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所有人都傻了。
武元敏张大了嘴望着李元芳,目光中尽是钦慕之色。李元芳缓缓走到术士面前道:“刚刚你说,自己能算过去未来,是吗?”术士面如土色,缓缓向门外退身。
李元芳步步逼近道:“你算出自己的额头,今天会有一块瘀伤吗?”术士愣住了:“什,什么瘀伤?”话音未落,李元芳的右手闪电般伸出,重重地打在术士的额头上,术士一声惨叫,连退几步,靠在门框上。额头登时一片淤青。
李元芳冷冷地望着他道:“现在有了。你算出来了吗?”术士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猛地,李元芳一声大吼:“回答!”术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赶忙道:“没,没有……”
李元芳一把将他拎起来道:“那你告诉我,你能算什么?嗯?”术士哆里哆嗦地道:“我,我……”狄公走到他面前道:“你是个骗子,是吗?”术士结结巴巴地道:“我,不,不……”
狄公冲元芳使了个眼色。李元芳一声大吼:“说实话,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术士吓得屁滚尿流,带着哭腔道:“大,大侠饶命,饶命,我说,我说,我本是洛阳城里卖假药的,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想着乡下人好蒙,这才扮成法师来到这里,谁,谁成想……唉!”
这几句话所有人都听见了,老汉走上前来,质问道:“你,你还真是个骗子!”术士点点头,沮丧地低下头。
老汉的儿子道:“你不是法师?”术士摇了摇头。“你说他是琵琶鬼,也是编的?”术士点了点头。
猛地,儿子抡圆了给了术士俩嘴巴,口中骂道:“你这泼天杀的,听你的话险些害死两条人命!你他妈不是人!”年轻人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狄公道:“好了,好了,乡亲们,别打了,将他送到保甲去,交给官府处置!”老汉连声道:“对,对!听这位老先生的,把他带走!”几个年轻人答应着,押着术士快步离去。
老汉面有愧色,对狄公道:“小老儿姓刘,在镇上开了家菜店,这是我儿子刘三。老先生,今天的事儿多亏了您,要不我们可就闯了大祸了。”说着,他对武元敏道,“小兄弟,对不起呀。”
武元敏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她用眼睛瞟了瞟李元芳,脚底连蹭几下,站到了他身旁。李元芳看了她一眼道:“离我这么近做什么,不怕我打你呀?”武元敏道:“想不到你这么厉害……”
李元芳无奈地摇摇头道:“真不明白,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武元敏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那边厢,狄公道:“老人家,你的儿媳得了什么病啊?”刘老汉一拍大腿道:“嗨,谁知道,突然之间就不行了,脸色蜡黄,肚子越涨越大……”狄公与曾泰对视一眼道:“听着像是中毒啊。”老汉道:“哦?”
狄公指了指竖在一旁的幌子道:“老人家,在下怀英,是走方郎中,专治疑难杂症。您要是信得过我,就让我去看看,看不好分文不取,看好了只求一茶一饭。”
刘老汉双眼一亮道:“哦,您会看病。”狄公道:“正是。”老汉道:“那太好了,儿子,这位先生会看病,咱们请他给你媳妇瞧瞧。”刘三急火火地道:“先生,咱们这就走吧。”
菜店位于小街的中央,一开间的门脸儿,门前挂着幌子。刘老汉的儿媳躺在炕上,一动不动。门帘掀开,狄公、曾泰和元芳在刘老汉父子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刘三一指炕上的媳妇道:“怀先生,您看看吧。”
狄公走到炕边定睛向刘三媳妇脸上望去,只见她面如金纸,满面肿胀,气若游丝,往身上看去,腹大如瓜,手脚僵硬。
狄公拿起刘三媳妇的手,三指搭上脉搏,良久,他抬起头道:“三脉迟芤,表里涩结,血气凝缓,此脉象极似中毒。”他接过曾泰递来的银针,在刘三媳妇脸上刺了一下,放到鼻端闻了闻道,“味腥臭,定是中毒无疑。而且,是蛇毒。刘三,你们家中有蛇吗?”刘三道:“林子里毒蛇很多,家中却是没有。”
狄公缓缓点点头,凑到刘三媳妇脸前,仔细观察着。只见她左耳边处有几个细小的滴痕。狄公的目光向枕头上望去,果然,枕头上面也有滴痕,而且非常明显。狄公站起身,目光四下搜寻着;土炕上放着一只炕桌,桌上放着水碗等什物;炕旁边立着一个小火炉。狄公顺火炉向上望去,火炉上面是房梁。房梁正对着下面的刘三媳妇。
刘老汉道:“先生,诊出是什么病了吗?”狄公沉吟片刻道:“老人家,家里有梯子吗?”刘老汉一愣道:“有啊。要梯子做什么?”狄公道:“麻烦你将梯子搬来。”
梯子搭在房梁上,狄公小心地爬了上去。房梁上积满了灰尘和蛛网,显见很长时间没有打扫过了。狄公鹰一般的眼睛迅速搜索着。忽然,印在灰尘上的一点爬痕映入了眼帘。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转头道:“找到了!”
