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黄昏消离愁,最冷凝双眸。月残星断殇半秋,魂梦携君游。漂泊繁渡口,哪堪倚画楼,眺见天阶霞悠悠,不知君乘几重舟。无端锦瑟休。
补了个甜美的午觉,起来时听见院子断断续续的说笑声,套了外衣赶去凑个热闹。
今日轮到封妍秋坐镇,我正好得了空。到时寻梅和郁娘在翻晒茶叶,见了我停下手中的活,说,“我们吵醒你了?”
“没有没有,一觉睡到自然醒,可舒坦了。只是听到你们欢快的笑声忍不住寻了过来。”拥着郁娘,抓了把茶叶闻了闻问道,“你们这是?”
寻梅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水说,“这是刚摘下来了新鲜茶叶,娘说趁着天晴,好把香味晒出来。”
正文 第九十五章 )怅惋携君游夜河
秋天的太阳虽没有夏季的来得毒热,却也让沾染地气的人渗出了汗。
寻梅掏出一手帕刚要帮郁娘也擦擦汗,不知看到了什么动作一僵复拿了回去,迅速的换了一条。眼尖的郁娘接过第二条丝帕说,“上面绣的可是梅花图?”
寻梅一怔,点点头应声。忍不住先睹为快的*,急急的说,“可否让我看看?”
接过寻梅小心翼翼递过来的丝帕,轻轻的开,鲜活的梅花底图已绣了一半,画工精致,绣工也精细,不由让我为这个有梅花魂女子佩服。
“以前虽见你画过不少的梅花图,可今日这幅却完全跟你的风格不符,这是为何?”郁娘有些诧异的问道。
寻梅红着脸,小声的支吾了起来,“这是在德望镇受牢狱之祸时,一位牢友所赠。”
“是何等人物的牢友啊,竟会有这般才华。”我不禁趣道。
寻梅索性避而不答,搀着郁娘,“娘站了许久也应累了,我扶你歇歇。”郁娘微笑着拍了拍寻梅的手。
此时映竹捧着一木盆脸色不悦的出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于是喊了声‘映竹’。
二人闻言驻足,郁娘转身对迎面而来的映竹轻责,“竹儿,你这一脸的驱鬼样,客人见了你不跑才怪。”
我和寻梅淡笑,映竹委屈的解释,“可不我故意的,只是听房来了个麻烦的厢客,又喝又吐的。妍秋姐也是手忙脚乱的。”
平时舞动弄枪惯了,如今要她规规矩矩的坐着听别人诉苦,还真是难为了封妍秋。现在还遇上这样的事,要是平时恐怕早就让赵远和刘响把人直接给扔出去了,“我去看看。”
整装完毕,到时见门虚掩着,便悄悄的溜了进去。躲在暗处细细量,封妍秋在幔帘后擦拭衣服,而那位带着半脸面具的‘麻烦厢客’用手撑着脸靠在椅子上,左手还抓着一个酒瓶,眯着眼像是醉酣了。
视线方离开便听到东西‘哐当’落地,一声‘雪苏’让我全身惊怔,他是……宋陵?
“雪苏别走!”宋陵的嚎叫迫使我回眸,他像是刚经历一场梦靥愣愣的站立着,空酒瓶在地上来回翻滚,发出的嘈杂声仿佛提醒他那是一场梦。
许是残留的酒精作祟,摇晃的跌坐在椅子上,眼神忧郁,喃喃自语。
“既然故人已不在,公子理应放下,珍惜眼前人。”显然他们已谈过一阵,封妍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我的心情也随着宋陵的一言一行渐次变得沉重,那天在柳府不是说他已接纳梓纯还诚心求了嫁妆吗?为何现在……
宋陵冷哼几声,自嘲道,“放下?谈何容易?”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曾经可以的天长地久,转眼间只是一场虚幻。爱过、痛过、挽救过,最终还是失去了。我倒宁愿所有的眷恋能够虽她而逝,可她依旧在心里隐隐低唱。我又能奈何?”
