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大夫从药箱中取出纸笔,从容地边写边说,“这儿有一副安胎的药方。早晚一服,至于如何照顾尊夫人,相信各家中年妇人比老夫更有经验,可向她们询问。”
李权颤抖着接过药方,朝小翠道:“快取银子给大夫,不仅要有诊金,还要有喜钱!然后把夫人们都叫过来。”
小翠丫头脑子里还没形成女人怀孕的概念,并不如何惊喜,依旧保持着天真的笑脸点点头领着大夫出去了。
“你,快点儿去问问,谁家妇人对照顾孕妇有经验,找到了马上给我请到李府来!”
“你快去问问孕妇的药膳,立即准备。”
“还有你……”
李权彻底凌乱了,胡乱吩咐一通后,也不知对不对,然后就在房间里焦急地转圈。
能想到的东西都想到了,也吩咐了下人去做,可李权总感觉自己疏忽了些什么。
脑中构思着各种各样可能面对的问题,根本来不及高兴。
屏风后,还蒙在谷里安馨荷走下床,探出个脑袋往李权这边看了看。有些心虚,怕老爷怪罪自己擅自下床,想了一会儿终是开口喊道:
“老爷,大夫走了?都说妾身没问题吧?那妾身可以下床走走咯?”
李权抬头一看,自己的心肝宝贝竟然走下床来!一件儿单薄的衣服领口都没合上,要是冷着了咋办?万一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咋办?
“哎呀!”李权惊叫跳起来,“你咋下床了!快回去躺着!”
安馨荷纤细的身子吓得一颤,心道自己不就下来走走?怎么看也不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吧?
没等回神,李权便已将其懒腰抱起,踮着脚放回床上,然后战战兢兢地帮其把被子盖上,任何一个透风口都捂严实了才松了口气。
“姑奶奶,您可千万别乱动了!”短短的几个动作便惊得李权满头大汗,做好一切后朝着床上的小可怜连连作揖。
安馨荷一头雾水,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有些担心:“老爷,妾身怎么了?难道真有什么大病?”
“没错!大病!”
安馨荷眼神一暗:“……”
李权忽的激动起来,贴在对方小脸儿上深深一吻:“馨荷!你有了!”
和李权的反应一样,安馨荷奇怪地偏了偏头:“有了?有什么了?”
“老爷!小翠说姐姐有身孕了,是不是真的?”
屋外,夏茹和凌凤飞似地冲进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径直就到了床边。
听到妹妹的话,安馨荷忽然明白了,却又不敢相信。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呆若木鸡。
被如下的小手潜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感觉没什么变化,却又感觉里面藏着个幼小的生命。
安馨荷不知哪个感觉是真的,但心跳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快,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喉咙。强烈的期待从心底最深处缓缓升起。希望的种子悄悄播下,现在正飞速地生根发芽。
作为李家的大夫人,李权唯一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表面看似光鲜,到哪儿都受人尊敬。但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近十年未有身孕,其中承受着多大压力只有馨荷自己知道。
时间久了,安馨荷都已经放弃了,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能为李家添后,便把希望寄托到妹妹身上。
但现在,突然有人说自己有身孕了,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渴望被唤醒。安馨荷猛地抓住了老爷手掌,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抓着,问:
“老爷,妾……妾身真的有了?”
第205章 :斋戒百日期满
“咚……咚……”
悠长浑厚的古钟的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如古老而又神圣的咒语召唤出冬日温和的太阳。残留的积雪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斑,倒映在融化的水滴上变成细微却又极为绚丽的色彩。
碧山山腰,清泉流经之处,小和尚敲钟之手打着哈欠懒散离开。
“草莽成龙,李氏绝后。”庙堂斋房内,芳素身着单薄斋衣半席而坐,捧着木鱼小声念叨着。
香案上,一尊半人大小的观音铜像手指拈花笑容可掬。香炉中香烟寥寥。
香炉之下,压着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上面愕然写着芳素刚才念叨的八个字:
“草莽成龙,李氏绝后。”
普普通通的白纸,普普通通的八个字,组合在一起也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而正是这简单的八个字,却成为了缠绕芳素,缠绕李家,甚至缠绕整个庆国的魔障。
为了这八个字,芳素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烧香礼佛乞怜上天。
整日为李家唯一的火苗提心吊胆。
这后二十年所做的一切,芳素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用。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命。
但从她这些年的观察来看,儿子虽已度过命中大劫,但“李氏绝后”这四个字似乎还一直在应验的途中。
李权马上就是而立之年,如今家中竟一个女丁都没有。遍寻名医也找不到解决执法,这叫人如何不联想到所谓的天命?
逆天改命?
这世上曾有人试过,也有人成功过。但天就是天的,你能玩它一次,它就有无数办法来玩儿你?