刘老汉和刘三对视一眼道:“找到什么了?”狄公笑道:“找到病因了。”刘老汉傻了:“在房梁上?”
狄公爬下梯子道:“老人家,我来问你,这只火炉放在这里有多长时间了?”刘三赶忙道:“打我媳妇有孕之后,才加了个火炉,大概有两个月了吧。”
狄公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来,大家动手,先将病人移开。再将火炉点燃。”大家答应着,七手八脚动了起来。武元敏好奇地望着狄公道:“老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狄公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转头对刘老汉道:“老人家,请取一只粗磁碗,里面放上半碗菜油。”老汉点点头,小跑而去。火炉中燃起红红的炭火。
狄公站在梯子上,紧紧盯着房梁。元芳、曾泰、武元敏、刘老汉父子围着梯子在炕上站成了一圈,所有的目光都紧盯房梁。炭火的热气将房梁烤的发出嗞嗞的微响。就在此时,梁柱接口的缝隙之中窜出一条花红的小蛇,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狄公嘘了一声,众人捂住了嘴。
只见小蛇飞快地游走到房梁正中,停住,张开了嘴,位置正是刚刚刘三媳妇所躺之处。狄公屏住呼吸,静静地盯着小蛇。不一会儿,蛇口中流出唾涎,滴在炕 上。
狄公缓缓伸出左手,将盛油的粗磁碗放在小蛇下面,右手的小竹棍儿在小蛇身上轻轻一拨拉,小蛇掉入油碗之中,挣扎几下,便不动了。狄公长出了一口气,对围观众人道:“行了。”
刘老汉吃惊地道:“怀先生,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狄公道:“《难经》中载,这种小蛇叫做花儿红,极为罕见,普通蛇毒都是血毒,只有花儿红的毒性是胃毒。”武元敏道:“什么是血毒和胃毒?”
狄公道:“所谓血毒,就是毒液进入血中致人死命。而胃毒则是毒液进入胃中会将人致死。”元芳道:“也就说,这种毒吃到肚子里才会死。”
狄公点了点头道:“正是。”刘三道:“可,这跟我媳妇有什么关系?”
狄公道:“所有的祸都是这个火炉惹来的。” 刘三吃惊地道:“火炉?”
狄公道:“正是。炉中炭火过旺,热气上窜,藏于梁柱间的花儿红难耐高温,便出来呼吸,毒涎从房梁落下,滴在你妻刘氏脸上、嘴边,这才致其中毒。”众人恍然大悟。
武元敏喜道:“真有意思。”元芳瞪了她一眼道:“人都快被毒死了,有什么意思?”武元敏伸了伸舌头。
刘老汉道:“怀先生,既查出了病根,该用什么药治呢?”
狄公笑着指了指碗中道:“花儿红将毒液吐在油中,再过一会儿,将蛇捞出来,把这碗油给你儿媳服下,此症可痊。”刘老汉吃惊地道:“这油里面有毒啊!”
