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武有力的侍卫有的握刀,有的举牌,有模有样地站了两排,街道旁的百姓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心想官爷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李权一个侍讲猜六品官,人家福忠侍郎是正二品,且不说有没有实权,光是品级差距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这样的两个人聚在一起都是以春闱的主考官身份见面,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就连福忠自己也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这个……这个侍讲。
福忠,光看一名服“福”字就知道该是个胖子,果然是人如其名,除了胖之外还有点儿呆萌的感觉,看不出什么高官模样。
李侍讲的实际福忠有所耳闻,由于没专注地调查过,所以不知道李权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个有门路的后生,当下也不敢怠慢,见面之后没有一丝上官之威,对李权很是客气。
李权和福忠在前,侍卫在中,百姓在后,一行人一路走着总觉得少了点儿严肃感觉。因为中间的侍卫有些膈应,他们好多人的官位都比李权高,现在却要给李权保驾护身,实在是有些别扭。
然而,皇宫正对的皇城街早已被考生占据,街道两边早已是彩旗飘飘,鞭炮齐鸣表示对主考官的欢迎。
今日是主考官第一次路面,没有说哪个考生会放弃这次跟主考官亲近的机会。
所以这七八米宽的皇城大街人满为患,想要往前一步都很艰难。
鞭炮声、喊叫声混成一片,李权根本听不见身边之人在说些什么。估计应该是考生在激动中自爆姓名相让主考官有个印象。
此时,同行的福忠见李权表情精彩,笑着说道:“李侍讲,咱们走咱们的,难不成还有考生敢挡路?此番景象本官见得多了。”
说着,福忠挺着大肚子走在了前面。
正如福忠说的一样,街上虽然拥堵却无人敢拦在考官之前。人群就像蚂蚁遇见水很快就走出了一条通道。
要问京城哪家客栈的考生最多,自然要数御笔斋!
这是意见转为文生设立的客栈,只接待文人雅士,而且房间众多,占地极广,与其说是一家客栈倒不如说是一处府邸。在此处住宿的费用极高,平常时候基本无人,即说开销都是用国库补贴,目的就是为了给有学之士创造良好舒适的学习环境,以便在考试中取得一个好名名次。
而御笔斋有个别名,叫作状元楼,相传历代状元都是从这御笔斋出来的。所以考生们为了图个安稳,不管这里收费都多高都要住进来,自然是为了给自己高中作铺垫。
而那些没钱的考生就只有住在附近,越靠近御笔斋的客栈收费越贵,就算有皇上的口谕搞特价,也不是一般考生能承受的。
考生遍布全城,此刻却全往御笔斋聚拢。
遥望御笔斋门庭高处的牌匾,两侧挂着炮竹就响了。
鞭炮声一声赛过一声,声声震天。
李权还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脸上不免露出了得色。然而,刚到门口,从御笔斋的二楼窗户上就掉下一幅上联,上面写道: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李权不明此为何意,一名御笔斋的小二上前笑着解释:“两位考官大人,这是咱们万余学子给两位大人出的题,就是一个玩笑,还请两位对出下联再进楼。
福忠也是第一次见这等阵仗,不由得看了看李权:“李侍讲,你来么?”
“这个,还是大人来吧。”
福忠没有推辞,别看大腹便便,对这对子倒是没有丝毫停顿,带鞭炮停歇,开口就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能担任主考官可不是浪得虚名,福忠言罢,立刻引来一众欢呼。
考生都知道考试是礼部主持,众人对礼部有所了解,自然知道福忠。而李权来自翰林院,少有露面,故没人认识。顿时所有人都对李权很好奇,心想究竟是什么人够资格跟福忠大人共同担任主考官呢?
有好事着叫嚷道:“既是两位考官大人,自然要伊人对一遍。”
话出,万人附和,声势震天,看来是跑不了了。
福忠还有些担心,心道这人只不过是一个侍讲,万一出了篓子可不好。正要提点,李权却已经对了出来。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考生们是目瞪口呆,心道他们为了出一题考考官可是煞费苦心,没想到两位考官只言片语间就将对子对出,还工整得很。
心中瞬间把两位考官当成了奋斗之目标。
福忠还好,已有些名气,可那面生的考官是何许人也?竟也有如此高才?遂有人问道:
“福忠考官,您身边的考官大人何许人也?”
李权听闻朝众人稽首:“翰林院侍讲。”
翰林院侍讲……
这下可有得议论了!都知道翰林院侍讲是什么货色,虽说有才学,可毕竟官职有限,就算要翰林院出人来当考官也不该是一个侍讲吧?至少也要大学士之类的才行吧?