芳素没什么特别,可她又十分特别。
在天命这件事情上她比好多厉害得没边的人物都要看得透彻。
天就是个顽皮的孩子,要哄着,顺着天的意思来,只要你把它哄高兴了,它自然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倘若你要跟孩子来硬的,欺负它,它便会让你一辈子不舒坦。
芳素摇了摇头,继续闭眼敲击着木鱼,心中诚心祈祷着: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弟子许诺斋戒白日诚心礼佛。而今已完成,倘若菩萨知晓弟子心诚,可否保佑我儿李权一生平安?弟子所求不多,只求我儿后半生少受磨难,安然一世就够了。哎!至于我李家命数,弟子不敢奢求。”
当太阳迈过山头,芳素终于睁眼,轻轻地将木鱼和木槌轻轻放到香案上。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香炉下压着的白纸不知何时被飘落的香灰烧掉了一块,八字之中“绝后”二字愕然消失。
……
……
芳素坐在马车里,轻轻的颠簸让她雄壮的山峰微微颤动着。
旁边一个干净大方的丫鬟为芳素送上剥好的橘子,橘肉的薄皮一半去掉,一半流着。她知道老妇人喜欢这样。
但这次芳素没吃,轻轻摆手,闭上眼睛,想着庙堂中的诡异一幕。
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芳素也想不明白,只是不知不觉间就已到了家门口。
百日未曾归家,芳素心情难免激动,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本想着会有一群下人来迎接自己。可站了许久后,硬是一个人影儿都没看到。
李府的大门敞开着,可门外门内都不见人,只有一条老黑狗跑出来一个劲儿地抱大腿。
“去去去!”芳素嫌弃地把老黑狗撵开,眉头皱起,心道自己不在家,家中看门的都没有了?看来要好好整顿整顿家风才对。
“老夫人,兴许家里是有什么事。”丫鬟看出老夫人心里不悦,上前安慰道。
“哼!希望如此。”
芳素冷哼一声,一甩长袖踏步进门。
李府大院中,不知何时架起了好多个小灶,好几个下人围着一个小灶扇风吹起,然后又跑来跑去不知再干什么。院中浓烟滚滚,各种各样气味儿交织一起不知是个什么味儿。
府中每个人都像是很忙,芳素站了好久竟没一人发现。
“老妇人,我去通报一声。”
“雨莲,去把安馨荷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她是怎么持家的!”
雨莲是芳素的贴身丫鬟,伺候芳素十几年,对主子极为了解。听其语气便知老夫人是动了真怒,怕是府中众人又要提心吊胆地过一段时日了。
……
……
芳素站在门口,看着斑驳的辕戟石雕,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儿。
“老夫人!老夫人!”
直到听见雨莲的呼唤,芳素才将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见雨莲独自回来,眉头再次皱起:
“不是让你把安馨荷叫来?”
刚把话说完,又发现雨莲的表情有些不对,惊疑道:
“雨莲,你怎么了?”
“老夫人!您……您快去看看吧!大夫人她……大夫人她……”
“到底怎么回事儿?”
雨莲很想把话说清楚,但心中太过激动,此番尝试都没把话说明白。
芳素站不住了,心道莫不是儿媳妇出了什么问题,径直往正厢走去。
……
……
正厢内,圆桌上——
红枣米糊刚刚摆上,热气腾腾,还有几粒饱满的核桃作为点缀。还有香菇鸡肉粥、大骨汤、糯米饼,酸枣果仁也摆着老大一盘。
家中所有的丫鬟都站在桌边,表情肃穆纹丝不动,紧紧盯着桌上动静,时刻准备着。
桌边女主人穿着加厚的大袄子,领口直接包住了下巴,头上绑着热毛巾,愁眉苦脸地趴在桌上。
平时的小可怜觉得自己现在是真可怜了。
你说好不容易怀上了老爷的骨肉,却要吃这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还要足不出户,包得严严实实的,简直比病人还病人。
“来人,这个大骨汤冷了,倒掉换热的。”李权坐在一边开口命令道。
接到命令,丫鬟赶紧上前将大骨汤端走。
李权再转向自己的小祖宗陪着笑脸好言道:“夫人,吃口米糊。老爷喂你。”
“不要!”安馨荷小嘴儿一撇,把头扭到一边。
李权弓着身子,没脸没皮地绕到另一边,笑道:“哎哟,我的乖宝贝,你就吃一口吧。这些都是从别人家问来的食谱,对宝宝有好处。”
“就不要。不想吃,吃不下。”
“那吃颗核桃吧。”
“老爷,人家不想吃嘛。”
“我的姑奶奶,你总得吃点儿东西不是?”
“都说了,人家现在只想吃酸枣。”
“你都吃了整整一盘了还不够?不行不行,那东西吃多了拉肚子,绝对不能再吃了。”
安馨荷又埋起小脸儿嘟囔着:“正好,反正人家也不想吃了,那就不吃了。”
说话间,芳素突然出现在房中。
走在外面时,芳素便听到房中对话,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进门便喝:
“放肆!成何体统!安馨荷!你竟敢让老爷伺候你!”