狄公笑道:“《难经》中载,中花儿红之毒,必须以本毒方可解之。然花儿红之毒过剧,不能直接服用。因此必须要用菜油将蛇毒溶解后再服下。”刘老汉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怀先生,您可真称得上是神医呀!”
狄公笑道:“老人家过奖了!什么神医,不过幼时读过几本杂书耳。”他转向元芳道,“元芳啊,一会儿准备个小竹筒,将花儿红收入其内,以备后用。”武元敏好奇地道:“它,它还没死?”
狄公笑道:“当然没有,它只是睡着了。”武元敏钦佩地望着狄公道:“老先生,你真了不起。”狄公笑了。
银车奇案
第六章 狄仁杰夜访上灵村
夕阳隐没到山后边了,橘黄色的晚霞映照着远近的山峦。五柳镇上的买卖铺户下板关张,街道上空空如也。
西厢房里躺在炕上的刘三媳妇脸上、身上的浮肿全消,已经完全恢复了原貌,此时正静静地躺在炕上。狄公坐在炕边替她把脉,元芳、曾泰和刘老汉父子站在一旁。
良久,狄公长出一口气,点点头道:“三脉顺畅,只是还有些气血羸亏,静养几日便痊愈了。”刘老汉父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下头去道:“我父子多谢神医搭救!续断之恩,永生不忘!”
狄公赶忙将二人扶起道:“哎,这是我应该做的。起来,快起来!”父子二人站起身来。刘三由衷地道:“怀先生,您可真是老神仙呀!”狄公笑了。元芳、曾泰也笑了起来。
只见门帘一掀,武元敏蹦蹦跳跳地跑进屋,道:“开饭了!”刘老汉赶忙道:“快,快请。”狄公众人谦让着走出里间儿。
正堂中的大方桌上摆满了酒菜。刘老汉父子陪着狄公一行走了进来,众人落座。刘老汉父子连敬狄公三杯,众人举箸。
天色已晚,大家早就饿了,吃起来狼吞虎咽。只有武元敏,闻闻这,皱皱眉头,闻闻那,又皱皱眉,拿起筷子又放下。
狄公偷眼观察,脸上暗自露出微笑。刘三吃了两口菜道:“老神仙,您到我们这穷山沟来做什么呀?”
狄公放下筷子道:“啊,对了,我有个事情正要向你们打听打听。”刘三道:“哦,什么事,您说。”
狄公道:“两个月前,也就是九月三号,你们有没有看到过几辆马车经过这里?”
刘三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一旁的刘老汉 道:“你这小子,张嘴就说。”
狄公一愣。刘三问他父亲道:“怎么,您看到过?”刘老汉道:“那可不是。”
狄公心头一喜,与元芳曾泰对视一眼,赶忙问道:“老人家,您快说说。”
刘老汉喝了盅酒道:“但那不是九月三号,大概是九月底左右,大约三更时分……我们全家都已歇息,只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连忙起来问外面是何人?只听见门外一个声音说让我开门就是,我打开房门只见门外停着五辆马车,门前站着个头戴风帽的矮个子。我问他有什么事体,矮个子说要买菜。我奇怪他们三更天买什么菜,矮个子抢白我说:怎么,不行吗?我赶紧说:行,怎么不行啊,您都不嫌晚,我们做生意还能说什么。问他要买什么菜。矮个子说:山蘑五十斤,芹菜三十斤,马眼菜三十斤。他们把菜装车就向山里去了。”
狄公站起身边思索着边听着刘老汉的话也不时地点点头。刘三在旁边问道:“爹,我咋不知道呢?”