虽心有不忍,极力抑制冲出去的冲动,缩在一角,暗自神伤。最后只记得封妍秋的话:为何不当作一场感情上的海市蜃楼。太过执着认真反而会伤己伤人,倘若否定一切又难以释怀。唯有埋藏在心里,默默相信她的存在。不失为宽己慰人之上策。
几日来我反复思量她的话,然后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自己的心意:我真的爱过宋陵吗?还是只是将他当作初到这个时空的依靠?
为何希望永不想见时,总会无意有意的再从你生命中走过。琢磨许久,仍是无果。既然想不明,就暂且放一边吧。
颓废的坐在回廊上,靠着柱子,一只白鸽扑扇着翅膀从头顶飞过,我以为是师父的,施展轻功去抓,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封妍秋抓着我的肩膀说,“心情不好也不能拿我的鸽子消遣啊。”
就算封妍秋告诉我那天宋陵失魂落魄的走了,没有再说只字片语,但我现在的状态像是心情不好吗?无奈的解释,“我以为是师父的。”
“那只鸽子跟你没有关系。”封妍秋释然的放开了我,宝贝似的护在手里。
“是云辰宇的?”见她如此说,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一直以为云辰宇和妍秋姐自那次‘行刺事件’后会有不一样的发展,却因为我而分隔两地,真为他们没有进度而惋惜。
“自从离开了德望镇后,我时常见妍秋姐姐摆弄这些鸽子,神情都泛着光彩,莫非……”怜松不知何时左手酒壶,右手酒杯的出现。
封妍秋责备的眼神扫视我们,“你们啊就知道调侃别人。”然后对着我说,“离开了这么久,赵远和刘响理应回去复命了,现在还在这里逗留,我是不是应该跟那边说明一下呢。”
我了然的点点头,“飞鸽传情。”
“你还说!”腰间一阵搔痒,妍秋姐对我‘乱点鸳鸯谱’展开了惩罚行动。
我大笑着连喊饶命,辩解道,“好了好了,我说的是飞鸽传情报,你以为是跟某人脉脉含情飞鸽寄啊。”
“即知相思苦,何苦忆相思。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怜松边倒酒边吟道,颇有女酒鬼醉后诗兴大发的意味,饮了口复说,“早知道妍秋姐姐想念心上人,我就不会觉得是我做的饭难吃害得她茶饭不香了。”
面对状况能够保持一度冷静的妍秋姐,见我们不依不饶的连番桃色调侃,羞恼的拔出了长剑,恐吓道,“再说信不信我那你们练剑啊。”
故作害怕的移开,连连称是,然后和怜松偷笑着她的可爱举动回了前厅。
行走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街头,我抓着五六串臭豆腐,津津有味的吃着。全然无视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异样目光。
一脸上带有丑陋的长长伤疤的女子,不顾形象在街上大咧咧的啃着臭豆腐,可想而之是多么奇特一景了。
早上听到有人议论说是在叫做夜河的边上,曾有一个云姓侠客如何神乎其技的战败两大高手,猜测可能是云箫师伯。瞒着众人借故溜出去看看,谁知道刚走了几步就被这种久违的味道给吸引的垂涎三尺。
心满意足的品尝完美味,路过一个巷口突然被人拉了进去,还没尖叫出声,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已抵在脖子上。
经历过同样的威胁竟变得淡定了,只是颤着声音问,“你想干什么呀?”
那人横眉怒目,语气鄙夷,“丑女人识相点把钱交出来。”出门不利,摸摸荷包哪里还有钱啊,“那个大哥……你要钱是吧?那还真没有,我带出来的几个铜板都买臭豆腐了。”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往他那边哈了几口气,臭豆腐残留的气味瞬间在四周弥漫。
那人闻言厌恶的捂住鼻子呸了下,啐道,“人丑荷包扁,干脆老子把你卖了说不定还能换几个铜板。”
简直是太侮辱人了,瞄到旁边有一木棍,假装恍然大悟的说,“大哥大哥……我突然想到还有一张银票……你先把刀子挪挪,我好给你拿出来……挪挪。”
那人将信将疑的收了收刀子,我傻笑着慢动作掏钱,一点一点的挪到木棍旁边,刚碰到就听到刀子落地和那人的惊呼声。
一蓝衣男子侧身踩在那人胸前,怒斥,“光天化日竟敢劫弱质女流,今次姑且放你一马下不为例。滚!”腰间若隐若现的紫玉佩令我惊觉他该不会就是林君游吧?