考生们议论纷纷,不管李权的官职如何,刚才那一手已经让人佩服。
可李权没有考虑周全,他不觉得自己的官职有问题,但福忠心里不舒坦,心想李权这么一说岂不是让大家都知道自己跟一个六品官平起平坐,面子上如何好看?
事已至此,已无力挽回,福忠只得换一个办法找点儿面子回来,故开口朝考生们大笑道:
“尔等可千万别小看了李考官,人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别说尔等,就是我也自愧弗如。”
此话一出,众人不信,李权也觉得奇怪,心想这人也太好了吧?损己夸人?
这时,福忠又道:“尔等别不信,要不我帮尔等出一题考考李考官?”
第549章 :展示才学
这种提议哪有人会拒绝,就算想拒绝也不干不给考官大人面子不是?
李权不知其用意,一脸茫然。
福忠已笑着说了出来:“方才尔等的上联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本官对的是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而李考官对的是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为求方便,本馆索性将三句合在一起成为上联,请李考官对出下联。诸位看是如何?”
考生们一惊:“合在一起?岂不成了……”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字数多了三倍,难度增加了三倍。如果考生之前的上联是开玩笑的作品,那么现在福忠考官给出的题目就是看真本事的题目了!而且此题考验的可不是一般的本事,有学之士也不敢说在顷刻间能给出下联。
但这位李考官……
真要为他捏一把汗!
以前的李权肯定是不行,但现在在这种文斗场上已算身经百战,前几年的积累加上前世的记忆,脑中思绪飞快闪过,忽然间似乎如有神助,片刻便有了应对之法。只听其笑着念叨:
“听蛙堤,听蛙啼,听蛙堤上听蛙啼,蛙堤百里,蛙啼百里。
闻鸟林,闻鸟鸣,闻鸟林中闻鸟鸣,鸟林一片,鸟鸣一片。
观云台,观云来,观云台上观云来,云台一色,云来一色。”
乖乖!真的给对出来了!
考生们一片骇然,喧闹之声嘎然而止,心想这位考官当真是隐于世的大能之人啊!
趁机片刻后,声音再度出现,却成了对李权的追捧之声,欢呼雀跃者数不胜数。大有给李考官跪倒顶礼膜拜之势。
福忠亦是惊骇不已,他没想到一个侍讲真能对出这么难的对子,而且还是在瞬息间,简直骇人听闻好不好?
他算是明白了,难怪皇上要钦点他做考官,原来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啊!
福忠之所以出这么一题,目的就是了为让李权答不出,那样好让自己跟李权分出个主次,让官职差距不再那么刺眼。
而现在李权竟然答出来了,福忠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大喜过望。
因为李权表现得越好越能抬高李权的身价,李权的身价上去了,福忠与之作伴自然也水涨船高显得更加尊贵,李权答得出来比答不出来还要更好。
于是福忠未对李权心存怨毒,反而对其更加亲近,热情地招呼着到了御笔斋大厅。
能坐在大厅中的都是有身份有实学还有钱的考生,是本次春闱的入榜热门。
据说,从全国各地赴京赶考的学子有万余人,而成为贡士的名额只有六百,而大部分人的才学相差不大,身份的确占有极大的参考比重。这也是为什么御笔斋的学子中榜几率大的重要原因。
不管这些学子是何身份,见到两位考官进来,赶紧起身纷纷示好。
这次来做动员,主要不是看考生有几分才能,而是看考官有多大能力,要在考生面前树立榜样。换句话说就是要让考生崇拜考官,树立威信,以便之后不质疑评判结果。虽说没人有质疑结果的资格,但以往总是有闲言碎语在暗中流传,皇上听后勃然大怒,觉得朝廷颜面尽失,故有了今日的动员会。
见面之后,福忠早准备好了说辞,精心编写了一篇《赴春约》侃侃而谈,说的就是诸位考生经历了多少磨难,越过了多少关卡,冥冥中相聚在京城,又说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之类云云。目的就是勾起考生对以往困苦生活的回忆以及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一篇《赴春约》念完之后,考生果真是慷慨激昂,宛如即将赶赴战场的新兵。同时严谨的文章体制又彰显了福忠的功底,引得众人深深佩服。
但在这之后,李权在门口的表现传到厅中,考生嚷嚷着要让李考官讲话。
李权来之前根本不晓得有这搽,福忠心想只要自己讲话就够了,压根儿也没跟李权说。
《赴春约》可是福忠用了好几天准备的,现在李权毫无准备如何讲?
福忠对李权没什么坏映象,故小声问道:“李侍讲,你行不行?没准备就别说了,没人会追问的。”
李权皱了皱眉:“还是少说两句吧。”
李权硬着头皮站起身来,他不可能像福忠那般规整,只能临时想了想说:“福大人已说了很多,某就不耽误大家看书时间了,只问大家一句话,人生之大幸有哪些?”