一声厉喝着实把安馨荷吓了一跳,“噌”地站起来,望着突然出现的老夫人吓得愣住了。
李权哪儿管得上娘亲为什么突然出现?现在小可怜才是最重要的,赶紧上前将其抱在怀里,一个劲儿地安慰:
“哎哟,乖乖乖,把我的小宝贝吓着了,别怕别怕!”
说着又朝芳素抱怨道:“娘!你这么大声干嘛?把馨荷吓着了咋办?”
“什么怎么办?你看你!你再看看现在这家?你不是在碧溪村作保长,怎么跑回来了?还围着一个女人转!规矩何在?祖训何在?你真是要把娘气死啊?”
自己才离家白天,不想家里竟变成了这模样,气得直跳脚。习惯性地东张西望寻找平日里教训人的鸡毛帚。
“你给我闪开,今天我不好好教训……”
“馨荷怀孕了!”\
芳素好不容易找到鸡毛帚,还没举起就听到儿子这简短的一句话,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愣在原地。
“啪!”
鸡毛帚掉在地上,芳素的声音颤抖着:“你……你再说一遍?”
“馨荷怀孕了。”
“馨!荷!怀!孕!了?”
芳素艰难地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感觉心跳都快停止了。急忙扶住墙壁,甩了甩头,喃喃道:
“不不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权知道娘亲是高兴得不敢相信,于是又笑着解释:
“娘,是真的,千真万确!孩儿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过,都说是有了身孕。”
“馨荷,是不是真的?”
安馨荷从老爷怀里钻出一个脑袋,头上的热毛巾歪得把眼睛都遮住了,顺手理了理,小声说道:
“娘,馨荷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近日老莫名其妙的恶心烦闷,胃口也不太好,一直以为是牵挂老爷犯了心病,所以就没说。今晨倒是有几个大夫来给馨荷把过脉,也都说是有身孕。”
芳素脑中“嗡”地一响,平静的心海翻起滔天巨浪,一把就抓住了馨荷的小手,眼泪滚滚:
“娘的好儿媳,乖儿媳!你你你,你要娘怎么说才好?我……我……”
芳素激动得语无伦次,李权看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娘,刚你不是还怪罪馨荷?她可是李家的大功臣,现在还要不要我伺候了?”
芳素白儿子一眼,抬脚就踹:“你给我滚开!不是要你伺候,是为娘的亲自来伺候。让让让,让娘先瞅瞅,娘摸一下就知道是男是女。你快闪开!”
李权被排挤在外,连声抱怨:“现在肚子都起来呢,就看这些?”
芳素怒道:“你懂啥?老娘是过来人,摸一摸至少有个七八成的准头。”
第206章 :李家功臣
“嗯!沉稳安定,果有我大家之风,应该是个男孩。”
芳素笑眯眯地轻轻抚摸安馨荷的肚子,摇头晃脑的说着。
安馨荷虽然开心,但也被说得俏脸儿通红:“娘!人家肚子都没显哪儿看得出是男是女?”
芳素立马板着脸严肃提醒道:“哎!这可不能胡说。老天听着呢!只要咱们一直说是男的,以后准是个男的。”
李权没想到美艳娘亲这么迷信,苦笑摇头:“娘,生孩子是我馨荷的事儿,跟老天爷有啥关系?再说,您这方法也太不靠谱了。”
“什么不靠谱?”把话扯到孙子身上,芳素就跟吃了炮仗一样,“你懂什么?当年我怀你时就是这方法。还有,以后触犯老天的话不准再说。天命这东西由不得你不信!”
芳素心中,天命还真就由不得你不信。
谁会想到自己斋戒百日到最后,代表李家命数的八字箴言被香灰烧掉,而回到家就接到儿媳妇有身孕的消息。这一切仿佛就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
芳素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将宝贝儿媳交给儿子,急急忙忙地到书房去了。
片刻功夫,芳素手上多了封书信。
信封上工工整整写着三个字:“呈圣上”,蜡油粘缝的封口上有着一个奇怪的龙形图案。
将书信交由心腹之人后,芳素眉开眼笑地想着:
“不知他得知消息后会是什么表情?”
至于半月后的皇宫中,皇帝老爷看到奏折中混着一封信,看明之后狂喜晕于朝堂之事就是后话了。
……
……
林嫂,在李府干了十几年杂货的普通妇人,平日里满嘴荤段子,又爱传些风言风语出去。所以李家人一直不太喜欢她,要不是见其手脚麻利,一个人能当几个人用,早把她开了。
可现在,林嫂被人恭恭敬敬地请到了正厅和老妇人坐在一起。就连老夫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这一幕,让李家下人一阵唏嘘,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林嫂,你对照顾孕妇比较有经验,有什么经验忌讳要早点儿告诉馨荷。”芳素坐林嫂对面客客气气地问着。
桌上是一桌林嫂这辈子都没吃过的好酒好菜,看得她眼睛都直了,吃了几口水晶虾仁儿后拍着胸脯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