待那人仓皇离去,蓝衣男子谦和的转过身对我说,“姑娘没事吧?”视线触碰到我的脸顿时脸色一僵,许是被长长的伤疤惊到了。
我摇头,感激道,“多谢林公子出手相助。”
林君游蹙眉量我,努力回忆我的身份,“你是?”
我淡笑,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守口如瓶。”
林君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当真是忘隐姑娘?”大概是想不到人人传赞的美人竟会有如此丑陋的面容。
“忘隐的容貌登不得场面,让林公子见笑了。”
“哪里的话,在下又岂会以貌取人。”
寒暄了几句,说明去意后,林君游说要与我同行。如此一美一丑的一男一女走在一块儿,又是引来众多不解、莫名的眼光。
传言夜河一到晚上会大放光彩,河里随处可见男男女女投放的荷灯,里面承载着他们美好的愿望。到了第二日有许多的人划着小船去捞荷灯,据说是在收祝福。
三柳镇的人们一直相信夜河有神明的庇佑,初一十五投放的荷灯经过一夜韬光具有送福的法力。因此投放的人都把最好的祝愿许下,期许能够收回自己的。
原先还以为能够帮师父找到云箫师伯了,谁知道到了才知晓竟然是一群江湖混混在摆谱,顿时心情沮丧。
谈到夜河,那里也承载了林君游和紫儿美好的回忆。兴致盎然的我坐在林君游划的小船上,细数着铺满河两边的荷灯,林君游停下动作说,“不如忘隐姑娘也收一个吧,说不定真能得到美好的祝愿。”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落叶先生何许人
本想也叫他自己收一个,心思一转,没有开口,其实他最希望的是能见到紫儿,其余的对他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吧。
“好啊。”对着眼花缭乱的荷灯念念有词一遍后,随手抓上来一个,兴奋的举到林君游的面前说,“抓到了抓到了,希望它的好运能转给你,但愿早日见到紫儿姑娘。”
“多谢忘隐姑娘的美意。”
故地重游心情难免有些起伏,林君游站立船头望着五彩斑斓的灯盏在河面上起起浮浮。
视线所及船影交错,善男信女手逐荷灯的画面比比皆是,他脸上的表情亦是变幻莫测,远远的注视前方,似是相思不知何处寄般茫然。
木船缓缓靠岸,林君游恋恋不舍的上岸。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唯有把玩手里的灯盏。
“姑娘……姑娘……”耳边传来林君游急切的叫喊声。
抬眸,但见他的怀里突然多了个脏兮兮的人,蓬头垢面,看不清样貌,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是位姑娘。
“她怎么了?”
林君游一把将怀里的脏姑娘抱起,回了句,“怕是饿昏了,找个地方好好看看才是。”
“去倾听阁吧,那里有的是空房,而且还有人照顾。”我以为凭他这样的富商公子定会有一股娇气,可他竟丝毫没有嫌弃的表现,一心只想救人。
如此俊美的贵公子,怀里抱着一个脏姑娘,旁边跟着一个丑姑娘,想必定会成为热议的话题了。
匆匆赶回倾听阁,安置好饿昏的姑娘,刚踏出房门便感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包围着我。寻梅捧着装满脏衣服的木盆出来,看着我笑了笑方才离开。
怜松经过我旁边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也是满脸的笑容,认真的说,“忘隐姐姐别再任性了。”
莫名其妙的笑,莫名其妙的话,让我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林君游的随从神色匆匆的过来耳语几句,他简单的向我告别。
经过封妍秋的房间时被她叫住,映竹拿着一个半边手工精致的面具拉着我兴奋的说,“忘隐姐姐,你快试试这个面具怎么样?”