考官提问,无人敢随便作答,都开始揣度考官大人的心思。谁料李权没半点儿多余的心思,又开玩笑地说道:
“久旱逢甘雨,他乡见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一听,好些考生竟忍俊不禁。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竟然吧额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放在一起,不就是说娶媳妇跟中状元是一样开心的事儿么?
把女人跟功名放在一起多少显得有些儿戏,但想想也对。好多苦读之人都还是单身,为的不就是考了功名好娶一个漂亮的媳妇儿么?
考官大人这话虽然不正经,倒也贴切得很,一句话就说到了众人的心窝子里。
而且谈笑间还是以诗作形式呈现,不仅展现了才华,还不会让人觉得太过严肃,更重要的是让考生想到了考取功名后的好处,不禁心潮澎湃。
李权简短的几句话却达到了比福忠长篇大论还要好的效果。
看着考生情绪,福忠都生出了钦佩之情。
此聚之后,两位考官退居后厅,两人分开各局一室,接下来便是考生给考官送好处的时候了。
此传统自古有之,只是不像现在这样有规则地进行。
李权觉得好奇,也不排斥,只想看看这当考官能收下多少贿赂。
第550章 :遇袭
给考官送礼是多年来形成的传统之一,只是这等传统见不得光,无人将其挂在嘴边而已。
从皇上传下口谕有了这个动员会之后,无疑是默许了这样的情况。
实际上也都清楚,这送礼与否跟成绩是不挂钩的,因为送礼的人太多,又不知道别人送了些什么,所以没法体现出礼的价值。而众人又不得不送,久而久之,送礼就成了买安心的手段。
李权在后厅屋中,考生从前门进,给了礼便从后门出,大都是送银子银票宝珠之类的东西。
别人若有此机会怕是坐得再久也没怨言,可李权也就三分钟热情,新鲜劲儿过了后便觉得无聊。
钱这东西对李权实在没什么吸引力,倒不如送个女人来得实在。
在御笔斋后厅呆了整半天才离开,有专人将钱财清点送于李权所在宅中。
至于这送礼的数量也不如李权想象中那么巨大,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万二八千。
离开御笔斋,侍卫再次列队护送离开皇城大街。
此时已过黄昏,考生大都回屋乘最后的时间看书,可还有没能进到御笔斋的考生因自己的礼没送到而焦躁不安。若不是两旁侍卫,恐怕真有人会强行冲上来。
如此想着,人群中果真有胆儿肥冲入街道拦在李权和福忠的面前。
情况一出,场面立即紧张起来。
为保证之后不出现同样的状况,两个侍卫迅速将其架起,那样子似要拖到街边给胆敢拦路的人长长记性。
侍卫来得太快,挡住了李权的实现,并不知道拦路人的相貌,却听对方只扯着嗓子大喊:“考官大人,学生不过久仰先生大名,此处备有薄礼,枉考官大人赏脸收下。”
此话一出,立即引得周围考生讥笑:“呆子!莫不是以为谁人都能给考官大人送礼?考官大人谁的礼都要收?”
李权本未打算理会,却听又有人讥讽道:“哎唷,这不是范健么?怎么?今年还考?”
“范健?”
李权微微一愣,想着这人着实有些可怜,且又被自己撞上,有时候能帮就帮一把吧。于是开口:“等等!”
侍卫止步,回望李权,一副待命模样。
福忠误以为李权对范健手中之礼有兴趣,微笑着解释:“李侍讲,无能入得御笔斋的人无甚好处,不要也罢。而且这大街上被人看着多少有些不好。”
此时,范健被侍卫架着转身,见其惶恐的表情,李权心生不忍,为了让他安心赶考,就承他之意收了礼。
范健千恩万谢好一阵追捧,耽误片刻后,一行人才再度启程。
很快,李权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个不明智的决定。才走两步便有人效仿范健之举。
为了的打消其他人的念头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
虽说如此,一路上终是磕磕绊绊,耽误了不少时间。
来时一路畅通,走时却几经波折,正当一行人摆脱了考生最多的皇城大街后,以为能平静地回到考场各自散去的时候,一次更大的麻烦悄然而至。
皇城大街链接着数条小街,因人群大都集中在皇城街上,临近的街道空无一人,加之正是白昼交替之际,日光如血,洒在路上,视线不是很好,且又有分萧条之感,风再带来几片落叶点缀其中,看着就像是古代电影里容易产生激战的场景。
李权的感觉果然没错,前方日光下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因其背对太阳,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身影,只能看见一个轮廓,身着面容一片漆黑。
空荡荡的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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