刘老汉道:“你睡得跟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刘三不好意思地笑笑。
刘老汉又补充道:“当时已是深夜,恐怕镇上的人除我以外,谁也没看到他们。”
狄公点了点头道:“老人家,您是说,门外停着五辆马车?”刘老汉道:“正是。”
狄公道:“敲门的是个矮个子?”刘老汉道:“是啊。很矮,我看连五尺都不到。”
狄公看向了元芳、曾泰,元芳道:“先生,一定就是那个雇主。”
曾泰摇摇头道:“可是时间不对……老人家,您能肯定这是九月底的事情吗?”老汉道:“没错,白露刚过,我是那天早晨穿上的薄棉,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曾泰用探询的目光看着狄公,狄公问道:“老人家,您没有看到马车上的其他人吗?”刘老汉答道:“装菜的有三四个,都穿着黑衣服,别的,就没看到了。”
狄公又问道:“您刚刚说,他们往山里去了,是吗?”刘老汉道:“正是。”
狄公疑惑道:“照地图所示,五柳镇往北就再没有别的镇甸村庄了。”刘三道:“哎,老神仙,您不知道, 由此往北还有个上灵村呢。”
狄公道:“哦,上灵村?”刘老汉点了点头:“五柳镇再往北二十多里,有个上灵村,可这村子因早年遭雷电轰击起了天火,早已荒废了。”
狄公喃喃道:“难怪地图上没有标注。”
曾泰在一旁接过了狄公的话问道:“老人家,这上灵村无人居住?”刘老汉道:“没有。只是,有些放羊的羊倌偶尔过去,后来听说那里闹鬼,就没人敢去了。”
狄公鹰眼一闪:“闹鬼?”刘老汉连连点头道:“有几个羊倌走到那儿便失去了踪迹,就连羊群也不见了。从此就传说那里闹鬼,可没有人亲眼见过。”
狄公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刘老汉想了想:“大约是两三个月前吧。”
狄公看了看元芳、曾泰,站起身来慢慢地踱了几步:“上灵村……”
一道闪电在窗前划过,紧随着雷声轰隆。狄公抬起头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一声霹雳,群山震荡,闪电划破长空,直击大地。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五柳镇刘老汉的菜店里灯火点点,窗外雷声滚滚,大雨瓢泼。
李老汉的厨房里,灶台上烧着开水,茶壶茶碗放在灶台边上,李元芳坐在的一旁小凳子上拉着风箱。
武元敏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自以为悄无声息。李元芳拉着风箱头也不回地道:“你怎么还不睡觉?”
武元敏登时停住了脚步,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李元芳道:“用耳朵听出来的,怎么了,奇怪吗?”武元敏欣羡地道:“这就是《侠客传》中所说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吧?”
李元芳笑着摇了摇头:“你一个女孩子,不学针线刺绣,整天就知道舞刀弄杖,这今后可怎么办呀?你父母也不管管你……”
武元敏哼了一声道:“别提我父母!”李元芳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武元敏问元芳道:“我听怀老先生叫你元芳,这是你的名字吗?”李元芳“嗯”了一声道:“李元芳。”
武元敏蹲在他身旁道:“哎,李元芳,你杀过人 吗?”
李元芳看了她一眼道:“问这干吗?”武元敏道:“好奇呗,跟我说说。”李元芳咳嗽一声,点了点头。
武元敏兴奋了起来:“杀过多少?”
李元芳无奈地道:“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对杀人这么感兴趣呀!”武元敏艳羡地道:“我什么时候也能像你一样,武艺高强,想杀谁就杀谁,那就好了。”
李元芳摇了摇头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想杀谁就杀谁了,啊?”武元敏道:“嗨,我不就那么一说吗。”
李元芳笑了:“那你跟我说说,你想杀谁呀?”武元敏想了半天,晃了晃脑袋道:“现在还想不起来,但是快有了。”
李元芳失笑道:“快有了?怎么,你杀人还是有计划的?真是滑稽可笑。”
武元敏一拍李元芳肩膀道:“哎,说正经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李元芳道:“教什么?”武元敏瞪大了眼睛道:“你这身功夫啊。”李元芳道:“行了,没有功夫还去劫道呢,学会了功夫还不得去杀人啊?”
武元敏恼怒地道:“我跟你说过了,我劫道是偶尔的,大部分时间是行侠仗义!”
李元芳哈哈大笑道:“这还有分时候的……你呀,也真算是个人物了!”说话间,灶上的水开了,李元芳舀水沏茶,对武元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