看着在面前来回移动的面具,心里一阵纳闷。今天她们一个个的是怎么了,都怪里怪气的,楼下没有开张,就连赵远和刘响也一本正经的守在听房门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淡淡的回道,“这个面具有什么稀奇的,不和那些一个样吗?”
封妍秋半倚着门,嘴角的弧度明显上扬,“可不一般呢,这可是远道而来的落叶先生送给你的见面礼。”
“先生正在听房等着你呢。”被强行安上见面礼后,又被左推右拉的关进了听房。心里正琢磨着落叶先生是何等人物时,那张几乎被遗忘的脸愕然映入视线。
我愣愣的站在那,差点忘记了呼吸,心一下子揪紧,皇帝何时变成了落叶先生?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还有他究竟跟寻梅她们说了些什么?为何她们的言行举止都怪里怪气的?还说什么千万别任性了之类的话?
不行!我不能待在这里,我必须离开!马上离开!
转身想开房门逃走,可任由我怎么拉扯,紧闭的朱红色木门竟纹丝未动,好像被钉死一般。搞什么鬼啊。我急的用力拍着大叫,“你们给我开。快给我把门开啊。外面的听到了没啊。”
“在下又不是什么毒蛇猛兽,忘隐姑娘勿需如此反应过激。”动作一僵背后传来他风轻云淡的声音。
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才对,为何还会跟那些厢客一样叫我忘隐?他意欲何为。理了理情绪故作镇静的说,“想必你就落叶先生了,方才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因此才失了态,请先生见谅。”
“哦,是吗?”他眉头紧皱,步步靠近,玩味似的说,“我还以为是你心里一阵绞痛,才会惊慌失措。”
我表情僵硬,苦笑不得。嘴里低喃着,不是说好不见了吗?为什么还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我面前。
“因为你没有跟我商量。”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我怔怔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言语。只‘啊’了一声。
他却嘴角一扬,自顾摆弄着衣袖,走到椅子边坐下,朝我做了请的动作,“忘隐姑娘坐吧。”这下让我更加茫然了,究竟谁是主谁是客。
快速奔向自己的座位,幔帘被挽了起来,后面的摆设一目了然,感觉自己*裸的站在他面前似的。忐忑的坐定,皇帝的话飘进了耳朵,“知道我为什么叫落叶吗?”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摸不着头绪,在脑海了乱成了线头球,无从下手,哪里还顾着上深究,“名字是父母取的,忘隐又岂会知道当中的含义。”
“叶落归根,总有他的归处。而我却失去了根,飘飘落落无歇处。”深情款款的盯的我浑身不自在,“化身落叶,只为千山万水寻回她。”
寻根就寻根,不用特意看着我说,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冰的。眉头微皱,烦躁的将茶杯放回原处。
喉间冰冷的茶液直灌而下,伴随着他一瞬不瞬的目光,顿感一股凉意钻满全身细胞,下意识的抱着双臂。
啊!皇上已悄无声息的移到我身边,将我遮住那半边完好皮肤的面具拉了下来,心疼的说,“你的脸?”
本能的躲避他即将袭来的手,抵着墙,嘶吼道,“不要过来!”转而抚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表情伤心的说,“这条疤都是那瓶毒酒所致,虽没要了我的命,却留下让我无法忘记的痕迹。都是你害的。”
近距离的观看他,比起我离宫之前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他突然激动的冲了上来,满是自责的捧住我的脸,语气尽显温柔,“对不起雪儿,都是朕的错。因朕一句酒醉之言令你经历了这些苦楚。当得知你还活着,朕都跟着活过来了。”蹭了蹭那条疤,“朕会用一辈子的时光抚平这道伤口的。”
没有下文直接吻了上去,心跳突然加速,脸也骤然变红。感觉到热气渐渐靠近唇边,慌乱的抓起旁边椅子上的坐垫,卯足了劲朝他去。
“