竭虑,务使此行圆满!”力士递上两只巨觥,元芳、曾泰二人接过,一饮而尽。
武则天微微笑了笑,对狄公几人道:“怀英,你们几个随朕走走。”四人躬身领命。
武则天君臣在廊上边走边说着。狄公道:“陛下,我已派张环骑快马赶往突厥的西庭石国,给吉利可汗送信,想不几即可到达。”
武则天点点头道:“很好。元芳啊,使团何时动身?”
李元芳道:“明日辰时。由孝杰率右威卫主力护卫使团至凉州,出关后,再由吉利可汗派卫队护送至石国。”
武则天又问:“贺鲁和乌勒质呢?”
狄公道:“臣已在信中询问吉利可汗此二人如何处置。臣看这样吧,使团安抵凉州后,元芳、曾泰等一等吉利可汗的消息,再作区处。”
武则天道:“如此甚好。此事要妥善处置,绝不可纵虎归山!”
狄公微笑点头道:“陛下派了两位武艺高强的日本遣唐使随行,不是没有用意的吧?”
武则天道:“日本人在朝中无根无基,不会被他人利用。让这二人看守贺鲁和乌勒质岂不是好?”
狄公点了点头:“陛下果然是忖度周详,臣不胜钦佩之至。还有一事……”
武则天回头看了狄公一眼,示意他讲下去。狄公道:“不知陛下想过没有,沙尔汗为何甘冒奇险,袭击善金局,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那一百多万两金银?”
武则天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诘问到:“什么意思?”狄公道:“臣从沙尔汗口中得到了半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洛阳东一百二十里上……臣查过了,洛阳东一百二十里处,乃是小刘庄。可以肯定,这个小刘庄定 与沙尔汗一伙和银马车案有关。”
武则天缓缓点了点头道:“嗯,有道理。”
狄公奏道:“据获救的铁勒叙述,贺鲁与沙尔汗曾对他说过,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除掉吉利可汗和微臣……”
武则天猛地转过身道:“哦,有这等事?”
狄公点点头道:“正是。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除掉主和的吉利可汗,挑起两国战火。”
武则天咬牙切齿地道:“这些恶贼!”
狄公道:“因此臣以为,善金局劫案只是这个阴谋的开始,要想全盘破解奸谋就必须深入虎穴。”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道:“你想怎么做?”
狄公果断地道:“乔装改扮,驾驶银马车赶往小刘庄,而后顺藤摸瓜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武则天沉吟良久抬起头道:“准奏!”狄公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道:“谢陛下!”
牢城就是老百姓常说的天牢,座落在洛阳西南方。这里关押的都是因大逆罪锒铛入狱的臣辅阁僚、亲贵元宿。
伴随着一阵震人心魄的轰鸣声,牢城营的万斤铁闸缓缓升起,静夜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则理惠与义直古麻吕率一队千牛卫飞奔入城。
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回荡在公堂之上,气氛异常紧张。
千牛卫的虎头攒金靴飞快地走着。
管营率合衙僚属飞奔而出,撩袍跪倒在石阶前,合袖平胸高声道:“臣恭候圣谕!”
理惠压低声音道:“圣上密札。”说毕,将密札递过,管营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叩头道:“臣遵旨!”
理惠道:“使团明晨就要出发,请管营大人立刻办理,我们要连夜将人犯押运至右威卫大营!”管营飞快地站起身道:“下官立刻去安排!”
宽阔的走廊中空空荡荡。只有走廊尽头的一间牢房前站满了守卫的狱卒。
桌上点着油灯。
突厥太子贺鲁与驭风者首领乌勒质坐在牢中,二人 披枷带锁,遍体鳞伤,神情委顿。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二人吃了一惊,抬起头来。
号角一声紧似一声,牢中的犯人们纷纷爬起身来,涌到栅栏旁惊奇地向外望着。
管营率几名掌固快步走进廊中,厉声喝道:“所有狱吏立刻退出牢外!”众狱吏齐声答是,迅速退了出去。
马蹄声响,理惠与义直古麻吕纵马来至天牢。理惠掌中令旗一展,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千牛卫迅速开进牢中,弓上弦,刀出鞘,将四门严密把守起来。
理惠再挥令旗,外面脚步声骤然响起,两队卫士手持丈二宽的大黑布冲进牢中,将各个牢房门全部封闭。
号角声再次响起,一队千牛卫怀抱钢刀鱼贯而入,分列在贺鲁的牢房门前。理惠来到牢门前低声道:“打开牢门!”“咣啷”一声巨响,生铁铸成的牢门打开了,理惠、义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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